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1章

    清晨沈净晗醒来时,周稳正背身站在床尾穿衣服。

    她很轻地翻了个身，将脑袋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

    周稳听到声音转过身,弯起嘴角，“醒了。”

    沈净晗觉得他这样盯着人一粒粒系扣时特别性感,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

    从前岳凛也是这样,穿衣服脱衣服都喜欢当着她的面,然后臭屁地装作不经意间秀出他辛辛苦苦练出来的腹肌。

    岳凛上警校后一直留寸头,周稳头发要长一点，打理后很有型,青青背地里总说他和电视上的某个男明星长得像。

    沈净晗后来搜过那个人，并不觉得他们像，甚至觉得那人不如周稳。

    大概他占了跟岳凛长得像的便宜,在沈净晗这里别的男人不可能比岳凛好看。

    昨天衣服全湿了,周稳帮她洗了还没干,沈净晗裹在被子里出不来。

    周稳给她扔了一件自己的黑衬衫,宽宽大大,堪堪遮住腰下,沈净晗拎起衬衫看了看,“你不会想让我穿这个回去吧。”

    周稳说“你愿意我还不愿意,先下楼吃饭。”

    锅里煮好了黑米粥，应该是昨晚他预约的定时。

    微波炉里有刚热好的酥饼，煮蛋器里两颗煮好的鸡蛋。

    周稳总是不紧不慢地做好一切准备,不像岳凛，犯懒的时候会和她一起晚起，抱着她在床上赖很久，然后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洗漱,骑自行车载她，路过常去的早餐店扔进去几块钱，拿两根油条急匆匆地送她回学校。

    别墅的门铃响。

    周稳过去开门，助理送来一个手拎纸袋，周稳拿回来放在沈净晗一旁的餐椅上。

    灰白色的纸袋很有质感，沈净晗抬头看他。

    周稳说“吃完饭试试，看合身吗。”

    沈净晗勾着纸袋看了一眼，是一套晴山色的连衣长裙，触感柔软，轻薄飘逸。

    这个品牌沈净晗知道，是她平时不会买的牌子。

    她松开纸袋，“我不要。”

    周稳似乎早猜到她是这样的反应，笑得很痞气，“那你只好穿着我的衬衫回去了。不过我应该还会再借给你一条裤子，因为我不太想让别的男人看见你的腿。”

    他开玩笑的语气，听起来色色的，不太正经，沈净晗瞪他一眼。

    这男人好像特别喜欢她的腿，每次都要亲很久。

    岛上没有正经商场，只在一条巷子里有很多沿街小店，卖得都是海边沙滩裙之类的衣服。不知道他在哪里搞到这种。

    沈净晗问他，他说让每天上下班通勤出岛的下属从青城带回来的。

    “多少钱，我还你。”

    “跟我还要算这么清”

    “清楚一点比较好。”

    周稳看她几秒，“那先欠着，以后再说。”

    最后沈净晗还是换上了这套裙子。

    “他发视频，我选款，怎么

    样，好看吗”周稳站在身侧看着镜子里的女人。

    他的品味很不错，颜色素雅，尺码选得也很合适，这么有经验，大概以前也常常给女人买衣服吧。沈净晗想。

    周稳的助理打来电话，询问他上午的会议是否能到场，周稳说会去。

    他挂了电话，沈净晗就说“你去忙吧，我回去了。”

    周稳没说别的，两人收拾好东西，将沈净晗半干的裙子折好带着，一起出了门。

    时间虽然很赶，但周稳还是先把沈净晗送回旧时约。

    青青已经习惯自家老板偶尔夜不归宿，看到周稳也没有太惊讶，笑着打招呼“稳哥。”

    她现在跟周稳熟了，和成旭他们一样叫稳哥，只有沈净晗叫他名字。

    周稳点头答应，又跟几只小猫咪打招呼，猫咪们一如既往地高冷，一只也没有理他。

    尤其是红豆，每次见着他就龇牙，跟之前在简生怀里撒娇时完全是两幅面孔。

    周稳怀疑是不是那次偷偷来放项链时它记住了，认为他是坏人，还顺道通知了另外几只。

    青青正在吃一碗牛肉粉，沈净晗看到包装袋，“不是常叔家的”

