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岳凛离开到沈净晗离岛,还有整整一天时间。
这一天有点难熬,沈净晗总觉得心里空落落,莫名有点慌。
虽然他说这次出门只是谈事,不会有危险,但那毕竟是毒品泛滥,毒贩猖獗的地方,万一与那些人交涉不顺,起了冲突,不知道要承受怎样的危险。
岳凛说他以后不会再用以前那张卡,但沈净晗依然在发,而且比之前发得更频繁,除了暴露他身份的事,其他零零碎碎的日常,想到什么都会去讲一下,不知道以后他恢复了身份,再打开那张卡,看到那么多未读信息会不会惊到。
沈净晗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一大一小两个行李箱,一个随身背包,六只猫。
店里的事也完全交给向秋,过些时间农历新年,如果向秋要回家过年,就把店关掉几天。
猫猫们不知道是不是感知到要离开,一直有点焦躁,沈净晗怕它们不适应航空箱和飞机的环境,给它们准备了很多熟悉的玩具和喜欢的零食。
下午一点,店里来了新的住客。
沈净晗站好最后一班岗,让向秋去休息,今天她看店。来人是个戴着帽子的中年大叔,个子不高,眼睛不大却有神,
沈净晗从吧台里站起来,“您好,有提前预约吗”
“没有。还有标间吗”
“有的,麻烦出示一下身份证。”
大叔将证件递给她。
沈净晗接过来,坐在电脑前,刚要操作系统,猛然发现这个人的名字。
宋雷。
她立刻抬起头。
宋队对她笑了笑。
沈净晗有点紧张,不敢乱讲话,她假装操作了几下电脑,起身将证件还给他,“楼上206,门锁不太灵敏,我带您上去。”
“谢谢。”
沈净晗关了电脑屏幕,从吧台里出来,带宋雷上楼,走廊里没人,两人先后进入客房。
将门反锁后,沈净晗转身,看到宋雷正在检查房间里是否有针孔摄像头。
她走进去,“我们每天都会检查,这里很安全。”
宋雷将帽子摘下,面带笑容,“沈净晗,我七年多以前就听到过你的名字,今天终于见面了。”他伸出手,“我是宋雷,岳凛的联络人。”
沈净晗与他握手,“阿凛也和我提过您,谢谢您抽时间送我。”
宋雷说“阿凛付出这么多,这点小事我还是能帮的。”
沈净晗心里很急,没有过多寒暄,“宋队,阿凛这次出门安全吗我真的很担心。”
宋雷安抚说“放心,我已经和边境警方打好招呼,他们会留意那边的动向,确保他的人身安全。”
沈净晗稍稍放了心。
宋雷和沈净晗约好明天在码头见面的时间,“我会提前在码头等你,到了青城,我的车会跟在你后面。”
沈净晗再次道谢。
离开前,宋雷回头看向沈
净晗,眼神中充满敬佩,“谢谢你理解他,也谢谢你,这么多年没有放弃他。”他言语中蕴含了些许无奈,做我们这一行,无愧于心,无愧党和国家,唯独亏欠我们的家人,纵使不被理解,也只能默默承受,幸而阿凛有你。”
沈净晗沉默数秒,“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要这样的理解,我只想他平安健康地待在我身边。”
宋雷没有再说什么,戴上帽子,离开旧时约。
第二天上午,沈净晗约好的车准时到达旧时约门口。
虽然是下午的航班,但给几只猫办乘机手续要耽误不少时间,所以她提早出发。
向秋依依不舍,“姐,你没事要常回来看看,我怕我一个人顶不住。”
沈净晗很信任她,“你一定可以的,相信自己。”她抬头看了眼旧时约的招牌,“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不想做了,直接把店转给你呢,你就把这儿当成自己的店,一切都由你做主,不用问我了。”
她这话有种一去不回来的感觉,向秋听着不舒服,“姐,你说什么呢,这店你辛苦经营这么久,怎么能转给我。”
行李箱和猫猫已经装车完毕,沈净晗最后抱了抱向秋,“这里交给你了,再见。”
成旭和几个小弟站在俱乐部门口,目送沈净晗。
虽然沈净晗和周稳掰了之后,她再也不理周稳的这些朋友,但毕竟做邻居这么久,成旭心里还是拿沈净晗当朋友的。
