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番外:偷亲

小说:权臣妻 作者:桑狸
    花厅里一阵寂静,啪嗒,顾时安手里的筷箸掉到了膳桌上。

    他脸上所有面上虚伪堆砌的神情顷刻间破碎。

    他捂住头,面露痛苦。

    姜姮给他夹了片烤得滋滋冒油的牛肉,笑道“时安,你这是干什么啊你是当朝相国,向来谋虑深远,哪怕当初孤身陷在东临书院的险境里,你也没这样啊。”

    顾时安抬眸看她,烛光暗影里,眼眶竟微微红了。

    姜姮还想再劝,梁潇实在忍无可忍,把筷箸重重扔到桌上,冲顾时安怒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娘们唧唧的了,如果像你整天哭丧着脸有用,我和你一起哭。”

    他到底戎马倥偬多年,浸淫军营,说话糙起来没边,不是顾时安这种文弱书生能比的。

    顾时安骂不还口,兀自捂着头沉默了许久,霍得坐端正了,抹掉多余的表情,敛袖抬筷继续烤肉。

    边烤边说“这真的是上好的黄牛肉,姮姮你喜欢吃要多吃点。”

    姜姮极为给面子,站起来舀了一碗新鲜的杏酱,笑道“好。”她抬头瞥了一眼梁潇,“坐下,吃饭。”

    梁潇看了她一会儿,乖乖地坐下,继续给她斟茶布菜。

    这顿饭吃得极安静,除了杯盘碗碟相互碰撞的细微声响,便只剩下姜姮在说话。

    梁潇和顾时安偶尔应和她一两声,那副如丧考妣的样儿,好像崔太后下令要杀的人是他们一样。

    好容易把这顿饭吃完,侍女们进来把残羹冷碟收走,又端上来湃过的梅浆解腻。

    姜姮端起玉碗吮了一口,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她掠了眼仍旧沉默低沉的梁潇和顾时安,叹道“你们要是再这样,我就要哭了。我其实挺怕死的,我觉得现在日子不错,我一点都不想死,再说我还有晏晏,我还没看着她长大嫁人,我不甘心。”

    “你不会死。”

    “你不会死。”

    梁潇和顾时安同时开口。

    姜姮靠在黄花梨云鹤香桌上,托腮看他们。

    两人对视一眼,逐渐平静下来。

    梁潇先开口“咱们商量个对策,总是被动躲藏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姮姮总不能在相府里躲一辈子。”

    他的声音沉定清醇,莫名让人心安。

    顾时安亦敛眉沉思,忖道“要我说只有把这些祸害都除干净了,才能高枕无忧。”

    这倒跟梁潇想到一块去了,他凤眸中暗藏戾气,凛冽如刃,习惯性地拨弄玉扳指。

    顾时安和姜姮安静看着他,看了许久,他终于开口“给我一张相府周围的舆图,越详细越好。”

    顾时安的宅邸在广平坊,离皇城甚近,周围住的都是皇亲贵胄,远离喧哗闹市,布局并不复杂。

    梁潇把舆图摊开在书案上,要了杯沏得酽酽的茶,看这架势要通宵达旦。

    姜姮陪他坐到子时,实在熬不住,眼皮开始打架。

    梁潇把目光从舆图上抬起来,落到姜姮的脸上,温柔道“你回去睡吧。”

    话音刚落,书房的门被推开,顾时安端了碗汤进来,端端正正摆在梁潇的手边,敛袖于身前,乖巧“参汤,百年老山参,你喝了提提神。”

    姜姮揉了揉惺忪欲睡的眼,迷离地看向顾时安,又好奇地探头看了看那百年老参汤,新奇道“时安,你好有钱。”

    从前做王妃时,这种东西对于姜姮来说自是见怪不怪,可当了那么久的民妇,伙食水准下降得厉害,看这百年山参自然觉得稀奇。

    顾时安道“花了我一年俸禄买的,我自己都舍不得喝。殿下,你快喝,喝完了今晚别睡了,快点想对策。”

    梁潇鄙夷地低睨了顾时安一眼,宛如回到了在襄邑的那个冬天,这人裹了件棉袄寒酸瑟缩站在城台上。

    都当相国了,还是这么个熊样。

    梁潇端起那碗参汤喝了一口,凛色冲顾时安道“我需要你帮忙。”他顿了顿,转向姜姮道“你先休息。”

    姜姮也确实困了,深知也帮不上什么忙,干脆不要添乱,就转了身要走。

    梁潇忙道“让侍女搬张横榻过来,就睡在书房里,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姜姮呢喃“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梁潇还没说什么,顾时安忙说“不紧张,不紧张,你就睡在这里,我们说话小声些。”

    顾时安的书房并不算宽敞,临时摆了张螺钿紫檀三叠屏风,垂下绣帷罗帐,姜姮在里头合衣而卧。

    书房点了几盏灯,昏黄的烛光都帷幄渗进来,耀在面上,耳边又有断断续续商量对策的低语声,姜姮本来正困倦,躺下反倒睡不着。

    她翻了个身,外头说话的声音立即止歇,不一会儿就听见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随即帷幄被掀起,泻进来点光芒。

