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云灭走进来,第一眼先看到了挂在外间墙壁上的长剑。
他从小便与兵器打交道,只一眼,他就看出来了,这柄剑定是出于铸剑大师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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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云灭条件反射的要走过去,拿下来仔细的看看,但在迈出一步之后,他想起自己是干什么来的了,这才脚步微转,走向了里面。
空无一人。
那个小孩不在,唯一的胡床上也没有萧融的影子,被褥乱糟糟的,有一个被角还掉在了地上。
屈云灭定在原地,他脑子里的第一反应,是萧融受不了他,跟别人一样,也偷偷跑了。
足足过了三息,他才想起来,萧融没那个体力,平日就三步一喘五步一停的,如今还发着高热,怎么可能是自己跑了。
反应过来以后,屈云灭瞬间动起来,他快速翻找,没多久就看到了晕倒在角落里的阿树。
屈云灭跟拎小鸡仔一样的把阿树拎起来,使劲晃了两下,阿树才悠悠转醒。
屈云灭问他“你家主人呢”
阿树茫然的看着他,须臾,他瞪大双眼“郎主庄统领打伤了我,郎主、郎主有危险”
闻言,屈云灭的神色变得无比难看,他把阿树重新丢在地上,转过头,他大步来到胡床边,一摸,都凉透了。
他咬牙切齿的说道“庄、维、之”
“你、找、死”
*
另一边,萧融也被颠醒了。
他一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大头朝下,眼前是棕色的马毛,他本人则像个货物一样被捆在马身上。
晕着的时候,萧融是没有感觉的,但现在,他觉得自己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停、停下”
他大声呼喊,并费劲的抬头,想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他们还在拼命的往前奔驰,带着萧融的人是谁,萧融看不到,但他看见,与这匹马并驾齐驱的那个人在听到他的声音以后,撇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脸上带刀疤,拎着缰绳的手,虎口处有一颗非常明显的大黑痣。
李修衡。
萧融瞳孔一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落到这个人手上的,而李修衡在看完他、发现他根本做不了什么以后,就继续专注的赶路了。
他们正在密林当中穿梭,按理说这种地方是跑不了马的,但他们跑得很轻松,萧融视野有限,只能听声音判断到底有多少人。
还好,人不多,可能就五六个、六七个。
他用力抬头,还把身子稍微的偏转了一下,但他这么一动,马受不了,嫌他碍事,要尥蹶子,带他骑马的人还没什么反应,那边的李修衡顿时朝他抽了一鞭子“老实点”
虚空一鞭,没抽到,毕竟离得有点远,而且抽了萧融也会抽到马,马要是吃痛受惊、乱跑一气,就太耽误时间了。
但萧融还是露出了十分惊恐的表
情,立刻就把头低了下去。
李修衡见他知道害怕,这才放心了。
而低下了头的萧融,正在暗暗骂人。
这算什么事啊他才来镇北军几天,连一个月都没有,跟李修衡远日无冤近日无仇的,他干嘛要绑了自己,诶,也不对,他们还是有仇的,是他情报,才导致李修衡等人的密谋失败了。
所以就要绑了他,带到自己的阴沟老巢,折磨他,对他泄愤
不太像,瞧瞧这群人全力狂奔的架势,仿佛后面有妖怪在追,没人会为了报一个不大不小的仇,便豁出命来。一般人不可能,李修衡就更不可能了。
这位可是在屈云灭的追杀下东躲西藏、顽强的苟了十年,论求生欲,兴许萧融都比不过他。
