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春节来得晚,高二寒假时间只放了半个月,正月初十开学。
贺兰诀在家吃吃睡睡,又跟着爹妈四处走亲戚,小脸吃圆了一点点。
唐棠一放假就去了外省跟爹妈团聚,开学才回北泉,贺兰诀想念好友,整个假期都有点魂不守舍,抱着手机不撒手。
赵玲带她去参加单位同事聚餐,贺兰诀衣服连换了好几件,赵玲不是嫌太素净,就是嫌不衬脸色,最后换了条长裙才满意,贺兰诀又陪着老妈去了趟美发店,母女俩光鲜亮丽地赴约。
一群叔叔阿姨,也有带自己孩子的贺兰诀一眼望见了郑明磊。
她就知道,老妈这么郑重地打扮她,真指望她“这张脸”长脸。
“小诀越长越漂亮了,这小脸嫩得都能掐出水,大眼睛樱桃嘴,看着真让人喜欢。”
“谢谢阿姨。”
“还是生女儿好,小棉袄贴心,乖巧懂事,多省心。”
“哪里哪里。”
郑明磊很明显已经被狠夸过,满面阳光,端端正正坐着当吉祥物,看见贺兰诀过来,眼里浮起一抹笑意。
贺兰诀冲他笑了笑,权当打招呼。
“时间过得真快,当年他们还是小不点,才膝盖高,哪想这么多年一晃就过去。”
“都有出息,不像我家那个,明磊没得说,以后是有大出息的,听说小诀念书也不差”
甭管私底下怎么样,大人们聚在一起,用云淡风气的语气狠夸自家孩子。
赵玲“我家念书不行,脑子笨,跟明磊比差了十万八千里,期末考试只考了班上第十名,只有英语稍稍好一点,考了140分。”
郑明磊低头喝饮料,偏偏又撩起个眼风看着贺兰诀,唇角藏笑。
贺兰诀讪讪地挠了挠脸。
吃饭的地方是家自助粥店,每人点一盅粥,各色凉菜热菜都是自取,贺兰诀实在坐不住,去窗口取小菜。
郑明磊也跟过来。
两人并肩站着等小炒,郑明磊恭喜她的期末成绩。
“我不恭喜你年级第一,你也别恭喜我英语140。”贺兰诀臊红了脸,“班门弄斧,挺丢脸的。”
“术业有专攻,我也有班门弄斧的时候。”
他往她碟子里放她爱吃的菜。
“还要谢谢你那支笔。”贺兰诀偏头,“对了,你记得方纯吗”
“以前高一班的同学记得,怎么了。”
“她不是在我们班嘛,我们班的班宠。每次考试她都会先看你的成绩,你是她的榜样耶。”
“是么我跟她接触不多。”郑明磊笑道,“以后有机会可以聊聊。”
“那你的榜样是谁”
“方纯呀。”他们高二七班,谁不爱学霸方纯姐姐呢。
“为什么不是我”他有点好笑地问她。
“大概因为你高不可攀”贺兰诀摇头,“你那个高度和境界,我怎么可能跟的上嘛。”
“你幼儿园还踩着我的肩膀爬过树,那时候你怎么没想过高不可攀”
幼儿园的事情,谁还能记得呢,贺兰诀只有一点模糊的印象,打预防针哇哇大哭,郑明磊会用手帕给她擦泪,午睡后吃零食,他的旺仔小馒头也会分给她几颗。
贺兰诀咯咯笑,眼睛扑闪扑闪“那时候我还不会这个成语。”
同事聚餐回来,赵玲心情显然不错单位上的糟心事不提也罢,好歹再熬几年也就退休了,也不靠那么点工资吃饭,换个角度想想,自己工作清闲省心,丈夫和女儿都还体贴,贺元青的收入也保证一家衣食无忧,再过一年半,贺兰诀念大学,操心的事情也没有了。
贺兰诀发了几张今天的聚餐照传到访客记录有郑明磊,两人还聊了几句,陆续有班上同学,连唐棠和顾超都踩了两脚。
她继续刷廖敏之的名字已经躺在了好友栏,两人的聊天记录寥寥,很官方,也很eace,无非是不咸不淡地打招呼,互相祝对方新年快乐。
最后总算,他慢吞吞来了,在那几张照片下留了个足迹。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灿烂,长裙颜色俏丽,衬得人也俏生生如同桃李娇蕊,一双眼睛像早春枝头摇摇欲坠的晨露,晶莹璀璨。
假日一晃而过,开学来得很快,贺兰诀和唐棠终于见面,两人又约着一起去学校,这次开学可比不得去年的恋恋不舍,两人爽快的在楼梯口挥挥手,各自往自己班上去。
走在走廊,远远听见班上的喧闹声,贺兰诀加快了脚步,心轻轻跳了跳。
七班已经炸开,经过一个学期的磨合和一个寒假的分离,大家的感情显然发生了质与量的飞跃,相亲相爱,相爱相杀,融洽得像一锅乱粥。
贺兰诀一眼看见自己的座位。
讲台下坐了个男生,初春天气渐暖,他脱了羽绒服,换了件稍薄的夹克,头发剪短了些,鬓角干净清爽,她甚至看见了他耳后的助听器一角,或许是桌面太空荡毫无遮挡的原因,他明净地亮出了自己,高的眉棱,漆黑的眼睛,跌宕起伏的侧脸曲线和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她走进去,和周边同学打招呼,笑嘻嘻地说新年好和我想你了,而后坐在自己位置上。旁边人抬起头来,偏首转向她,表情照例是平和的,不过他的眼睛很亮,像溪里清澈的黑色鹅卵石,照着人心底也是肆意明亮的。
