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天,宋徽宗很忙。
元宵节刚过,宋徽宗就颁布圣旨,只要是持有度牒的道士,就可以像德高望重的乡间耆老那样,不拘礼仪的跟地方官员打交道。
随即,提拔高俅做了太尉,童贯接掌枢密院事。
孙立回京求朱国祥帮忙时,大宋正式册封段誉为云南节度使、大理国王。
接着,命令道士两千余人,定期汇聚清宝禄宫,听林灵素宣谕讲道。宋徽宗也偶尔亲自过去,听林灵素宣讲道法,每次活动耗费钱财数万贯,谓之“千道会”。
宋徽宗正式自封为“教主道君皇帝”
王仔昔也住进了清宝禄宫,有妃子罹患眼疾,皇帝派太监来求符箓。
这货随便画了两张符,对小黄门说“烧符放进水里做汤,用它浇洗眼睛便成了。”
“可治不好怎办”小黄门害怕担责。
“啪”
王仔昔一耳光扇过去“你这阉竖,恁多废话,俺说能成便能成”
小黄门被打得眼冒金星捂脸低头,眼神怨恨。但又不敢再顶撞,拿了符箓就走,生怕留在这里还要挨打。
王仔昔已经彻底飘了,打骂太监是常有的事,就连皇帝的内侍太监,都被他当做奴仆对待。
他是被蔡京引荐给皇帝的,有太监去找蔡京,请求蔡京约束王仔昔。
然而,王仔昔已经不把蔡京放在眼里,认为蔡京不该再指挥自己干啥。
林灵素则恰好相反,他对所有奸臣都溜须拍马。
林灵素对宋徽宗说“天有九霄,神霄最高,帝的长子,是神霄府玉清王,统管南方号长生大帝君。官家便是长生大帝降世,而臣则是帝君坐下仙卿,转世下凡之前名叫褚慧。”
正是这句话,让宋徽宗自封为道君皇帝。
林灵素又说“朝中诸臣,皆为仙卿下凡,转世投胎来辅佐官家。鲁公蔡京是左元仙伯下凡,王学士王黼是文华吏下凡,盛学士盛章为宝华吏下凡”
所有奸臣,在林灵素口中,都变成了神仙下凡。
刘婉仪此时已经晋升为刘贤妃正一品,同样属于神仙下凡,于是被皇帝册封为“九华玉真安妃”,乃整个皇宫里唯一的道妃。
互相打出狗脑子的蔡京和郑居中,居然放下彼此矛盾,一起赞扬林灵素道法高深。
童贯在前线得到消息,知道自己是神仙下凡,也写信对林灵素赞许有加。
刘贤妃同样喜欢林灵素,经常帮忙吹枕头风。
就连朱国祥,都混到一个仙卿身份,乃长生大帝府中圃仙。嗯,也就是神仙的园丁,为长生大帝培植仙草仙木,所以下凡之后才能寻得万年灵芝。
王仔昔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依旧嚣张跋扈。
将那小黄门打骂走,王仔昔在清宝禄宫溜达,见一群道士急匆匆赶路“你们又去那边作甚”
这些道官连忙止步,齐刷刷朝着王仔昔作揖“今日有千道会,俺们都去听通真先生林灵素讲经。”
王仔昔怒道“他懂什么道经俺炼药炼到紧要处,正好缺人手,尔等都来助我炼药”
道官们面面相觑,他们不敢得罪王仔昔,也不敢得罪林灵素,现在却被逼着站队。
犹豫片刻,一个道士说“千道会听经,是官家的旨意,贫道不敢违抗圣旨。”
其余道士,也做出选择,纷纷倒向林灵素。
“好很好”王仔昔怒急发笑。
道士们硬着头皮离去,但凡脑子正常的,都知道王仔昔肯定搞不过林灵素。
王仔昔回到自己的炼丹室,越想越气,居然发牢骚说“官家真是昏聩,那林灵素狗屁不通,道经讲得还不如俺,竟让他来主持千道会。这个差事,就该是俺的,旁人哪里有资格”
骂皇帝昏聩
协助炼丹的道士孙密觉,闻言大骇,连忙低头装作没听见。
王仔昔又骂骂咧咧“那个朱国祥也是他进献万年灵芝,俺帮他把灵芝炼成不死药。咱俩应该互相帮扶才对,朱铭改良活字时,俺还送了许多铅物。林灵素如此气焰嚣张,朱国祥竟不帮咱说话。他那万年灵芝定是假的,所以俺才迟迟炼不出仙药”
孙密觉把脑袋埋得更低,不敢再听这种话。
王仔昔发泄一通,总算畅快了些,让孙密觉带人守着丹炉,自己骑马去城里溜达散心。
当晚,孙密觉就悄悄找到林灵素“王仔昔怨怼官家,竟说官家是昏君。”
林灵素大喜,随即吩咐道“官家还指望王仔昔炼制仙药,这种怨怼之言,也没个旁人佐证,暂且还弄不死他。你莫要声张,多多记录其不臣之言,等时机成熟再一并告发。”
孙密觉又说“就在前些天,王仔昔还辱骂内侍冯浩。”