不是泄愤还非要带他这么一个累赘上路
萧融沉默片刻,再次抬头,这回他卯足了劲的喊“放我下去我要被颠死了,你们要是不想给我收尸,就放我下去”
*
一意识到自己对李修衡有用,他应当不会在路上就杀了自己,萧融立刻挣扎起来,这回吓唬也不管用了,李修衡一个暴躁,让所有人都停下,庄维之皱起眉,却还是下了马。
用大头朝下的姿势,看到庄维之出现在自己面前,萧融是既震惊,又理解。
其实他也不知道镇北军里的叛徒是谁,镇北军看似团结,又像一盘散沙,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被史书记录下来。
他只能凭逻辑分析,知道那人肯定地位不低,但也不会特别高,因为联络鲜卑人实在是太缺德了,要是真的有名有姓如简峤一般,肯定是要被人们记很久的。
而庄维之这个卫兵统领,就很符合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猜测。
卫兵统领,历来都应该是首领的左膀右臂来担任,毕竟是离首领最近的人,最受首领信任,他要负责首领的饮食起居、以及人身安全。
但问题是,镇北军的首领是屈云灭。
他一不习惯有人伺候,二不喜欢有人在他面前乱晃,至于保护,这么说吧,要是真有敌袭,只能是屈云灭保护卫兵们,而不是卫兵保护他。
因此,庄维之虽然已经成了卫兵统领,其实他根本没什么权力,与其说他是屈云灭的左膀右臂,倒不如说他是王宫的保安大队长,屈云灭对于有本事的将士是十分慷慨的,给职位、给战功、还给钱,但他安排庄维之进了王宫,让他天天做琐碎事务,这就是觉得他不堪大用的意思。
屈云灭是一根直肠通大脑,根本不懂、也不屑做什么遮掩,因此,庄维之十分清楚自己在屈云灭身边的地位。
不得重用、心生怨怼、进而选择另谋出路,真是太正常了。
庄维之伸手,把萧融从马背上解救下来,他十分沉默,并不跟萧融对视。
与之相对的,是李修衡一直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
李修衡命令庄维之“让他坐在你身后。”
然
后,他又阴森森的看向萧融“这回你要是还嚷嚷”
萧融揉着麻木的手腕,“你们想带我去哪”
李修衡一顿,他看着萧融的脸色,颇为奇异的问“你居然不害怕”
萧融“羊入虎口,是生是死,都是你们说了算,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人,害怕有什么用,听闻你和清风教有了苟且,你该不会是要带我去见清风教的人吧”
李修衡蔑然一笑,根本不打算回答他。
萧融看看他的表情,点了头“原来不是啊。”
李修衡“”
“别废话了,继续赶路别以为我不敢杀你,想活命,就老实跟着”
说完,李修衡气势汹汹的先走了,剩余的几个人,全都跟着他,只有庄维之,被落在最后面。
庄维之要把萧融扛上去,萧融后退一步,自己爬上马背,然后问了他一句“我的仆从还活着吗”
庄维之一愣,他抬起头,看着萧融面容冷淡的模样,他嗯了一声,然后也翻身上来了。
接下来又是无尽头的赶路,前面的李修衡跑得倒是快,但他也就是做做样子,没多久他就慢下来了,等着庄维之过来给他指路。
十年来这边的变化太大,李修衡根本不知道哪里是安全的,但庄维之知道,他能避开官道,钻进人迹罕至的地方,大大减少了被发现的几率。
萧融坐在他背后,看看身后扬起的灰尘,又看看庄维之紧绷的身躯。
这一行人都太紧张了,萧融思考片刻,干脆闭了嘴,在绝对的威胁之下,耍嘴皮子根本没用,还是歇会儿吧,养足精力,想想怎么自救。
至于镇北军在发现他被挟持以后,会不会赶来救他,萧融觉得应当是会的,就算屈云灭不打算顾及他的死活,简峤和高洵之也不会对此坐视不理,所以,他需要争取一些时间,也需要制造一些意外。
天亮以后,他们在一个林子里停下来,打水吃干粮,也让马匹休息休息。
