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后期,罗马罗尼政权动荡,在社会严重失序的情况下,大量犯罪事件钻了漏子、不断在地底下滋生。甚至是一些原本就潜藏着的罪犯,也越发张牙舞爪,地下的违法产业链一时间如日中天。1
直到九十年代后期甚至是二十世纪初,因那次动荡而滋生出来的各种罪恶与违法产业,都没能被完全平息消失。
1997年。
罗马尼亚,偏远的城镇。
某一户自建民宅的地下室内,拘束着这么一位女性。
有着阳光般浅金色的凌乱长卷发。
有着一对无比特别,如同融化白银般的眼睛。
只是她手脚都套着连有长长的铁链的镣铐。
那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墙面上,链子很长,没有卡住的话,大概足以让这位囚徒在这个房间内自由行动。女人身上套着一件白色的无袖连衣裙,而裸露出来的手脚,那除了脸之外能看见的每一寸皮肤,都布满了大面积的伤疤,烧伤,刀伤,鞭打伤甚至右手腕和左脚腕都看上去有不同程的变形是那种打断后骨头畸形愈合导致的痕迹。
尽管身旁就是床铺,但女人只是背靠着冰冷的墙,垂着头坐在中央的地面。
在昏暗的房间内,她一声未吭,也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咔咔的细碎声响悄然响起,她面前坚不可摧的铁门,被人从外推开。
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在门外探头探脑,小心翼翼又犹豫不决。
女人冷漠的抬起眼。
那对眼睛里没有半点高光,但也没有半点脆弱。
里面盛满的,只有刀锋般刺骨的排斥与残酷,像是只永不会被驯服、随时会噬人的野兽。
铁门外,一个有着漆黑长卷发,银色眼睛,同样消瘦,脸上还带有淤青的女孩,拿着一块干瘪的面包和一杯水,率先蹑手蹑脚地走向了她。
她一路靠近,直到女人用仿佛硫酸淌过般刺耳的嘶哑嗓音吐出一个字
“滚。”
女孩身体一抖,停下脚步。
她动了动唇,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孩。
男孩同样黑发银眼,身形消瘦。
他看上去比女孩大个几岁,身上的伤痕也要更多嘴角有着未愈合的血痂,一只眼睛红肿睁不开,裸露的手臂也是斑斑点点像是被什么抽出来的淤青与血痂。
他同样犹豫不决,但看见女孩的求助目光,还是鼓起勇气走到对方身边,结结巴巴地替她开口“这是,我们偷偷拿来的。”
女孩顺势颤抖着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前,用稚嫩又不流畅的嗓音害怕又担心地说
“爸爸刚刚出门了要快点吃掉喝掉。”
“”女人没有动弹,只是沉默的凝视着面前的两人。
一个五岁的女孩。
一个十岁的男孩。
显而易见的兄妹。
并都有着与她如出一撤的银眸。
女人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哪怕是一丝一毫的触动。
里面永远都是纯粹的冷漠。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把东西拿了过来。
三两口吞下面包,再把那杯水喝下。
空下的杯子被抛回女孩怀里。
“你们该走了。”
女人闭上眼,再度用嘶哑地嗓音冷淡的说着,之后不再做任何反应。
五岁的女孩拿着那个杯子,和男孩一块恋恋不舍的离开了牢笼。
兄妹两人从可怕的地下室回到上面的住宅,可刚刚出来的一瞬间,两个孩子的步子一顿,神情涌上惊恐,有些猝不及防的撞见了凶神恶煞又眼神愤怒的男人。
女孩手里的杯子咔嚓的掉落地面,摔碎了。
“你们又偷偷给那个婊子送东西了我是不是说了要饿她三天”
雷霆般的声响伴随着唾沫喊出,男人快步走来,迎面就是对女孩的一个响亮巴掌
“不知服从不知感恩的白眼狼,我那么多小崽子里就你们最听不懂人话,谁给你们吃喝的不记得了吗就知道违背我的命令混蛋,混蛋”
“这个不听话的小婊子就算了,██你也和她一起违背我,给你好东西也不珍惜,两个混账玩意。”
