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突然就看颜溪顺眼了,也不头疼了,只目带笑意环视群臣,眼中含义深刻。
众位朝臣虽然盯着颜溪的目光都不大友好,但谁也没敢反驳。
颜溪这姑娘说话有个十分明显的特点,她说什么之前都先给带上国家大义这四个字,让人无法反驳。
谁也不敢说我不想捐钱,我宁愿挪动北方军饷这种话。
这不止是得罪颜溪,更是得罪皇帝,还得罪了许多武官。
挪动军饷,那些将领们自是不愿的,但南方水患确实又确实有些缺口。
如今颜溪这么一说,武官们看她的目光都极为复杂。
便在这时,笑意盈盈的霍大将军又第一个站了出来,他有些懒散拱手道“颜大人所言极是,臣附议,愿为灾民捐献五千两。”
这些都是不差钱的主。
皇帝目光在他身上微停,还没等夸奖一句,便看文臣一列同时有几个人站了出来。
连亲王大约是最有钱的,他面色未动,却直接道“臣愿捐献一万两。”
之后是太子和诚王。
诚王瞥了他们两一眼,眼中掠过一丝不满,但转眼间他已经满面笑容道“儿臣捐献五千两。”
太子也道“儿臣捐献一万两。”
这下子朝臣是捐也得捐,不捐也得捐了,且还不能少。
太子诚王和连亲王都捐了,皇帝的家眷都捐了这么多,难不成你还能比他们尊贵了去
一时之间,乾坤殿内捐钱的声音络绎不绝。
颜溪露出满意的笑容,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她功成身退。
看到没,她就是大景朝堂上的肱骨之臣,皇帝没她做左膀右臂怎么行
颜溪瞥了眼唇角带笑的皇帝陛下,觉得自己真是为他操碎了心。
视线从皇帝身上挪开,颜溪想了想,戳了戳前边林睢意的背。
林睢意身体一僵,这才有些动作僵硬微微侧了侧头,他也不敢太明目张胆。
而颜溪索性趁着自己站最后,其他人不怎么看得见,她便凑上去小声道“林大人,你放心,你的银钱我帮你出了。”
其余人她也不管,他们都有钱,但林睢意乃寒门学子,如今又是自己人,她这么坑人家就不大好了。
林睢意目光微顿,旋即却咬咬牙道“小颜,你也是为了大景好,我怎能拿你的钱,你放心吧,一千两我还是可以拿出来的。”
“真的”
颜溪真怕这位林大人死要面子活受罪。
“真的。”
林睢意压低声音道“我的字画还有些名气,我去买些字画便好了。”
他原本是不想行这商贾之事,可经了颜溪这事,他也想通了,脸面不过是给自己充门面罢了,在这方面他实在自愧不如。
颜溪为了大景殚精竭虑,何曾惧过别人目光而他竟然因为一个小小面子问题还在犹豫纠结,他实在比不上颜溪。
所以林睢意下定决心。
为了大景贩卖些书画算什么为那些灾民筹钱捐款,不丢人,这才是真正的仁人义士以后他一定要向颜溪多学习学习。
见他说得坚决,颜溪便也不再开口。
作为一个殿试冠军,虽说在贵族眼里算不得多大人物,可想要筹个一千两银子还是很容易的,她只是怕林睢意面子薄,既然他说没事,那她就放心了。
颜溪默默点了点头。
等乾坤殿中的声音逐渐弱下去,捐钱之事也到了尾声,这次捐献的银钱着实多,不仅能填补南方水患的空口,还能有些盈余,这些盈余大约会放入国库,以做下一次应急之需。
皇帝是最后赢家,他待捐献之事结束后,才轻轻敲了敲扶手,笑道“众爱卿实乃忧国忧民之典范。”
颜溪顿时露出笑容来。
她就当皇帝在夸她一个人。
南方水患之事结束后,朝议算是倒了尾声,皇帝今日也开心,连退朝的时候内侍唱礼都是他自己说的。
“众爱卿可还有事要禀告”
颜溪一看参人的时间到了,她立刻出来,恭敬道“臣有事要禀。”
皇帝唇角的笑容一僵。
他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虽然刚刚看颜溪顺眼了,可突然又见她出来,他自然而然便想起了昨天的事,今日何其相像
这姑娘不会又想和他禀告谁谁谁衣衫不整吧
且不止是皇帝,其余臣子也面色一抖。
颜溪这张脸好说也是个清秀佳人,可如今硬生生长出了阎罗鬼怪之感。
而颜溪没工夫在乎他们怎么想,她直接从袖带里拿出本奏折递了上去。
顺带还正色道“臣要参霍大将军一本。”
站在武官首列,正笑盈盈看着她的霍延庭顿时面色一僵。
无数目光汇聚到他这里,皆夹杂着些许可怜。
大将军求娶颜二姑娘已是满城皆知的事情了,这两日早朝,颜二姑娘有些什么他都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结果竟然被颜二姑娘参了一本。
有平日里看霍延庭不顺眼的朝臣已经忍不住低头偷笑。
突然就觉得平衡了。
霍大将军和她如此亲近,如此维护她也被无情参了一本,他们这些没什么干系的人被她怼岂不是很正常了
霍延庭面色发僵,他看了颜溪一眼,无奈走出了武官之列。
颜溪参他一本,他得出来听。
皇帝也有些没想到还有这一出,不过看霍延庭那一脸无奈的模样,皇帝突然轻轻咳了咳,掩下唇角笑意,然后他缓缓打开奏折。
这奏折写得条理清晰,字迹工整,言语间也十分规矩,皇帝挑了挑眉,也没顾忌,当即就问“这是谁写的”
颜溪那鸡扒似的字,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颜溪清了清嗓子,才对林睢意使了个眼色。
