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翎知道了事情原委之后, 大感震动,又觉与有荣焉“真不愧是我的结义弟弟”
姜迈“”
公孙姨母也颇赏识“倒真的是个值得结交的人呢。”
因为这一点赏识,她没拿俞安世俞相公的名帖, 却取了卢梦卿的那一份“如此奇人, 既到了神都, 怎么能不去会一会”
姜迈“”
他稍显无奈地想, 这脾气, 倒是真的很老祖呢。
夫妻二人一处送别了公孙姨母,而后四目相对, 竟觉得无事可做了。
先前那段时日, 后边就好像有人在追赶似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先是进宫去贺大公主的寿辰,紧接着又是京一语的作乱, 紧锣密鼓地将其了结掉, 张玉映又被掳走了
那时候事情加变故排得过于紧密, 以至于当下真的清闲下来之后, 竟有些无所适从了。
是日阳光正好,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姜迈抬头瞧了瞧天色,主动提议“我们去钓鱼吧先前听你说在南边的旧事, 也很有意思呢。”
乔翎自无不应“好啊”
夫妻两人折返回正院处去换衣裳。
徐妈妈是很赞同叫他们一处出去走走的, 忙不迭交待人去准备东西。
乔翎寻了件窄袖的半臂麻利地穿上,又套了双短靴,出去一瞧,见他们连桌椅都要带上, 不由得为之咋舌“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呀”
她说“带两支钓竿,两只水桶就够了至多再加个坐垫。”
再去瞧姜迈此时的文士装扮,不禁好笑起来“别穿这么干净的颜色,很容易弄脏的,袖子也太长了”
姜迈低头瞧了瞧,道“既如此,我就再去换一身。”
乔翎叫了声“等等。”
她背着手上前去细细端详,但见姜迈身着天蓝色对襟长衫,玉簪束发,端是风流雅正,文质彬彬,便又舍不得再叫他去换了。
“算啦,就这样吧。”
乔翎心想大不了真遇上什么鱼,我下水去替他抓嘛
夫妻俩带着几个随从出了门,乘坐马车一直到了附近的河边。
绵密茂盛的青草被踩倒后,散发出一种独特的清新气息,乔翎寻了个还算不错的钓位,随从们便忙碌起来了。
有撒鱼食的,有支帐篷的,有摆椅子的,有安坐垫的,还有人在河边支起桌子来,往上边摆放瓜果的
她在旁边瞧着,心想你们想的钓鱼,跟我想的钓鱼,可完全是两回事
什么都给操持好了,就差没把鱼绑在他鱼钩上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乔翎把水桶从马车上提下来,继而便开始毫不客气的指挥姜迈“大小姐,来帮我切猪肺,我们钓点龙虾吃”
姜迈很感兴趣地过去,刚要伸手,就被乔翎拦住了“且先等等。”
姜迈微露讶异之态,却见老祖低下头去,任劳任怨地替他将袖子挽起来了“这满溪的鱼加起来,都未必能买得到你这身衣裳呢”
随从们立在旁边,眼瞧着向来雅正端方的国公坐在地上切生猪肺,神情放空,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去阻拦。
徐妈妈倒是看开了,见姜迈是真的高兴,便悄悄领着他们避的远了些“随他们玩儿去吧。”
乔翎教姜迈怎么钓龙虾“其实很简单的,龙虾特别傻,找个水浑的地方把猪肺放下去,连鱼钩都不用,它们自己就主动夹上来了”
俩人对着头坐在一起,连切了几只猪肺,挂在钩子上,一并抛到河里。
姜迈往钓竿的鱼钩上也放了一块小小的猪肺,坐在石头上开始垂钓。
乔翎则往旁边林中去砍了两根细细的竹竿,单手提着回来,三两下将多余的枝叶砍掉,脱掉鞋子,卷起裤腿儿,干劲十足地往溪水里边去了。
