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住在桃鹳别墅的,不是一般人,康意舟刚进来,心里就有点打鼓了。
莫名有种羊入狼窝的错觉眼前的青年还请他多多照顾,康意舟傻眼,站在玄关摸不准头脑。
他只好含含糊糊地回“你、你好。”
宋瑰在旁边看见他的表情后,垂眸抿笑,邀请康意舟去客厅坐。
进了别墅却没看见孟雨,宋瑰给他打电话,才知道是去找自己了。
另一头,收到消息的孟雨急忙带保镖们回来。
他进屋的第一时间,就是检查宋瑰的身体,上下左右都看了一遍,才彻底松口气。
别墅里除了宋瑰和蒲恩,还有位陌生的男士。
孟雨礼貌招呼后,疑惑地扫视一圈“裴谈声人呢”
宋瑰不动声色地喝着茶,没有说话。
旁边蒲恩接嘴“我来的时候,裴先生说屋里闷,出去转转,才走没多久。”
“出去了”孟雨皱眉,还以为是去找宋哥了,正打算通知他回来,听见蒲恩这么说,撇撇嘴巴,把手机揣回了裤兜。
那边,宋瑰也敛眸,脸色复杂不定。
但仅仅一瞬,就调整好了思绪。
他给康意舟倒了杯茶,弯着眼睛,笑眯眯望着他。
羊入狼窝的错觉更严重了康意舟接了茶,小心翼翼瞥了眼宋瑰嘴角的笑。
笑得非常漂亮,放到现在的娱乐圈里,也是足矣被称作神颜的,可他心里突然感到一阵乱糟糟。
好像被“算计”着什么似的
错觉吧
礼貌性地小啜一口后,他放下茶杯。
平稳了心里那股莫名的疑惑,康意舟正正经经同宋瑰说“不如我们现在谈谈签约的事”
蒲恩原本在玄关时还有些疑惑,此刻听康意舟这么说,更加确定了。
于是他便热情地陪坐在旁边,目光灼灼望着谈论的两人。
操心工作室好几天了,终于又有了进展。
啊,蒲恩感叹一声,神情说不出的愉悦。
瞥见他表情的康意舟“”
奇怪的感觉增加了。
“咳、那我们开始”他拿了iad,调出合约、签约细则以及从业多年来的经验资料等等,脸色正经,“我有工作室,还有一个艺人,但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厚此薄彼,所有的资源都会在适合的基础上全力为你们争取。当然,我现在手里也有几个影视资源,签约的话,可以任你挑选,当做我的诚意。”
旁边的蒲恩听出不对劲了,眨眨眼睛,但没多嘴。
宋瑰没有落下准话,沉吟后问道“我想知道,另外那位艺人是谁”
“他叫谭澄,不知道你听过没。”康意舟解释,“他进娱乐圈就是来玩玩,噢刚才你用的毛巾就是他带的。”
宋瑰在脑子里思索一圈,启唇轻笑“他演过风流里的师弟。”
“你看过”康意舟惊讶。
风流这部剧算是冷门了,播出至今几年豆瓣评分人数都还没破万,没想到宋瑰居然也知道。
康意舟“没错,就是小师弟,谭澄的第一部戏,后来就没什么了,大部分是广告和时尚资源。”
近期工作室不景气,他没有合适的资源,加上谭澄这个玩票少爷对演戏不上心,足足快半年没有通告,这才特地到弥镇市旅游散心。原本谭澄也要来,可临时有试镜,只好委托他帮忙听听音乐会。
康意舟一时百味陈杂。
宋瑰笑了,眼眸的流光比之前还要耀眼,指腹轻碾着食指,若有深意地点头“他很有灵气,第一部戏也让人印象深刻。”
康意舟抚掌“谭澄要知道有人这么夸他,指定说我骗他呢。”
宋瑰被逗笑。
见状,康意舟低头在iad的合约上检查是否有需要修改的地方,顺嘴问了一句“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噢。”端坐沙发的人笑眼如弯弓儿,“我叫宋瑰。”
“嗯嗯宋瑰是吧,宋”康意舟目瞪口呆。
