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康知道被他们耍了,眼里闪过一丝恼怒。
许天马上道“我们刚才不是吓唬你,检验报告都拿给你看了,你也知道有人民医院的医生给你做过检查,还用了核磁共振仪,那机器你以前没见过吧,据说老贵了,咱们市只有两台,你说给你用上了,能是小事吗”
宁越也指指片子“病灶确实存在,就是你刚才要扣掉的阴影。可你要还是这样装疯卖傻,你说这病怎么给你治。”
范小康沉默起来,宁越见他时不时想往那张片子上看,就知道他确实害怕肿瘤再长出来。
于是他干脆欲擒故纵,“许法医,你不是说你还有尸骨要检验吗先去忙吧。”
他说着起身,许天也跟着要走。
范小康这时才说“警察同志,我好像确实好转了,有一天脑子疼了一下,就像做噩梦醒了的那种感觉。”
许天回头看着他的眼神,总觉得他没这么轻易被吓倒。
宁越马上问他“哪一天呢那天发生了什么”
“就是你们抓我的那天啊,昨天还是前天来着,我脑子可能还是有点不好使,就是吴婶子跟我哥说墙缝里好像有东西,我哥就打算干掉她,结果我没反应过来,我哥推了我一把,我撞到墙上,头疼得很,嗡得一下子就好了。”
许天又笑起来,见他看自己,忙正色道“我就是觉得你挺搞笑的,我跟你说了好几遍,那几位医生很权威,知道什么叫权威吗他们很厉害,见多识广,有肿瘤专家,有脑神经专家还有精神科专家,你在他们眼里就是透明的。”
她顿了顿,解释道“这个透明是字面意思,你懂吧,就是说你这病什么时候得的,什么时候好的,你真以为他们不清楚”
她本想说,医生都清楚,但又不愿撒谎,于是最后一句干脆含糊起来。
宁越心中暗笑,才跟着审了两次,居然学会这一招了。
他也半真半假地说“我们刚从范大州那儿过来,你脑中肿瘤破裂的时间是在你父母去世前对吗你以前只有恨,脑子无力去处理其他信息,可你突然好了,面对还把你当傻子的范家人,你会怎么做呢”
范小康显然再次吓到,“我哥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许天指指桌上的这些检验报告,“我们把这些都给他看了,把肿瘤专家的分析也跟他说了,你说他会是什么感受你们哥俩是互相把对方当傻子吗”
“呵”范小康笑起来,笑容有些瘆人,“呵我怎么知道他是什么感受他本来就是个傻子,他害怕了吗是不是吓得尿裤子”
这种分开审讯,就是要说一半藏一半,嫌疑人心理素质不够强悍都会自行脑补,以为对方招了供,显然范小康也开始脑补起来。
许天看着他近似癫狂的样子,十分感慨又很有些成就感,在缺少证据的情况下,总算逼出了他的实话,不然这案子还不知道要拖多久。
宁越知道范小康刚才说在被抓捕
那天才恢复智力,是怕他之前犯下的罪会被清算,这时见他防线崩塌,也松了口气。
是啊,范大州就是个傻子,他居然没发现他圈养的绵羊长出了利齿,小康,说说吧,你的报复计划都是怎么安排的,怎么还靠在墙缝里吃着不喜欢的麦芽糖给范大州放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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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康知道没法再抵赖,但理智还在,他抬眼打量面前的两个警察,并不准备把所有事都和盘托出。
许天却突然好奇起来“小康,你发觉自己脑子越来越清楚,为什么不逃出那个地狱呢”
范小康的怒火一下子爆棚了,“你都说是地狱了,怎么逃范家的天就那么大,而我的天更小了,不到两米。”
“唉,我知道那时候你逃不了。从小被控制被打骂,已经形成了惯性,根本不会想着反抗,可你不是已经把你的天扩大了吗还有了代步工具,你成功让范大州带着你出来玩了啊。”
“你管那叫出来玩”范小康哼了一声。
“哦,抱歉,你们那应该叫打猎对吗找到猎物后,范大州享受猎物,你给他望风。唉,我都怀疑魏医生他们诊断错了,你这傻劲真是因为肿瘤吗怎么都好了,还摆脱不了范大州还做他的小跟班真可怜。”
宁越一开始以为许天是好奇,也许还有些可惜,因为范小康的命运完全不能自己掌控。
听到这里他才明白,她是在激怒范小康。
范小康确实被许天激怒,“闭嘴,你懂什么我不是他的跟班,我要毁掉他彻底毁掉他,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他变成杀人魔,让所有人朝他扔臭鸡蛋,我要把他关进监狱里,让他判死刑,只弄死他还不行,我要一段段,一节节地把他拆成碎片。”
其实张猛对范小康的描述也算有可取之处,因为范小康的面目一直模糊,不是说长得不分明,而是努力隐藏着锐利,笑也是憨笑,怒也是孩子气的。
可现在他面相瞬间变了,面目狰狞,眼睛里戾气十足,像是地狱里逃出来的恶鬼,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他没戴着手铐的那只手恶狠狠在空中攥着撕着,眼睛瞪着许天,“明白了吗我要毁了他我要彻底毁了他”