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瞬,各自抿了抿唇,不约而同地说。
“你来了。”
“好久不见。”
况淼淼和顾超也过来打招呼。
他们从老家带了些特产过来,分给班上同学。
顾超拍着廖敏之的肩膀,又对贺兰诀恢复了那种似笑非笑,模棱两可的神色。
况淼淼单独给贺兰诀送了一份零食,被贺兰诀微笑着拒绝了,分给了左右同学。
“你还怪我吗”况淼淼微有失落,“我解释了很多次”
况淼淼给贺兰诀发消息解释了很多次,贺兰诀无动于衷ktv的门不是无缘无故关上的,有人故意在使坏。但诚然如况淼淼说,有人说她已经离开,她或许也真的没有注意她的书包外套,或许那天朋友实在太多了,顾超也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可已经相处了一个学期,况淼淼应该知道,贺兰诀绝对不是那种不声不响就会离开朋友,甚至连离开都不告知一声的人。
“没关系啦。”贺兰诀摆摆手,“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还是好好学习比较重要,大家也还是朋友。”
付鲲鹏此前也联系过贺兰诀,用惨兮兮的语气道了歉,晒过自己的伤口,贺兰诀是被触目惊心的伤口镇静下来,波澜不起地切断了这段联系。
傻事做过一次就可以,有些经历不愿意再回想,也只能留在心里默默地自我消化。
开学第一堂课是班会,除了三申五令班级纪律和学校规则,范代菁留下一句“本学期的位置大体不变,不过可以小范围调整,如果有换座要求,可以单独找我。”
虽然不换位置,但小组之间有平移,靠窗同学移到中间组,中间组的同学挪到两边。
考虑到廖敏之的特殊,他的位置没有动,范代菁想了想,也把贺兰诀摁住不动,把第一排的其他几桌同学位置打乱,做了个调整。
贺兰诀和高灵一起去洗手间。
高灵悄咪咪的告诉她“曹清蓉想换位子,去找范姐了。”
“嗯”
“她不是近视嘛,晚自习灯光太暗,容易看不清黑板。”
“她想换到哪儿”
“你想不想和我坐”高灵眨眼,“我们俩一起坐也挺好的,可以聊天。”
“我已经习惯了现在的位置,不太想换。”贺兰诀挠挠脸,“下课了也能聊天,不影响的。”
贺兰诀有点明白高灵的弦外之音。
心里有点忐忑。
廖敏之去了一趟范代菁的办公室,搬回来了上学期放在办公室的书本杂物,贺兰诀捧着腮,偷瞄他一眼。
廖敏之注意到她的目光,询问似的挑眉。
“你在办公室待了好久。”她凑过去,趴在友谊三八线上,“范姐有跟你说什么吗”
“说什么”他淡声问她,老神在在,“重点,你想听什么”
这人语气怎么那么欠扁
贺兰诀眼珠子溜溜滚了圈,横着瞪他。
他毛茸茸的睫毛闪了闪,低下头,声音平平“我说不愿意。”
贺兰诀抿住了上翘的唇角。
而后抓起桌上的笔,戳他的胳膊,一直推到了三八线外。
晚自习下课,大家都收拾东西走,贺兰诀冷眼一观,身边人纹丝不动。
她磨磨蹭蹭拎起书包,再磨磨蹭蹭下楼,一级一级楼梯往下跳。
身后有连贯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廖敏之肩头甩着书包,低头看手机,蹭蹭蹭从她身边路过。
两人的距离旋即拉开,转眼混入了人群。
贺兰诀哼了一声,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校门前有自行车拦住她的去路,车铃叮铃响了两声。
他长腿支地,收起自己手机,抬头看她,云淡风轻,仿佛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走吧。”
贺兰诀“叭”了下嘴,跳上了自行车后座,听见车子吱嘎一声轻响,神色微僵她,她她是胖了吗
自行车顺畅地驶出去。
初春的晚风轻轻吹拂,透澈圆月周身萦绕着淡淡云翳,贺兰诀抬头看看月亮,再看看四周打闹流散的高中生,笑声和说话打闹声,伴随着路过的车声和嘈杂混在一起。
“廖敏之,春天到了耶。”她跟他说话,“学校的迎春花,玉兰花,桃花全都开了。”
她揪着他的衣角,顺着风扬了扬,笑嘻嘻地“虽然你听不见,但我觉得你完全可以开发个特殊用途,当个树洞先生也不错呀,班上同学应该都会很愿意跟你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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