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程彦有些诧异。
做暗卫的,都有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的心理素质,罗十三更是其中佼佼者,她认识罗十三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罗十三脸上有别的表情。
看来李斯年的身世不简单。
程彦斟酌问道“很困难”
罗十三摇头道“倒也不困难,只是翁主不该与他往来的。”
“他是宁王独子,若说宁王,翁主可能不知,但若说起他的曾祖父,翁主一定知晓梁王李不疑。”
百年前,梁王逼得当时的天子动了迁都的心思,幸好天佑大夏,梁王暴毙而亡,华京就此保住了。
天子大喜过望,为显大度,天子发誓永不追究李不疑的不臣之心,甚至还将李不疑以及其他首领之后纷纷分封为王事实上,梁王虽然死了,可他的势力依然在,除非把梁州屠个干净,才能彻底剿灭梁王的势力,天子只能分而治之,广封王,让梁州的人自己内斗消耗。
百年岁月匆匆而过,梁州诸王在朝廷的刻意分化下失去问鼎天下的实力。
李斯年的父亲,便是诸王之一的宁王。后世的天子们为了提防梁州再出一个梁王,对李不疑的后人严加防范,李斯年作为李不疑的直系子孙,自然就成了格外关照的对象。
若只是这样,那还罢了,李斯年的身份尴尬在另一处他的母亲,是先废后谢元的嫡亲妹妹。
天下谁人不知,长公主恨谢家人入骨,李泓的亲生骨肉因流着谢家人的血都被长公主一刀斩了,天子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
长公主逼宫夺位后,谢家只有两户人家躲掉了长公主的清算,一个是谢诗蕴母女,靠的是程仲卿与长公主过往的情分,另一个,便是李斯年,靠的是凌虚子以命相保。
程彦听完,一时无话。
李是国姓,李斯年姓李并不稀奇,她原本并没有把他往天家子孙上面想,只以为他家族是受了牵连才被灭门,哪曾想,竟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面。
程彦斟酌道“那他是不能出三清殿半步了”
罗十三道“翁主还是不要与他来往的好。”
长公主虽然饶了李斯年的性命,可这些年来一直严密监视着他的行为,他每日看经书抚琴,并无其他动作,安分守己得很,与一般道士别无二致。
当然,除却对欺辱他的人手段毒辣些外,其他的根本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来。
往来三清殿的,除却道爷道童外,还有许多人。李夜城生得好,虽然是个瘸子,可那张脸委实让人心动,内侍想与他行断袖,宫女想与他对食,大夏民风开放,爱慕美色的贵人贵女们,便想收他做面首或者娈童。
动了这些念头的人,无不死状凄惨,死因成谜。
去年死了一个家世颇高的纨绔,罗十三奉命追查。
纨绔既然是纨绔,得罪的人便多了去了,其中有一条,便是他前几日来三清殿那经书,恰遇李斯年,见李斯年生得委实漂亮,便心痒难耐,调戏了一把李斯年,还顺手摸了一把李斯年的下巴。
若非三清殿的道爷及时发觉解了围,只怕李斯年会被他讨回家去成为榻上的娈童。
罗十三对这位纨绔印象并不好,又加之他是死在青楼头牌的肚皮上,便结了个纵欲过度的案,没再追究。
结案之后,罗十三来找李斯年,警告他老实点。
这件事旁人查不出什么,可他是暗卫出身,清楚李斯年手里的小把戏。
自此之后,李斯年深居简出,甚少有贵人再遇到他了。
直至昨夜,程彦主动找了他,看他被欺负的可怜,出手相助。
罗十三心中好笑。
什么可怜,全是假象,只是为了哄骗翁主罢了。
昨夜欺负李斯年的内侍,今天早晨被人发现尸体已经凉了,且死状极其残忍,卫尉们去查,说是惊吓过度死的。
罗十三将李斯年这些年做的“好事”告知程彦。
程彦的脸色变得分外精彩她还以为他是一个被人欺辱无依无靠的小可怜,全靠心中有正气,又受道家熏陶才没有长歪,简直是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哪曾想,白莲花不是白莲花,切开里面全是黑的。
谪仙面容修罗心,不外如是。
亏她昨天还心疼他,想要取弥补他,现在看来,别弥补了,不那句话说错了,被他悄无声息害死都是不错的了。
程彦问道“他是怎么害死的人”
“巫蛊下降头”
她实在想不出来,一个行动不便的瘸子,怎么能不靠近的人的情况下害死人,还能让卫尉们根本查不出来。