他看得出,沈净晗和那些女人都不一样,可惜周稳没有珍惜。
沈净晗坐上后座,出租车启车离开。
她望向窗外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她因这片大海来到这里,这里曾带给她无数慰藉,几年后离开,心境跟来时完全不一样。
虽然每天提心吊胆,不比从前好过多少,但知道他没有死,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她心里吊着那个希望,每天都充满期待。
这里距离码头不远,几分钟便可到达,沈净晗甚至已经远远看到码头的入口。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辆车加速超过他们的车,横在马路中间。
司机被迫停下,刚想下车问问怎么回事,前车已经来人。
沈净晗认识那个人,是周敬渊的秘书陈师杰。
陈师杰没有理司机的询问,径直走到后座,扣了扣车窗。
沈净晗不自觉地攥紧背包,几秒后,佯装镇定地滑下车窗,“陈秘书,有事吗”
陈师杰依然如从前那般恭敬,“沈小姐,我们董事长想请您喝茶。”
沈净晗说“对不起,我赶时间,改天吧。”
陈师杰直接打开车门,请她下车,“我只负责传话,董事长就在前面,沈小姐亲自和董事长说吧。”
他语气温淡,但压迫感极强,没留拒绝的余地,沈净晗只好下车。
她走到前车,车窗主动滑下,周敬渊坐在里面,笑容和善,“沈小姐,我本想找个合适的机会请你喝茶,可看现在的情形,
你这是要走吗”
沈净晗说是,我要出门散散心。”
“准备去哪”
“没有要在什么地方长久停留的打算,看情况。”
周敬渊深觉可惜,“你救了我周家两次,我一直认为我们是有缘的,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你就要走。”
他打开车门,让出位置,“这样吧,你上车,我们好好聊一聊,我正好还有事和你商量。”
沈净晗直接拒绝“谢谢您的好意,我赶时间,没办法和您聊,至于无意中救过您的事,您也不必放在心上,换了任何人我都会那样做。”
她转身要走,却被陈师杰拦下去路。
她转头看向车里的周敬渊“您这是什么意思。”
周敬渊依然面色温和,像邻家热情善良的伯伯随口邀她去家里玩,“我只是想请沈小姐喝杯茶,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
说罢,他给陈师杰使了个眼色,陈师杰半推半强制,将沈净晗推上车。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和后面的司机说句话,周敬渊的车便疾驰而去。
司机将车开进一条小路,直奔那片茂密的原始丛林。
岳凛和她说过那里有什么,沈净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装作不懂,“董事长,我不明白您的意思,不是说喝茶,为什么带我来这么偏僻的地方。”
周敬渊不再过多解释,只说“到了你就明白了。”
司机将车开到小路的尽头,那里是一排高耸的栅栏,陈师杰将栅栏接缝处的锁头打开,几人转为步行。
不多时,沈净晗看到那个山洞。
那个和赵津津油画里如出一辙的山洞。
进洞前,陈师杰没收了她的电话。
此时此刻,沈净晗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被迫进入了那座神秘的地下工厂。
虽然之前听岳凛说过,但她从来没想过,在这片看起来无人踏入的原始丛林中,在这个普普通通低矮的山洞内,竟然还有如此乾坤。
这里灯火通明,忙碌非凡,如果不是桌上一大片的半成品粉末,她还以为这里是普通的写字间办公室。
周敬渊带她在场地内走动,亲自介绍每个区域的功能,作用,将自己的地下王国,所作勾当,和盘托出。
沈净晗听得心惊。
