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刚认识关宁襄的时候,祁西屿已经跟着爷爷生活了好几年。或许是因为他从小就没什么情绪，除了读书对所有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样子，让两位爷爷觉得他不会关注他们的谈话；也或许是认为他还小听不懂,总之那时候他们聊天,通常不会记得避开祁西屿。

    祁西屿对别的事情倒是真不关注，对关宁襄的事情，却总忍不住会多听一耳朵。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面，关宁襄不仅当众说最喜欢他，还直接啃了他一口。这对祁西屿来说,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他从来没被人那么关注过,也没见过关宁襄那样可爱的妹妹，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深深吸引了。

    可是那么可爱的妹妹，身世却比他还惨。

    他是从小就不得爸妈喜欢，但好歹家里条件好，父母也不会故意虐待他，顶多就是忽视。

    而关宁襄的父母,却更可怕。

    从关家老宅就能看出来，他家以前也家境殷实。

    关爷爷非常有能力,年轻的时候白手起家,将公司越做越大。

    而关宁襄的奶奶是一位标准的大家闺秀,不喜欢名利场上的勾心斗角，加上她身体不好，适合在环境安静空气好一点的地方生活。

    关爷爷年轻的时候忙着挣钱,没什么时间陪老婆，所以等儿子长大结婚后,关爷爷就将公司交给儿子，自己带着老婆回老宅住。

    一住几年，老爷子只看到新闻里公司蒸蒸日上，日常电话交流也没发现异常，他便真以为他们过得很好，却不知道儿子和儿媳之间有了巨大的矛盾。

    具体是什么矛盾祁西屿不知道，只知道有一次关宁襄奶奶无意中回家，看到儿子生气在虐待关宁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身体本来就不好，气到当场晕过去，没多久就去世了。

    关爷爷受到多重打击，身体也垮了。

    不过不管他身体多糟糕，也不能容忍孙女被虐待，所以马上安排人将关宁襄接到老宅，亲自照顾。

    但是，关宁襄父母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得到解决。

    关宁襄搬到老宅没多久，她父母就双双死于一场车祸。

    根据警方的调查，应该是夫妻俩车上争吵，导致的车祸。

    关爷爷已经顾不上伤心难过，因为他发现公司也存在很大问题，还有负债。

    他确实没有那个精力再去拯救公司，思索再三，还是将公司卖了。

    根据祁西屿听到的，当时的资产还不够还债，所以关爷爷才将老宅也抵押了。

    至于后来他为什么会直接卖掉老宅，祁西屿不太清楚，估计还是和债务有关系。

    关爷爷一生大起大落，一度难以接受如此多的变故，简直生不如死，幸好还有关宁襄。

    她受了太多苦，早早地学会看人脸色生活，第一次接触的人都会觉得她特别乖巧懂事，可细想其中的缘故，却更让人觉得心酸。

    关爷爷年轻时候原本是个有点痞气的人，为了照顾小孙女，都变得温柔耐心起来。他特别宠关宁襄，要什么给什么，就是希望能够治愈她。

    或许是年纪小，记忆不太深刻，也或许是因为这孩子真的天生抗击打能力强，在关爷爷的细心照顾下，关宁襄很快便恢复了小孩子该有的活泼灵动。

    关爷爷这才敢将她带到祁家，介绍给别的小伙伴。

    所以，祁西屿他们一开始见到的关宁襄，就是趋于正常孩子的关宁襄。

    即便祁西屿听过两位老人的对话，也并不会知道关宁襄曾经经历过什么，其他的孩子当然更不会知道。

    直到关爷爷生病住院，祁西屿这个“未婚夫”被指派过去给关宁襄讲睡前故事。

    有一天晚上，他又忘记回祁家，倒在关宁襄床上睡着了。

    半夜的时候，他感觉有人踩了他一脚。

    睁开眼一看，没有人，连关宁襄也不在。

    这很奇怪，他睡前明明看到她睡了。

    祁西屿很不安，跑出去找关宁襄。

    却看到她在院子爬树，像只猫一样，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爬树。

    祁西屿那时候小，倒不觉得害怕，反而以为关宁襄是贪玩，他看着她的动作觉得很可爱，就站在旁边看。

    他本来也不爱说话，这一站就是两个小时，他都快再次睡着的时候，关宁襄忽然喊了声“喵喵喵”