徐妈妈在旁瞧着,不由得心说看起来,我们太太倒真是一心来钓鱼的。
大概是随从们撒的鱼食发挥了作用,姜迈耐心等待了半刻钟功夫,便有鱼上了钩儿。
乔翎眯眼瞧了一眼水下,笑道“很不错嘛”
怕惊了姜迈的杆儿,她很主动地往旁边多走了数步,觑见深水处游鱼的影子一闪,当下抬手猛抛
徐妈妈等人在岸上,眼见着溪水深处猝然间惊起了一片水花,伴随着哗啦啦的声响,那竹竿东倒西歪的挣扎在水面上。
乔翎飞身自水面掠过,极轻巧的将那根竹竿拎起,继而稳稳的踩在了岸边的溪石上。
那条被扎中的游鱼随离了水,却尤且在挣扎,她瞥了一眼“原来是条白鲢鱼。”
继而将其抖进了水桶里。
姜迈坐在岸边垂钓,乔翎则手持竹竿下水去叉鱼,如是往来了几回,她终于停手,随手将竹竿插回到竹林里,转而往先前放猪肺的地方去了。
姜迈微觉讶异“不继续叉鱼了吗”
二人相隔一段距离,乔翎头都没回,大声说“我那只桶已经差不多啦,做人不能太贪心的”
她一边提起第一条钓龙虾的木杆来,一边兴致勃勃的盘算“你钓的鱼趁新鲜烤来吃,我叉的那些,回去刮掉鱼鳞,剔出肉来,团鱼丸吃”
猪肺上密密麻麻勾满了龙虾,将将提起,便扑簌簌往水里掉。
乔翎大感惋惜,手忙脚乱,慌忙摇人“大小姐,你快来拿抄网来”
姜迈觑了一眼,不由得面露笑意,拎着抄网过去将持续掉落的龙虾接住“不是说做人不能太贪心吗”
乔翎理直气壮“龙虾总共也没几两肉,多多益善”
夫妻二人配合着将几根钓竿提了起来,便就地开始烹制,龙虾下锅煮了,钓到的鱼剖干净肚腹,刮掉鳞,架起火来烤上。
调料都是出门时候就带着的,这时候倒也便宜。
乔翎叫姜迈照看着火候,自己则去协同徐妈妈一道摆盘。
姜迈向来平和,此时竟少见的有些慌张“我从前没有烤过鱼,万一烤焦了”
乔翎笑眯眯道“烤焦了就烤焦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谁还没有第一次呢。”
姜迈目光专注地瞧了她一瞧,转而笑了“也是。”
乔翎从盘子里摘了颗葡萄送进嘴里,入口清甜,便又撕了一个,走几步到姜迈面前去喂给他吃“好吃的”
姜迈眼盯着面前的烤架,看也不看,便张嘴吃下。
徐妈妈在旁多问了一句“是否要送些给太夫人”
姜迈对此并不作评论。
倒是乔翎拿了主意“这东西就是吃个新鲜嘛,真煮熟了,送回去也该凉了。晚点我们走的时候再抓一些鲜活的送给婆婆也就是了。”
徐妈妈自无不应。
晚些时候梁氏夫人收到东西,难免要使人送一些腌果子和酒水作为回礼。
陪房觑着她的神色,提议说“您要是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同去的。”
梁氏夫人却摇摇头“他们夫妻俩难得有相处的时候,我还是不要去掺和其中,赶这个热闹了。”
到了晚上,院子里掌起灯来,乔翎协同张玉映,带着几个侍女坐在桂树下团鱼丸。
夜风拂过,早开的桂花随之摇曳,蔓延下一院的芬芳。
乔翎一边团,一边数“老太君跟叔母要有一份,两位姨母那儿也该有一份的,二弟跟小韩节那儿也给一份,东西虽不算贵重,但总归是份心意嘛”
金子趴在姜迈的座椅旁,神情安宁,梁氏夫人的狸花猫却活泼地在石头堆砌成的矮墙上跳来跳去有只蟋蟀在石缝里鸣叫,偏它又抓不到。
姜迈手持腰扇坐在旁边瞧着这一幕,不由得微笑起来。
钓鱼的瘾过了,乔翎又领着他去摘莲蓬,采菱角,水上泛舟,俱都很有意思。
连同院子里的侍女都记起了小时候的事情“我阿耶用扁担挑着我往镇上去卖菱角,说起来,也是许多年之前的事情啦”
徐妈妈看姜迈流露出一点兴趣来,便笑着提议“左右我们庄子里这东西多,也可以采了去卖啊。”
不图那几个钱,只是图高兴。
