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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把姜去寒从棋盘上拉下来,棋子噼里啪啦滚落,一部分落到蹲在地上的点点身上。
点点一动不动。
小狗听话,小狗好。
皇帝叹了好大一口气,一边收拾残局,从点点毛发里找棋子,一边训练姜去寒,让他乖乖站着,不要添乱。
但是训练初有成效,比之前二话不说就要飞扑过来的姜去寒好很多了。
拾掇好狗后,皇帝把一人一狗带到屏风后。
王无度早就准备好,点心果子堆得比过节宫宴上好夸张,全是姜去寒爱吃而且好收拾的类型。
他爱玩的,王无度收纳在箱子里,整整齐齐的垒在墙边,上面的窗台包边,什么都不放。
脚下的地毯换了三四次,一开始是波斯地毯,王无度看着扎脚,换成长毛绒的,后来这里时常发水灾,王无度从内库找来上好的老虎皮毛换下。
柔软防水,就是把姜去寒吓晕了。
不铺地毯,姜去寒哐哐往下跳、跪,在地上滚,最后还是最初的波斯短绒地毯,厚实抗造好打理。王无度把价值千金的地毯切割成半米左右的方块,姜去寒弄脏哪里,他就去替换。
越来越像幼儿园的活动室。
术业有专攻,皇帝把孩子和狗交给专业的人士。
点点绕着皇帝打转,似乎在识别他是谁。它从前是个咬遍全京城的暴躁小狗,姜去寒花了一年的时间教它,它很熟悉姜去寒的一套指令。
在皇帝说“点点坐下。”的时候,它彻底搞晕,区分不了谁是主人。
尾巴无助地摇起来,它听着皇帝也给姜去寒下指令。
姜去寒盘腿坐在地板上。
小狗是内部有等级意识的动物,点点微妙觉察到,这个主人和自己是一个等级的。
那就不是主人了。
故而皇帝一离开,姜去寒往榻上爬时,衣摆被点点叼住,坐这里,主人让咱们坐这里。
姜去寒比它还糊涂,王无度准备的小肉干,他吃一块,给点点分一块。姜去寒掉在地毯上的渣子,点点也会处理干净。
屏风内一派和睦,雪球当不了的小狗保姆,点点完美胜任。
王无度不需要操什么心,他腾出手给屏风外的皇帝送茶。
呷了口茶,皇帝翻看昨晚批的奏本。
出乎意料,他居然没有乱涂乱画,大部分都下达了正确的指示,少部分打回。皇帝打开方识鸡毛蒜皮夹杂拍马屁的奏本,上面朱批这些话写日记里都嫌浪费笔墨,你居然敢写成奏书给朕看。
好值得学习的话术。
“昨天晚上才多长时间”批过的奏本摞起来,两只手指都捏不住,姜去寒觉得二姜在皇帝体内效率高的有点离谱。
曾被他否决的猜想重新冒出头。
会议开启,光屏展开。
姜去寒抱着点点正襟危坐在所有人头上,在他张大嘴要
说话时,皇帝手疾眼快把麦掐了。
盛今朝。皇帝道。
盛今朝没料到会议打头的是他陛下,案子已有眉目”
“不用查了。”皇帝道。
“什么”
不止盛今朝错愕,其他知晓这件事的人都面带惊讶。
皇帝的视线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在已经脱离困境的李清友脸上停留几秒。
看衣着,果然他一松口,就被奉为座上宾。
位高权重的工部尚书没必要接受乡绅的贿赂,但是他正在做这件事。
姜去寒知道是在钓鱼执法。
所以同样名满天下的国子监祭酒为几个小人物泄露试题,恐怕也是出于某种政治目的。
结合姜重一的态度,姜去寒怀疑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祭酒很可能是谢决的人。
春闱的时候,先帝还未驾崩,明昭太子依旧是太子。国子监祭酒是姜重一的老师,姜重一是太子伴读,他通过这一层关系被归为太子党一员。
谢决拉下他,就能让太子失去天下读书人的支持。
可惜,在下这一步棋前,先帝驾崩了。
棋子变成废棋,但棋局没有停下来。
舞弊案攀扯不了死去的太子,国子监祭酒变成唯一的靶子。
盛今朝说皇帝登基之初,顾不上这件案子,其实是谢决故意置之不理。
就像他昨晚忽略的盛今朝的奏本一样。
“陛下,臣从万达元身死着手,已经查到这几人”盛今朝说得极快,把名单发给皇帝。
都是谢决没有显现的暗部。
他孤身一人找到这些已经算是比赛胜利,皇帝道“到此为止。”
盛今朝没有出声,但把不甘心写在脸上。
小狗生气了。
姜去寒是一个业余政治家,却是一个高级训犬师,他道“你是不是在想,有多少学子等待你给出正义”