男人抽出了皮带,于是拳脚与粗言烂语的谩骂,如同雨点般掉落在两个孩子身上。
年长一些的男孩没有半点犹豫的将女孩藏在怀里,可尽管如此,也依然无法完全将女孩护住。
他一声不吭,面无表情,眼泪也没有掉一滴。
但只有五岁的女孩因为疼痛控制不住红了眼眶,但也没有吭声。
他们都低着头,不反抗,也绝不和这个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对视。
因为他们很清楚,他们现在没有这个能力,而一旦被对方看见他们那对银眸中藏不住的憎恨,就一定会迎来变本加厉的暴力。
不久后又有两人进了屋。
两人看了一眼这个状况,就视若无睹的移开了目光。
兄妹两人还有两个兄长,同父异母,只不过与叛逆的他们不一样,这两位兄长是父亲的帮凶。他们不仅脑袋里装的东西和他们爹一样,而且不管对外怎么嚣张,回到家都仍旧以他们父亲的话为首。
10岁的银眸男孩,本来也能成为他兄长里的一员。
顺应主流,可比逆着走要舒服多了。
可惜他继承了无比叛逆的血液,生来就一身逆骨,不爱当一条摇尾乞怜的家犬。
迟早有一天
伤痕累累的年幼野兽牙齿发出微不可闻的声响。
迟早有一天,我要把妈妈的耻辱,妹妹的耻辱,我的耻辱,全部都一一奉还回去。
我要他们死无全尸。
腐败滋生的土壤,长不出纯白的花。
仇恨之火在胸口燃烧的男孩,也无意成为无瑕的花朵。
他要成为剧毒又致命的荆棘。
可是。
迟早有一天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
1998年。
“不是金发啊。”
“没办法,不过眼睛颜色足够稀奇,也算是好货吧。”
“脸还可以,但是太瘦了。”
“随便养养就能好起来,这个年纪的小鬼半年一个大变样。”
“行吧,我要了,不过说好的价格得减一减。”
“啊你不是答应了我那个价了吗”
“那是昨天的价,你也知道,现在这行没十年前的时候好做了,每一天都在赔钱。”
“你陪个屁,就你买卖渠道多。”
随着生父与另一个人讨价还价,不久后,刚满六岁的女孩被拽着头发拖出了家门。
女孩挣扎,唾骂,甚至一口咬在大人手臂上,但终究没能逃过被拖上车的命运。
“去死,去死,去死啊,王八蛋,人渣,我要杀了你们”声嘶力竭的女孩太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她眼底满是绝望和憎恨,在被揍了一拳,头晕目眩之际,拼了命的对着父亲身后倒在地上的男孩伸出手。
“哥”
男孩听见了声音,动了动,脑袋抬起了一点。
磕破了的额角淌下的血糊满了他半张脸,他挪动着手臂,也努力朝前方伸出。
然后。
手被他父亲一脚踩在了鞋底下。
咔嚓。
男孩听见自己的手腕传来一声刺响,与此同时,是连绵不断的巨痛。
他听见他父亲又在和人对话
“喂,这小子你要不要他脸也长得蛮漂亮的。”
“怎么你不是一贯留儿子帮你处理生意的吗”
“这玩意养不熟,仿佛脑子有问题一样我有两个听话的儿子了,现在也不缺这个。”
“这样啊,那你找别人问问,我不要,我只收五六岁的,你这个超龄了,性格还差。”
杀了你,杀了你,杀了你。
撕碎你的脸,剖开你的胸膛,刺穿你的脏器,将你分割成无数段
可不管杀意如何强烈,两只稚嫩的银眸幼兽,也依旧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彼此消失在视野中。
而他们这样的孩子,只不过是万千太阳无法照射到的黑暗角落里,平平无奇的其中一个。
。
2010年。
纽约。
凌晨两点十五分。
踏、踏、踏、踏
伴随着清脆的高跟鞋脆响,一手转着钥匙的贝尔摩德步伐优雅的停在了心理事务所的大门。
钥匙打开了锁,进来后直接关上门,她熟门熟路的越过前面的候诊室与诊疗室,一路沿着走廊走到事务所的内部私人领域。
“咚咚。”
抬手敲了敲某一间房门,然后不等回复,她直接拧下
门把。
吱呀一声。
房门打开,中央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的尼昂,骤然睁开了锐利又杀意四溢的银眸。
“咔嚓”