乔翎却摇摇头“采一些给自家人吃倒是没什么,不好去卖的,我们只是卖来玩儿,但有的人要靠它谋生呀,我们多卖一点,就有人要少卖一点了。”
徐妈妈虽说担着一个仆人的名义,实际上却并非奴籍,从前背靠罗家,如今背靠越国公府,日子过得比当世大多数人要好,她没有真正的在底层待过。
现下听乔翎如此言说,心下震动非常,暗觉惭愧,不由得道“太太宅心仁厚”
乔翎“嗐”了一声,跟招财猫似的摆了摆手“您这就太过誉啦”
又折中说“实在感兴趣的话,可以寻个乡下来的农夫,随便买一筐果子什么的卖卖看,卖不完也没事儿,院子里一人吃一个也能吃完。”
说完,她询问似的看着姜迈“要去试试看吗”
姜迈用力点了下头“嗯”
彼时尚且处于初秋,午后还很暖和。
一个身量结实的年轻女郎推着一辆独轮车,排队要进入神都城。
因她生得美丽,守门的士卒不禁多看了一眼,再瞟一眼她身后头戴帷帽的瘦高身形,问“进城做什么去”
乔翎一五一十的道“去卖梨。”
士卒点点头,又问“同行的是什么人”
乔翎怀着一点玩笑的心态告诉他“是我家娘子”
士卒“哦”了一声,摆摆手“进去吧。”
他反应平淡,乔翎因而大感诧异“你没发现我是个女人吗”
士卒微觉无语“我看起来像是个瞎子吗”
乔翎因这话愈发不平起来“我刚刚可是跟你说,这是我娘子,你居然一点都不吃惊”
士卒觑着她瞧了一会儿,忽的道“你是乡下来的吧”
乔翎“”
身后传来姜迈的闷笑声。
乔翎气道“我是乡下来的,这又怎么了”
士卒见她如此反应,倒是也有些纳闷了“那难道不是你的契姐妹”
契姐妹
这又是什么东西
乔翎心下暗奇,那士卒已经在催她前行了,后边还有别的人在排队,她也没迟疑,推着车进了城门,才悄悄问姜迈“什么是契姐妹”
姜迈如一道影子似的紧跟在她身后,语气温缓“这是高皇帝留下的制度之一,不过只在神都下辖范围内试行。”
“两个无意出嫁的女子可以结为契姐妹,以夫妻称呼,在户房的档案,与寻常的男女夫妻是一样的。她们生前可以收养无父无母的孩子,死后也如同夫妻一般合葬。”
“这也行”
乡下人乔翎大感惊奇“神都真是每天都有新花样”
又问“那又没有契兄弟”
姜迈理所应当地点了点头“当然也有了。”
乔翎因而感慨起来“高皇帝不愧是高皇帝”
夫妻俩顺遂地进了城,乔翎并没有具体的地方要去,便循着大路,如一匹野马一般信马由缰,往热闹的地方去。
不远处是一座绵长宽阔的虹桥,桥上人声鼎沸,行人密集如蚁,桥下水势湍急,小船如同水草一般聚集在岸边。
虹桥相距两三百米处,一艘大船正在放下桅杆,以备过桥,桥上的行人为之驻足,饶有兴致的观望着这一幕。
乔翎虽感兴趣,却无意带着自家的娇花去挤,当下靠边将独轮车停住,问一旁在卖家酿米酒的小贩“这里可以摆摊吗”
小贩很热情地告诉她“要是不怕被打,可以去虹桥上摆,那儿卖得更快”
“”乔翎反问他“你怎么不去”
小贩理直气壮道“因为我怕被打啊”
乔翎哈哈大笑
姜迈在她旁边听了全程,亦是含笑“谁会去打在虹桥上摆摊的人”
小贩见他头戴帷帽,还当是个格外高挑的女郎,一听声音,倒是小小吃了一惊。
诧异只是转瞬,眼见着乔翎将独轮车往边上一放,弯腰搬筐,他赶忙去搭了把手。
同时又跟他们解释“其实是夸大的说法,很长时间没有人被打过了”
他指了指那座贯通两岸的虹桥“原本那上边是不让摆摊的,因为会阻塞道路,妨碍交通,依据律令,一经发现,就会被拉去杖打现在其实也不让”
乔翎回身瞧了一眼,诧异道“可是现在在那儿摆摊的很多啊。”
两边都有摊子占了位置,中间留出来的位置,只能通过一辆马车。
“因为这大半年来官府几乎不怎么管了。”
小贩坐回到自己的摊子前“在虹桥上摆摊的,每天都要抽一文钱到京兆府,这个钱就用来叫差役维系交通,叫桥上留出马车可以通过的路径,忙起来的时候差役也帮着指挥指挥。”
