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淮南给温苓发信息,其实主要是想跟她聊天,想来想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聊她哥哥才不显得突兀。
发完信息他又忍不住感慨,以前他哪有过连和温苓聊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们的交集实在太多了。
到底是毕业后各有际遇,交集变少,联络变少,就连能聊的话题都跟着变少。
这么一想,蒋淮南不免郁郁。
这种堵在心里让人不松快的情绪,在看到温苓的回复时立刻烟消云散。
温家大内斗。
这句话连个表情都没有,很普通的一句陈述句,但蒋淮南却感觉到她似乎心情很好。
于是兴趣和好奇心立马冉冉升起细说放个耳朵jg
如同他能通过一句普通陈述句察觉温苓心情不错那样,温苓也能通过他的一个表情包想象得到这人此刻有多好奇。
大概就是那种捧着水杯,睁着一双格外明亮的眸子,用好奇的目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样子吧。
温苓我前几天进了一批货,不是在我三叔的干货行进的,没让他挣到这份钱,他跟老头告状,说我吃里扒外,刚才正对我三堂会审呢,结果我堂妹跳出来把他们一顿好骂。
发完这条信息,还连发好几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没有一个重样的。
蒋淮南好奇她不在她三叔那里拿货的原因,她也直接说了,涨价不说,还随便违约,这种人说轻了就是违反合同法,像个法盲,说重了就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谁跟他合作都要提着心,说不准转身他就能因为自己的利益把你害了。
尤其温苓还是他亲侄女,说出去人家知道了,再想跟他合作都得多犹豫几分,毕竟他连自己家都能算计,他们这些外人,他岂不是说卖就能卖
温苓我没把这件事唱得街知巷闻,都是我看在亲戚一场的份上手下留情了,要是就这样气死老头还是不太划算的。
老头手里还有不少好东西没拿出来过的,要是他现在就不行了,肯定会把东西全都留给三叔,虽然她家和温广白一家肯定会得到两家老店和工厂,但怎么想怎么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想法,温苓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蒋淮南。
说完了还问他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想很阴暗,很有心机
温苓不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但她知道如果蒋淮南的回答她不能接受,今天的聊天就到此为止了。
兴许以后也不会再有,毕竟和自己观念不同人,是很难继续做朋友的。
蒋淮南倒不知这个问题居然还是个考核题,看完了来龙去脉,再想想她跟自己讲过的,她放弃读研回家做生意的原因,不由得一阵感慨。
蒋淮南你家真的好复杂,不像我家,人不多不少,而且从来没有这种乱七八糟互相算计的事,很清净的。
温苓“”
蒋淮南我虽然没爹没妈,但我叔叔婶婶对我很好,爷爷奶奶和姑婆都是很和气的人,我妹妹你见过的,脾气也很好。
温苓“”
一时也搞不明白他是在炫耀,还是有别的意思。
温苓面无表情的回了句这样啊,那你真幸运,我这边还有事,先下了,改天再聊。
最后发过去一个拜拜的表情包,结束这次聊天。
然后打开常玩的合成消除小游戏,开启手机的游戏免打扰模式,靠进沙发里,轻轻哼了声。
手机另一边的蒋淮南这下就懵了,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下了
他再回头看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后知后觉的发现
自己说的话怎么这么清汤大老爷他真的没有戳温苓痛处的意思啊
但越看越茶的既视感还是变得清晰起来,蒋淮南有些无语的抬手扶额。
想再发条信息解释,又觉得这样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不定温苓本来没这么想,被他一说,反而这么想了,那可就更尴尬了。
于是他最后还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现,在对自己的唾弃中,当个掩耳盗铃的人。
第二天起来去上班,蒋淮南都还记得这件事,一路上都在无语。
直到踏进办公室,住院总江宁真告诉他“你的18床,昨天晚上说有人进了他病房,还打他,但我过去看他的时候,什么事也没有,再问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你看看吧。”
“18床”蒋淮南找了个电脑登录系统,看了一下18床的病程记录和医嘱,哦了声,“他有失眠,从家里带了思诺思过来吃。”
“我说呢,思诺思确实有可能致幻。”江宁真松口气,“那没事了,至少不是谵妄,哈哈。”
蒋淮南也忍不住笑,谵妄的病人怎么可能这么平静,“本来也说今天要给他换右佐匹克隆的。”
话音刚落,他的上级周池徽就凑了过来,接了句“这个我有经验,我有一次吃了半片,躺床上,问我老婆,是不是地震了我老婆一脸看傻子的看着我,我就知道这玩意儿的致幻作用能让人社死。”
大家都笑起来,有实习的师弟说在网上也看到过类似的言论,在问答网站甚至还有专门的提问,很多人在这个问题下分享了自己服药后的社死经历。
蒋淮南听得好奇“我听有病人描述过,说吃了思诺思之后很快就昏昏欲睡,像后脑勺被大棒子打了一下,睡得很快,这到底是什么感觉”
周池徽在打印出来的医嘱上签完字,闻言逗他说“想知道的话,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蒋淮南眨眨眼。
这时周池徽的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是他的上级林柏杨。
林柏杨一边系白大褂的扣子,一边说“你别出馊主意,万一淮南真的以身试药,出点什么事,一问,哦,你提过这种建议,你猜主任找不找你麻烦”