一晚上都在全速前进,除了庄维之的马还算好一些,其他人的马都在呼哧呼哧喘气,可见李修衡在外面混的是真不怎么样,连好马都买不了一匹。
他们一共六个人,加上庄维之七个,那六个人坐在一旁,扎堆吃东西,庄维之则推着萧融,把他按在另一边的树下,然后丢了一块饼和一个水袋给他。
萧融接过,没什么反应。
他可不会因为一点吃的喝的,就觉得庄维之此人还有良心,不算是无药可救了,瞧瞧他干的都是什么事,明知道屈云灭和李修衡有仇,还跟他勾搭上了,明知道李修衡联络了鲜卑人,他还是要把情报送出去,让鲜卑人顺利的进入中原。
此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他如今的平和,以及对萧融的照顾,不过是因为萧融对他还有用,而他本身就是比较安静的那种性格,所以看起来比李修衡好一点。
吹了一晚上的凉风,但凡萧融真是个高热病人,此时都该
直接下葬了,然而他却感觉比昨天好了一些,打开水袋,仰起头,他将水倒进自己的嘴里,稍微润了润喉咙,然后一边把水袋还给庄维之,一边看向李修衡等人。
萧融轻声道“李修衡两面三刀,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不知是清风教舍弃的他,还是他舍弃了清风教,把我绑出来,应当也是他的主意吧”
庄维之咀嚼的动作一顿,他不吭声,萧融看他一眼,继续说“他许诺你的好处,你真能拿到手吗”
“能独吞的功劳,他真愿意分给你吗”
蓦地,庄维之看向他,对他说了两个字“闭嘴。”
萧融耸耸肩,还真把嘴闭上了,之后又伸直了手掌,在嘴边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庄维之看不懂,就没在意,但他不知道,李修衡从他俩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在盯着他们,萧融那个动作,怎么看怎么像是灭口的意思。
萧融的视线不经意的跟李修衡对上,他立刻移开自己的目光,并把身子往庄维之的方向挪了挪。
李修衡的脸色更加阴沉了。
李修衡和庄维之,其实没什么交情,他认识庄维之的父亲,曾经,庄维之的父亲是李修衡的部下,但在十年前的惨剧发生前,庄维之父亲就死了,李修衡也没担起过长辈的职责,要不是他需要一个细作,他都想不起庄维之这个人来。
也就是说,他俩完全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而且这层关系,因着计划告吹而变得岌岌可危。
庄维之不信任李修衡,李修衡也不信任庄维之。
之前能一起逃命,是因为他俩有共同的敌人,可现在他们都已经跑出雁门郡了,比起听不到动静的追兵,似乎还是眼前的危机更要命一些。
接下来的气氛好像更紧张了,李修衡催促大家赶紧起来,萧融扶着树干,一副没听见的模样,李修衡生气的走过来,庄维之是背对着他的,他想去扶萧融,而萧融看着李修衡走得越来越近,却还不至于太近,他登时做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快速说道“小心”
庄维之本来就高度提防着,闻言,他想也不想,直接抽刀,砍向身后。
李修衡条件反射往后一跳,也抽出了自己的兵器。
都亮兵刃了,还废话什么,更何况萧融说得没错,庄维之活着,只会给他分功,现在萧融都被他绑出来了,他对自己已经没用了。
两边的人一言不合就打起来,萧融赶紧躲到树后去。六打一,庄维之的身手也就那样,萧融都不用看,就知道输的人一定是他。
所以说,人不能太缺德。
要是庄维之仅仅是叛逃,没有搭上李修衡和鲜卑人,他说不定还能说动几个部下跟自己一起逃,也不至于选择面这么窄,只能六神无主的跟着李修衡。
打斗声渐渐停止了,萧融仍旧扶着树干,不过是一副瑟瑟发抖的模样。