    姜姮立即闭紧眼,装作睡梦中呓语。

    她听见那脚步声慢慢靠近自己,紧接着传来衣料摩挲的声响,伴着冷冷的檀香气息,柔软温凉的唇瓣印在了她的额头上。

    他给她往被里塞了个汤婆子,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才轻步退出去。

    帷幄重新被放下,重归昏暗与安静。

    姜姮合眸微笑,暗中告诫自己不要再翻身了,快快睡觉。

    这一觉时睡时醒,磕磕绊绊到天亮,姜姮迷迷糊糊爬起来,打着哈欠拂帐出去,见梁潇和顾时安一个伏在书案上,一个缩在圈椅里,正睡得香。

    她新奇地逡巡了一番,最终跑去了梁潇跟前。

    本来只想逗弄逗弄他,伸出一根手指点向他的鼻尖,肌肤将将相触,梁潇立即睁开眼,飞速擒住她的手腕,目露凶光,锐利扫来。

    姜姮叫他吓了一跳,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哀声低呢“疼疼疼。”

    梁潇慌忙松开她的手。

    姜姮吃痛地揉捏着手腕,埋怨地斜睇梁潇,梁潇生怕伤到了她,想捏过来看看,又怕她生气,手掌徘徊于侧,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有些懊悔,又委屈“姮姮,你怎么一声不响地就过来了,我还以为”追杀你的你的人来了。

    他及时将后面的话咽回去,若非必要,他实在不愿意过多地制造紧张氛围,让姜姮跟着担惊受怕。

    他没说完,姜姮却猜到了他未出口的话。联想刚才他那警惕十足的模样,不由得心里一暖,因被抓疼手腕而起的怨怼之心渐消,她踮起脚,轻啄了一下梁潇的唇。

    梁潇目光呆滞地看她,像是被她亲愣了。

    姜姮脸颊微红,羞赧地避开他的视线,装作若无其事地往外走,梁潇反应过来,立即快步追上,从身后抱住她。

    两人正要腻歪,身后传来一阵压低的、刻意的咳嗽声。

    顾时安早就被刚才的动静吵醒,怕坏了两人的雅兴一直装睡,奈何实在装不下去了,揉着额角站起身,脸上多少挂着些尴尬。

    姜姮脸颊更烫,慌忙挣开梁潇。

    三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古怪。

    安静了许久,还是姜姮先打破沉默,冲梁潇道“我想沐浴。”

    这事情着实有些难办,不让姜姮离开梁潇的视线是对的,可总不能那些杀手一日不出现,一日就要紧绷着,连姜姮沐浴都不许。

    梁潇忖了片刻,严肃道“我和你一起。”

    姜姮“啊”

    顾时安“啊”

    两人的嘴皆半张,瞧上去一样的诧异。

    梁潇耳廓微红,偏俊容十分凛正,严肃道“拉道帘子,你在里面洗,我在外面看着。”

    他安排妥当,顾时安便张罗着准备浴水,兰膏和香胰,在沐浴前,要先洗漱和吃朝食。

    朝食准备得很精心,除了各色糕点,便是用鸡汤熬得粥,熬得粘稠,香气四溢,姜姮喝完一碗,又要了半碗。

    顾时安原本心事重重,一整日食不知味,可见她吃得这么香,顿时觉得自己手里的饭菜也想起来。

    他想,幸亏有梁潇在,才能让姜姮这么安然踏实,半点惊惧都没有。

    也幸亏有梁潇在,他的心里才有底。

    用完朝食,顾时安遣了管家去给他告假,今日暂不上朝,也不去官衙。

    梁潇打趣“你好歹是堂堂相国,为了一个女人而将政务荒废,也不怕你那小官家对你有看法。”

    顾时安正在挑选姜姮沐浴用的干花,闻言随口道“你懂什么,我越是这样,他越是放心,我若是个一心扑在政务上,万事皆可抛的人,官家反倒要寝食难安了。”

    说完这句话,他立即反应了过来。

    梁潇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眼下自己正在走的路正是梁潇曾经走过的,他甚至走得比自己艰难凶险万分,没有人比他更懂帝王心术,猜疑莫测。

    梁潇这一回儿却没讥讽他,只是带了些欣慰,饶有深意道“待这些事结束了,我和姮姮就要走了,往后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要小心,要多为自己考量。”

    顾时安的心情颇为复杂,轻声应下,有些寥落。

    凡是有些抱负的人,都不喜欢活在他人的阴影之下,顾时安也是如此。

    他知道,只要梁潇在朝一日,他便是永远的配角,永远不可能列于百官之首,大展宏图。

    可当梁潇真要走时,他心里却又有说不清的低落和遗憾。

    大约,可称作惺惺相惜吧。

    欣赏他,却不得不看着他远离朝堂,于丹青史册上只留一个权佞的名声。

    顾时安自嘲地摇了摇头,心道梁潇说得没错,自己可真是越来越多愁善感了,娘们唧唧的。

    一切备好,姜姮去浴房沐浴。

    中间垂了道织得疏疏的篾竹帘子,梁潇搬了把椅子坐在外面,耳边是浴水哗啦啦的声响,眼前是映在帘上的疏密倩影,他看得听得心里发热,不停地给自己灌凉茶。

    吱呦一声,门被推开,侍女端着漆盘进来,朝梁潇屈了屈腿弯,道“这是大相公让奴送来给娘子的。”

    梁潇粗略瞥了一眼,见上面都是些瓶瓶罐罐,有瓷的,有描金的,盖子半敞,露出各色干花和香膏乳霜。

    梁潇接过来,略有些拘谨地捏了捏嗓子,冲姜姮道“姮姮,我要给你送些东西。”

    里头水声乍歇,姜姮的声音黏糊糊的“你进来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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