    祁西屿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她在跟自己对暗号，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就回了句“汪汪汪”

    关宁襄又喊“喵”

    祁西屿“汪”

    两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在院子里对起“话”来。

    那时候关爷爷有请一位阿姨来照顾关宁襄，但是阿姨看大人不在就不是很负责，自己早早睡了。

    半夜里被奇怪的叫声惊醒，出来看到这一幕顿时大惊失色。

    阿姨一把将祁西屿拉进屋子里，低声道“别吵。”

    “怎么了”祁西屿不理解。

    “襄襄这是在梦游。”阿姨说，“梦游的人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也不能叫醒她，不然她会死或者疯掉”

    那是祁西屿第一次知道梦游，阿姨说得吓人，他不敢再和关宁襄“对话”。第二天他去查了好多关于梦游的资料，虽然他早慧，可到底也才七岁，有很多东西看了资料还是不懂。而且那时候的资料，也远不如现在这么方便。

    他一知半解，对阿姨的话信以为真，不敢再在关宁襄梦游的去打扰她。

    可是他也不放心让关宁襄晚上一个人爬树，于是之后每天晚上，他都睡在关家，有时候关宁襄不会梦游，有时候会。

    祁西屿总是睡在床外侧，她只要一梦游，他就会醒过来，跟出去，然后在旁边守着。

    不过，他不敢再出声。

    刚开始，关宁襄会对着他“喵”，祁西屿不吭声，她喵两声就算了。

    后来，她“喵”的声音越来越大，时间越来越长。

    终于有一天，她跑过来挠了祁西屿一下，像是很生气。

    “你干什么”祁西屿突然遭遇袭击，没忍住脱口说了句话。

    说完就后悔得要命，生怕这句话会害死了关宁襄。

    关宁襄面无表情地看他“你这只狗子也成妖了居然会说人话”

    祁西屿

    “那我们来打一架吧。”关宁襄摆出打架的架势。

    祁西屿不敢跟她打，怕害了她。

    但他意识到，在关宁襄梦游的世界里，他似乎是只狗子。

    他也发现，跟梦游的人其实可以说话，并不会害死他们。

    祁西屿有点好奇关宁襄梦游世界里的另一面，所以白天还特意去观察狗狗是怎么叫的，他想学得像一点，觉得那样跟关宁襄“对话”很有意思。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那一幕还被关宁襄偷看了去。

    可惜的是，他学好“狗语言”后，关爷爷就从医院回来了。

    祁西屿没有理由再留在关家，晚上不放心，还曾偷偷溜出来，透过大门的缝隙朝里看。

    他发现祁爷爷会陪着梦游的关宁襄，发现那个阿姨被解雇了，便没有进去，但第二天还是忍不住半夜又偷跑出来。

    次数多了，终于有一天被临时在这边过夜的祁朗撞破。

    祁朗非要跟着他去看，那天关宁襄刚好穿着关爷爷给她新做的猫咪装，她在树上玩的时候真的像只猫咪，可爱到爆炸。

    祁西屿求着祁朗保密，他答应了。可没过几天，祁西屿就发现，祁家好几个兄弟都知道了关宁襄有套猫咪装的事情。

    祁西屿情感迟钝，但不代表他傻，他非常确定是祁朗透露的消息，去找他对峙。

    结果祁朗不仅不承认，还倒打一耙，跟祁爷爷说祁西屿是个变态，晚上偷看隔壁小姑娘。

    祁西屿自然是不承认，说出了实话。

    祁爷爷信没信他不知道，反正从那天开始，祁家晚上便有了守夜的保安，他再也没机会出去。

    后来祁西屿听关爷爷跟祁爷爷聊天，说起关宁襄的情况开始好转，渐渐不再梦游，他才放下心来。

    后来祁西屿又再去了解过梦游症，知道梦游者大多是儿童，成年后基本不会再梦游，以为她真的已经彻底好了。

    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几乎都睡在同一个房间，祁西屿确定关宁襄今天是第一次梦游。