李修衡提着刀,走到他面前,还不等他说什么,萧融先崩溃的大喊“别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杀
我”
李修衡冷哼一声,收起刀,让一个部下把萧融拎起来,然后继续上路。
杀人的时候挺爽,等杀完了,李修衡才想起来,带路的人没了。
不过,左右已经出了雁门郡,而且,不就是一直往南走吗,也没多难啊。
萧融换了匹马坐着,照旧颠的他想吐,大腿估计也磨破了。
马鞍出现的时间还不长,如今有些人习惯了坐在马鞍上,也有的人就习惯直接骑马背,李修衡这些人就是直接骑的,折磨的萧融苦不堪言。
但萧融身残志坚,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他的套话“你们究竟要带我去哪,南雍吗”
没人搭理他。
“但我记得,南雍大小势力,你能去的都去过了,镇北王说你是无处可去,才会投靠清风教。”
李修衡额角青筋迸起,但看在赶路的面子上,还是没搭理他。
萧融在脑子里把此时南雍的势力们过了一遍,突然,他灵光一闪,“我懂了,你是要去投靠建宁太守,黄言炅”
日后的黄言炅,厉害到能把屈云灭一族都给灭了,但目前,他就是个偏远地区的小小太守而已。
而黄言炅和屈云灭,也不是各自声名鹊起以后才对上的,早在他俩都没什么名气的时候,他们就认识。
十年前,屈云灭带着残部逃走以后,他也去了南雍,因为只有兵、没有粮的他,根本养不起那么多人,为了活命,他只能投靠他人。
而他选择的人,就是当时的庐江太守,黄言勤。
黄言勤是黄言炅的哥哥,跟弟弟比起来,这个黄言勤有仁义之名,而且特别拥戴朝廷,是当时在哪都吃得开的一个人,他收留了屈云灭,还相当看好屈云灭,一度把他弟弟的风头都压了过去。
但黄言炅可没他哥哥肚量大,他针对屈云灭,也针对他带来的镇北军残部,让屈云灭受了好多气,一来屈云灭还想复仇,二来他不愿意守护乌烟瘴气的朝廷,所以不到一年的时间,他就离开了。
走之前,屈云灭拒绝了朝廷的军令,带走了大批粮草,还跟南雍军队打了一场,以少胜多,让南雍颜面扫地。
南雍朝廷不痛快了,黄言勤这个伯乐自然要跟着倒霉,他被收了兵权,太守的位子也被撤了,郁郁寡欢,三年后,死在了自己家中。
但黄家是个世家,黄言勤被撤,他弟弟就会顶上去,只是,庐江和建宁,这一个繁华一个荒凉的,区别实在是有点大。
黄言炅本来就不喜欢屈云灭,现在又把他当成了眼中钉,不过,此时的他还是比较有理智的,他知道自己没有跟屈云灭对战的实力,所以一直龟缩在建宁郡猥琐发育。
就算萧融猜出了他们的目的,李修衡也面不改色,在他看来,萧融就是一个包袱,掀不起风浪、也丢不了。
萧融则是一脸的恍悟,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高热的原因在哪里了。
李修衡不是原因,庄维之的叛逃也不是原
因,而庄维之到了黄言炅那里,奉上更多的关于屈云灭的情报,才是真正的原因。
如今外人都还觉得黄言炅是个不起眼的小太守,但只有萧融知道,他已经攒了很多的兵马和粮草,随时都能起事。
不过,他需要一个契机,在这个道义压死人的年代里,不管是谁想要造反,都得想个绝对正当的名目才行。
太阳出来了,此时大约是巳时一刻,距离萧融被劫走已经六个时辰了。
萧融安坐在马背上,寻思着还能找什么借口让他们停下,而这时,萧融突然动了动耳朵。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轰隆隆,雪崩似的。
官道上哪来的雪啊。
正疑惑的时候,载着他的那个人高声大喊“将军,追兵追上来了”
李修衡十分震惊,居然追上来了
“有多少人”
在萧融听起来就是轰隆隆的声响,这人却能听出更多的信息,而且越听,他的脸色越苍白“五百不,一千将军,似乎有三千人,还全是重甲骑兵”
李修衡“”
三千重甲骑兵就为了追他和庄维之
太大手笔了吧,哪怕是屈云灭他大哥刚死的那几年,屈云灭也没动用过这么大的阵仗啊
