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戏志才之心,原来如此

    最后,还是一些边缘化的官员们想了个主意,让所有的大臣尽数搬进皇宫,然后将全城戒严,接着再派出大量士卒一寸一寸的搜。

    可如此一来,城内百姓们的日子就难过了。

    本身身处乱世,大家的日子就都过的不太安生,眼下更是遭了殃,毕竟,因为此事而受到最大冲击的乃是商、农两个行业。

    尤其是商,这其中又以米商最为代表。

    说起来,这米商本就是新开辟出来的行业,他们一边从农家百姓手里用适当的价格换取余粮,一边通过衡量市场价格以全新的价格在店内出售。

    如此一来,农户们就有机会将余量换成钱财,其他普通百姓也能用钱财来购买粮食,这等行当,用后世的话来说,应当算是個良心企业了。

    这在眼下也是个不错的惠民之法,可眼下却被毁于一旦。

    其中最惨的便是一个就名叫尹昊的人,据传他出身自商贾世家,乃是九曲尹家人,自打到了长安城,便同诸多士族有了交集,在经商的时候得了不少便利。

    其实他先前在许昌的时候,就已经和很多士族内的人打过交道,因为他在那三年里,是一直跟随着曹家脚步的,甚至还曾将不少生意都交由曹家人看顾,交情甚笃。

    但眼下

    看着米仓内大量已经被蛀虫啃食,甚至发霉腐烂的粮食,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有些难以置信,但又不得不信。

    毕竟,被毁了的数屯粮食就在眼前,这对他一介商人来说,宛如天灾

    痛心疾首的他无奈之下跑到衙署默默流泪,同时还告诉了不少士族好友自己眼下的境遇,在得到了一笔资金的救助后,他果断请了不少护院,只为先挺过这个冬天。

    至于损失的那些大米以及钱财,只能等以后再赚了。

    对于这件事,曹丕也没有半点办法,他自觉唯一能做的,便是继续大力搜查刺客,等将刺客抓住,长安城内的人心也就稳了。

    “主公,城内百姓们皆已查过,凡是典册之中记载之人,居住未满三年的,还有近期来此的外地人,皆无我等要找之人”

    说到这个华歆就很惆怅,自己为了查这件事,可是花费了大量的精力,不眠不休的看了数卷卷宗不说,还不放过半点空袭时间,去询问被刺杀官员的遗孀以及府邸奴仆等。

    可以说,整个长安城内,该查的不该查的,他基本上都查了个遍。

    故而这会儿在曹丕的面前,他很害怕。

    既怕曹丕责备自己无能,被撸官职,也怕对方下令让自己继续探查此事。

    当然,倘若只是简单的几句责备,不丢官那倒也没什么,关键就怕再让自己追查此事,整个长安城内的流言蜚语,怕是就真的控制不住了。

    这会儿的曹丕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于大殿之上愤怒的吼道“一群混账东西,到底是谁在胡言乱语去,给我查,找到传流言之人,将其尽数抓起来”

    “万万不可啊,主公”

    华歆和陈群闻言,当即吓了一跳,急忙劝道“如今流言已经传遍大街小巷,咱们若是真要抓人,只怕城内无一人能幸免”

    “是啊,主公,咱们刚来长安便这般行事,只怕日后更加难以服众,再者,自古以来便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倘若再这般严加守护下去,只怕最先崩溃的反倒是我们。”

    曹丕强压下心中怒火,面色发沉,却止不住为自己叫屈。

    他娘的,自己才来了长安城几天几天啊

    这到底是哪儿来的流言传播速度未免过于迅速了,定是有人嫉妒自己,故意如此的,个混账东西

    “此事有诸位说的那么复杂我这倒是有一计”

    醉酒的戏志才靠在殿内的柱子上,传出一阵带着酒气的言语。

    这个人数十年如一日,最喜纵情山水,最爱流连烟花之地,因为被传召的时候,他正好在酒楼饮酒,且喝了不少,故而这会儿已成醉态。

    说起来,儒家“君子”中还真就少有像戏志才这样性格的人,很随性但又很刚

    于他而言,刺不刺杀无所谓,但酒必须得喝,寻欢作乐必不可少,可若是你真要来刺杀与他或者得罪了他身边之人,这家伙二话不说就敢跟你上拳头。

    完全不像个儒生,但不得不说,熟读儒家经典的他在儒家思想上还真就有一定的见解和领悟,这一点在他平日里给曹丕出点子的时候就能感觉到,很是神奇。

    “你有何高见啊”

    虽然不太喜欢对方的性格,但曹丕还是问了出来,毕竟他这亲曹操去世前,钦定的托孤重臣之一。

    “再查居住在此地三年以下的查了,但三年以上的还没查,七天内,将这些百姓们再过一遍”

    “你还要查这主公,这万万不可啊”

    “是啊,主公,万不可听这胡言之语呐,刺客怎会是居住在城内三年以上之人”

    “”