    青青说“常叔家的牛肉粉没有以前好吃了，以前我一天不吃就难受，现在不吃也就那样了。这家昆记我新开发的，特好吃，尤其是辣椒油，特别香，你尝尝。”

    她想给沈净晗分出一点，沈净晗说已经吃过早饭了，“你吃吧，吃完去休息，我看店。”

    周稳已经准备走了，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转头问青青“常叔是哪家店”

    青青说“常记牛肉粉。”

    “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好吃”

    青青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如实回答“就前段时间。”

    周稳思索片刻，“店在什么位置”

    “海洋馆对面那条小吃街里。”

    “昆记也是那边的”

    “是。”

    沈净晗觉得他问得奇怪，“怎么了”

    周稳说没事，他看了眼沈净晗，“我先走了。”

    “嗯。”

    这天上午，周稳在景区办公楼开完会，处理了一些杂事，中午一个人去了常记牛肉粉，正午饭点儿，店里空了一半位置，他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一碗牛肉粉。

    老板是个光头的中年大叔，大概因为生意不好，他心情也不太好，整个人丧丧的很没精神，面端上来后就拿着蒲扇坐在门口，翘着腿看外面人来人往的游客，偶尔吆喝一声。

    周稳喝了一口面汤，没什么特别的味道，普普通通一碗面，他吃了半碗就结账。

    出来后他沿街往里走了二三十米，看到那家昆记面馆，和常记牛肉馆不同，这边明显热闹不少，站在门口就能闻到一股很诱人的香味。

    老板是一对中年夫妻，笑容满面地把他请进去，安排在仅剩的一处空位上，“您吃点儿什么”

    周稳看

    了眼墙上的菜单，“麻辣面。”

    “好嘞”

    等待的间隙，周稳用一次性筷子蘸了点桌上的辣椒油尝了尝，酥酥脆脆，炸得很香。

    很快麻辣面也端上来，一碗香喷喷的面，红油浮在汤上，配了些青菜点缀，很有食欲。

    他只吃一口便不再碰。

    筷子拨开面条，翻找片刻，果然在碗底的调料碎渣中看到可疑物。

    他没说什么，拍了照片，付账后离开。

    这天晚上，周稳撬开地板，取出日记本，记录了几行字。

    最后今日收支明细那里，他写

    女士裙装一套，价值7999元从我工资里扣。

    周少爷是不会每天都去上班的，所以这天去过后，第二天助理就很有眼色地没有打扰他。

    周稳在俱乐部混了一会儿，直接拐进隔壁旧时约。

    “跟我出去一下。”他敲敲吧台桌子。

    沈净晗从电脑前抬起头，“干什么。”

    “带你去个地方。”

    沈净晗摇头，“我没空。”

    周稳探身看了眼电脑屏幕，“这不是挺闲。”

    “一会儿要来个团。”

    周稳不由分说越过吧台拉她起来，“走吧，跟我走。”

    “哎”沈净晗被他拽出去，“你干嘛。”

    周稳拉着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告诉厨房里的青青“待会来团叫你成旭哥过来帮忙。”

    周稳带沈净晗一路往东，经过落日观景台和钓场，沿着海岸线继续走。

    那里平时连本地岛民都不去，一个人都没有，周稳牵住她的手。

    “你到底要去哪，这边什么都没有。”沈净晗活动范围很小，最远只到钓场。

    周稳带她绕过一片巨大的礁石，“谁说什么都没有。”

    沈净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那里的海边搁浅了几艘废弃的老式渔船。

    斑驳老旧的船身，交错的绳索，船头系着红绳，桅杆上挂了一面五星红旗，船体右侧隐隐有一行白字，只能看清其中一部分xx渔36128，应该是船的编号。

    这边没有细密的沙滩，全是石头，周稳牵着她走向里面最靠近海的那艘船，“没事时我喜欢一个人来这边坐坐，没人打扰，很舒服。”

    沈净晗提着裙摆，周稳将她拉上船。

    船舱里应该被他清理过，不十分杂乱，外面的甲板处一片空地，站在船首吹吹风，看看海，很安静惬意。

    像一个秘密基地，一踏进来，整个人都放松许多。

    沈净晗笑着回头，“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周稳有一瞬间的恍惚。

    有多久没有看到她这样的笑容了

    记不清了。

    他走到她身边，抬手拨了拨她眼尾处的几根碎发，“你忘了，这是我家的地盘，我什么不知道。”