乔翎“啊呀”一声,由衷道“这是善政啊”
既给了那么多底层百姓赚钱糊口的机会,也维持了交通的平稳运行,连带着忙碌操持的差役,也都有了多余的进项。
小贩脸上不由得流露出赞同之色来“如今这位京兆尹,可比前边那一位务实的多了自他上任以来,神都城里的治安都好了,先前那些横行的纨绔,也多半都得到了整治”
乔翎久在高层,遇上的都是贵人,见到的多是笑脸,反倒失去了最原始的评判基础,这会儿听小贩如此言说,便故作迟疑“如今的京兆尹,叫什么来着”
小贩声音响亮地告诉她“如今这位京兆姓太叔,这个姓氏还挺少见的,是不是”
没等乔翎发话,他便兴冲冲地开了口“我听巡街的差役说,这位太叔京兆日前给皇帝老爷新上了一道奏疏,要拆掉神都城内某些坊墙,这样一来,我们这些人能活动的地方,可就大啦”
拆掉某些地方的坊墙
这岂不是意味着宵禁也要被打破了
东西二市的地位,或多或少也会受到动摇。
乔翎思忖着这件事情,心里感触颇多,她回头去看姜迈。
姜迈见状,也会意的前倾一下身体。
乔翎便轻轻将他帷帽上的轻纱掀开,探头进去,两人几乎是脸贴着脸,说“姨夫这个京兆尹,做得可真不错”
姜迈附和道“能体察底层百姓的艰难,主动发起变革,当真是难得之事。”
太叔洪要做的并不是简单的拆掉几堵墙,而是打破坊市的界限,与民方便。
想要办成这事儿,首先要面对的不是东西两市利益受损的商人,而是宵禁
一旦这道口子被放开,夜里出了什么事故,由谁来承担责任
须得知道,这可是神都,是天子脚下,随便发生一点动荡,都会被奏到御前
而除此之外,参与宵禁的几卫被削去了这部分职权,编制是否要进行精简
这才是难搞的事情
官场之中,许多人推崇的都是“多做多错,不做不错”,惫懒于行政,却打着无为而治的幌子,也正是因为有这些人,所以才更显得太叔洪这样愿意迎难而上的人物难得。
乔翎问到了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心满意足,此后便与姜迈坐在一起卖梨。
并不贵,先前那农夫作价几何,她也作价几何。
闲来无聊,乔翎还送了几个给那卖家酿米酒的小贩,继而顺理成章的换了两碗浊酒与姜迈分饮。
虹桥上行人络绎不绝,街面上的来客时时变换。
夫妻俩也不在意形象,肩并肩坐在一起,小声议论。
乔翎问“你觉得姨夫这事儿能办成吗”
姜迈很肯定的说“能。”
乔翎有些纳闷儿“你又不上朝参事,怎么这么确定能办成”
姜迈的声音从轻纱后传出来,虽然瞧不见他的神色,然而只听声音,仿佛也能望见他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说“我们太太既赞同此事,怎么会办不成呢”
乔翎忍不住“哎呀”一声“你嘴巴也太甜啦,我好喜欢”
夫妻俩在那儿耗了一下午,一筐梨卖了个七七八八。
最后还剩下几个,乔翎从摆摊的手艺人那儿买了只精巧的篮子,搁在里边,准备挎着去走动一下关系。
那小贩还不明所以呢“你有车有筐,做什么要买篮子”
乔翎挽着姜迈的手臂,最后朝他摆摆手“都送给你啦”
那小贩瞪着停在自己摊子边上的独轮车和箩筐,不由得原地怔住,再回过神来,急忙去寻,那二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乔翎租了辆马车,挎着那几个卖剩下的梨子,协同姜迈一道往卢梦卿府上去打探消息太叔洪上奏疏的事情,别人不知道,二弟他身为宰相,还能不知道吗
夫妻俩卖了一下午的梨,坐了趟马车全都给造出去了。
到了地方拍拍屁股下去,便去叫门。
门房先前见过他们夫妻俩,瞧着二人形容,虽觉惊异,倒是也没有冒昧发问,毕恭毕敬的请他们进去。