李修衡想不明白,也来不及想明白了,从听到动静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完,大军快,屈云灭的动作更快,他历来都是率先冲锋陷阵、且毫不畏惧千里追敌,他们马上就要被包围了。
这几个人慌得六神无主,萧融却还有空闲扭过头去,眯着眼从尘土中辨认,来的是不是镇北军。
半晌过去,他歪了歪头。
镇北军还没看见,但是镇北王,他看见了。
屈云灭单骑驰骋,望不到头的荒野上,只他一人在飞速的向自己赶来,他穿着黑色的盔甲,背后是一杆银亮银亮的长矛,上面的红缨簌簌闪动,在这枯黄的荒野当中,是唯一的一抹亮色。
萧融费劲的扭着头,明明脖子都有点疼了,可不知为什么,他还是没把头扭回去,而屈云灭拎着缰绳,也微微的眯了一下眼睛。
他好像看到萧融了。
活着的。
屈云灭立刻俯身,大喝一声,狠狠的踢了一下马腹,马儿吃痛,顿时跑得更快了。
而李修衡这边都要吓死了,他们拼命的催促马匹,嚷嚷着屈云灭要追上来了,却还是无力回天,屈云灭的马头出现在这群人身后的时候,他们以为自己的脑袋马上就要被割下来了,谁知,屈云灭挥舞起那杆雪饮仇矛,只是往前一伸,然后用矛杆,一下把萧融给墩了下来。
萧融“”
他瞪大双眼,刚要喊救命,就发现自己又落马背上了,不过这回是屈云灭的马背。
萧融“”
你是牛吗这么大的力气
萧融坐在屈云灭身前,没有了后顾之
忧,屈云灭再也不用顾忌什么,眨眼之间,他就把那五个人都杀了。
有被戳死的,有被割喉的,萧融连他动作都没怎么看清,这些人就都倒地了。
眼看着屈云灭要把最后一个、也是他最恨的李修衡给杀了,萧融顿时喊道“大王不可先留他一命,带回雁门郡再取他的性命也不迟”
屈云灭手臂微顿,紧跟着,他将矛尖向下倾斜,然后猛地刺过去。
马腿受伤,马匹立刻发狂,把李修衡甩了下来,他在地上滚了三圈,才终于面露痛苦的停下。
他大概是骨折了,抱着自己的腿,他抬起头,看见屈云灭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拿着雪饮仇矛,骑在马背上,绕着他踱步。
他冷冰冰的看着自己,仿佛正在看一个死人。
而萧融好不容易安全了,便想也不想的往后倚了一下,屈云灭也没感到不快,倒是把拎着缰绳的手,往他这边护了护,省得让他栽下去。
萧融也望着地上的李修衡,片刻之后,他对他微微一笑。
明明掌握了他生死之权的人是屈云灭,可李修衡却觉得,此时的萧融更加让他胆寒。
终于,后面的大军赶到了,不得不说,死掉的那个人耳力还挺好,确实是三千重甲骑兵,还附带了两位将军。
一个简峤,一个原百福。
他俩都是认识李修衡的,看着李修衡落网,简峤畅快的大笑三声,原百福却是表情复杂的看着他。
叹了口气,他让亲兵把李修衡捆起来,自己却找地方待着去了。
简峤看见萧融平安无事,他大松一口气“幸好追上了,萧先生,你可不知道,整个王宫都乱了。”
萧融寻思,整个王宫
那王宫里总共也没几个人好不好。
不想应和这些在他看来就是奉承的话,他转头问屈云灭“大王,我家阿树没什么事吧”
屈云灭瞥他一眼,说道“没事,就是哭的让人心烦。”
萧融“”
想了想,萧融又客气了一句“那高丞相,可有受到惊吓”
屈云灭这回瞥他的时间有点长“还好,高先生临危不乱,只是比较担心你。”
萧融哦了一声,正要低头,发现屈云灭还看着自己,他不禁眨了眨眼。
终于,他反应过来了“对了,还未谢过大王搭救之恩。”
屈云灭这才意味不明的哼了一声,“你是本王的幕僚,本王救你,是应该的。”
萧融笑了一声“说的也是。”
屈云灭“”
简峤默默的看着他俩,他发现了,每当大王和萧先生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会不存在。
直到他俩不再说话,简峤才出声“萧先生,你还发着高热,身体是否有什么不适我让亲兵去给你做一辆马车吧。”