以惊人的速度抽出手枪、松开保险,扣在扳机上的手指仿佛即刻就要摁下。
只是抬眼刹那在眼中晃过的一缕浅淡金色,让尼昂的手一顿。
漂亮的、像是阳光一样的金发。
“巴罗洛”
贝尔摩德脸上的笑意一僵,毛骨悚然的感觉从脊背窜上大脑,她当即厉声喊道,不仅迅速侧身躲到墙后,脸上的轻松自在也彻底消失。
直到危险的枪口垂下,银眸的男人不确定的喊了一声“贝尔摩德”,她才缓缓松了口气。
“当然是我。”贝尔摩德挑眉,谨慎的上前,目光打量,随后才恢复了原本轻松的语调,半开玩笑般“要捏捏我的脸,看看我是不是易容吗”
“不用。”尼昂观察了一下对方,把枪放回原位,然后顿了顿,“抱歉。”
“道歉就不必了,看在你好像不是故意吓我的份上。”贝尔摩德风情万种的翘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不过你怎么了,看着迷迷糊糊的,我一路可都没收敛脚步,你居然完全没听见这可真难得睡着了做梦了”
“只是打了个盹。”
尼昂说着眼神微沉,片刻后将立即微笑着将眼眉弯起,于是,银眸里的情绪就这么被藏了起来。
他语气自然平静,像是在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在梦里梦到了以前得罪过我的不可回收垃圾,真是晦气。”
“得罪你的人能被你记到做梦都忘不掉,难道还没死”
“不,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尸体大概被分成了起码十份”
“诶,看来确实有很大的恩怨嘛。”贝尔摩德撑着脸,饶有兴致“死了都还能被你记着。”
“毕竟那家伙不是我杀的嘛,我只是帮了点小忙。”尼昂耸耸肩,“仇人不是自己弄死的,多少会有点遗憾。”
“不是你弄死的,但你帮了忙难以置信,你居然会把报仇的机会让出去。”
“因为那是个遭人恨的究极人渣嘛,恨他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有的是人比我更加想要动手想要抓住那美妙复仇机会的,是位美丽尊贵到惊人的女士,所以我就让步了。”
尼昂仿佛想起了什么,情绪开始上扬
“不过,虽然没能亲手手刃对方,但我却看见了世界最为美丽炽烈,足以让我铭记一生的画面,也得到了更加重要的东西,所以,我也不算亏。”
“哦什么画面和东西”
“那就是仅属于我的秘密了。”
竖起一根手指,银眸的男人微笑着中断话题
“好了,那是些对外人来说很无聊的事,我们换个话题吧贝尔摩德小姐,欢迎来到我的事务所,你今天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到耀眼。”
“说起来,你深夜亲自来拜访,是有什么事吗是有什么吩咐还是想问工作的进展如果是想问你要的那份资料的进度,我大概下周就能给到你。”
贝尔摩德“啊,我没担心你的工作进度,我只是恰好路过,所以顺路过来看看你罢了。”
“只是路过来看看我”尼昂歪头“虽然这是我的荣幸不过,我们之间就没必要说客套的话了吧”
“嗯哼,虽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但我确实有点好奇又不解的东西想要问问你。”
贝尔摩德笑容渐渐变得促狭,她眼眉微弯,嗓音带着点探究
“我在昨天看见了一起相当有趣的新闻你度假回来、下飞机的那天,似乎在机场被个美国通缉犯给挟持了我想我应该不会看错新闻里的那张脸,好歹是我亲自设计出来的人皮假面呢。”
“”尼昂顿了顿,嘴角的笑容差一点都要垮下去。
倒也不是顾忌什么,这事并不需要隐瞒,他只是单纯觉得丢面子。
到底还是被上司给看到了。
尼昂心底再度记了诸星大一笔账。
“什么通缉犯,能把我那么可靠又强大的巴罗洛给挟持,甚至还让你把车让出去,配合他一块逃亡”贝尔摩德意味深长“这着实让我不得不感到好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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