“是。”
“但是首先,你是朕的大理寺卿。”皇帝道,“按照朕的方式来行吗”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既然今时今日的地位都是皇帝给的,就意味着在他的政治理想之前,率先以皇帝利益为先,为皇帝办事。
盛今朝眼中的抵触已经消散大半“是。”
“裴琚光,你来收尾。”皇帝把名单发给裴琚光。
裴琚光拿到的瞬间就明白皇帝为什么叫停,他不是这步棋的布棋人,但很清楚谢决的手笔。
他会顺应正叫嚣着的国子监学生的要求,为祭酒翻案。
盛今朝怅然若失,抬头看小小的姜去寒。
管理员大人靠在狗身上打瞌睡,并不在意下面发生什么事情。
谢云霁眯着眼看向狗,又换了一只。
皇帝叫谢云霁回神,问他海务司的准备情况。
谢云霁坦然道,他已经着手花高价去挖英王的人才,然后让这一批人去教老
师,老师再教学生。说完老师俸禄与学生补贴,谢云霁道“臣预计培养二百余人,只留三十人在京,其余全部分散在我朝关口。”
这个时代的生产力发展很慢,所以皇帝有时间慢慢来。但凡换成上辈子那种动不动就股市危机、通货膨胀、负面舆情的时代,姜去寒觉得还是等死比较好。
“银子的事,从户部支。”姜去寒看向裴琚光,“他准备好进入会议了吗”
“回陛下,臣已经告知他了。”裴琚光此时就在户部侍郎府上。
户部侍郎,也就是姜去寒在先帝出殡路上偶然触发的香火贼,他先是被裴琚光的大驾光临搞得很紧张,然后裴琚光又讲一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那日安国寺的神迹我也看了,”户部侍郎压低声音道,“但是我是不大相信这些的。”
裴琚光不再搭理他,静静盯着眼前的东西看,侍郎看向他看的地方。
什么都没有,慎得慌。
过一会儿,裴琚光开始自言自语,侍郎坐立不安,不会真有什么脏东西到他府上了吧
幽幽光屏展开,皇帝出现在他面前。
“臣符续拜见陛下。”户部侍郎蜷缩在地上,半点不敢抬头看。但裴琚光强硬地扶起他,“符大人,下官没有诓骗你,是吧”
“是是是”符续先看一眼裴琚光,再看皇帝,惊得满头大汗,口中直呼万岁。
裴琚光把他扶到椅子上坐着,“不用紧张,且听陛下吩咐。”
皇帝没有为难这个世界观遭受冲击的唯物主义者,拉进会议,知道自己要和谢云霁对接就行了。
“朕想封姜重一为钦差大臣,到江南协助李清友。”皇帝道,“裴琚光,交给你转述。”
李清友闻言抬头,他没想到这个人选是姜重一,不过姜蘅曾是他的上司,他不排斥姜重一来。
只不过姜家的人重新被重用,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看向顶上的姜去寒,皇帝受到了谁的影响可太明显了。
姜去寒已经醒了,在捧着茶水喝。
初来乍到的符续看他们都抬头,也抬头,猛不丁看见,“妈呀,这小鼻嘎还是个人。”
他说出来了,再小的声音大家都能听到。
姜去寒反应了一段时间,终于明白这是在说自己,他从皇帝头上下来,怒气冲冲走到符续的界面。
符续看到自己变成灰色的了,他小心翼翼问裴琚光“这是怎么了”
裴琚光也没见过这个场面,他只为符续介绍“这位是我们的管理员大人。”
符续眼前一黑,直到会议结束也没缓过来。
光屏一消失,姜去寒也像解除封印一样从屏风后面冲出来,点点跟在他身后,咬着他的衣角起飞。
“好了好了。”皇帝张开手,让他扑到怀里,揉了一把头后对系统道,“二八分,皇帝二,我八。”
姜去寒在皇帝怀里醒来,他慢慢站直身体,注视着睫毛微微颤动的皇帝。
以他对自己的了解,小傻子别说批奏本了,他认字都费劲。
彻彻底底的大文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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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昨夜待在谢决身体里的是谢决本人。
门窗紧闭,王无度带着所有宫人离开梦溪阁,姜去寒抿着嘴等待一场谈判。
然而事情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抱。”皇帝突然搂住姜去寒的腰,嘴巴里吐出小傻子的语言。