二人一路坐轿进府,到了正院门外,却见小奚独自蹲在地上,手里边拿着一根木棍,胡乱在地上画圈儿。
乔翎原本还觉奇怪,正待发问,就听门内传来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年纪已然不轻了。
“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连个孩子都没有,以后老了该怎么办”
卢梦卿的声音疑惑地从门内传出来“难道有个孩子我就能长生不老了”
乔翎可算是明白小奚为什么猫在外边画圈圈了。
她悄悄朝他做了个口型“卢家的老夫人”
小奚无声地点了点头。
院子里那对母子还在对峙。
卢老夫人生了大气“你是不是诚心想气死我,嗯难道我还会害你吗”
卢梦卿反问她“您倒是有儿子呢,怎么样,我叫您高兴吗”
卢老夫人气个倒仰“你这个混账东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谁”
她动了真火,愠怒之余,更觉伤怀“为了一个外人,你这样伤你爹娘的心”
卢梦卿为之默然,片刻之后,才说“我是为了我自己,不是为了别的什么人。”
卢老夫人还要言语。
小奚听得这对母子之间的对话趋向不好,赶紧咳嗽一声,刻意抬高声音,喊了一句“太太,有客人来了”
卢老夫人的话头戛然而止。
同时,卢梦卿轻轻道“是谁”
小奚声音略微降下去一点“是乔太太和她的夫婿。”
卢梦卿“哦”了一声,整顿衣冠,迎出门来,见了乔翎夫妻,欢喜之余,又有诧异“怎么会在这时候过来”
又神色自若地告诉她“我母亲来了,贤伉俪也来见一见她吧。”
乔翎与姜迈俱道“这原也是应尽之礼。”
叫卢梦卿领着,往正院里去拜见卢老夫人。
这位老夫人该当已经有了年纪,只是保养得宜,脸色也颇红润。
此时见了外客,倒是很有大家风范,浑然不见方才同儿子言语时候的愠怒,和颜悦色地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往后院去了“你们且说话,我在这儿,倒叫年轻人不自在。”
乔翎压根不提方才听到的事儿,卢梦卿也没把那事儿放在心上,姐弟二人聚头之后,乔翎便问起太叔洪的事情来“我听说,京兆尹日前上了一道奏疏,是关于打破坊市制度的”
此事在朝中和民间都传得沸沸扬扬,此时乔翎说起,卢梦卿倒不奇怪。
他痛快地抛出了结论“圣上业已首肯,这事儿能成,剩下的就是各方研讨,水磨工夫了。”
又开始谈起卫所那边的反应,京兆府同各方的协调,乃至于因此而生的细碎条例来。
最后他冷哼了一声,发了句牢骚“车貔貅倒真是尽了言官的本分,太叔京兆请求修改现下的坊市制度,他要骂太叔京兆,少游都出京了,他也要骂”
乔翎听得莫名,先问“车貔貅是谁”
卢梦卿道“御史台的一个侍御史。”
乔翎对这名字很感兴趣“他本名应该不叫貔貅吧”
“当然不是本名,这是个绰号。”
卢梦卿先是摇头,继而告诉她“车貔貅向来爱财,人也小气一般的小气和爱财,可得不到这个绰号”
“他跟父母不睦,考取官身之后,嫁到有钱豪商家里去做女婿了。”
“神都城内,官宦人家门口多立虎狮等猛兽镇宅,只有他家门口立的是一对貔貅,喻义只进不出、财源广进,所以绰号唤作车貔貅。”
乔翎听得津津有味,转而又问“他为什么要骂韩相公”
卢梦卿先纠正了一句“是韩司马。”
继而才说“少游在永州兴修道路,被人告到神都来了。”
乔翎原地惊住“啊修路不是好事吗,为什么要来告韩司马”
卢梦卿深吸口气,同时捏了捏太阳穴“因为修路败坏了他们村的风水,一连克死了好几个老头老太,还有人说路口正对着他们村,一连数日心口发慌,难以安枕”
乔翎大觉莫名“啊这也行”