最终,周敬渊将她带到那间休息室,语气随意让她坐,“我这有山上茶庄新到的茶,还没尝过,今日你有口福了。”
沈净晗站在原地没动,惊恐的情绪半真半假,“董事长,你、你是毒贩。”
周敬渊自如地坐下,打开茶罐取出一点茶叶,“也可以说,我是贩卖快乐的人。”
他示意陈师杰,后者按着沈净晗的肩膀,强势让她坐下。
沈净晗浑身僵硬地看着对面那个人“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说出去”
周敬渊说“因为我们马上就会成为合作伙伴,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成为一家人。”
他慢条斯理地洗茶,再将沸水倒入壶中,“我身边现在缺一个很重要的帮手,帮我研制开发纯度更高的冰毒和新型毒品,听闻你是化学天才,我想,也许你可以帮到我。”
沈净晗面色苍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你要我帮你制毒”
周敬渊面带微笑,“是。我多少了解你一些,你的化学天分极高,曾以年级第一的成绩考入c大化学系,后来因为某个禽兽教授的骚扰,你才无奈退学。那个教授我也了解过一些,需不需要我教训他一下,替你出气这点小事我还能做到。”
沈净晗听得心惊肉跳,周敬渊竟然调查过她,不知道他查到多少,知不知道岳凛的存在,如果他去教训杨文清,说不定会顺藤摸瓜,查到她的一些同学,而她的同学们都认识岳凛。
她真的紧张了,紧紧攥着膝上的背包,迅速将话题扯开,“可是我不会制毒,我不懂。”
“你可以的。”周敬渊很笃定。
他说得没错。
时至今日,冰毒的化学成分已经不是秘密,但凡有些化学功底,尤其那些化学专业的老师,化学系的学生,都能根据现成的公式合成冰毒,区别只是纯度的不同,可能会很粗糙。
以前沈净晗的一个老师曾经说过,以后你们迈入社会,如果有人让你合成甲基苯丙胺或类似结构的东西,直接走,碰都不要碰,以后那个人,也尽量远离。
会制毒,能制毒的人很多,但有良知,有底线,有道德,尊重法律的人更多。
沈净晗不明白,“你为什么不找那些技术成熟的内行,反而找我这个没做过的人”
周敬渊说“跟过别人的人我不放心,而且那些人恃才傲物,张狂自大,我不喜欢。比起他们,我更喜欢自己探索,挖掘有潜力的天才,你就是我心中那个天才。”
“你不怕我也恃才傲物”
周敬渊笑了,“我亲自培养出来的人才,有资格恃才傲物。”
直到现在,沈净晗才明白,周敬渊为什么会将她带到这座地下工厂里。
他对她势在必得,一定要将她拉下水,如果她执意不肯,这条命也就留在这了。
一个已经知道地下工厂这个大秘密的外人,怎么可能留活口。
沈净晗的大脑急速运转,想要拖延时间,寻找自救的方法。
如果岳凛此刻在这里,不知道他会怎样做。
她的手机被没收,联系不到任何人,那个司机等不到她回去,说不定会把行李和猫猫送回旧时约。
沈净晗抬起头,“你们把我弄到这里,又不让我走,我的司机和店员一定会到处找我,说不定会报警,你就不怕惊动警察吗”
周敬渊笑说“这个你不必替我担心,我的人已经将车费给了那个司机,说你临时决定不走,车上的行李和猫也已经挪到明珠暂时存放。”
这个老狐狸。
司机不回去找,向秋不会知道她没出岛,如果她死在这,大概
一辈子不会有人发现。
不对,还有宋雷。
宋雷没在码头等到她,一定会去旧时约找她。
可他能露面吗如果动用警方的力量救她,岂不是打草惊蛇,如果周敬渊再度转移制毒窝点,那岳凛他们从前做的许多事都白费了。
周敬渊亲自为沈净晗倒茶,“我真的很欣赏你,很想你来帮我。”
沈净晗直视他的眼睛,“董事长,我救了你们周家两次,你现在却逼我犯法,你不觉得这是一种恩将仇报吗”
周敬渊一脸惊奇,“这怎么会是恩将仇报我们一起合作,以后就是自己人,我带你赚钱,赚好多好多钱,这样不好吗而且”
他停顿一下,目光变得阴凉且耐人寻味,“那次你在机场为警察指路,让我失去了那么好的制毒师,你现在赔给我一个,是不是理所应当”