林大人缓缓走出队列,朝皇帝行了一礼,道“霍将军纵马行凶,实乃违背大景律法。”
皇帝似笑非笑道“颜溪,你真是本事大。”
这是又撺掇了一个人来和她一起参人
颜溪一听皇帝这么说,忙行礼道“陛下,臣认为御史之责就该检查朝堂,行御史之事,否则岂不是有违陛下之期望陛下放心,我们已经仔细筛查近月文书,定会行好监察之职,不叫任何违矩之事发生。”
皇帝唇角那抹笑便陡然僵在了脸上,他顿了顿,才按着眉心道“近月文书”
他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而颜溪的话证实了他的猜想。
颜溪正色道“是,待臣整理好,定然一个也不放过”
她说着还用冷厉目光瞥了眼四周,警告意味不言而喻。
皇帝张了张嘴,顿了许久才叹道“颜爱卿,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
颜溪“”
她露出满脸倾听之意。
皇帝便平静道“和光同尘。”
这词原本是官员用来说自己的,大致有种水至清则无鱼的意思,作为皇帝,他自然希望每个人都是纯臣,所以这话本不该从皇帝嘴里说出来,但某位小御史实在太闹腾了,纯得太过,让皇帝都不得不劝她一句。
颜溪却笑道“陛下,那都是庸才才说的,臣一心为国,何惧鬼魅魍魉您瞧,昨日臣上禀之后,今日就无人再犯,这就是御史之职,您赋予臣监察之职,臣定为您抛头颅洒热血,不惧前路艰险,便身死道消也无所惧”
颜溪单膝跪下,以文臣之身行了个武将之礼,满脸肃然和热忱道“臣愿为大景洒热血,愿为大景斩荆棘,愿肝脑涂地亦不悔”
皇帝“”
说得很好,但他不太想要。
你一个从五品小官,站在乾坤殿门口的位置,不知道的以为你当了宰相,即将统领文武群臣了。
皇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干脆伸手撑着额角,看向一边,眼不见心为净,他无力道“你继续。”
颜溪便起身继续用热切的语气道“霍大将军纵马行凶,实乃违背本朝律法,臣今日参大将军一本,便是不希望这等事情再次发生,今日只是坏了人家的摊子,可若是人人效仿,他日伤了人家性命又该怎么办大景每一个子民的生命都是贵重的,与在场诸位大人并无不同。”
霍延庭站在殿中默默看着她说话,眼中只有一片无奈。
他那日是实在有急事,马蹄不小心蹭了人家的摊子,事后他也给了那小贩三倍的赔偿,人家小贩满意得很,也不知道颜溪从哪里挖出来这事,今日来参他一本。
不过往大了说,大景确实有不得纵马疾驰的律法。
霍延庭沉沉叹了口气,等颜溪噼里啪啦说完一大堆话之后,他无力朝上座拱手,语调深沉道“臣认罪,臣伏法。”
皇帝比他更无语。
霍延庭他了解,往日也是个桀骜不驯的性子,谁曾想碰见颜溪这个煞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如今还要伏法认罪。
皇帝扶着额角顿了顿,道“罚你三个月俸禄,望你今后戒骄戒躁,莫要再纵马疾行。”
“臣叩谢皇恩。”
霍延庭跪地行礼,语调没有丝毫起伏。
倒是颜溪有些不满看了他一眼,低声嘟囔道“就三个月俸禄”
霍延庭可有钱了,这跟没罚一样。
她的本意可不是这样,是想杀鸡儆猴,让大景的贵族们都明白,连霍延庭闹市纵马都需要认罪伏法,更何况其他人
颜溪自觉她做的都是对大景有好处的事情,至于对霍延庭无情不好意思,身以许国,何以许卿
想了想,颜溪怕效果不够,环顾四周,轻声加了一句“我看还有谁想让我参。”
目光所及,四处退避,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人纵马了,颜溪满意点头,心满意足退了回去。
皇帝一看她回去,连忙道“退朝。”
自从有颜溪参加的早朝,皇帝离开的脚步都十分迅猛。
颜溪也不在乎,抬头挺胸走出乾坤殿,大声道“林大人,我们走,大景的律法就靠我们御史院维护了。”
明明她和林睢意只是个四五品的小官,可走在乾坤殿外,那当真是退避三尺,人人看他们目光都如看蛇蝎般。
倒是御史院其他的几位高品御史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们御史院本是个辅助的机构,可如今看来,硬生生有了天子近卫的气势。
几个大人心中复杂得很。
颜溪也不管他们,等以后她升上去了,再慢慢度化就行,迟早御史院都会成为她的天下。
她大步迈下乾坤殿前的台阶,刚走了两阶,便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无奈又有些咬牙的声音。
“颜溪”
霍大将军从身后走来,他走到颜溪面前,咬牙看了她许久,在颜溪一脸淡定的表情下,最后只得恨恨道“小没良心的”
竟拿他来杀鸡儆猴
作者有话要说颜溪身以许国,何以许卿
霍延庭小混蛋
颜溪我警告你说话注意点,我现在可是御史了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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