“哦,忘记说了,他先前还骂过你来着。”
同样的倒霉往往能拉近距离,卢梦卿说起这事儿时,脸上的笑容都真切了起来。
乔翎勃然大怒“什么真的假的我有什么值得骂的地方”
“真的啊,我骗你干什么”
卢梦卿忍俊不禁道“就是你先前协同京兆府和金吾卫全城搜山检海的时候,他连上了几道奏疏骂你,只是被我跟俞相公联手按下去了”
乔翎撸起袖子,当场发作“我找他晦气去”
卢梦卿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他反倒又去拦她“总要允许有人发出不同的声音嘛”
“姓车的脾气虽然臭了一点,品性上爱钱了一点,性情上孤寡了一点,但这个谁都不买账的脾气,还是很适合做御史的。”
乔翎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随手从篮子里摸出来一只梨子,一口啃了上去。
“喂喂喂”
卢梦卿叫道“那不是给我带的吗”
乔翎笑道“别这么小气嘛,就叫我吃一个会怎样”
卢梦卿哼笑一声,额外告诫一句“车貔貅骂咱们,虽然讨厌,但也算是职权之内,你不要为此去寻他晦气”
乔翎不由得分辩一句“可他骂起人来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吧”
卢梦卿说不通她,便去说姜迈“国公,你多劝劝我大姐”
姜迈满口应下“哦哦,好的。”
夫妻俩在卢府说了会儿话,因老夫人在,便没有留下用饭,很快起身告辞。
乔翎心里边盘悬着方才知道的事情,尤且有些气不过,嘟着嘴出了门,走了一段距离,复又停住,犹豫着瞧着姜迈。
姜迈温和问“怎么啦”
乔翎小声说“我想去做件事。”
姜迈便也放低了声音,小声问“什么事”
乔翎小声说“二弟不许我做的坏事”
姜迈小声说“我跟你一起去做”
乔翎有点难以置信“真的吗可是你刚刚答应二弟要劝我了哎”
姜迈理所应当道“没劝住,不也很正常”
乔翎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跳起来抱住了他的脖颈,大叫一声“姜迈,你真好”
第二日卢梦卿再去上朝,就觉周围人看他的目光不太对。
等他再看过去,别人的目光却又匆忙躲开了。
卢梦卿纳闷不已,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他悄悄问俞安世“怎么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
俞安世神情有点复杂,反问他“车貔貅的事儿,不是你干的”
卢梦卿心里边“咯噔”一下“车貔貅怎么了”
他心想,难道我大姐实在气不过,半夜去把他给砍了
姐夫不是答应我要劝劝她吗,这是怎么劝的
不曾想对面俞安世踯躅许久之后,终于干咳一声,犹疑着开了口。
“也不知道是谁,昨晚上趁着夜色在车貔貅门前那两只貔貅的屁股上凿了洞,现在不是只进不出,是又进又出了”
卢梦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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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安世不好意思,但是又实在好奇,强行装作浑不在意的问“真不是你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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