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程彦看着程老夫人,平静道“祖母,此时您还觉得表姐可怜吗”
程老夫人嘴唇不住哆嗦着,再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程明素脸色煞白,手指轻轻发抖。
她想过无数个程彦应对办法,唯独没有想过这一招。
是她太小瞧了程彦,也高看了自己。
这一仗,她败得太彻底。
李承璋此时纵然心疼谢诗蕴,这个时候也不好再开口,只能去安抚涌上街头的将士遗孀。
李夜城将人聚在一起,紫苏早得了程彦的命令,让人把粮食与被褥棉衣搬出来,分发给老弱妇孺,让她们好过冬。
绿萝俯身安慰着还在啼哭的孩童“别哭了,你们的爹爹在天上看着你们的。”
“你们的爹爹虽然不在了,但大夏不会忘记你们,翁主更不会忘记你们。”
悲恸的气氛渐渐平复,程彦走到程老夫人面前,看了看谢诗蕴母女,道“我只说过她们不能留在侯府,但并未说过不许她们留在华京的话。”
程老夫人面色微喜,谢诗蕴母女二人的心却吊了起来。
面前这位翁主虽然不过十二三岁,可心眼子少说也有一万个,她不赶她们走,不过是想给自己留个好名声罢了。
再者,她们不住在侯府,程老夫人便也护不住她们,程彦一句话,便能让她们生不如死。
谢诗蕴母女越想越心惊,然而面上却不敢表示出来。
紫苏拿来房契,道“你们来华京的那一日,我家翁主便想好了你们的去处。”
“偏你们挖空心思想留在侯府,这才生出许多事来。”绿萝插嘴道“这样一闹,莫说我家翁主不好做,就连府上几位姑娘也免不得被外人看轻。”
大夫人与三夫人听此心头一酸。
程老夫人眼中只有女儿和外孙女,丝毫不考虑府上的几位姑娘正是说亲的时候。经此一事,京中贵女们必然瞧她们不起,日后成了婚,这件事也会成为婆母们说嘴的把柄。
至于儿郎们,那就更不用提了,且不论升职无望,说亲怕是更为遥遥无期,得知程老夫人是这种性格,谁家会舍得自己家的女儿来趟这浑水
两位夫人嘴角微抿,对于谢诗蕴母女连面子上的情也不愿做了。
程老夫人只顾着看紫苏给的房契,没留意其他人的情绪。
对她来讲,女儿与外孙女能留在华京是最好不过了,院子小,她便添钱盖大一点,没奴仆,她便送过去便是。
她已经是个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人生中最后的光景,她想多瞧瞧自己心尖尖上的女儿和外孙女。
程老夫人不住道“好,好,只要能留下来,说什么都好。”
程彦眉头动了动,突然有点同情智商堪忧的程老夫人被女儿利用到这种程度还能替女儿欢喜的,程老夫人也是独一份了。
谢诗蕴柔声去谢程彦。
程彦道“表姐无需言谢,我只盼着表姐收收心思,好好在华京过自己的日子。”
谢诗蕴脸色一白,低声说是。
二人说话的场景落在李承璋眼底,李承璋又是一阵心疼。
在他看来,程彦这般做,实在功于心计,谢诗蕴本就可怜,放她一条生路又如何偏程彦利用谢诗蕴收买人心。
李承璋攥了攥手指。
可惜他的力量太小,不能替她出头。
程彦是长公主的独女,长公主手握兵权,之前又干过逼宫的事,谁也说不好,若是惹恼了程彦,长公主会不会再来一次逼宫之举。
李承璋收回目光,袖子里的手指又慢慢舒开。
总有那么一日的,他会将大夏真正掌握在自己手中,而非处处受制于人。
将士们的遗孀被程彦安置好,围观的行人渐渐散去,程老夫人不放心谢诗蕴母女独自去程彦置办的院子,执意要与她们一同前去。
按理讲这种情况下,程家要派个有头有脸的人送程老夫人与谢诗蕴母女回去,可程家人都被程老夫人的举动寒了心,只让仆人送程老夫人。
程老夫人颇有微词,可一想自己做的事,也不好与儿子儿媳们争执,啰嗦两句便上了马车。
众人散去,程彦丝毫不吝啬对李夜城的夸赞“今日之事,多亏哥哥了。”
她不知道李夜城用了什么法子说动的将士遗孀,她只知道,自此之后,李夜城受到的歧视与白眼会少很多将士遗孤们已经原谅了李夜城,旁人又有何立场去指着李夜城的胡人血液
更何况,李夜城并非真正的胡人,他身上还流着战功赫赫的镇远侯的血。
那是大夏百年来最强之将,杀得胡人望风而逃,纵然身死十年,胡人也不敢兴兵来犯。
李夜城神色淡淡,额角上还有着没有散去的乌青“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承璋剑眉微皱。
程彦对他一直淡淡的,并未没有因为他做了太子便刻意讨好他,今日他又帮着谢诗蕴责问程彦,程彦对他的态度更是疏离了一分。
这种感受很奇怪,他不希望程彦做他的妻子,可当他看到程彦与旁人有说有笑时的亲密模样时,心里还是会有些不舒服。
李承璋移开目光。
