第112章 番外:情窦

小说:权臣妻 作者:桑狸
    那堂倌久慕靖穆王贤名,很有兴味道“这位殿下也是淡泊名利之人,据说他与顾大相公和檀帝师私交颇深,檀帝师更是多次请出他出山佐行新政,皆被他婉拒。”

    梁潇十分不喜欢旁人在姜姮面前夸赞辰羡,轻咳一声,打断这堂倌将要继续的话,道“看不出来,你知道得还挺多的。”

    那堂倌笑呵呵“咱们这酒楼南来北往的多是读书人,听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了。”

    雅间外有人呼喊,堂倌匆匆告辞奔了出去。

    堂倌一走,雅间瞬时安静下来。

    梁潇别扭不安地偷瞟姜姮神色,瞟到第三眼的时候,姜姮道“总不至于到如今了,还要怀疑我对辰羡有什么心思吧”

    梁潇叫她这么一噎,半天没说出话来。

    沉默的间隙,堂倌把熏鸭上来了,晏晏立即闹着要吃,姜姮熟练地扯下鸭腿塞晏晏手里,又给她倒了一杯水。

    回廊上有穿堂风,吹动篾帘翩然,帘角悬着铜铃,叮叮当当,脆声如许。

    伴着铃声,是抑扬顿挫的诵书声。

    声音隔了几个雅间,不甚清晰,依稀可辨认出是左传里的一段。

    姜姮神色如常地去拿茶壶,发觉里头没了水,正想叫堂倌进来添,梁潇先她一步唤进人来。

    沸水冒着白烟,灌满了茶壶,梁潇提起来给姜姮斟了满瓯。

    他收敛起刚才的疑虑不安,面带微笑道“其实应当高兴才对,颠倒的一切都被摆正,众人各归各位,各得其所。辰羡现如今拥有的,就是本该属于他的。”

    他这么说,却让姜姮生出几分别绪,瞧着梁潇的脸,问“你是不是后悔了”

    “后悔什么”

    “后悔放弃摄政王的名位与权势。”

    这话问出来,梁潇还没答,反倒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他抓住姜姮伏在桌上的手,道“你还记得在襄邑时我曾问你想不想皇后吗”

    姜姮点了点头“记得。”

    梁潇眼中笑意柔眷潋滟“那时你若说想,我索性就反了,尝尝御极天下是何滋味。可你说你不想,你不喜欢京城,不喜欢留在权力顶峰,我顿时就觉得那至尊之位与我而言,变得索然无味。”

    “摄政王、名位与权势都是你不喜欢的东西,你不喜欢,那在我这里就分文不值。”

    没有哪个女人听了这样一番告白会无动于衷。

    姜姮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沉默片刻,指尖忍不住向内蜷,轻轻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梁潇诧异地低头看去,思绪微滞,心中立即涌上巨大的惊喜。

    他脑子里掠过什么,如麻絮般紊乱,理不分明,却又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做些什么,还没想出个头绪,外头又传进喧闹声。

    有几个国子监的监生站在雅间门口要纸笔,吵吵嚷嚷,恰在这时堂倌来姜姮他们的雅间里上菜,竹帘被掀起,姜姮不自觉地向外看去。

    对面很快寻来了纸笔,用漆盘盛着,被恭恭敬敬呈进雅间,那边的竹帘也被掀起,姜姮与里面坐着的人目光撞到了一起。

    不过几息,竹帘重新垂下,切断了偶然相连的视线。

    姜姮的心跳骤然加快,心想不会这么凑巧的,也许辰羡只是无意向外一瞥,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她在心底偷偷安慰自己,抱着些许侥幸,直到堂倌上完菜退出雅间,才回过神来。

    这一回神,难免有些尴尬,因为她注意到,她和梁潇的手还紧紧握在一起。

    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晏晏嚷着要吃新上来的鱼羹,姜姮才假装随意地挣脱开他,拿起汤勺起身去舀羹。

    喂晏晏吃鱼羹的间隙,姜姮偷偷瞧向梁潇,见他安静坐在桌边,凤眸低垂,镌着满满的失落与惋惜。

    姜姮忍不住偷笑。

    晏晏看得纳罕,脆生生地问“娘亲,你笑什么”

    姜姮忙把斜弯的唇角抿正,一本正经道“胡说,我哪里笑了”

    晏晏呲溜一声把鱼羹吸进嘴里,含含糊糊道“你方才分明在笑。”

    梁潇面带忧郁地看向姜姮,喟叹“姮姮,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挺可笑的”

    姜姮也喂了他一勺鱼羹,笑得灿若桃花“不,很可爱。”

    梁潇叫她一会晴一会雨惹得仓皇难安,患得患失,听她说自己可爱,又觉得好笑。

    是挺可爱的,做了将近十年的夫妻,连孩子都生出来了,而今却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摸下手都要小心翼翼,浮想联翩。