搁在屏幕上的手指猛打了个颤,他倏地抬头。
对上宋瑰这张完美的脸。
他不曾见过宋瑰真人,以往只在电视电影和晚会直播里看见过样子,那时,意气风发的影帝就像一枚雕刻精美的钻石,和眼前脆弱得让人怜爱的玉石差别不止一点两点。
宋瑰生病了,所以退圈养病。
什么病,让他不过几个月,气质就发生了翻江倒海的变化。
虽然一样好看,可、就是无法和曾经荧幕里的那人融合在一起。
但莫名的,得知眼前人是宋瑰,那些熟悉感又越来越深。
康意舟很明白许多明星荧幕和现实的差别都大,所以在得知他就是宋瑰时,仅仅震惊了一瞬,表情便恢复正常。
他大概明白,为何过去几月,网络对于宋瑰的消息很少。
其一,他现在和以前气质不同。
其二,弥镇市确实适合修养,慢节奏的古城,抛去了都市繁华的流光。来到弥镇市的每一个人,都会被收敛锋芒,变得柔和,这里没有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宋影帝。”康意舟突然的拘谨,站起来,“没想到是你。”
想起还打算签他的话,康意舟顿时脚趾抓地,要抠出一个城堡了。
宋瑰请他坐下,端茶与他敬了一杯,“现在正式认识了。”
康意舟勉强地笑笑。
虽然意外见到了影帝,但他的签约计划算泡汤了。
“宋老师你之前是逗我的吧”他苦笑,拾掇拾掇准备走,“我唉,我本想来签约的。”
宋瑰弯唇“的确是签约。”
“”康意舟愣住,“您的意思是,还要签到我名下,您不是在养养病的吗”
宋瑰懒洋洋地翘起唇角“养病又为何不可呢。”
康意舟听不懂了。
宋瑰转头拿出一份合约,郑重地递给他“我想邀请你,成为我们的经纪人。”
“你们”
宋瑰和蒲恩对视一眼,“嗯,我们。”
康意舟看完合约,总算明白了。
感情从在体育馆他打算邀请宋瑰时,宋瑰就已经将计就计,把他诓到了家。
他暗暗自喜以为能找到新人,其实宋瑰也在一步步把他捞进坑里。
“您要办工作室”康意舟皱皱眉头,问出了第一个疑惑,“只是为了参加奇妙团队”
“自然不是。”
宋瑰手指搭在膝上,悠然地笑“奇妙团队只是契机,在这档综艺结束后,工作室依旧运营。我要重回娱乐圈,但以现在身体无法拍戏,所以”
康意舟顿时明白了“所以您打算培养新人。”
这话说的可能有人不理解,但作为经纪人的康意舟非常认同。
入圈以来,他抱有诚挚的热情,将一批一批的人带进光鲜亮丽的娱乐圈。他热爱这种感觉,虽然要做一位“全能管家”很艰难,可人各有所好,他乐在其中。
这是一个充满乐趣,处处是挑战的行业。
虽然他经历重重挑战后,现今手里只剩了一个艺人。
康意舟颇有点难为情,踟躇着问他“那我手里的工作室,和谭澄怎么办”实则心里已经欢喜地恨不得抱宋瑰转圈了。
天知道他在听见宋瑰说与他合作的时候,有多兴奋。
想跳到树上荡秋千
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认知,现在的工作室即便有谭澄的经济支持,也坚持不了多久。
这次来弥镇市虽说是旅游,可他也有放纵的想法,只想等散心后,回去彻底处理好,或是解散工作室,或是和其他的大公司合作。
两者,他打心底都是不情愿的。
但同宋瑰合作就不同了,如合同显示,他仍旧是统筹全局的经纪人,负责的不只有宋瑰,更是工作室的所有艺人,更莫说后续还有奇妙团队这个大项目。
康意舟心里蠢蠢欲动。
宋瑰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道“如果谭澄愿意,我会同时签他。”
康意舟眼睛一亮。