程仲卿带着侯府众人送李承璋离开。
华京城藏不住秘密,程老夫人在承恩侯府门口大闹的事情很快传到皇宫,吴皇后见李承璋回宫,便问了几句。
李承璋便把今日发生的事情细细告诉吴皇后,说完之后,又补上一句“谢家母女的确可怜。”
吴皇后嗔道“以后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行了,万不能叫旁人听到了。”
李承璋面上有些不悦“母后也太小心了些。”
“不是我小心,安宁翁主素来是个跋扈的,长公主又掌有兵权,与她们作对有甚么好下场”
想起七年前的宫变,吴皇后仍心有余悸“前一个与程彦长公主处处为难的人是先废后谢元,这会儿坟头上的草都三丈高了。”
李承璋眸色微暗,吴皇后继续道“安宁翁主还小,你哄着点她也就是了,你是未来的天子,怎能没这点度量”
她知道儿子在程彦那受了顶撞,心里正是不舒服的时候,但她还是要这样说。
她是歌姬出身,身后没有强大的娘家给儿子做靠山,更没有如丁太后那般好福气,生了个杀伐果断的女儿,她能教儿子,只有忍,忍到皇帝与长公主老去,忍到大权在握。
李承璋何尝不明白母后的良苦用心不情不愿点头称是。
吴皇后拍了拍李承璋的手背,又道“我让内侍选几件小姑娘喜欢的首饰,你这几日给安宁翁主送过去,就说那日不明内情,才会替谢家姑娘说话,叫她千万别放在心上。”
“如此一来,以后长公主纵然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说你什么。”
李承璋只得听从。
按照大夏以往的惯例,太子年满十五岁,便要着手朝政了。可他今年已经十六了,父皇还是没有让他插手朝政的意思,倒是他的那几个兄弟,不仅没去藩地就藩,反而整日里跟在三公身后历练。
这对他来讲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
他的父皇有七个儿子,对他并不是特别的宠爱,他又自持太子身份,不好刻意争宠,身后又无强势的母族,只能依靠长公主。
又几日,命妇朝贺皇后。
广恩君夫人王春娇见了皇后,很是替李承璋抱不平“要我说,太子殿下的脾气也太好了些,惯得安宁翁主不知尊卑出言顶撞。”
“安宁翁主再怎么得天子与太后的宠爱,可太子殿下毕竟是一国储君,哪有太子殿下给她赔不是的道理”
吴皇后含笑看着王春娇,王春娇自以为得了鼓励,拍着胸脯表忠心“娘娘请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吴皇后眸光微转。
她这个嫂嫂生有两女一子,长女已经出嫁,次女比李承璋小上几岁,便动了想让次女给太子做侍妾的心思,明里暗里提了好几次,她一直没松口。
不过这一次,她觉得她可以松口了。
她终归是一国之母,不能太捧着程彦,让王春娇给程彦一个教训也好。
此事能成,最好不过,此事不能成,也推不到她身上天下谁人不知,她出身低微,兄嫂也是没什么见识的,做事颠三倒四没个章程,为了让女儿给太子做侍妾,做了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事。
这些年来,她没少因兄嫂的行事被人看笑话。
她气不过,也劝了许多,可兄嫂们还是拎不清,便只得安慰自己,不聪明也有不聪明的好处。
就如今日。
她这个嫂嫂纵然扮了程彦的难堪,旁人也不会联想到她头上,毕竟她的兄嫂一贯不长进。
吴皇后略说几句别太过的话,便放王春娇离开。
临近腊月初八,王春娇向华京城的贵族世家们下帖子,邀请众人去自己庄子里赏梅喝粥。
绿萝拿着帖子去找程彦,道“要我说,翁主还是不要去的好。华京城谁人不知,广恩君夫人一心想让女儿给太子殿下做侍妾,翁主是天子钦定的未来太子妃,与她们打交道,只会白白玷污了自己身份。”
程彦看了一眼帖子上写的红梅山庄,有些心动。
她惦记红梅山庄的土地很久了。
那可是片难得的沃土,最是适合培育苗子了,只种些花草点缀委实可惜了。
她本想向舅舅讨来的,听闻广恩君要了那块地才作罢。
程彦问道“华京城的哪些贵人应了约”
绿萝想了片刻,道“理国公、阳信候、高武侯、孔乡候等一众国公侯府。”
程彦点了点头。
这些都是老牌贵族了,近些年子孙不争气,门庭式微,自然要百般巴结皇后的母家。
程彦又问“世家呢”
绿萝道“有荥泽郑家、梦溪林家、华阴杨家、汝南袁家与济阴齐家。”
程彦挑了挑眉。
哟,这就厉害了,尽是些跟她不大对付的人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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