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里顶顶富贵人家使的轿夫、车夫冬天虽也穿狐皮, 但袍面都只用纯色细布,并不用绸缎。似显真一身鲜亮的幽蓝底洒金福字缎进屋,自然是鹤立鸡群, 立吸引了屋里所有人的注意。
红枣的轿夫头周健顺抬头看见,立匆匆赶了上来,拱手招呼“真管事”
显真谢了那领路小厮方问周健顺“你坐哪儿”
周健顺不明就里,抬手指了个方向“那儿”
显真点点头“领我过去瞧瞧”
周健顺习惯性地照办了。
一张桌四条长凳正好坐八抬大轿的八个轿夫。
显真这个社牛硬是挤了个两张长凳夹角强坐了, 方告诉周健顺等人“你们吃, 我就是来看看”
周健顺等人
署理席面的文家管事小厮
屋里其他人
“这个别桌都在喝酒”
东张西望一刻显真很快便发现了他们这桌和其他人的差异。
红枣两世为人,安全意识浓厚, 脑子里常年蹦着酒驾犯法害人害己这根弦, 有事没事就跟谢尚嘀咕不知道哪年月她娘王氏告诉她的高庄村谁谁喝酒驾车翻进细水河里的故事。
谢尚见不得媳妇家常为这点小事忧心,干脆让显荣约束家里一应车夫、脚夫、马夫当差时都不许喝酒。
所以这一屋过百桌席,就谢家的席面上没酒, 其他的, 都有酒, 且还是大碗烧酒。
周健顺因为习惯了,对于吃席不喝酒倒是没啥不满, 而临时雇请的轿夫因在白纸黑字附加了“一经发现, 立刻终止”条款的合约上按过手印,纵然有些抱怨, 倒也不至于当着周健顺的面公然喝酒,跟钱过不去年前年后连续一个月都是整三倍的工钱,这样的好事哪儿再有
“是啊”周健顺点点头, 并没有多话,以免显真误会他馋酒。
显真看四周围个个酒当水喝的气势,下意识地心算照这么个喝法, 这样一场席得用多少酒
他家车夫轿夫不给喝,但待客得准备啊
嘈杂拼酒声中忽听到杯碟咣当落地的清脆,显真寻声望去,立看到两个人,一个靛蓝布狐袍和一个毛蓝布狐皮袍骂骂咧咧地相互推搡。
这是喝多了,还是咋的显真尚在猜想,席间看席上菜的文家黛蓝羊皮袍小厮已然丢下手里的活计,大步冲了过去,两个按一个的将两个肇事者强拖分开;随后文家那个福字缎狐皮袍管事一脸笑地站到中间,四下抱拳招呼“没事,没事。刚有人喝多了而已。继续大家继续”
随即另有小厮过来扫地、擦地、换摆新杯盘,眨眼又收拾出一桌新席
显真
良久回神,显真虚心请教周健顺“老哥,这个,经常这样”
幸而今儿来了一趟,显真心里着实庆幸不然他还真不知道,署理下人席还要管拉架
不得不说刚文家管事小厮每个人的反应都是一等一的迅捷到位,显真自问他做不到。
周健顺也是生平头一回见,摇头道“这个,还真没见过”
同桌的张财俊是树林打京里轿子行临时雇佣来的轿夫,经多见广,插言道“真管事有所不知。刚那两个人,一个是至诚候家的车夫老俞,一个是宣宁候家的车夫老李。他两个老冤家对头了,几乎每回吃席都要来这么一出。”
显真不明白“既然是两家车夫,能有什么过节”
也就伺候主子出门访客时才偶尔照一面。
张财俊认同“嗯,确实没啥大不了的事,左右不过就是刚谁赶的车先进门、后进门这样的琐事”
显真捋了一下张财俊话里的意思,十难相信“老哥的意思是,他们竟然为访客时谁先进主家的门,啊,争执”
这不都是客随主便 ,听主人家管事安排就好吗
“再他们家管事不管吗”
主人不管,也还有管家管事管啊。哪能放任这么离谱的事发生
张财俊听笑了“管就至诚候、宣宁候自己个都还经常喝着喝着打起来呢”
显真的下巴砸到了地上。
张财俊人精,虽来谢家抬轿只几天,却也看出显真颇有地位。难得眼下说话机会,张财俊有心卖弄,告诉道“武勋从上到下都是这样,一言不合就开干。其实也不独至诚候、宣宁候这样,就是此间主人信国公跟成国公早十几二十年也没少干架。”
“横竖他们都是从小打到大的,打完了就打完了,倒是不记仇”
不记仇也不行啊
显真自我带入地想了一下,发现似刚刚车夫口角,他带了护院家丁提前预备,还算能处理,但对于两个侯爷打架,显真以为即便撇开身份不谈,他家护院小厮哪个能拉的住
那都是两军交锋,能取敌将首级的主。