宋瑰“你的工作室里还有哪些人”
“人挺少的。”康意舟示意“就两个助理,法务和运营。”
宋瑰颔首,并没有说直接接纳“他们愿意过来的话,考核后予以签约。”
康意舟已经非常满意。
偌大的意外之喜。
他心口蠢蠢欲动,望着宋瑰和蒲恩,握拳压制着激动“我会好好做的或许我的人脉不够,但我会用能力把握所有的机遇,让工作室越来越好。”
蒲恩重重点头“嗯”
“我相信你。”宋瑰唇边浮起笑,“意舟。”
康意舟要加入工作室,该办的手续很多,还要回去和谭澄等人商量,暂时没有签订合约。
见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弥镇市,宋瑰留他吃夜宵。
康意舟脾气爽朗,即刻答应了。
孟雨便去做饭。
蒲恩见工作室有了新人,格外高兴,也跟着到厨房帮忙。
期间,孟雨说起裴谈声,小声问蒲恩“他真说出去逛逛”
“是的。”蒲恩不久前才晓得宋老师被裴谈声落在了体育馆,见他问起,直言道,“不过,裴先生出门的时候挺着急的。”
孟雨若有所思“这样啊”
蒲恩顿了下“你在想他是不是去找宋老师了”
“啧。”孟雨不置可否,“你知道咱们这位保镖,嘴硬得很,我才不相信他会有闲情逸致去散步。”
蒲恩很赞同,回想裴谈声出门时那副煞气的模样,迟疑道,“那要不要给他打电话”
话刚落下,孟雨一哼“我才不。如果真是去找宋哥了,就让他多找找呗,死鸭子嘴硬。”
电话里他吼了裴谈声那么多次,对方都语气淡漠不搭理。
这个人
孟雨撇嘴,煞有其事地说“谈恋爱谈成这样,我替宋哥不值。”
蒲恩“情侣间闹矛盾是常事。”
“可他也不想想,哥要是发病怎么办”
蒲恩叹口气“倒也是宋老师身体不好,再怎么气恼也不应该拿身体开玩笑。”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里话外都围绕着宋瑰和裴谈声的事,聊得愈发投机。
中途,孟雨切了水果拿给宋瑰和康意舟。
客厅茶几中央摆放着资料和电脑。
他俩就工作室后续发展相谈甚欢。康意舟当经纪人多年,对影视行情十分了解,熟悉各种项目,当得知奇妙团队的综艺项目是由蒲恩主策划时,很是一番感慨。
他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坐在宋瑰身边。
会建立一个新的,完美的工作室,从底层重新回到娱乐圈。
这是新奇的体验,即便此刻工作室尚未完整。
康意舟横生了一股滔滔豪情,说起事情来愈发慷慨激昂,兴奋之际不禁握住宋瑰的手。
裴谈声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
宋瑰悠然地靠着沙发,身边是抓住他手满脸激动的康意舟。
听见玄关的声音,他眼波微动,姿势不变,就着这副亲昵的状态,幽幽朝门口扫了一眼。
西装笔挺,表情严肃,目光冷漠得像冰霜,看起来正经又平静如果他领口不那么凌乱的话。
裴谈声脚步凝滞在玄关。
尖锐的视线早已穿透过道,直接射向沙发上嘴唇含笑的宋瑰。
回来了
他抿紧嘴,喉结滚动了几下。
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在开着车重新回到体育馆后,他在漫天浓稠的黑暗里,一遍遍寻找宋瑰的身影。他不敢喊这两个字,只能将视线糅得锋利,疯狂地跑动,试图找到熟悉的人。
但失败了。
他哽住喉,又不肯示弱给宋瑰或孟雨打电话,足足折腾到现在才回来。
结果宋瑰正在沙发乖巧地啃水果。