他们科的科室主任就是蒋淮南的老师林斌教授。
蒋淮南听到林柏杨的话,笑了一下,刚想说自己又不没病怎么可能以身试药,就见身边多了一个人。
抬头一看,是同学苏嘉妮,便冲对方笑笑,说了声早上好。
苏嘉妮不知道是不是熬了夜,人不太精神,揉了揉眼睛说“一会儿我要去跟门诊,实验室有人送水来,你签收一下呗”
主管实验室的大师兄这个星期去外地出差了,走之前把实验室的事强行摊派给他们两个,美名其曰这是大师兄大师姐的责任。
蒋淮南应了声好,看护士长和他导一块儿进来了,就往后退了一步,站到周池徽身后的位置去。
“八点了,交班。”
一天忙碌的工作就此拉开序幕。
因为温广白上午还要做检查,必须要有家属陪同,温苓很早就到了医院。
到的时候八点还没到,温苓跟温广白说了前一天晚上的事,温广白静静听着,疲倦的眉眼泛起赞许的笑意。
“恭喜你,又做到了一件想做的事。”
温苓哼了声,“要不是他太过分,我也不打算把他踢开,多少要看在阿黛的份上人心不足蛇吞象,我是什么冤大头吗,说涨价就涨价,我一分钱都不想多给。”
和刘家的合作,并不只是因为他们愿意给优惠,而是温苓看中了刘老爷子和他们家老头的关系,只要让三叔知道她和刘家做生意,肯定会捅到老头面前。
届时她就可以有正当理由甩开三叔,不用再从他店里进货,还让老头有苦说不出。
这个招数非常老套,也非常粗糙,甚至说出去,听到的人都会说她小肚鸡肠。
但温苓不在乎,她只想让自己不憋屈。
她讨厌那种被别人掐着软肋要求她如何如何的感觉。
说完这事,温苓说“我去找医生问问你昨天的检查结果出没出来,一会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说不定错过医生来查房了。”
温广白应了声好,下地在床边活动手脚,看着她出去的背影笑了笑。
他总觉得三十左右的岁数,有时候会很尴尬,是因为这个时候的人,经历了几年社会的磋磨,但又没有认命,觉得未来还有很多可能,于是在做决定时,总要做很多进与退的决断。
既不愿小心翼翼一心求稳,又不敢赴汤蹈火不计后果。
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过得不那么爽快。
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背着家族的希望,每个决定都要考虑对温家的影响是什么,爷爷说这是长子长孙的责任。
可是有时候他也想自己能过得轻松点,不用考虑太多,听从自己内心的喜好行事。
这一点,温苓做的比他好得多。你看,明目张胆算计三叔的事,她就敢做。
而且温广白确定,老爷子肯定看出来了,就算一开始他没察觉,到后面她说要节约成本的时候,他也肯定反应过来了。
他骂温苓吃里扒外,未必只指和刘家做生意这一件事。
温苓找到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门口就站着两个医生,她愣了一下,抬手看看手表,八点零五分。
正是每天早交班的时间。
她抬手拍拍额头,怎么就忘了这个,看来真是离开临床太久了。
温广白见她这么快就回来了,便问“检查结果怎么样”
“医生交班呢,回来再问吧。”温苓叹口气。
正好护工来说到时候下去做检查了,温苓就说“哥,上轮椅,我推你去。”
温广白不太情愿,“我又不是不能自理。”
不至于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温苓拉他,劝道“快点啦,穿上病号服你就是病人,管他能不能自理,病人就是有被照顾的特权,快上来,我开轮椅超快的”
语气有些难得的雀跃,温广白已经记不起上一次她用这么快活的声音说话是什么时候,她越长大就越沉稳,今天却好像难得幼稚。
他顺从的坐进了轮椅中,温苓推着他出门后就趁着走廊上没什么人,推着轮椅冲了一小段,算是证明了自己没说假话。
温广白握着轮椅扶手好一阵哭笑不得。
陪他们一起做检查的还有一位实习医生,负责带病历原件下去,届时如果检查中途有需要医生做决定的情况,也由他和温广白的主治医生联系。
温苓很熟这套流程,没想着看病历,只是关心“同医生,能不能让我看看我哥的化验单”
这个家属是可以看的,对方拿出贴着化验单的那两张粘贴单递给她看。
等她看完,温广白才问“怎么样”
“没看到什么异常。”温苓的语气轻松,“我看呐,就是你多想了,根本没事,赶紧检查做完,差不多就出院了,好回家过八月十五。”
温广白仰头看她一下,见她神色同样轻松,心里信了七成。
到了内镜中心,一位口罩遮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医生出来接人,见到陪同的家属,下意识多看了一眼。
温苓正奇怪,就听对方惊讶道“温苓真的是你啊”
温苓一愣,对方把口罩拉下来,笑着叫她“是我啊。”
看清口罩下的人脸,温苓发现是自己大学时的室友蒋怡,之前谭靳同和施蕤婚礼,她因为要值班所以没能去参加,温苓也就没见到人。
“你现在在内镜中心么”温苓笑着问道。
“我导是消化科的啊。”蒋怡问道,又看一眼温广白。
温苓就解释“我哥一会儿要做无痛的,你多照顾照顾。”
“放心吧。”蒋怡接过病历夹,跟她说了两句以后有时间一起吃饭之类的话,就推着温广白进去了。
检查要做很长一段时间,尤其他是做无痛,还得打麻药,又要等苏醒了才能回去。
温苓在外面坐着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听见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最后停在自己面前,便好奇的抬起头。
蒋淮南那双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就这样撞入她的眼帘。
温苓一愣“你怎么在这儿送病人来做检查”
“我刚去实验室签收送来的实验用水。”蒋淮南解释道。
温苓还是觉得奇怪“你们实验室不是在这层的吧你怎么在这儿”
接连两句都问了同一个问题,可见是躲不掉了。
蒋淮南只好实话实说“蒋怡给我发信息,说你在这里,我就来了。”
温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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