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宴会在二月十八,贴心的给了大家休息调整的时间。

    酒楼藏在一个小巷子里,看着平平无奇,但在东市小有名气,稍微一打听便找见了。楼有二层楼高,门口竖着红黑相间丈高的酒旗,叫得意楼。

    逢喜一套鹅黄色绣如意纹的厚袄裙,领口袖口和衣摆镶嵌了一圈白色兔毛,头发梳成当下未婚女子最流行的双环髻。

    她一下马车,就有眼熟的考生从楼上招手“逢娘子,这儿。”

    酒楼里的小子便知道她也是参加今年女科的考生了,殷勤迎上来,油滑地说着吉祥话“鱼跃龙门,金科及第,步步登高事事顺,娘子楼上请。”

    逢喜便依照规矩,给了他点赏钱。

    这次宴会,是一个扬州的,名叫傅计圆的考生主张筹办的,听闻大半的考生都同她交好,甚至有几位贫窘考生的食宿也是她大方包办,名声不错。

    逢喜上了楼,便有个人像蝶一样翩跹过来与她打招呼,眉眼含笑,亲切可人“这位便是莱州籍的逢娘子了久闻大名,在下姓傅,名讳计圆,您称我傅娘子或计圆都好。”

    逢喜和她热切打了招呼,又与几个已经到了的学生点点头,选了窗边通风的位置落座。

    宴会的厅堂里热炭烧的足,窗都打开了,坐在窗边往外看,能瞧见街上热闹的场景。

    傅计圆还在各位考生只见周旋着,逢喜慢慢剥了个橘子给自己吃,然后慢慢打量着周围的人。

    个个风华正茂,斗志昂扬的,又带着一股读书人的清高,只是兴许是焦心放榜后的成绩,大多气色都不太好,脸上有着昼夜辗转难眠所致的蜡黄。

    今年的主考官就是那位被谑称“黄老鼠精”的李相,这位考官没有什么格外偏好的文风,因而辞藻风格上不用额外费力气取悦,只是没有偏好的风格,却更让人摸不准进而忐忑了。

    逢喜看了李相的文章集,文辞质朴务实,倒像是会喜欢实干人才的,只是这次出题,并不是逢喜擅长的方面,问的是“旱灾后应对措施”。

    逢喜只能尽自己所能,将可能的因素都答上。

    宴会上气氛刚开始还有些冷滞,大家只是一同考试,不熟悉彼此秉性,难免放不开。

    好在傅计圆在其中打圆场,又都是年纪相近的人,几圈行酒令下来倒火热了许多。

    逢喜原本还兴致勃勃的观察者众人,忽然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似的,她身后像是有个声音尖锐的男人同她说话,可她听不清。

    只能看见明晃晃的大太阳,熙攘的街道,还有远处得意楼的酒旗。她的手里好像还攥着把扇子,身上穿着红衣这这不是她。

    她的身体有半刻不受自己的控制,竟像是那些神话书里描绘的神魂离体又归位的样子。

    逢喜晃了晃脑袋,脸色煞白,额头冷汗津津。

    崔徊意姗姗来迟,她矜贵疏离的与诸位女子点头问好,才踏着高傲地步伐落座,宛如一只斗胜的公鸡,腰背挺得笔直,然后沉吟了一下落座在逢喜身侧。

    逢喜按了按眉心,觉得自己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才神志不清,这世上哪有鬼神又哪有魂魄离体之说

    她见崔徊意落座,客气地点点头,将地上掉落的橘子捡起,并不欲多交流。

    早几年逢喜还在洛阳的时候,就与崔徊意不是一路的。逢喜野惯了,上天入地的像个傻兔子。崔徊意那时候便隐隐有了洛阳名姝的模样,凡事都以最高要求规范自己,永远做到完美。

    两个人年纪虽然相仿,但玩儿不到一块去,逢喜也不喜欢跟崔徊意多接触,总觉得跟她在一起格外压抑。

    两个人都不说话,逢喜将目光移到窗外,但崔徊意的眼睛还是落在她身上,如有实质一般,她浑身不自在,于是主动拿了个橘子给崔徊意。

    “橘子挺甜的,你尝一个。”吃橘子吧,别看她了。

    崔徊意接了橘子,不吃,依旧郁郁地看着她。

    逢喜这才将目光完全放回崔徊意身上,见她苍白的脸上敷着一层粉,眼睛下掩盖不住的微微泛青,眼睛里布满血丝,一看就是没睡好。

    想到崔徊意要强的性格,逢喜心一软,没忍住安慰了她半句“别太紧张,还有殿试呢。”

    崔徊意闻言抿唇,指尖掐进橘子里,看起来好像更焦虑了,于是压低声音和她交谈“旱灾那卷你写了什么”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逢喜如实回复“水源洁净、及时赈灾、预防还有还有灾民尸体处理。”