还倚在一个陌生的男人身边。
裴谈声的目光不自觉停留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突如其来的碍眼。
宋瑰在沙发上动了动,松开康意舟的手,朝门口乖巧地招招手“你回来啦”
裴谈声脸色复杂。
如果放在从前,宋瑰的反应他不觉得奇怪。
但刚刚他那样折腾了宋瑰,又把他淋在雨里,宋瑰不应该像曾经对待陌生人的刘凡和蒲恩时,对待他吗裴谈声心里疑惑,目光陡然变得尤为浓烈,试图通过眼神,剖开宋瑰潜藏的心思。
但很遗憾,他太复杂了。
纵观多年,裴谈声第一次遇到这种人。
看不透,却又不像深蕴内涵的古书,反倒是深山密林修成的精怪。
裴谈声站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嗯。”
康意舟看见裴谈声,眼里惊艳,好奇地问道“这位先生,也是工作室签约的艺人”好帅,轮廓锋利,骨感优越,这么有气质的男人不放去拍电影都可惜。
“不。”宋瑰从沙发起来,“我的贴身保镖。”
康意舟更加惊讶。
裴谈声走至沙发边停下,宋瑰介绍“经纪人,康意舟。”
又转头,笑眼弯弯地对康意舟示意“意舟,他是我的保镖,裴谈声。”
康意舟笑出一口白牙,热情爽朗“啊,你好。”
伸出手去,要与裴谈声握手。
裴谈声目光在康意舟的脸上逡巡,淡淡地嗯了声“你好。”
两只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交握。
康意舟没想到这位保镖居然又帅又有气质,而且似乎对自己很好奇,一双优越的眼睛频频落在他身上。秉承着经纪人的优良传统,康意舟绝不放过任何好苗子,嘴角括弧笑更加灿烂,“裴先生,不知道你嘶”
手掌吃痛,康意舟瞪大眼睛,戛然止住话音。
康意舟“”为什么要捏他好痛。
他连忙要把手抽出来,对方用力却更加重。
康意舟懵逼,裴谈声比他高了半个头,正垂着眸凝视他,康意舟错愕地觉得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危险。
就像就像野兽守着面前的食物,而他不小心从里面抢了一块肉。
他吃痛地咽了咽口水,皱起眉“裴、裴先生”
裴谈声手背的青筋都绷紧了,骨指凸起的地方血脉偾张,他突然松开手,一脸平静“还有什么事”
您的力气真大。“没事。”康意舟呵呵笑。
站在旁边的宋瑰不动声色地,将两人的行为纳入眼里。他拨了拨头发,拉住裴谈声的手“你去哪儿了”
手背鼓起的青筋缓和,裴谈声扫了眼肌肤触碰的地方,眼含不解,停顿后才说“在外面转转。”
“哦”上扬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在想什么。
至少,裴谈声没能理会到。
他脑中很复杂。
像走进了一个怪圈,他要离开,逃了一层还有一层,费尽千辛万苦走到最后时,宋瑰正微笑着在外围将怪圈重新缝补。
“我回房了。”裴谈声眼皮一跳,蓦地拽开宋瑰的手,转身。
宋瑰打断了他的步伐,乖巧地仰着脸看他“有客人在,回屋做什么,留下来一起吃夜宵啊。”
孟雨和蒲恩将准备好的菜端出来。
看到裴谈声后,孟雨阴阳怪气地笑“是啊,一起吃。”
裴谈声面无表情的,重新看向康意舟,扯了扯领口“嗯。”
康意舟“”
突然有点受宠若惊。
夜宵过后已经要十一点了。
康意舟订了明天的航班回去,吃完便离开别墅。
蒲恩很快也回了家。
孟雨在收拾厨房,偌大的客厅只剩下宋瑰和裴谈声两个人。