宁越怕许天被这样的场面吓到,刚要换胡东进来,却见许天嫌弃地用手挡着脸,淡定道“知道了,不过他本来就不是好人,不需要你毁。还是坐下说吧,你口水喷到我脸上了。”
范小康像是突然泄了气,呆呆看她两眼,又突然捂着脸哭起来,“你们根本不知道我在范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宁越道“是啊,我们确实不清楚,那就说说吧。”
范小康不知是情绪不稳还是在演,他又开始可怜兮兮,“我又不是什么都不懂,只是反应慢,脑子转不过来,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收养我之前,他们的儿子弄死过猫狗,还差点打死同学,他们花了很多钱才让人家不报警。我妈”
范小康顿了顿,“范大州他妈教训他的时候,被他一头顶到昏厥。你猜怎么着
他们以为儿子中了邪,到处去求神拜佛,可这种事那时候叫封建迷信。他们就偷着去外地找了大师求了符,要把范大州身上的厉鬼引到别人身上去,可那个大师也是搞事,居然说要亲人之间才能引渡厉鬼,于是他们就收养了我。”
他抬头看着许天和宁越明白了吗他们自己不想被厉鬼上身,就让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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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天皱眉“这些都是你偷听来的”
“不是,是他妈跟我说的他妈以为我是傻子啊,我又不出门,她就什么都跟我说。”
提到范厂长妻子,范小康声音柔和了些“他妈有时候还挺好的,帮我弄伤,教我说话,还抱着我哭。她还给了我一个小熊,把那个符放进小熊里,说要是厉鬼上了小熊的身,我也就没事了。可什么上身啊,引渡啊,一切照旧,她就哭,说怎么不顶用呢还说又被骗了。”
他突然狡黠一笑“后来我脑子清楚了,才搞明白,骗她的不是别人,就是她丈夫范厂长什么引渡厉鬼,什么转运符,都是假的。范大厂长是想收养个傻子给他儿子打着玩,这样他儿子就不会去外边惹事,也不会动不动跟父母打起来,他还教他儿子别把我打死了,要不还得换个新的。”
许天没有原主的记忆,对范厂长一点印象都没有,只在档案里看过他的照片。微胖,很有领导气派的中年男人。
他们两口子意外去世,厂里也没收回范家的独院,除了其他领导嫌晦气,自然也有范厂长生前的人脉在帮范家兄弟,这样一个别人都挑不出错的厂长,居然是这样处理事情的
许天早就知道这案子一定会让她见识到人性的黑暗面,可听到这些话还是很惊讶。
打死了还得换个新的这得多冷酷的人才能说出这种话连父母都要打的好大儿,还当宝贝宠着,甚至给他准备活体玩具
宁越倒是没那么多感慨,他循循诱导,范小康也不知是破罐子破摔了,还是又有了新主意,连哭带骂地诉说着范大州对他的折磨。
只是那哭很有节奏,像是专门哭给警察看的。
许天知道他在装惨,其实他平铺直叙就已经很惨了,没必要画蛇添足,那要掉不掉的眼泪反而显得他狡猾,好像在一边招供一边给自己找后路。
“那天范大州下班回来,不知道跟谁生气,把我拉到他房间,劈头盖脸打了一顿,我一声不敢出,我以前求饶过,只会让他更兴奋,后来他打累就走了,我还以为今天的苦终于受完了,哪想到他是去拿刀了。”
范小康擦了把泪“他妈追在后边想夺刀,又不敢大声喊叫,怕被邻居听到,那场面要多滑稽有多滑稽,可他妈到底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推开,再看见他的眼神就先怕了,她转身走了。可怜我还一直叫她妈,喊她来救命。”
范小康吸吸鼻子,语气却突然平稳起来“连她也抛弃了我我看范大州拿的不是平常的小刀,而是菜刀,还以为我要死了。我更怕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想往外跑,可我也不是他的对手,我们纠缠时他把我摔到墙上,我只觉得脑袋里要爆炸了一样,手脚都不听使唤。”
宁越问“脑瘤破了”
“应该是吧,我太疼了,觉得我要死了,可范大州还拿着刀在我脖子上比画,他说他爸不让他杀我,可他忍不住了,他真得很想见见死人是什么样子然后我眼前一黑晕过去,还真以为他杀了我。再醒过来,天都黑了,我被扔在我的小黑屋里,头疼想吐,浑身没劲儿,半边胳膊都不能动,可我还活着,而且好像周围的东西都揭开了一层膜,世界都不一样了,他们也都不一样了。”
范小康抬眼看着许天他们,“从那以后,我才慢慢明白,范大州是什么样的恶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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