    他无奈地摇头,起身给姜姮也盛了一碗鱼羹,道“你坐下吃些吧,晏晏我来喂。”

    这饭吃到后半截,对面终于安生了。

    偶有堂倌上茶端菜的声音,但吵嚷声却小了,那些精力充沛的监生们好像真的开始安分地吃饭。

    姜姮觉得有趣,笑问梁潇“当年你和辰羡在国子监读书时也这般吗”

    梁潇笑着摇头“那时候我们的夫子各个严肃凛正,在他们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哪里敢这样说到底,还是辰羡脾气太好,把这帮猴崽子纵得不成样子了。”

    岁月不经逝,当年的少年,一个成了传道授业的夫子,一个正老气横秋指点后辈。

    姜姮觉得今天这饭吃得甚好。

    他们终究还是谨慎的,早就吃完了,却一直等在雅间,直到对面传出散场离去的动静,才结账出来。

    这样可以避免撞个正着。

    梁潇把面具戴回去,姜姮也戴上了帷帽。

    吃饱喝足后的晏晏犯起了困,伏在梁潇肩上打瞌睡,梁潇心疼女儿,也生怕在金陵街头上再遇见熟人,干脆领着姜姮和晏晏回了邸舍。

    三人躲在一间客房里,待哄睡晏晏,梁潇凑到姜姮身边,柔声道“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让堂倌去买。”

    姜姮认真想了想,冲梁潇摇头。

    梁潇追问“真的就没有特别想要的东西吗”

    姜姮笑道“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好吃贪玩,哪里有那么多想要的我只希望快些见到父亲和兄长,然后平平安安地待晏晏回槐县。”

    梁潇早就把虞清派出去安排相见事宜,倒不为这个忧虑。只是他心里有些低落,心道就算不是十几岁了,为什么就不能好吃贪玩

    他郁郁地走到窗边,把轩窗抬起,望着外面的如织人流出神,出了一会儿神,目光蓦地锐利起来。

    姜姮走过来的时候正见他面容紧绷,眉宇间轻覆寒霜。

    她有些奇怪,正想问怎么了,梁潇忽的把窗板拉下。

    他唤进堂倌,说要换一间客房。

    姜姮追问怎么了,他道“我看见窗下有个摊贩,在卖胭脂纨扇。”

    姜姮不解“那有什么稀奇的”

    梁潇道“可是这摊贩的脸很熟,从酒楼出来就一直跟着我们,原先我以为只是顺路,可没想他换了一身衣裳,到邸舍前卖起了东西。”

    姜姮霎时冷汗直冒,紧张起来,又有些犹疑“你会不会是认错了”

    梁潇道“我一个时辰前才看过的脸,不可能认错。”

    姜姮心道若是这样,那就是被盯上了,换房间又有什么用呢应当换间邸舍住才是,可那人就守在邸舍前,若是这么出去,也瞒不过那人的眼睛。

    也不知是只有这一个人,还是周围另有同伙。

    梁潇敛眉沉思了一会儿,见姜姮面容凝重低沉不语,忽而笑开,撩了撩她细碎的鬓发,柔声问“怎么了害怕了”

    姜姮抬眸看他,一双眼睛水润清澈。

    梁潇忍下想亲一亲她的冲动,温柔道“没事,有我在,虽说我不再是摄政王了,可也不至于连几个尾巴都收拾不了,连你们母女都保护不了。”

    他不是在意这几个监视他们的人,他是奇怪,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么神通广大,能在他们刚到金陵就盯上了。

    但这话说出来,不免会让姜姮更紧张,他便咽了回去。

    堂倌将新客房收拾了出来,梁潇抱起沉睡中的晏晏,姜姮则把行李包袱收拾好,三人悄无声息地换了客房。

    换好之后,梁潇交代堂倌,他们原先住的那间不退,不许开窗,也不要放人进去,钱他照给。

    堂倌听得一头雾水,梁潇扔给他一锭金锞,他立即连声称是乖乖照办。

    这一天倒是平稳安然的过去,日暮时分,梁潇再到窗前去看,那摊贩收拾货架走了。

    他虽然走了,但说不准附近还有没有别的监视他们的人,梁潇不放心留姜姮和晏晏在客房里,提出要和她们睡一间。

    姜姮坐在床边,半天没说话。

    客房里没有点烛灯,唯有几许夕阳余晖从窗纸渗进来,幽幽弱弱的落到姜姮脸上,勾勒出如画眉眼,莹白素面。

    她的睫羽轻轻低垂,下颌尖尖,鼻头秀巧,这么安静坐着,像一尊精心雕琢的瓷器,有种脆弱的美感。

    梁潇不得不承认,哪怕她什么都不做,轻而易举就能摧毁他的自制力。

    他按捺下心间涌动的燥热,上前,蹲在她面前,道“我睡地上,不要怕,有晏晏在,我不会干坏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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