没了打扰的人,裴谈声不再掩饰,目光专注地定在宋瑰身上,恨不得在他脸上戳个洞,看清楚里面到底藏着什么心思。
他今晚喝了酒,只有两杯,不至于醉。
只是说话时,呼吸间的酒气微醺。
浓烈的味道散在四周,给客厅氲了朦胧的酒意。
宋瑰直视他的眸光,也没有了掩饰。
裴谈声“宋瑰,你到底想做什么”
宋瑰“你是去找我了”
两道声音重合。
裴谈声一哽,率先错愕地别开眼睛,冷静道“没有。”
“那我也没有。”宋瑰微笑,嗓音变得有些低弱,“我没有想做什么。”
裴谈声轻嗤了一下“行。”
“我无话可说。”
他转身,不留任何余地。
宋瑰心口堵得发疼,在他转身时突然大喊“裴谈声”
他脚步停下。
“你今天把我落在雨里,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宋瑰狠咽了口水,缓解难受的感觉,牢牢盯紧他的背影,又很快笑了。
裴谈声没回答,转过身来,反而说道“在进体育馆听演奏会时,你就知道那些灯有问题,你故意让我们站在灯具下面,故意拖延时间,等待灯具炸裂。”
进场前误撞到宋瑰身上的体育馆安保人员,他们说的话,裴谈声当时也听到了,但并没有在意。后来想想,恐怕宋瑰的计划早在那时候就已经开始。
这个人,真是处处给他惊喜。
裴谈声唇角挑起讽刺的弧度,居高临下端详这副耀眼的面孔。
到底想做什么,宁可伤害自己
如果不是运气好,灯具倒塌炸裂,他们俩都要没命。
越是这样想,裴谈声的情绪越是无法安定,他生出一股无可名状的愤怒,“还是不愿意说”
明明在问他,现在又成了他质问自己,宋瑰本来就不舒服,此刻更烦恼地皱起眉弯“如果我回答,你说的那些都是子虚乌有,信吗”
裴谈声板着脸“不信。”
宋瑰摊手,眉心抬了抬“那便无话可说了。”
是真的无话可说,还是不敢说,或者不屑说裴谈声咬紧后槽牙“宋瑰,你一定要这样吗”
“是。”宋瑰直面他的眼睛,“我就是这种人,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胸口的位置积郁烦闷,喘不匀气息,他不自在地紧蹙起眉,目光倏而变得涣散,飘飘渺渺不知在看哪里。
于是缓慢地别开眼睛,眼神往空荡处游移。
熟悉这种感觉的宋瑰,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心脏的异动告诉他,有些东西正在一寸一寸地磨损他的生命。
他本该告诉裴谈声或者孟雨,话脱口而出的前一秒,裴谈声盛怒的面容在他眼前闪过。
宋瑰眸光闪烁,咽下了话。
嘴角反倒挑起一缕若有若无的轻笑,那眼里刻意压制了疼痛的反应,转为狩猎般的尖锐与势在必得。
裴谈声也在同时发现他皱眉的表情,短暂愣了一下,却又因心里堵气,并没有询问。只恼得额角青筋抽动,不再看他。
“你好自为之吧。”他真是疯了,会多管闲事。
仅仅因为宋瑰和记忆里的人相似,就一次次去他面前自找麻烦。
到现在,裴谈声才恍然大悟。
或许像的不只是脾性,还有那反反复复折磨自己的天赋。
沉沉叹息一声,他毫无留念地转身,准备上楼。
来到第一段楼梯时,厨房的孟雨听见争执声,探头出来看了看。
他目光从上楼的裴谈声身上滑过,往旁侧偏移,寻找客厅的宋瑰。
只一眼,瞳孔赫然骤缩。
手里的瓷盘噼噼啪啪碎了一地。
“哥”
走到楼梯拐角的裴谈声倏地回头。
宋瑰白着脸,成了衰败凋零的一朵枯花,昏倒在沙发上。
他脸色大变,带着一颗无可抑制要跳出胸口的心脏,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来到宋瑰身边。
