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天,很混乱。
周敬君得知自己以后可能跛脚,在病房里闹了一场,没了往昔高傲的心气儿,整个人都很颓丧,一个沉稳温厚的中年男人从国外风尘仆仆赶回来,耐心开解。
同时,周敬渊也完成了沉寂许久的第一场交易。
交易成功了。
宋队已经部署好一切,按周稳的线索在三处地点提前埋伏。
周敬渊的计划,这三处只有一处是真实交易地点,其他两处皆为混淆视线,除了他和陈师杰、付龙,没人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交易地点。
他只让周稳看着,学着,不让他多问。
结果宋队的三处人马全部扑空,周敬渊的人大张旗鼓地到达约定地点,光天化日下直接把成批的货从车上卸下来,整箱整箱的小包装真空精装面粉,捐给了附近的福利院,敬老院。“慈善家”人设不倒,群众口碑直线上升。
同一时间,云江岛半山腰的茶庄里,周敬渊和周稳相对而坐,静待结果。
两小时后,交易成功的消息传递进来。
原来那三队人马全部都是障眼法,真正的货物早已由付龙带走并走水路成功与对方接头,这第四路的具体情况连陈师杰都不知道。
周稳端起茶杯凑到唇边,用右手食指和中指向自己的方向小幅度地煽动两下,辨别茶香。
包厢外埋伏准备随时展开抓捕行动的便衣立即撤退。
令周稳不解的是,那三批货是他亲眼看着装车的,确实有其中一路是从地下工厂的仓库里运出来,怎么可能三批货全部都是面粉。
周敬渊这个老狐狸竟然还有底牌。
幸好宋队的人埋伏得隐蔽,没有暴露。
“爸,好计策。”周稳抬眼看向对面闭眼碾动珠串的周敬渊。
周敬渊面色平淡,完全没有刚刚完成了一笔巨额交易,大赚一笔应有的情绪起伏,“不要相信任何人。”
周稳冷笑,“包括你儿子。”
周敬渊睁眼,精明锐利的双眼看向周稳,摇了摇头,“不要浮躁。让你多听,多看,才能记住。”
周稳直接问“货怎么回事,怎么三路全是面粉”
“有时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眼睛也会骗人。”
这一天,地下工厂狂欢庆祝,漫天钱币飞扬,纸醉金迷,群魔乱舞。
警方再次被周敬渊戏耍,连夜开会总结,复盘全局。
沈净晗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悄然离开青城,登上飞往岳城的航班。
飞机抵达岳城时已是傍晚,但沈净晗并没着急入住提前定好的酒店,而是直接去了她和岳凛曾经读过的那所高中。
此时低年级已经放学,只有高三年级的楼层亮着灯。
沈净晗沿着栅栏走到头,穿过马路,来到那个水果冰沙常在的位置前。
这里地面干净,一点水渍都没有,那个大叔应该已经很久不出摊了。
沈净晗有这个心理准备,以前大叔就是这样,天冷了,买的人不多就不做了。
她四周看了看,朝着那排商铺走过去,直接进了第一家,“您好,我想打听个人。”
老板从电脑前抬起头,aaadquo什么来aaa看最新章节aaa完整章节”
沈净晗指着外面水果冰沙的位置,“之前那里每天都有个卖水果冰沙的大叔,您认识吗我想找他。”
老板摇摇头,“不认识。”
“打扰了。”
从这家出来,沈净晗直接拐进隔壁文具店,半分钟后出来,接着下一家。
她连续问了整栋楼的底层商户,都不认识,离这个路口最远的那两家连这里之前有卖水果冰沙的摊位都不知道。
沈净晗没有气馁,抱着背包坐在马路边,回想之前和大叔那寥寥无几的对话。
他说有个什么景区的人跟他买配方,说租店面费用高,等孩子上了初中再说。
所以他的孩子现在应该是在小学,离这里最近的小学就在下面那条街,如果他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说不定能碰到。小学现在还没放寒假,应该来得及。
沈净晗打定主意,不再浪费时间,背上双肩包回酒店休息。
她预订了之前周稳住过的那家酒店,就是他说要送她的那家。
她的房间和他同一侧,发现这里视野广阔,可以看到她上次住的那家小山楼酒店。
沈净晗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凝望岳城璀璨的夜。
手机里,和岳凛的聊天记录终止于几天前。
她再也没有给他发过信息。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做的事是不是有意义,也许到最终还是一场空,但如果不这样做,她一定会终日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就当给自己找一个答案吧。