    沈净晗说“你来这儿都做什么，就

    发呆看风景”

    周稳想了想，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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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少爷也有心事。”

    “我有很多心事。”他作势掐她脸蛋，“告诉你多少次，不要叫周少爷。”

    沈净晗拨开他的手，转头看海面上飞过的一群海鸥，“那你带我来干什么，一起发呆吗”

    周稳手臂倚着掉了红漆的栏杆，“游泳。”

    她怔了怔，“游泳”

    他淡淡“嗯”，“那天不是答应了带你游。”

    沈净晗沉默一会儿，“我不太敢。”

    周稳静静看着她，“那天不是下水了”

    她没说话。

    周稳压低身子，凑过去瞧她眼睛“怕我死啊。”

    他靠得近，身上那股淡淡好闻的味道很清晰，沈净晗偏头不看他，扯开话题，“没有泳衣怎么下水。”

    面前的男人踢了踢脚下的袋子。

    沈净晗低头一看，不知他从哪里变出这么个纸袋，里面隐隐能看到泳装，泳镜，白色浴巾，甚至还有女士内裤。

    原来早有准备。

    周稳捏了捏她的手指，“天快冷了，再不试试就要等明年了。”

    虽然他们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但周稳很尊重她，她在船舱里换衣服时没有进去。

    沈净晗再一次感叹周稳选衣服的品味。

    他没有为她选性感的比基尼，而是选了纯黑色的套装。

    剪裁恰到好处的腰线，俏皮的短裙遮住腿根，身后只用几根细带系着，一层轻薄的细纱罩在外面。完美的曲线若隐若现，藏匿其中，比直白地暴露更耐人寻味。

    周稳也换上泳衣后，带着沈净晗下了梯子，迈入水中前，沈净晗忽然停下。

    周稳转身，牵住她的手，“没事的。”

    她垂着眼睛，看起来很紧张，手也很凉，“周稳，我还是不下去了。”

    周稳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沈净晗不是单纯的不敢游海泳。

    虽然她没说过，甚至在给岳凛的信息里也从没提过，但他看得出来，她恐惧这片大海。

    她过着撕裂般的生活，折磨着自己。

    一边守着这片大海，每天都能看到，一边害怕靠近。

    周稳闭上眼睛。

    心里绞着疼。

    沈净晗想要退缩，“周稳，其实我”

    “沈净晗。”周稳捧住她的脸，微微抬高，让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大海不可怕。”

    沈净晗湿着眼睛看他。

    “相信我。”他说，“我会牵着你。”

    他带着她一点点往深处走。

    沈净晗走得很慢，两只手抓着他的大手，但好像还是不够有安全感，一直提醒他慢一点，注意水里，不要一脚踩空。

    水面漫过腰上时，周稳跃入水中，游出几米，转身朝她伸出手，“来。”

    沈净晗努力平复自己，鼓足勇气，手臂才在水中滑动，缓慢靠近他。

    坚持了两米，周稳猛地往前，接住她的手，“你看，你可以的，什么事都没有，是不是”

    沈净晗从最开始只敢用基础动作慢慢游，到后来渐渐可以尝试自由转身。身体越来越放松，后面甚至可以潜入水中几秒，看海底经过的小鱼群。

    周稳一直游在她身边一米左右的位置，隔一小会儿就碰一下她的手，让她有安全感。

    见她又潜进去，他也入了水。

    海水湛蓝清澈，她闭着眼睛，万千发丝和身上的薄纱随着水流涌动，飘逸如仙。

    周稳凝视她许久，在她撑不住准备上浮时游过去，捧住她的脸，吻下去。

    床伴和谈恋爱是不一样的。

    床伴很简单，解决生理需求，彼此不干涉对方的生活，有需要时见一面，随时可以抽身，清清爽爽，不受约束。

    而暧昧亲昵的轻吻，温声细语的柔情是恋爱专属。

    沈净晗不知道周稳对别的女人是不是也这样温柔体贴，但无论从哪方面讲，他都是合格且让人舒适的伴侣。

    每次吻她时，都认真且深情。

    好像，他真的爱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