双手托起了摇摇欲坠的玫瑰。
爷爷去世的那天,裴谈声站在墓地,目光凝在他的遗照上,久久没有动作。
他以为终能自由,却发现自己依旧深陷在一个幽黑的牢笼。
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生活缺少了色彩,他感受不到许多人的喜怒哀乐。尤其是夜晚,他害怕夜晚,害怕睡眠,这会让他回忆起童年时被一次次锁在屋里的痛苦场景。日思夜想,无法安定。
于是在薛医生的医嘱下,试着接触能刺激到他的人或物。
宋瑰就是好友为他选定的药。
这个药,太烈,太苦,但无疑谨遵着医嘱,一次次刺激他。
就像现在,急诊室亮着灯,他和孟雨站在走廊,心里百感交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道多久,门终于开了。
林清取下口罩和无菌手套,看向两人,颔首示意“没事了,去看看他吧。”
孟雨率先进去。
裴谈声脚步停在原地,没有往里走。
视线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白茫茫一片。
这种独属于病痛的颜色。
林清离开前看了他一眼“你不进去”
“不了。”裴谈声坐在走廊的长椅,支着腿,后脑勺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阖起眼睛。
林清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嘴角翘了一下,耸耸肩膀“随你。”
他刚转身要走,目光一下子停在前方进门处。
林清笑了,意味深长地说“生病的小玫瑰需要呵护,你既然不情愿,自然有大把的人愿意。”
裴谈声睁开眼睛,一偏头。
蒲恩、康意舟以及五位宋家的黑衣墨镜保镖,争先恐后地跑了过来。
林清嘴角的笑差点绷不住,打趣地瞅着他。
裴谈声脸色如常“哦。”
待林清走了,待几人着急忙慌地冲进病房,裴谈声才发现五指不知何时紧抠着掌心,手掌已经发麻,仿佛毕生的冷静都在顷刻烟消云散。
他自暴自弃地起身,背对着病房门狠狠咬了后槽牙。
宋瑰清醒不久,病床前便围拢了不少人。
康意舟居然也在。
“我改签了,听说你生病,所以来看看。”他解释道。
宋瑰笑了笑,唇色苍白“谢谢。”
目光在几人周围移动,却没能看见裴谈声,孟雨很懂他哥的想法,跟着在病房里找了一圈,说道“裴谈声还在外面。”
宋瑰虚弱地扯了下嘴角。
孟雨担忧道“哥你现在感觉还好吗,想不想喝点水”
宋瑰摇头,歪了歪脑袋,视线穿过病床前的人,看向微开的房门。
“哥”孟雨喊他。
宋瑰指尖轻轻地抖动了一下,收回目光,对上孟雨担忧的脸,张了张嘴唇。
孟雨以为他需要什么,连忙倾身,把耳朵凑近听他说话。
“哥你说,别着急。”
宋瑰嘴唇干燥,不舒服地抿了下。
他闭着眼,艰难地呼吸两声,再睁开时,眼里深处缠绕着迷乱的流光。
在孟雨没看见的地方,宋瑰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涡,用很轻地声音说出渴求“我要他进来。”
濒死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就和孤舟在湖里漂泊无依一样,没有归路来路,任风和水带着他走。
宋瑰昏倒后眼前黑黢黢,冰冷的器械在他身上移动,病房里熟悉的消毒水味道冲刺着鼻息,带来阵阵作呕的感受。
在这段漆黑的时间,他脑子里出现了许多东西。