而此时此刻的周稳,已经过上了寝食难安,夜不能寐的生活。
行动失败了,周敬渊又赢了一次,又有大量的毒品流入市场,不知要祸害多少人。
如今的境况,更不能直接捣毁那毒窝了,连仓库里他亲眼看见一点点码高的货都能变成面粉,现在剿了地下工厂,说不定一点证据捞不到,还会彻底打草惊蛇,没有一点好处。
地下工厂内一定还有其他连工人们都不知道的玄机。
宋队已经联络各地的同事加强社会闲散人员的管控和声色场所、酒吧、网吧、小旅馆等地的监管,尽量堵死最终的流通渠道,能追缴回一些是一些。
沈净晗也已经几天没有给他发信息了。
这是之前从没发生过的事。
那天他听到她说以后不再喜欢岳凛,心脏抽搐的感觉还记忆犹新。
她说了他曾梦到过无数次的话。
他和她一样,过着撕裂般的生活,折磨着自己。
一边想让她忘掉自己,好好生活,一边恐惧她忘掉自己,自私地希望她能爱他到他可以光明正大地做回岳凛那一天。
虽然她如今喜欢的人
他暂时不想称之为“爱”,虽然她现在喜欢的人依旧是自己,但就是难受,特别难受,骨头都疼的那种难受。
他现在有点抗拒和她见面,连打电话都不想。
不想听见她的声音,怕她又说什么他不想听的话。
沈净晗第二天早早起床,简单梳洗后就跑到离这里最近的那个小学蹲点儿,直到快要上课,所有学生都已经进校,也没看到那个大叔。
她放学时又去,依然没有收获。
在这件事情上,沈净晗有着空前的耐心,她在这所小学门口守了三天,没有再继续,而是转到另一所稍远的小学继续蹲守。
幸运的是,到那边的当天她就看到了那个大叔。
大叔骑着电动车,接到儿子就走,沈净晗在马路对面狂招手,“大叔”
大叔的儿子眼尖看到,拍了拍他爸的后背,“爸,那个姐姐是不是喊你呢”
大叔转头,果然看到一个年轻姑娘站在马路对面,跳起来挥着两只手,生怕他看不到。
他跨着电动车过了马路,“你叫我吗”
沈净晗激动得有点脸红,“叔叔,您还记得我吗我以前在三中上学,经常去您那里买水果冰沙。”她指了指自己的脸,“我前一阵秋天时还回来过,您说看我眼熟,您还记得吗”
大叔打量她几秒,想起来了,“是你啊姑娘,你有事啊”
沈净晗点头,看了眼马路上的过往车辆,“您靠边一点,这里车多危险。”
大叔让儿子下车,将车往里挪了挪,“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沈净晗从讲第一个字开始,心跳就有点快,“之前您说过,有个景区的人找您买配方,您还记得是哪个景区吗”
大叔回想片刻,“这我还真没太记住,好像是个什么岛。”
“云江岛”
大叔不太确定,“记不清了。”
“那您还记得找您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吗”
这个大叔有印象,“高高瘦瘦的年轻小伙子。”
沈净晗拆开手机壳,拿出岳凛的一寸证件照给他看,“是这个人吗”她补充,“这张照片年龄小一点,他现在应该是二十七岁。”
大叔眯起眼睛瞧了瞧,“轮廓有点像,但他那天戴着口罩,我没看见他的样子。”
沈净晗伸出一根手指,将照片里岳凛的脸挡住,只露出一双英俊漆黑的眼睛,“这样呢”
大叔凑近了仔细看,片刻后眉眼豁然放松,“对对,就是他。他说他老板的一个什么朋友的女朋友爱吃我家的小汤圆,还特地学了汤圆的做法呢。”
沈净晗的表情短暂地凝滞几秒,笑容像是经过漫长无尽的黑暗煎熬,终于得以重见光明,绽放开来,整个人从内而外地轻松下来,像是被注入新鲜的元气,重新活过来,“谢谢您。”
大叔吓了一跳“姑娘,你怎么哭了”
沈净晗愣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流下来,视线一片模糊。
大叔觉得这姑娘奇奇怪怪,问她找那个男人做什么。
沈净晗没解释,朝大叔深深鞠了一躬,“真的谢谢您。”
她在大叔不解的眼神中转身跑掉。
沈净晗去了陵园。
石板路蜿蜒曲折,路两旁的植被已经枯萎,只剩寥寥无几的叶子顽强地挂在上面摇晃。
她数着步子,最终停在一块墓碑前。
她从角落里捡了几根树杈,拢在一起做了把简单的扫帚,将周围的杂草碎石扫净,又用湿巾和纸巾将碑身仔仔细细擦干净,最后坐在墓碑前,盯着照片里的清隽少年看了很久。
“是你吧”她轻声开口。
“为什么不认我啊。”她用指尖轻碰少年冰冷的脸,“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你知道的,你走了以后,我过得不太好。”她垂着眼睛,用一根枯草拨弄地面的散碎石子,“你这个混蛋,是不是忘了答应过我的事了。”
“你说过要一辈子对我好,一辈子宠着我的。