罗十三道“不过是一些毒物罢了。”
不能怪卫尉们办事不利,就连他,也是追查好久才查出来的。
程彦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毒物,还是能防备的。
等等毒物
这个更恐怖啊
她也惊艳过他的美貌,有那么一瞬间动过想把他收为面首的念头,她虽表现的不明显,可他那么聪明的人,又是自小被调戏觊觎垂涎着长大的人,必能察觉她的心思。
程彦的心又吊了起来,忙问道“那我有没有被他下毒”
她现在的身体,虽然又矮又小,算不上玲珑有致聘聘婷婷,可扪心自问,她还是挺喜欢自己这具身体的。
罗十三不禁笑道“忍冬与半夏在翁主身边,任谁也不可能将翁主害了去。”
忍冬会武,半夏懂医,二人都是从暗卫里特意挑出来保护程彦的。
程彦这才彻底放了心。
以后再也不与一言不合便下毒的李斯年往来了
简直太可怕了。
白瞎了这么好看的一张脸。
程彦这般想着,可转念一想,这厮手里有番薯,她还是要与他合作的。
程彦“”
“他这么恐怖,我能不能带他出宫看花灯”
程彦泄气问道。
罗十三思索片刻,点头道“可以。”
李斯年全族死的只剩下他一人,除了会些毒外,再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出去瞧一眼花灯,也没甚么。
三清殿监视不严,守卫们又不认识他,虽不能明目张胆带李斯年出去,但偷偷摸摸运出去还是可以的。
当然,为了提防李斯年出宫另有所图,在那一日多带人寸步不离李斯年也就是了。
罗十三说出自己的打算。
程彦再三道“他的企图是其次,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
长得好看的人虽然在她这有特权,但她更怕死:3」
罗十三“翁主请放心。”
罗十三便去安排李斯年出宫事宜。
又几日,小内侍愁眉苦脸来回,说李承璋的伤还未好,只怕不能陪翁主看花灯了。
程彦笑笑道“既然如此,太子殿下便好好养伤。”
她现在越来越期待上元节了李承璋得了吴皇后的警告后,便没再与谢诗蕴通信了,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又许久不曾得知心上的消息,好不容易见了面,自然是情到浓时难分难舍。
她若操作得当,指不定还能为此事把婚给退了。
很快到了上元节,暗卫去接李斯年。
许是因为出宫看花灯,他没穿上次那件浅青色道袍,换上一身家常衣服,水色做里,梧枝绿做衣缘领口,外面再罩一层穹灰色罩衫,配着挽着长发的碧色玉簪,让他有着世家子弟特有的清贵矜傲,又有自有长于三清殿的疏离清冷。
程彦又是惊艳,又是害怕,又是惋惜这么好看的一个人,怎么就黑化的这般彻底呢
程彦抿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马车极大,紫檀木的矮桌上摆着一套钧窑茶具,并一只格格不入玉色的杯子。
李斯年用玉色杯子饮茶,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她似乎格外喜欢云锦缎子,与上次穿的衣服一样,都是用云锦缎子制成的,唯一不同的,是上次穿的是宫装,这次是时下正流行的三重衣。
三重衣用茶花红打底,中间是合欢红,外面是牡丹粉红,最后再罩着一层薄粉色纱衣,配着大红色披帛,越发衬得她光艳逼人,不可方物。
没有人比眼前少女更适合明艳动人这个词。
程彦态度疏离,李斯年也未主动开口,收回目光,淡淡饮着茶。
因为是上元灯节,夕阳还在天边恋恋不舍,街道上的灯便已经亮了起来,各式各样的花灯挂在街头,吸引着行人的目光。
李斯年瞥了一眼轿帘外的景色。
他自小便比寻常人看得远,灯火重重中,他看到一男一女并肩而立的身影。
李斯年笑了一下,指腹轻抚着玉色茶杯,道“临行前我卜了一卦,小翁主要不要听”
程彦道“何卦”
李斯年道“卦象是一枝红杏出墙来。”
程彦眼底迷茫一闪而过,秀气的眉随后蹙了起来她看到不远处,李承璋带着谢诗蕴正在逛花灯。
李承璋身着锦衣长衫,谢诗蕴一身浅青色襦裙,玉簪挽着秀发,璧人一般登对。
李斯年声音清润,带着笑意“小翁主,我的卦象,似乎有些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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