林灵素惊讶道“可是入内省的冯浩”
“便是此人,”孙密觉说道,“冯浩奉旨传话,趁机索要钱财,被王仔昔臭骂一通,骂他是没卵子的阉人。”
“太好了”
林灵素笑容满面“伱且回去,佯做无事发生,随时听我指示。待弄倒了王仔昔,少不得你的好处。”
孙密觉躬身退下,离开密室,脚步轻快,心情愉悦。
林灵素唤来一个心腹道童,派他去给蔡京送信。
蔡京把信件看完,立即回书一封,让林灵素不要妄动,等王仔昔搞得众叛亲离了再发难。
“父亲,王仔昔用万年灵芝炼制仙药,他竟说万年灵芝是假的,”蔡攸笑道,“不妨等他获罪之时,威逼利诱,令他告发朱国祥以假药欺君。”
蔡京摇头“朱国祥聪明得很,他入京之时,便说灵芝的灵气已泄。既然灵气都泄了,哪还有真假之论”
“可以再加这个。”蔡攸拿出几张纸,面全是朱铭的诗词。
蔡京看罢,依旧摇头。
蔡攸拿出一张,念道“葵丘霸气若虹霓,东略何缘遽不知。宰孔晋侯相遇处,齐桓已作在床尸。这是朱铭在葵丘李庄所作,分明在暗讽官家,把官家比作晚年昏聩的齐桓公,还诅咒官家是在床尸。”
虽然朱铭确实是那个意思,但在世人看来,这首诗不能如此理解,纯粹在以史为鉴而已。
读书人凭吊古迹,经常以史为鉴,这种诗占了大半。
此诗名为葵丘,已经传遍兴仁府和濮州,不但山东士子很喜欢,就连地方官也认为写得很好。
甚至还有兴仁府的读书人,组团跑去葵丘凭吊,跟风写了许多类似诗词。
蔡攸又拿出朱铭离京时的鹧鸪天,断章取义道“今古恨,几千般。还有这风波恶、行路难。官家超擢提拔他做朝官知州,他赴任之时,却写这等词作。他的恨在哪里风波恶又在哪里行路难又在哪里不念官家之恩反而多有怨怼”
这话说得更离谱,完全就是鸡蛋里挑骨头。
蔡攸再拿出朱铭留给李师师的临江仙,说道“这词更是写得吊诡,繁华东京,被他写成残破都城,他在诅咒大宋要亡国吗”
蔡京看完这三首诗词,自己都觉得扯淡,无语道“官家看了顶多生气,不会有什么惩戒。你整日盯着那父子俩作甚”
蔡攸解释说“如今最得宠的近臣,是我与王黼、李邦彦。王黼是郑居中手下头号大将,李邦彦又跟朱铭私交甚好,朱铭还倒向了郑居中。他们合流是迟早的事,再加一个朱国祥,今后必为心腹大患。”
蔡京仔细思考,说道“朱国祥一向不喜多言,朱铭蹿下跳不过小丑而已。你们因为一点小事,就撺掇官家把朱铭调离濮州,这恐怕已令官家心中不喜。当务之急,是要对付王黼朱家父子可以暂时不管。”
蔡京最恨的便是王黼,叛徒总是比敌人更可恶。
而且叛徒越来越多蔡京感觉快压不住了。
刚刚卸任的枢密使邓洵武,也就是朱胜非的岳父,作为蔡党元老级人物,也隐隐露出投靠郑居中的征兆。
在对西夏作战,邓洵武认为不能再打下去。
而且,宋徽宗透出要联金攻辽的心思,蔡京立即着手跟金国接触。这也遭到邓洵武强烈反对,认为应该再缓几年,大宋如今的财力已扛不住。
于是就出现诡异现象,蔡京居然联合童贯,撺掇皇帝把邓洵武给撸了。
蔡京宁愿暂时放弃枢密院,也要制止邓洵武的背叛行为
当然,也不是一棍子敲死。
邓洵武被撸掉枢密使职务的同时,又加封为莘国公,拜少保,恩典如宰相。只要邓洵武老实听话,蔡京还会让他重新做枢密使。
顺便一提,邓洵武封国公,理由是镇压了五溪蛮造反。
去年不仅四川的泸南夷造反,后世贵州、重庆、湖北、湖南交界的五溪蛮也在造反。原因同样是地方官横征暴敛,激得少数民族首领起义。
对了,福建也有百姓造反
在这种遍地造反,且西夏战事未歇的情况下,宋徽宗真的已下定决心联金攻辽。
只不过,暂时不知怎么联络金国,没人敢穿越辽国土地前往东北。
蔡京不把朱家父子放在眼里,叮嘱道“只要这父子俩不再闹事,便莫要再生事端,你该把矛头对准王黼”
“是。”
蔡攸听了脑壳疼,他知道皇帝多宠信王黼,根本就不可能扳倒啊。
这厮脑壳疼的时候,朱国祥正在向皇帝求情,请求赦免杨志的杀人罪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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