    看来，她的梦游症没全好，但确实也减轻了很多。

    祁西屿现在还知道，梦游症的发生，可能和恐惧焦虑等情绪有关。

    关宁襄明显有些恐高，不管她藏得多好，今天那几项刺激运动，还是让她感受到了恐惧和压力，所以她才会再次梦游。

    祁西屿想明白后，迅速下床，想跟出去，关宁襄却又忽然掉头，直愣愣走向衣柜。祁西屿脚步一顿，看到她打开衣柜，在里面胡乱翻找。

    衣柜里东西本来就不多，她很快翻过，没找到想要的，忽然“喵”了一声。

    祁西屿一下听出她这声是生气了，脑子里灵光一闪，意识到她是在找猫咪装。

    猫咪装祁西屿忽然想起上次节目组送的衣服，好像还真带过来了。

    他凭记忆在衣柜底层找到一个黑色的袋子，里面果然是那套猫咪装，不过祁西屿犹豫一下，只拿出一个发卡递到关宁襄面前。

    关宁襄果然接过去，往头上一戴，然后就不再找衣服，再次朝门外走去。

    她想爬树祁西屿吓死了，急忙跟上去。

    关宁襄已经走到楼梯口，抬脚就往前迈。

    按照她这个姿势，一定会踩空。

    祁西屿一把将她抓过来，也顾不得她会有什么反应，一个公主抱将人抱了起来。

    关宁襄迟钝地眨眨眼，像是有感觉，又像是没有感觉。

    “汪”祁西屿生怕她挣扎之下做出什么暴力举动，飞快叫了声，“汪汪”

    关宁襄果然没有挣扎，眨眼的动作快起来“喵喵喵”

    “汪汪汪”祁西屿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一边胡乱应着，一边飞快跑下楼梯。

    关宁襄似乎感觉到不对劲，这回没有回应他。

    祁西屿已经很久没遇到她梦游了，不确定她现在的状态，下楼梯后还是选择先将人放下来。

    关宁襄像是眨眼就将他忘了，也像是根本就没和他对过话。

    她略过他，面无表情地继续朝门口走去。

    祁西屿以为她还要去院子里爬树，继续跟上。

    关宁襄却转身爬上了沙发。

    因为录制节目，大厅里留着一盏壁灯，虽然光线不强，但是也能看清楚人物动作。

    她真的是用爬的，可能是把沙发当成了小时候的树。

    祁西屿稍微松了口气，爬沙发比爬树好，从沙发上跳下来至少不会受伤。

    可关宁襄并没有跳下来。

    她爬上沙发后，就蜷缩成一团，双手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看起来竟然在难过。

    祁西屿记得她小时候梦游虽然也没有表情，但从她的动作可以看出来，她在梦游状态时应该挺开心的。

    这一次，好像不太一样。

    “汪”祁西屿试图引起她的注意。

    关宁襄眼皮都没动一下。

    “”祁西屿想了想，再次试探道，“我也成妖了，可以说人话，你这只小猫咪是不是也成妖了”

    关宁襄这次缓缓朝他看了过来，半晌忽然反问“你看到我家狗子了吗很可爱的狗子。”

    祁西屿“我就是啊，你不认得我了”

    关宁襄还是直愣愣地看着他，也不知道是根本没听到他的话，还是在思考，亦或者是没听懂。

    半晌没动静，祁西屿又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不开心了”

    关宁襄这次倒是回答了“今天都没有亲亲，我家狗子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喵了”

    “没有别的喵。”祁西屿看了眼镜头，哄道，“回卧室亲亲。”

    关宁襄突然仰头“不要，就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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