    就在一众臣子都反对的时候,司马懿却愣了一下,随后眼睛愈发的明亮起来。

    接着,他走出队伍,认真道“主公,在下以为,戏志才所言有理”

    “嗯这是何意”

    曹丕微微蹙着眉,很是疑惑,他搞不明白眼下是个什么状况。

    华歆和陈群等人就不用说了,都是些氏族中的老实人,虽说对儒学思想的研究尚可,内政上无甚出挑,却也不会出错,唯独在谋略方面稍逊一筹。

    反倒是戏志才这个老酒鬼,虽然平日里看起来有些不修边幅,但其谋略确实比其他人强上几分。

    不过,这可不代表他酒醉之后的言语,也会被自己采纳。

    但闻司马懿之言,戏志才的这番醉话,莫非暗藏玄机

    被所有人关注的戏志才笑而不语,反倒淡淡扫了眼司马懿,问道“怎得莫非仲达与我心意相通”

    司马懿嘴角抽了抽,这用的都是些什么破词

    虽有些无语,但他还是沉稳的,面带微笑的朝对方拱了拱手,道“在下虽无法与阁下心意相通,但却知晓,阁下在此刻开口,且说了要严查,定有自己的考量。”

    “仲达莫要说笑哦,你定已知晓我的想法。”

    戏志才靠在柱子上,完全无视其他人,只盯着司马懿,似笑非笑的说着“看来是在下惹达仲不开心了呢,如若不然又怎会对着主公藏私至此”

    “唉,明明早已有应对之策,却偏要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开口,仲达,你就不怕从长此以往叫人寒心”

    司马懿一听这话,淡定的神情差点儿就破了功。

    戏志才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自己不是在帮他说话吗他不知感恩也就罢了,为何还要拿自己开刀

    这些话是能当着主公的面说的吗

    他心里疯狂的吐槽着,但戏志才可不在乎这些。

    他本身便是一介寒门,不受氏族子弟的待见,同样也不喜氏族之人,故而哪怕到了现在,他都是孤身一人,不论是在家还是在衙署。

    也是因此,他从未有过家族之念,反正自己孤家寡人的也过了这么多年,日后就算和人起了冲突,也连累不到全家,更上升不到家族的地步。

    本着这样的想法,这偌大的宫殿之上,自然就没有他不敢得罪的。

    被架在台上的司马懿心底疯狂思索,片刻后才望向戏志才弯了弯腰,面带微笑的说道“阁下这说的是哪儿的话在下才疏学浅,只是有些许想法罢了,并没有相对成熟的计谋。”

    “如此岂敢开口,在主公面前卖弄”

    戏志才斜睨着他,嘴角不自觉的撇了撇,心想我信你个鬼,你肚里那么多花花肠子。

    其实两人共事的时间也不短了,虽说没什么甚笃的矫情,但多少也是有几分缘分的。

    故而彼此间有过一些对对方的看法,但却从未有过争锋相对的争执与交锋,能做到这一点可不是因为双方有惺惺相惜之感。

    这一点也是戏志才最近才看明白的,只是他懒得问对方,也不想同其他人说罢了。

    一向自诩放浪形骸,风流放荡的他又怎愿深陷在与人互怼乃至勾心斗角的事情上

    这时候的曹丕深吸了口气,按耐住心底的不耐,沉声道“诸君若是有什么好的计谋还望尽快说出”

    再不要让自己看到你们这些托孤重臣们之间相互斗心眼的场面

    后半句他虽没说出口,但只要是个聪明的,基本上都能听出他言语中的不耐。

    但偏生,戏志才是个聪明的,却不是个懂事的

    “魏公,您若是真想尽快解决当下之困境,那便听我一言”

    废话,我若是不想听你的计划又何出此言

    看着醉醺醺的戏志才,曹丕心底忍不住怒火丛生。

    这个混账东西,该不会是觉得自己年轻,故而在此倚老卖老吧

    有话直说,在这卖弄什么呢

    虽然戏志才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但因其态度,叫曹丕很是恼火。

    因为对方给他的感觉就好像自己是个竖子似的,竖子不足与之为谋

    越想越恼怒的曹丕在心底给戏志才狠狠记了一笔,随后才面带微笑的说道“既然如此,那边全仰仗令君了”

    戏志才闻言,这才懒懒散散的离开柱子,歪七扭八的站着朝对方行了个不甚规矩的礼,随即嘴里不知哼着什么,转身朝大殿外走去。

    一直到了殿外,被冷风吹的稍稍清醒了些许,却也更觉头昏脑胀,而此时的他脚下已然踩在了阶梯之上。

    身形摇晃的厉害,就在他差点儿掌控不住身子,即将摔倒之际,一双手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并将其稳稳扶住。

    仔细一瞧,原来是钟繇。

    “呦呵,钟老您不在家里躲清闲,怎得大半夜跑这儿来了”

