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韵坐着刚哭了一会,肚子忽发出“咕噜”一声响。
声音结束,强烈的饿感也随之而来,汹涌得盖过了心情上的难受。
因为担心韩霆,她昨天夜里没怎么睡觉,早上也没有吃饭。
中午喝了一碗稀饭吃了两根红薯干,根本不顶饿,又被武昌明盯着干了一天的活,她现在整个人处在极度的饿和累之中。
被孤立哪能有饿肚子更难受
眼下这一刻,什么事情也没有填饱肚子更重要了。
苏韵用手按住肚子,又忍小片刻,然后便擦一把眼泪起身回去了。
回到知青点直接进厨房。
其他人都吃完饭回宿舍了,厨房里只还剩下胡阳三个男生。
三个男生正在盛饭往饭桌上端。
他们仍旧像是没看到苏韵,全都不出声搭理她。
苏韵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得罪他们了,他们要这样对她。
她下乡到现在,可以说没有和他们任何一个人产生过摩擦和矛盾,平时和他们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
她向来待人和气,不爱跟人起纷争。
他们也都知道韩霆和她之间的关系,韩霆这么长时间事事挡在他们前头罩着他们,连这次被送去劳教,都是因为为了给他们弄粮食。
结果韩霆前脚刚被送走,他们后脚就这样子对她。
他们以前骂林霄函冷漠刻薄是个怪胎。
但现在以她来看,他们明明比起林霄函要更冷血更坏。
什么有情有义,都是没发生事情的时候,往自己脸上贴的金罢了。
当然了,在心里再怎么批判他们也都是没用的。
没有办法,苏韵只好硬着头皮出声问“请问分给我的粮食在哪里”
听到她说话,王向前往碗柜瞥一眼说“下面那层里的,都是你的。”
他们分完粮食就把自己的粮食都拿走了,放到了宿舍里。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每一粒粮食粉面都是命。
苏韵闻言走去碗柜边。
她打开下层的柜子,原本塞满了东西的柜子里现在已经空空的了,只还剩下三个瘪得塌平了的蛇皮袋。
她伸手拉起每个袋子的口,往里看了看,只见玉米面、高粱面和红薯干各装了一个袋子,每样全都只剩下了很少的量。
她看着最后一个袋子里的红薯干默了一会,然后转头又看向胡阳三个人问“剩下的粮食你们是怎么分的”
胡阳看向她又回答“当然是按人头平分的。”
苏韵道“我问的是,是按十个人平分的,还是按七个人平分的。韩霆、超子和锅盖走的时候并没有把他们的粮食带走,剩下的粮食应该是属于十个人的,得按十个人的人头来平分。”
胡阳三个人被她说得默了会。
片刻胡阳又说“他们都不在知青点了,就不用分了吧”
苏韵道“凭什么不用你们吃了他们的粮食,到时候会补工分给他们吗他们劳教是要自带口粮的,我会把粮食送给他们。”
胡阳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说话了。
苏韵又说“他们又不是不回来了,你们要是不把粮食给我,三个月后他们回来,照样找你们算账,你们可想好了。”
他们还是怕韩霆的。
到时候韩霆真找他们算账,肯定不是还粮食这么简单。
胡阳这便又说“等会吃完饭称给你就是了。”
听他们这么说,苏韵没再紧盯着。
她拿碗舀了点玉米面,又洗了几根红薯干,到灶边生火做饭。
她饭量不大,只烧一碗饭就可以了,或者吃不完下顿热一热再吃。
没等她饭烧好,胡阳他们先吃完饭收了碗筷。
他们也没拖着这事,吃完饭就把李乔、顾玉竹和陈思思也叫来了。
说清楚了分粮食的事情,李乔、顾玉竹和陈思思也不敢留着粮食不给苏韵,她们也怕韩霆回来后找她们算账。
于是六个人又重新算了下,把粮食重新分成十份,胡阳他们拿三份,顾玉竹她们拿三份,剩下的四份全归苏韵一个人。
粮食分完,苏韵的饭也烧好了。
她起身过来,把自己的粮食收进碗柜里说“虽然韩霆他们现在不在知青点,但你们也别想欺负我,你们欺负我一次,我就在本子上给你们记一笔,等韩霆他们回来了,再跟你们慢慢算账。”
苏韵话说得直接,语气里也带着刺。
李乔没忍住不悦道“谁欺负你了不跟你搭伙完全是不想再被你拖后腿好吗我们可不是韩霆,没占过你的便宜,没义务养着你。”
占便宜这三个字是另一层的含义,大家自然都懂。
苏韵捏了捏手指,只当听不懂,又道“以前没占过我的便宜,以后也一点都别占,我的粮食比你们多,用不着你们来养,你们别打我粮食的主意就行,从此以后,我跟你们也没有任何情分可讲。”
话说到这,也便算是撕破脸了。
顾玉竹也不客气起来,语气冲道“你放心,没人打你粮食的主意,因为偷东西被抓去劳教的人可不是我们。也没人要跟你讲情分,你心里不好受有脾气别冲我们发,我们不欠你的说来说去你不就是仗着韩霆吗他们去劳教可没工分,他们仨现有的工分都不够自己的,补工分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哭着来求着跟我们讲情分”
苏韵看向她,“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哭着去求谁不好,要求你们你们跟我比,也就是半斤对八两,五十步笑百步。我哭着去求人,多少能让人心软帮帮我,你们哭着去求人,只能被人赶出来。”
听到这话,顾玉竹下意识联想到了外貌,她平日里最在意外貌。
于是口不择言道“你除了长得好看点,你还有什么啊你勾引了韩霆不够,这又想勾引谁啊你这种作风不正的女人,
迟早被人举报”
之前关系好的时候,恋爱话题是聊天时的乐趣,是生活的调味剂。
现在关系不好了,便成了一把利刃,直刺入对方的胸口。