姜去寒向后退了两步,用手捏着皇帝下巴,抬起。
完全是一双清醒的眼睛,但是谢决为什么要装小傻子
在完全被别人抱在怀里时,姜去寒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他们的姿势非常糟糕,皇帝坐在地板上,把姜去寒密不透风的裹在自己怀里。只要一歪头,鼻息就能撒在姜去寒的锁骨上。
这是他在当小狗的时候最喜欢的地方。
谢决从脖子红到耳朵,腾出手掐大腿,强行让自己清醒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昨天晚上是他第一次重回自己的身体,他没有见到姜去寒,于是起来把奏本批阅了,因为在当鹦鹉时,他就发现姜去寒很讨厌这个工作。但没有批阅多少,他就再次失去意识。
现在是第二次,姜去寒就在他面前。
这一次他发现自己的身体里好像还有一个姜去寒,很弱小,就像依附他心脏跳动的另一颗小小心脏。
可能是共用一个大脑的原因,他的思想偶尔溢出,让谢决知道。
“抱。”就是他见到面前的姜去寒时,所说的。
谢决能察觉到他的欢欣,满是快乐的泡泡。满是私心地听从这个指令,但姜去寒没有推开他,谢决立刻联想到姜去寒和皇帝这个身体的相处模式,脸彻底红透了。
天呐,姜去寒是把他当成另一个姜去寒了吗
姓谢的没有礼义廉耻这种东西,连看上去最端方正直的明昭太子都没有,谢决更不用说了。
他立刻装起来,更加得寸进尺的加深这个拥抱,把姜去寒彻底禁锢在自己怀里。
“呼”
谢决听到脑海里的姜去寒很满意。
“系统,谢决回来了。”姜去寒冷静告知系统现在的情况。
系统沉默,但姜去寒听到祂在无声尖叫,处理器疯狂运转后,系统给出解决方案,可以人道毁灭。
在天大的篓子面前,任何束缚人工智能不准伤害人类的指令都是没用的程序。
“我还有两分神魂在,你能区分清楚吗”
又是一阵可疑的沉默。
“系统绑定在谁身上。”姜去寒早就对人工智能祛魅了。
你身上。
“但是需要皇帝的身体开启会议”
是。
“如果人道毁灭了他的灵魂,系统是否会判定皇帝死亡”姜去寒记得,当初系统因为判定皇帝灵魂自行消散而绑定他。但事实证明,谢决灵魂没有消失。
系统道可以赌一把。
轮到姜去寒沉默,好大胆的人工智障。
好香,好柔软,好轻盈。
谢决觉得痛苦忧郁又充满血腥的前半生,在此刻也被衬托地有价值。他偷偷看姜去寒一眼,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表情,像冰花一样。
“唉,”谢决脑袋里的姜去寒却充满甜蜜的说,“好想亲亲。”
他压根不知道那是十分之二的姜去寒对本体的依恋,既然拥抱允许了,亲吻应该能吧
奉旨轻薄。
从姜去寒颈窝离开,谢决非常轻而珍重地在他的侧脸上落下一吻。
然后得到毫不留情的肘击。
“亲到”脑海里的姜去寒感觉不到疼,谢决倒是尝到铁锈的味道,按照这个力度,他觉得脑海里那个应该不是姜去寒的心里话。
可是,姜去寒神情复杂地抚摸着他嘴角的伤口,模样实在是冰凉又可爱。
“干脆这样”谢决听到他喃喃自语,接着起身离开,把桌案上的奏本抱过来,“不能浪费时间。”
纸张与地面接触发出砰砰的闷声,谢决指缝里被塞了一根沾了红墨水的紫毫。姜去寒坐在他的左手边,头靠在他的手臂上,闭着眼似乎是在休息。
可能因为重要的按钮由自己掌控,所以即使在暴君身边,他依然很安心。
而暴君低头批阅奏本,只觉得姜去寒好辛苦,被这些东西折磨了两个多月。
明明他就应该坐着,让世间的好东西都送上来才对。
脑海里的姜去寒突然说“硌。”
谢决让自己的手臂肌肉放松。
“好哦。”
不是心里话,但却能反应姜去寒一些身体情况,谢决放下笔,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想,用手指轻轻拨动姜去寒的睫毛。
“痒。”
在姜去寒快要睁眼的时候,谢决连忙放下手,慌慌张张批奏本。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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