“你就是这么对我好的
“你等着吧,如果他就是你,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到时咱俩就正式分手,我也能踏踏实实地找别的男朋友去了。”
她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将枯草丢到碑上,“你就等着吧。”
沈净晗回到岛上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
出门几天,店里运转一切正常,向秋很能干,将旧时约打理得井井有条,给她看这几天房间的入住情况,现金收益,线上收益,账目清清楚楚。
沈净晗夸她,“出师了。”
向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经营方面学到不少,但一遇到突发事件,像上次那个周潮的事,我就会很慌。”
“慢慢来。”
向秋去准备晚饭,沈净晗照例轮番且公平地宠幸了几只猫猫,少摸谁一下都不行。
她将从岛外带回来的新款猫罐头摆了一排,全部打开,蹲在地上看着它们吃。
向秋端出两碗饭,“汤好了就开饭。”
之前沈净晗和青青两人都是半斤八两,吃饭一直挺凑合,都是简单的菜,向秋厨艺很好,她来的这段时间,沈净晗吃到了很多她家乡那边的特色美食。
吃饭时沈净晗问这几天有没有人来找她。
向秋说“没有,倒是隔壁那个成旭打听过青青,问她什么时候考完试,还回不回来了。”
“青青笔试过了吗”
“还不知道呢,说是一月中旬出成绩。”向秋边喝汤边看向窗外,“天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雪。”
沈净晗转头看向窗外那片广阔的大海。
天黑了,沈净晗一个人去了海边。
气温比前些天冷很多,云江岛到现在才有了一点冬天的感觉。
海水冰冷,左右两边强劲的水流不断向中间聚拢,全然不似温暖的夏日那般静谧
温和。
沈净晗握着手机站在岸边,眼睛盯着不断翻涌的海浪,许久后,她拿出手机,拍了一张大海的照片给岳凛发过去。
海的那边有你吗我去找你好不好。
做完这件事,她关掉手机,重新看向一望无际的大海。
夜间强硬的海风刮得脸疼,深海中有路过的货轮发出星星点点的微弱光芒。
天更阴了。
沈净晗计算着时间,路程,一步一步走向大海。
海水浸透了她的鞋,慢慢淹没她的脚踝。
她在等一个答案。
冰冷的海水浸没她的小腿时,她听到了身后极速奔跑的声音。
那声音由远及近,越来越明显,她甚至可以听到那道熟悉的喘息声。
直到那人一脚踩进水里,水花四溅,瞬间到达她身边,一把扯住她的胳膊,将她的身体拉回几步,一双猩红的眼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盯着她,冲她吼“这里是离岸流会把你卷进去你是不是疯了”
沈净晗平静地看着那张极度惊恐的脸,“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周稳喘得厉害,胸口起伏很大,听到她的话,似乎愣了一下,看到信息那一刻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的大脑逐渐清明,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控了。
此时时刻他没有理由出现在这里。
他本能地思考对策,寻找托辞,可沈净晗就那样看着他,眼神像一柄温柔利刃,将他所有的理智和伪装一层一层剥下来,无所遁形,无处藏匿。
沈净晗看到他手里紧紧攥着的手机,伸手过去,他下意识躲开。
她抬眼看他,指尖触碰到他冰冷的手,而后,握住他的电话,等他一点点放弃抵抗,松开僵硬微颤的手指,才慢慢抽出他手里的电话。
屏幕上,是她刚刚给岳凛发出的那句话。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以为自己会哭出来,但并没有。
天空缓缓落下零星的雪花。
下雪了。
是今年的初雪。
她抬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眼,“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岳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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