苏韵登时红了眼眶,看着顾玉竹没再说出话来。
胡阳三个男生一直也没说话,听到这都敛了神色,转身出去了。
粮食已经都分完了,以后各过各的,他们不想再惹什么麻烦在身上。
现在日子就已经够难过的了。
再惹出点事来,怕是连日子都没得过了。
胡阳他们出去后,苏韵和顾玉竹对视着又僵了一阵。
陈思思伸手拽了一下顾玉竹的袖子,小声说“别吵了吧。”
吵架的情绪被陈思思打断,看苏韵一副又要哭出来的样子,顾玉竹没再跟苏韵对视,收回目光,和李乔、陈思思也拿上粮食走了。
厨房里只剩下苏韵一个人。
她站在碗柜旁边,眼泪流下来两行,她抬手给擦了。
擦完后又吸鼻子强忍一阵,然后去到灶台边,盛饭吃饭。
因为太饿了,她这碗饭煮得比较稠。
狼吞虎咽吃饱了以后,身体上的痛苦的减消了几分。
身体能因为一碗饭而舒服上一点,但心情很难。
有太多的情绪和痛苦消化不了。
苏韵独自坐在桌子边,又眼神放空呆了会。
她眼眶湿了又湿,湿了又湿,有眼泪流下来,就抬手给擦了。
女生宿舍,顾玉竹她们已经洗漱完睡下了。
初夏洗漱上床得更早,要不是她们又在厨房吵起来,她早都睡着了。
顾玉竹她们在床上躺下以后。
陈思思又小声说“她看起来真的挺可怜的,本来就不擅长干体力活,今天被逼着干了整整一天。没有韩霆护着她了,回来后我们又都不管她了,她心里肯定很难受的。”
顾玉竹说她“就你心好。”
李乔也接着说“她可怜我们不可怜吗”
这一天下来,她们在干活的时候不知道累哭了多少回,被武昌明逼得狠的时候,想直接躺地去世的心都有了,还得咬着牙继续干,谁来可怜她们啊
陈思思又解释说“我也不是心好,或者觉得她可怜我们就不可怜,就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到时候韩霆回来了,要是找我们麻烦为她出气怎么办”
顾玉竹道“他敢找我们麻烦,我就敢去大队举报他们。”
陈思思又叹气感慨“要这样互相伤害到什么程度呢本来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呢”
李乔和顾玉竹完全没这样的感慨。
她们已经够痛苦难熬的了,哪还有心情感慨这些没用的东西。
顾玉竹又说陈思思“你要是真的看不下去,你去和她搭伙呗,去给她当丫鬟伺候她,分粮食的时候帮她补工分。”
听完这些话,陈思思感慨不起来了。
她又小声说“我没这个意思”
陈思思说完这话,苏韵开门进了宿舍。
她进来后,李乔、顾玉竹和陈思思就没再说话了。
宿舍里气氛复杂但安静,五个人睡觉的睡觉,洗漱的洗漱。
初夏身为早就被她们孤立出去的人,自然只当旁观者。
她们之间怎么闹她都不关心,只要别带着情绪把她扯进去就行了。
当然了,虽然事情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波及到她身上,但眼下在这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争吵的氛围中,她想完全不受影响地过日子,也是不可能的。
在这种环境当中,能有什么正常舒心的日子可以过,而且她和他们之间也有矛盾。
所以初夏还是想着,建好房子搬出去,摆脱眼前的这些。
等苏韵洗漱完上床睡觉,初夏也就睡着了。
睡到次日凌晨,到了她每日起床的时间点上,自然醒来。
但今天是星期天,而且初夏不去公社集市出面摊,所以便打算多睡上一会,等睡饱了再起床。
但初夏刚翻个身准备继续睡回笼觉的时候,忽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急促猛烈的敲铁盆的“铛铛”声音。
铛铛声结束后,又传来武昌明的声音“都给我起床”
敲铁盆的声音和武昌明的声音,比王向前的闹铃要好使很多。
李乔、顾玉竹、陈思思和苏韵四个人都像被按了开关一样,睁开眼立马从床上翻坐起来,然后快速整理被褥去洗漱。
洗漱完之后,七个人在院子里站齐。
武昌明手里拿着王向前的闹钟。
他用棍子敲着闹钟的玻璃罩子又说“半小时以后,到工地上集合”
七个人谁都不敢耽误时间,应一声以后立马散了去烧饭。
为了节省早上的时间,他们昨晚都多烧了饭,所以这会简单热一下便坐下来吃饭了,吃完立马赶去工地,生怕去迟了挨罚。
他们匆匆忙忙走后,初夏也睡不着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不紧不慢地整理被褥出去洗漱。
到压水井边刚放下洗漱盆,林霄函也从宿舍里出来了。
初夏握起把手压着水和他打招呼“早啊。”
“早。”林霄函过来放下洗漱盆,从初夏手里接过压水把继续压水。
初夏挤了牙膏,拿着搪瓷缸子等了一杯水,先刷起牙。
刷完牙洗完脸,到厨房生火烧早饭,才有机会和心情说些闲话。
初夏在锅里加上水,放好蒸屉再放上馒头,嘴上说“和他们现在过的日子比起来,他们之前过的简直是天堂般的日子了。”
林霄函烧着火道“那可不是,粮食吃着糟蹋着,没事旷工请假,上工的时候偷奸耍滑,下工以后副业不搞,当然是天堂般的日子。天堂般的日子过完了,也该过地狱般的日子了。”
说到底也不影响他们什么。
初夏和林霄函随便聊两句便没再说了。
他们今天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吃完早饭喂了鸡以后,他们便去大队部借了驴车,赶上驴车往公社去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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