生病前的,生病后,在剧组,在北城,密密麻麻的回忆如潮奔涌,全部袭向他。
再睁开眼时,繁复的记忆化为面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只是在其中,却没有裴谈声的身影。
孟雨唯恐宋瑰不舒服,点点头道“我这就去叫他。”
说罢,在林医生助理的提醒下,其他人也离开病房,让宋瑰休息。孟雨出来的时候,裴谈声正背对着门,身形挺拔,双手负在背后,看不清他的神情。
“裴谈声。”
他转身,隔着很长一段距离望向孟雨。
“哥想见你。”
四个字足够。
裴谈声再想如何冷静,也在孟雨的话里,变得没有了克制力。
躺在病床上的宋瑰听见脚步声,歪了歪脑袋,眼睛对上门口的人,轻轻笑着问“你在外面做什么”
裴谈声走至床边“透气。”
宋瑰貌似了然地点头“也是,诊疗室的味道很难闻,我也不喜欢。”
在疾病面前,所有的怒火都随着他苍白的脸庞消失,裴谈声再生气,面对他此刻的样子也怒不起来,硬着声音说“还好吗”
“不太好。”宋瑰垂下眼睫。
裴谈声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端详他的脸。
孱弱的身体比初见他那会儿还要虚弱,嘴唇干燥皲裂,惨白惨白的“哪不好”
宋瑰眼睛转向床头柜“想喝水。”
裴谈声倒了杯温水,又取出棉签,倾身,一下一下地用棉签蘸水在他唇瓣上。
他不大习惯做这种事,手都是绷紧的。
嘴唇慢慢浸湿,舒服了一点,宋瑰目不转睛地盯着裴谈声。看他手背鼓起青筋,面色冷峻,看他一双眼睛蓄满紧张,严肃得如同在面对什么重大事件。
宋瑰轻声一笑“你没给人喂过水”
还有心思逗他裴谈声烦恼他这副样子,将水杯放回原位,不轻不重地说“有。”
“谁啊。”他悠悠地问。
裴谈声一噎,闭口不答。其实没有过。
宋瑰追问“到底有还是没有”
裴谈声“和你无关。”
“那好吧”宋瑰遗憾地叹口气。
安静的病房,只有他们两人,宋瑰稍稍动弹了一下,眼睛又缠在了裴谈声身上。这双眼像拥有着无尽的吸引,裴谈声几乎顷刻,与他浓烈的眸光相对。
他在想什么,自己又在想什么目光凝视的同时,裴谈声眼神闪躲,避开了这道黏黏糊糊的视线。
他轻轻一咳,故作冷静“我先走了。”
正要起身,细软的手指勾住了他的小指头。
裴谈声心脏漏跳了一拍,脚步愣住,低头时,目光停留在相触的指间。宋瑰纤细的食指微微屈起,勾住了他的,他顺着视线慢慢往上,却看见宋瑰也低垂着眉眼,在看那里,一脸出神。
过于暧昧了。
裴谈声呼吸一窒,倏地抽出手指,背对他“好好休息。”
宋瑰在他身后甜软地回答“好,我听你的。”
临到门口的裴谈声听到这句,脚步踉跄了一下,匆匆走出病房。
房间回归沉静。
宋瑰抬起手指,停在眼睛上方,细细地看。
孟雨一进来就说“裴谈声怎么了,火急火燎跑出去哥,你在看什么呀”
“没事。”宋瑰缩回了手,冲孟雨笑笑“我饿了。”
孟雨晃了晃手里的粥,“全是你爱吃的。”
宋瑰闻着这股香浓的味道,微眯起眼睛满足道“小雨最好了。”
宋瑰得在诊疗室住院一周。
期间,康意舟已经离开了弥镇市,等安顿好工作室和谭澄后,再过来签订合同。宋瑰倒不着急,每天躺着养病,算是继两个月后再度体验了一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就是手脚没力气,洗澡太麻烦。
没有请护工,孟雨和裴谈声轮流在病房值夜。今晚刚好是裴谈声在,宋瑰喝了药后躺下,身体黏答答得不舒服,只想起来洗澡。