至于国公,显真更是想都不敢想了
抹一把脸,显真虚心请教“老哥,刚你说两位侯爷,那个争执,也都是跟刚刚一样由管事小厮们给拉开吗”
“管事的哪拉得开唷”张财俊为显真的天真痛心疾首,拍着大腿告诉“咱们大庆朝的侯爷那都是打小练武的。武功多高咱虽说都没见过,但你看天桥卖把式的,都还能一掌劈一块砖呢,这侯爷的架哪是一般人能拉的拉得不好,保不齐就被反打一顿”
“那就任他们自己打着”显真不能信。
“真管事,”张财俊莫名骄傲道“您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信国公府啊不说国公爷如何了,只说国公爷六个儿子,各个武艺超群。什么架拉不开”
道理是没错,但,显真发愁他们诚意伯府除了伯爷就只世子和二爷两个读书人,哪来的武艺
这个事啊,显真只能劝自己往好处想伯爷、世子若请武勋呢,一准绕不过信国公府,既有信国公府的人在,伯爷世子就可请他们帮忙。
如此上房的酒席也算能办,但下等仆从席的拉架可就得全靠他自己解决了
想得正出神,没想又是几声劈里咣当的碎瓷声,显真回头一望,发现竟然又有人打了起来,且还是好几个互殴,顿觉一个头三个大,前途渺茫
成国公周泰一家到后,文望终于陪着进来了,席间的小厮也迅速地忙碌起来撤下旧席面,换摆上新菜色。
原来刚刚的流水席才只是酒点小食,谢家父子至此方恍然大悟现才是正式的酒席
就说嘛,堂堂国公府,钟鸣鼎食家,那可能只拿酱牛肉一类的流水冷盘待客
在座的都是两位国公的下属,看两位国公进来,纷纷都站起了身,拱手行礼,给周泰拜年,给文望招呼。
周泰、文望自是一路拱手回礼,间或拍拍这个的肩,和那个说两句话。
谢家父子必然也都站了起来,随大流地跟着问好。
周泰已得文望送的望远镜,由此对谢家父子不是一般的看重。
奈何不只文武有别,且周泰跟谢子安还都是权倾一方的大吏,不好热络来往。当下周泰便只跟谢知道话家常“老伯爷高寿”
谢知道告诉“过了年就七十有四了”
周泰赞“老伯爷精神健旺”
转又拍着谢尚青紫未消的那侧肩膀大力夸赞“大尚,好今年正月是不凑巧了,下次,下次有机会你也去我家里坐坐,咱爷俩好好唠唠”
周泰领后军都督府,跟谢子安一样初六就要回任。
谢尚强撑着肩膀上的力道答应“国公爷抬爱,小子惶恐”
文望瞪周泰跟他抢人
做梦去吧
文望畅快大笑“大尚,开年三月,我二孙子文昭娶亲,你得闲的话,就来吃酒”
文望武官也知道会考、殿试在即,谢尚多半不得闲。
先前没提是想等旨意下了再说,但现在为周泰那句“咱爷俩”一刺激就当众邀约了
谢尚虽觉得突兀,嘴上只管依礼贺道“国公爷大喜”
看文望、周泰、忠勇侯等六个侯爷坐了一桌,文骏、周德威等世子、候、伯坐了一桌,文骢、文骅等文家人也各陪了候、伯世子坐下,谢家父子发现似乎、好像,只他们这一桌是父子同席,其他都是父子兄弟分开各坐的。
也是,这样才符合交际应酬之道。
所以,他们这又是被特别对待了
不过反过来想,谢家父子自我开解他祖孙三人分座三席,刚就得等人来凑足三桌流水席了。
呵呵,还是现在这样好,信国公府安排周到的
原就是才刚吃了早饭来的,来后在信国公世子夫人高氏的盛情款待下,红枣每样菜都尝了尝,虽只一块,但因为品种多,块大,很快就吃饱了。
红枣正捏着绣花小手绢做掩饰探听其他桌人吃好席都怎么提告辞呢,没想媳妇们忽送进一提提新食盒来,丫头们也开始撤桌上碗盘。
同坐的至诚候世子夫人和庆郡君熟稔笑道“成国公夫人已经到了吗”
“到了”高氏点头,转跟谢家婆媳笑道“伯老夫人、伯夫人、世子夫人,刚都是我学做的你们谢家菜。一会儿,也请尝尝我们信国公府的文家菜”
还要再吃一场
红枣闻言不免大惊失色。
下意识地看云氏、吕氏,果然,也都是一脸勉强。
但能说不吗吕氏、云氏、红枣强颜欢笑道“久仰大名,一定好好尝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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