带的人多,做个马车不叫事,屈云灭拧了拧眉,还没说什么,萧融却
是眼珠子一骨碌,然后病骨支离的咳了两声,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不必麻烦了,我如今实在是没力气,大王,我能否同你说几句话”
简峤heihei”
你刚才还没有那么虚弱呢。
古怪的看了一眼萧融,到底他还是走开了。
而屈云灭看着萧融,脸上有隐隐的担忧。
发热是最受不得风的,他发现的太晚,追上来的速度又太慢,萧融在外面待了六个时辰,该不会
都跟他认识这么久了,萧融要是再发现不了,他害怕生病的人,那他也不用做这个幕僚了。
屈云灭命令马匹往人少的地方走,马慢慢的溜达,萧融也慢慢的说话“前些日子,是我对不住大王。”
屈云灭沉默。
“我一心想着为大王造势,吸引更多的百姓,谋求更好的名声,却忘了,大王首先是奋勇杀敌的大将军,之后,才是这淮水之北都归属的镇北王。大王身为将领,难免有自己的喜好,我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逼迫大王,实在是”
说到这,萧融苦笑一声“我还能活几年呢,说到底,都是我任性,想要在有生之年,看到大王令这世间四海升平,却不想,因为佛子的事与大王生了嫌隙。”
屈云灭“”
他听得不甚自在,“什么嫌隙,镇北军中没有这种东西。”
萧融一愣“可是佛子”
佛子佛子佛子,怎么又是佛子。
屈云灭烦得很,垂眸看着萧融那双乌黑纯粹的眼睛,沉默片刻,他将思索好的决定告诉了他“你要是觉得他好,请来就请来吧,只是别让我看到他。”
萧融震惊了,而且这震惊不是演的,他顿时欣喜的坐直身体“多谢大王,如此一来,百姓们都会感念大王恩惠的那,既然佛子都要来了,雁门郡又不适合建造大的寺庙,不如”
屈云灭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萧融,不要得寸进尺。”
萧融乖乖点头“是,大王。”
萧融见好就收,主动下马去寻简峤,让他给自己弄个马车或者平板车出来,反正他是不想再骑马了。
怀里变得空落落的,屈云灭拧了拧眉,却也没说什么。
接下来,他跟着大部队一起往回赶,而不是像以前一样,任务完成了就独自回城。
等他们回到雁门郡,将近两天两夜没睡过的阿树立刻泪眼汪汪的跑出来,高洵之紧随其后,看着完好无损的萧融,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幸好没事啊。
他还以为萧融已经没命了。
不止他这么以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毕竟萧融是在脉象凶险、发高热的情况下被掳走,掳他的人还是因为萧融一纸情报,而不得不亡命天涯的庄维之,任谁来看,萧融都是凶多吉少了。
是大王当机立断,立刻点了兵马出发去追他,有他在,大家才有了主心骨,也不再那么悲观了。
李修衡被捆的像头猪,庄维之的尸体也被搬了回来,高洵之只淡淡的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就领着萧融回房了。
他问萧融感觉怎么样,萧融说好很多了,紧跟着告诉他,屈云灭已经同意让他去接佛子了。
高洵之的震惊程度一点不比萧融轻,他愣了半天,然后退了一步,再次赞叹道“阿融,神仙在世,不过如此了”
萧融“”
敢情你觉得转动屈云灭的想法,还得用上仙术啊。
默了默,萧融说道“此事已了,却还有另一件事迫在眉睫,丞相,李修衡被抓到了,此时是最佳的时机,请您务必劝动大王,让他迁都,军心能不能凝聚起来,就看您的了。”
高洵之“”
有这么夸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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