沈净晗十分震撼,也不懂他的话,“我什么时候给警察指路”
机场。
她突然想起那次看岳爷爷回来,在机场碰到的那个被便衣警察追捕的男人。
原来他是周敬渊的人。
她靠坐在椅子上,一时说不出话。
周敬渊的目光重新变得温和起来,“因为对你的欣赏,我都没有计较那件事,要知道,我的手下早就想弄死你,是我压下,保你一命,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
沈净晗沉默好一会儿,“如果我不答应,你会让我活着离开这里吗”
周敬渊一脸无奈,“你怎么把我想得这么坏,我不是坏人,不是洪水猛兽,只是赚钱的方式不被人理解,但你想想,如果我们的货不能给人带来快乐,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买”
强词夺理,无可救药。
沈净晗思索许久,做出一副被他稍稍说动的样子“那你总要给我时间,让我考虑一下吧,这毕竟风险很大,不是小事。”
周敬渊很高兴,“没有问题,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不着急。”
“你就让我在这儿考虑连个窗户都没有,我要出去,这儿太闷了。”
“可以,我在明珠给你安排一个最好的房间,你可以慢慢想,但最好不要做一些无用功,你知道的,虽然我脾气很好,但我的手下很不听话,他们如果发现你私下联络别人,或是报警,把我们的秘密抖落出去,会直接解决掉你,不会和我打招呼的。”
沈净晗恢复往日高冷模样,“那也请让你的人尊重我一点,我一个女孩家,不方便他们时刻跟着,想看着我,就到门外去。”
“没问题。”
“手机还我,我赶不上车,外地的朋友接不到我也会起疑心。”
陈师杰看了周敬渊的脸色,将手机暂时还给沈净晗,她打电话告诉赵津津的父亲,说临时有事,暂时不能过去,不用去接她,刚挂了电话手机又被收走。
幸好已经换了新的手机,照片没有转移过来,聊天记录里也没有提过岳凛的身份,岳凛打来的那个陌生号码每
次挂掉后她都会删除,就算他们检查,也看不出什么。
就这样,沈净晗秘密住进了明珠酒店。
她一进去就把门反锁,跑去墙边把几个航空箱全部打开,放出猫猫。
猫猫们焦虑坏了,自由的第一时间就窜出来,扑进沈净晗怀里,委屈地撒娇。
她挨个安抚,“对不起,吓着没有我摸摸。”
这个房间的装修风格跟之前周敬渊和她们赏油画的那间是一样的,只不过面积小了很多,不是套房,是只有一个房间的大床房。
沈净晗在这里待到晚上,门外一直有人看守,连午饭和晚饭都是他们送进来。
沈净晗在思考怎样脱身。
这是顶层,想要从窗户逃跑不可能。
旧手机还能用,但里面没卡,她尝试无卡拨打110和119,里面有语音提示,但并未接通,酒店无线网也连不上,不知道是整个酒店都连不上,还是只有她房间的密码被改掉了。
关掉旧手机前,她看到相册里那些照片。
她珍藏了很多年,她和岳凛从前的许多照片,从中学到大学都有,还有她在岳爷爷家用手机拍的一些旧相册里的老照片,都是岳凛很小的时候。
虽然很舍不得,但为了岳凛的安全,她还是忍痛全部删掉了。
万一他们搜查她的东西,翻出这个电话,就全完了。
从最近删除里彻底删掉时,沈净晗掉下眼泪,但很快被她抹掉。
她抱着猫盘膝坐在床上,在头脑风暴的间隙中,慢慢滋生出一个念头。
一个很大胆,很冒险,岳凛如果知道,一定不会同意的念头。
她在斟酌这件事的可行性时,窗外忽然有动静,她下意识转头,竟然看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顺着一根绳子爬下来,轻轻扣了扣她的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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