    钟繇乐呵呵的笑着,并不答话,反倒笑问“志才,你既然有信心解决这等麻烦,想来定是知晓这刺客出自谁手了吧”

    “嗤除了戏煜还有谁虽然不知晓那些刺客是何时偷偷潜入长安的,但若是我没猜错,他派出的这些刺客,定是当初那些黑骑”

    “因为普天之下,唯有黑骑才有这等叫人捉摸不透,防不甚防的手段和计谋,杀起人来,更是悄无声息,那些家伙倘若真将其当作普通骑兵,只怕会吃大亏”

    “其实在下曾与先主公就黑骑一事进行过数次讨论,主要目的便是研究这些人的才能,他们学的除了杀人之计外,还有策论”

    他同钟繇一道,缓缓走下台阶,朝外殿走去,打算找皇城内的统帅,令其将消息传给曹彰。

    接着让曹彰安排人手,去封锁封锁城门,最后再同自己一道,对城内的百姓进行一次深度搜索。

    在这月光轻泻的幽暗环境下,二人一直走到大校场都不曾停止过交谈。

    这个时候的戏志才才说起当初戏煜教黑骑学习和演练的内容。

    “犹记得当初戏煜命黑骑学习的科目共有一十三种之多,暗杀与潜行只是其二,除了这些黑骑还要学习策论,商学,农学,算数”

    “不止如此,他还在每月月底设立了一个考察制度,凡是十三门科目中有一门不合格者,便会被驱逐出黑骑的队伍。”

    “在这样激烈的竞争下过了几年,才有了如今黑骑之雏形”

    “第一批黑骑就是在那个时候入世的,不过堪堪百人,便叫黑骑之名响彻天下”

    “我觉得,如今搅的众人不得安生的白骑,怕是与黑骑所学无甚不同。”

    “只可惜啊,他们学的那些科目,唯有戏煜知晓,我等压根儿无法教学”

    “原来如此”

    一路上听对方说了这么多,钟繇颇有感叹。

    他缓缓点了点头,随即目光如炬的望着对方,神情淡然道“这样一来,我们既然知晓此事乃黑骑所为,那为何不就地格杀或者驱逐,反倒要四处搜索呢”

    “因为他们就算再厉害,而今行的也不过是刺杀等宵小之辈才会干的不入流的事,只要我等全城戒严了搜索,想必他们定会心浮气躁。”

    “七日后,不管这些人有没有被我们搜寻出来,城门都会打开,届时,以他们那慌乱的性子定会想尽办法逃出长安。”

    “届时咱们再出动士卒将其尽数抓捕回来,进行严刑拷打,逼问那一十三门学科之具体内容,岂不更好”

    “原来如此,此计甚妙啊倘若我等也能学习到那些学识,怕是就能为万世开太平了”

    钟繇抚了抚胡须,笑得开怀。

    “观当今天下之势,乱世中,盛世迟,天下儒生自保尚且困难,自然很难发展壮大,倘若儒道落寞,着实叫人心寒。”

    “若是这时的长安能出现一些将其匡扶复兴的法子和本事,也算是盛世降临前的一场预兆了。”

    “我倒是不曾想过这些,只希望能保住长安。”

    戏志才摇了摇头,深深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初先主公离世前,曾再三嘱托,要我匡扶主公,故而其他事我都可以不管,唯独主公之忧不能不管。”

    “我而今唯一之愿望,只盼戏煜莫要再祸害主公,祸害大魏”

    “原来如此”

    钟繇点点头,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路上说了多少个原来如此。

    戏志才也发现了,钟繇自始至终只在听自己说,却从未发表过自己的感想,意见乃至谋略,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对于这个比自己年长,且搭档了数年的老伙计,他还是很看重的

    “钟老,志才斗胆一问,不知您对如今的天下有何高见”

    “哈哈哈,高见与我无关呐”

    钟繇仰天大笑,随即望着对方似是而非的说道“虽说食君之禄,担君之忧,但我不过是介将死之人罢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忠职守。”

    “在其位谋其政,主公让我担任什么职位,莪便安心做好分内之事,至于其他的,与我无关,天下也好,大业也罢,都与我无关”

    说完这话,两人也来到了宫殿大门之外,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二人话别,钟繇带着自家奴仆乘坐着马车,缓缓朝吉庆大街走去。

    这条大街走到头,便是各个公卿大臣的府邸,一路上大道平坦,小道却也不断,就好似一棵枝繁叶茂的树,大街为主干,周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枝桠。

    这路白天走倒没什么,可在晚上,倘若他人有歹心,就成了杀人越货,四处藏匿的绝佳之地

    “夜深人静的走这条道,他倒是什么也不怕啊”

    戏志才望着渐渐离去的马车,自言自语的喃喃着。

    忽然之间,心神一动的他想明白了一个困扰了自己许久的问题路

    困扰自己的可不是眼前的路,而是人生之路

    “钟老还真是叫人艳羡啊”

    戏志才直到在这一瞬,才算是真正的醒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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