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派人回濮州,让官吏士绅给朱铭捣乱。
郑居中同样派了人,告知濮州通判田如用,令其尽量拉拢配合朱铭。
自打几个月前,郑居中升职做了宰相,跟蔡京的矛盾就彻底激化。但凡谁得罪了蔡京,郑居中便会释放善意就算不能变成自己人,至少也是潜在的合作伙伴。
如此作派,还真笼络不少官员。
用宋史的原话来说,“居中存纪纲,守格令,抑侥幸振淹滞,士论翕然望治”。
即郑居中比蔡京更讲规矩更注重施政的固有程序,而且还懂得提拔怀才不遇者,士林舆论迅速倒向郑居中,大家都希望郑居中能治理国家。
虽然郑居中也曾经是奸党虽然郑居中帮助蔡京复相虽然郑居中手下有王黼等奸贼。但是,在比烂的情况下郑居中没有蔡京那么烂
于是乎,郑居中颇有士林领袖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郑居中在尝试恢复中枢秩序,想让大宋的三省机构重回正轨其目的当然是借此跟蔡京争权。
另外,奔丧回家的王黼,只守孝几个月已被宋徽宗夺情召回朝堂。
而且特进王黼为宣和殿学士这个荣誉职务经常由罢职宰相担任,宋徽宗已在给王黼做宰相铺路。
这个安排虽然离谱,但毕竟属于虚职,大家都还能理解,猜测皇帝会慢慢给他升官。谁也想不到,再过两三年,王黼直接超晋八阶做宰相,成为两宋空前绝后的所在
现在是郑居中、刘正夫、王黼,三人合作跟蔡京争斗。
刘正夫年老怕事,不愿再折腾,今年已经多次请辞。而且他确实生病了,宋徽宗再三挽留无果,开始考虑同意刘正夫辞职。
却说濮州通判田如用,收到郑居中的命令,立即着手迎接朱铭到任。
他左等右等,才得知朱铭在雷泽县逗留,还把孙钱两家给抓了一堆。
对此,田如用有些担忧,他才是负责征税的啊,万一雷泽县的税额征不足咋办
听说朱铭即将抵达州城田如用把州县两级官员通通叫来随自己出城三里去迎接。
“来了,来了”
今天的太阳挺晒,田如用把马车停在树下乘凉,听到动静立即掀开车帘眺望。
“嘶”
待朱铭的车驾队伍走近,田如用倒吸一口凉气。
见过官员带大量随从任的,却没见过带着百个犯人到任
录事参军黄龟年、司理参军靳涛,此刻见到那么多囚犯,都不禁感觉有些头疼。前者负责州院,后者负责司理院,都有审案的权力。而且犯人如果申诉,他们还会交叉复审。
这他妈百号犯人,而且还不乏有来头的,他们今年是别想休息了。稍不注意就要出问题,而且必定惊动提刑使。
司法参军舒义夫也惴惴不安,他虽然不负责审案,却要全程参与其中。审理结果出炉之后,他必须法律依据,建议该怎样判刑。这么一大群犯人,建议个鬼啊不论轻重都会得罪人。
田如用整理衣襟,率众站在官道迎接。
朱铭打马前,到得近处,翻身下马见礼。
田如用作揖道“濮州判田如用,迎接朱知州进城。”
朱铭回了一揖,热情拉着田如用的手说“田通判太客气了,怎能如此兴师动众真是令鄙人汗颜。”
田如用笑道“知州何必谦虚。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录事参军黄龟年”
黄龟年作揖道“龟年拜见知州”
“录事不必多礼。”朱铭忍不住多看了黄药师几眼。
除了几位曹官参军,莫名其妙还有个观察推官,且兼知鄄城事。
朱铭发现,州判田如用似乎很讨厌这个观察推官,甚至故意放在后面介绍。
当众也不好询问,朱铭邀请田如用同乘一车,田如用欣然答应。
队伍慢悠悠进城,朱铭问道“这观察推官姚广恕是什么来头”
田如用掀开车帘看了看“蔡党,前两天刚来的。”
朱铭叹息道“看来是因我而来,蔡相公真不想让我好过啊。”
观察推官只有从八品,位列知州、通判之下,并非什么常设职务,可以分走知州、通判和录事参军的权力。而且,姚广恕还兼任鄄城知县,实际掌控州治的大权,朱铭无论想干啥都会被阻挠。
朱铭把蔡京给得罪狠了,特别是朱国祥圣眷日隆,这令蔡京隐隐感到担忧。
蔡京不方便在京城乱来,却可以安插外放党羽,让朱铭在濮州难以施展拳脚。
朱铭在一众官员的陪同下,来到州衙办理履职手续,便带着家眷前往州衙后院住下。
田如用还设了欢迎宴席,请他黄昏时候去吃饭。