窗帘遮挡着月光,隐隐约约给房间照亮了一点。宋瑰左右睡不着,转头,看了阵旁边床上的裴谈声,小声喊他“裴谈声,裴谈声”
裴谈声夜里睡眠不稳,几乎在他发出动静时就醒了“什么事”
“我想洗澡。”宋瑰慢悠悠地坐起来,“两天没洗了”
还委屈上了裴谈声听他语气,脸色不免僵硬“我给你放水。”
他翻身起来,诊疗室条件很好,浴室还有洗澡的浴缸,裴谈声很快放好水,将灯打开。再看向病床上时,宋瑰热得汗水打湿了鬓发,脸上显出一股苦恼,正自顾自地拨头发。纤长的脖颈露在空气中,细细密密的汗颤绕在颈上,让他想到了一个秾艳撩人的画面。
裴谈声没料到自己此刻如此不禁用,仅仅一张脸,就让他想入非非。他冷着脸色,走到病床边,语气极其平淡地说道“可以去洗了。”
却平淡得过了头,像极了欲盖弥彰。宋瑰目光游荡在他脸上,弯唇轻轻地笑“走不动,扶我过去。”
裴谈声便把他从床上扶下来,单手搂他的腰,慢慢往浴缸去。
氤氲的热气浮绕在浴室上空,刚进去,扑面便是温热的气息,很舒服。宋瑰走到浴缸边,停住了。
裴谈声正要出去“还不去洗”
宋瑰的嗓音从来没有这么软过“都说了我没有力气,你不帮我的话,我衣服都脱不了,也没法进去。”
见裴谈声一直没说话,宋瑰转身和他面对面,仰着脸在热气腾腾中凝视他的五官,懵懂地说“帮我脱衣服啊,裴谈声我们都是男人,别不敢。”
他仰头的姿势保持不动,脖颈的青筋在这样的角度下异常明显,凸起的小小喉结于象征暧昧的浴室里显出了性感的意味,宋瑰凝视他半晌,干脆伸手,将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腰上“快,好热。”
嗔怪一样,裴谈声手触碰到他的腰,攥住了衣摆,慢慢帮他脱下。
脱衣服的角度无疑充满着极致的“危险”,离得太远无法脱,只能越靠越近,越来越亲密,手臂如同将宋瑰整个圈进怀里。感受着一寸间浓烈的呼吸,裴谈声喉间吞咽两下,尽量将视线对准宋瑰的发顶,而非那慢慢露出肌肤的身体。
等脱下这件简单的t恤,裴谈声后背起了一层层的汗。
宋瑰跨进浴缸,将身体陷进水中。
“我出去了。”裴谈声闷声道。
在他将要转身时,宋瑰歪头笑了一下“如果你能帮我揉揉肩,就再好不过了我的贴身保镖,你的职责不该让我难受。”
说完还掬起一捧水,侧头轻柔地浇在左肩上。
浇水的声音哗啦哗啦,寂静中显得尤为突兀,裴谈声回头,宋瑰翘起了唇角,笑脸化作利箭当空刺向了他。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头脑昏昏站在了浴缸后面。
视线下移,宋瑰白皙的肩被他收纳眼中。
水波微漾,还没开始洗,所以没有沐浴露泡泡的遮掩,清澈几近见底,隐隐约约能看见宋瑰一双修长的腿,交叠着绞在水里。美人鱼初褪鱼尾,还不熟悉双腿的机能,于是在外人眼前,微妙地缠在了一起,试图天真地想缓解某种难捱的释放。
裴谈声心尖打颤,眼睫匆忙垂下。
宋瑰在浴缸里动了动,侧头抬眼,视线追着他的脸“开始吧,别太用力,我想舒服点。”
裴谈声不争气地屈膝在他身后,双手握住细腻的肩头。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甜瓜、八块腹肌的泽井5瓶;王大可3瓶;廿篱、甜甜哒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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