    崔徊意轻松了一点,刚想说自己和她答得差不多,又听见逢喜斟酌着补充了句“这题我不大擅长,答得不好。”

    “那算数与地理呢”崔徊意刚舒缓的眉头又皱起了,活能夹死一只苍蝇。

    逢喜答得不好,自己和逢喜答得差不多,相当于她答得也不好,如果不能名列一甲那她考试还有什么意义

    逢喜被她的激动吓了一跳,和她交换答案后安抚她“也不是那么不好,况且就算内容大致相同,不同人写出来也是不一样的,还是看考官怎么判。”

    崔徊意还想说些什么,好在被傅计圆打断了,傅计圆依旧像只蝴蝶一样,笑嘻嘻招呼她们“你们两个窗边待着不无聊吗方才楼下有买小报的,听宣传说是和咱们有关的,可得瞧瞧上面怎么编排的。”

    几个人将一张圆桌上的琼浆酒水、几碟银盘盛的干果、肉脯、元子、林檎、嘉庆子等一股脑推到一边,把十几件小报堆在上头。

    摇晃出的酒水将最底下的纸洇湿了角。

    傅计圆抖开第一张,神神秘秘捂在胸口“听说这份卖得最好,猜猜上头有咱们当中哪位状元老爷”

    周围的女子都来了兴致,一齐围上去。

    逢喜拉着崔徊意也挨过去“考完就考完了,想多了难不成还能回到考场再答一遍去看看小报吧,我好些年没回来,莱州写得可没洛阳的有意思。”

    崔徊意这个人倨傲清高些,但人又不坏,两个人现在既是同年考生,年幼时候又同在一起读书,她也不想看着崔徊意一张冷脸。

    大家看到上面的版头便都笑了起来,将逢喜拉到中间“写你的呢逢解元”

    “莱州解元最想嫁的男人竟然是”

    “忠厚老实、善良温和的。”

    后面执笔者言辞犀利的批判了逢喜择偶标准的不妥,说这种人街上一抓一大把,太没个性,和才女不搭,鲜花插在牛粪上云云,最后补上一句“当然,这是他人自由,笔者不再赘述。”

    众人看完都笑起来,就连崔徊意那张一向板着的棺材脸都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有人揶揄她“怨不得卖得最好呢,谁不想知道漂亮又优秀的逢解元喜欢什么样儿的听说这几日逢府门前都是年轻后生在转悠。”

    “忠厚老实的后生街上一抓一大把,逢娘子还是要求提高一点的好,省得人人都想吃天鹅肉。哈哈哈。”

    二三两黄酒下肚,头脑昏昏,言语也放肆了。

    逢喜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羞愤欲死,捂着脸冲出人堆,趴在窗口透气,给自己脸上降温,“明日我也找人给你们写这样的小报,省得你们再说我。”

    “害羞了害羞了,不要打趣了,来喝酒。”傅计圆挽着她的胳膊将她从窗边带回来,“这世上人千千万,上天能安排我们这些人见面同赴考场,是莫大的缘分。

    走到这一步,也就咱们知道其中艰苦。大家共饮一杯,即便将来不能同朝为官,也算全了缘分。”

    一同赴宴的不过三十余人,其余的要么考得极差不敢出门,要么考完便病倒在床,还有几个考试之时便晕倒在场上,失去考试资格,灰溜溜回了老家。

    提起前程二字,在场人中有些低落,他们之中,也仅有半数能留在这天子脚下。凡是读书人,无论男女,又有谁不想一举中第,平步青云

    逢喜与她们一碰“缘分既定,聚散有时。我先说了,若这次考不中,我便回莱州再去读六年,咱们下次见。”

    她眼神清澈坚定,带着一种温和的力量。

    傅计圆怔了半刻,突然噗嗤一笑“你这个解元都这么没把握,那我也准备好滚回扬州再读六年了。反正只要我还有力气来洛阳,总要考下去。”

    逢喜仰头,要将酒灌下去,被崔徊意一把握住手腕。

    崔徊意一双清冷的眼睛看着她,用自己的杯子轻轻和她碰了一下,然后将酒饮尽。

    逢喜愣了一下,放轻声音道“祝愿前路顺遂。”

    余下人也都应和“祝前路顺遂”

    “祝前程似锦”

    气氛一扫低迷,变得昂扬,楼下却噼里啪啦响起了盘子碗被砸碎的声音。

    然后便是店家的叫骂声“狗娘养的崽子,哪个敢砸我的店”

    “本王砸的你有本事告御状去”

    作者有话要说忠厚老实、善良温和跟某位不太搭啊,你说是吧某位刚砸了人家店的殿下你老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和同学们在外面聚会,你去砸店指指点点

    萧琢老实巴交,不敢吭声j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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