至于那些犯人,被分成两拨,一拨送去州院大牢,一拨送去司理院大牢。
观察推官姚广恕把犯人截住,毫不掩饰自己的夺权行为“姓钱的、姓孙的囚犯,全部移送司理院,由我来亲自审理。”
录事参军黄龟年很不爽,但观察推官有这个权力,他对此只能无可奈何。
朱铭好不容易抓了一堆,刚到州城就被蔡党截胡。
当晚参加宴会,朱铭喝得半醉回家,抱着郑元仪呼呼大睡。
次日,朱铭直奔司理院衙门,问道“案件审理得如何”
若是正常情况,此刻都还没开审呢。
司理参军靳涛却说“姚观察昨日连夜审案,已将相关案情移送司法院。”
朱铭又骑马前往司法院,问道“移送了哪些案件过来”
司法参军舒义夫苦着脸,让人拿来相关的审理文书“太守请过目。”
朱铭快速翻阅了几份,但凡涉及孙钱两家的案子,全部都说证据不足,要求司法院这边判处无罪释放。
舒义夫说道“太守,我不敢签字用印。但我签不签字,用不用印,对这些案子毫无影响。”
司法参军,只有判罚建议权。
观察推官把案子送过来,纯粹是走个流程而已。
朱铭说道“那你就建议,把案件交给州院复审”
舒义夫叹息“只能如此了。”
于是,相关案件又移送至州院,交给黄药师进行审理。
即便黄龟年改判有罪,司理院那边还有终审权,司理参军是蔡党的边缘人物,极有可能把钱孙两家无罪释放。
黄龟年拿着卷宗,已然愤怒至极“如此大案,牵涉人命数十条,他姚广恕一晚就审完了简直胡闹”
朱铭说“拖着吧。”
“拖着”黄龟年不明白啥意思。
朱铭说“阁下即便判他们死罪,司理院也有权重审,最后还不是无罪释放即便报提刑司,提刑使同样是蔡党。所以,不要审得太快,一直拖着慢慢审,把这两家人关他个一年半载。”
黄龟年说“关起来有甚用终究还是要放的。”
朱铭笑道“雷泽县正在方田均税,把他们关一年半载,他们两家的田也该方完了。”
黄龟年一怔,随即抿嘴好笑。
这位知州,太特么损了,把大家族的话事人,关起来拖着不审,却趁机清查他们的隐田。
笑完之后,黄龟年又愤懑不已。
几十条人命,有大量证词和证人,他却只能长期羁押,犯人最终肯定无罪释放。
这还有王法吗
黄龟年紧握双拳道“司理院哪天敢放人,我哪天就疏弹劾,定要逼迫提刑司再审。提刑司若还是宣判无罪,我就继续疏弹劾,把案子闹到大理寺和刑部去”
历史,黄药师连秦桧都敢弹劾,而且反复弹劾了四次,一次次被贬官都矢志不渝。
这样的人,他会怕蔡京
朱铭摇头说“钱家是开国勋贵,虽然已经破落,但还有人恩荫做武官近卫。除非钱家谋反,否则闹出再多命案,官家也肯定法外开恩,他要顾及勋贵们的想法。像曹家这种勋戚,也会帮钱家求情。这天下,终究是那些人的。”
黄龟年越听越气,因为朱铭说的是实话。
再破落的开国勋贵,那也是开国勋贵,皇帝不可能痛下杀手,顶多找几个替罪羊砍了。
朱铭能把人抓起来,一直拖着长期关押,趁机清查他们的隐田,这已经是做到了极限。就此弄倒钱家休想
便连那些马匪,都知道趁机劫掠孙家,却暂时不敢对钱家下手。
朱铭正在考虑,是否该让钱景德“畏罪自杀”。
暂时不急,视情况而定。
朱铭问道“鄄城李家,恐怕也不怎么守法吧”
黄龟年说“百年来,李家的门风还算好,只这十多年变得愈发恶劣,把祖宗积累的好名声都败光了。牵涉李家的命案暂时没有,或许也有,但被压下去了,根本送不到州院来。州衙各曹各案,还有鄄城县衙,到处都是李家的门生故吏。想查李家,比查钱家更困难”
朱铭撇撇嘴,他可不守什么规矩,因为他可以完全不计后果。
不承担后果的人,做起事来往往肆无忌惮。
就像钱家,仗着是开国勋贵的后代,也不用承担什么后果。
那就比谁拳头更硬呗
第一次写宋代,难免诸多错误,每天都在学习。宋代的知县,必定是京官,甚至是朝官,选人只能当县令。所以前面都搞错了,比如向知县,应该是向县令。
带“知”字的,基本都是京官以。比如选人做录事参军,官职就是这个。如果京官做录事参军,就要在前面加个“知”字。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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