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033

    第二十二章

    宿流峥眉毛拧起来。他不喜欢眼睛被蒙住什么都看不见,他伸手去扯黑纱。

    扶薇握住他的手腕,警告“你要是敢摘了,就滚下去”

    宿流峥慢慢舒出一口气来,才能用正常语气说话“嫂嫂怕看吗”

    扶薇冷笑,“是你这双眼睛长得丑。”

    她这样说着,目光却凝在宿流峥的面颊上。透过这张脸,去看另一个人。

    宿流峥烦躁地歪了下头,没有再扯蒙在眼睛上的黑纱,而是伸手在床榻上摸找了片刻,抓到扶薇的双足足腕交叠着抬起,搭在他的肩上。

    扶薇摔进柔软的锦被中,这样之姿有一种冒犯之感。她皱着眉想要把这个混蛋推走,可是看着那张和宿清焉一模一样的面庞,她伸出去的手只是抵在宿流峥的胸前片刻,无力地慢慢滑落下去。

    柔红的床幔无风自动,如云似雾地浮晃一整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窗外飘落细密的小雨,雨入二千红尘,无声润泽。

    柔红色的两扇床幔终于归于平静,隔着外面的纷扰,将旖香湿潮的床榻隔出一方静谧的二人之地。

    绘云楼临街而建,窗外的喧嚣传进来的时候,宿流峥突然睁开眼睛,瞬间清醒。

    天亮了,他该去找哥哥了

    他迅速坐起身,捡起落了一地的衣裳往身上套。衣裳穿好时,他已经走到了门口。他刚要伸手推开房门,忽然又鬼使神差地回头。

    床幔被他半掀,若隐若现露出扶薇蜷躺的身影。

    她还没有醒。

    宿流峥折身回到床榻边,挑开床幔,望向扶薇。

    她背对着宿流峥,面朝床里侧。身上只有锦被一角遮着她的臀与腰,大片雪色的肌肤就这样明目张胆地展现在宿流峥的视线里。而扶薇身上,雪中浮着一道道痕迹,都是宿流峥昨天夜里在她身上留下的。

    宿流峥下意识弯腰扯过一旁的被子给扶薇盖上,可刚盖好。他又皱了眉。

    他为什么要给扶薇盖被子没有必要吧

    这女人昨天晚上又骂他又踹他。

    宿流峥将刚给扶薇盖好的被子又扯开,摆回原先的样子,如先前那般,只用被子一角搭在她腰臀上。

    他阴着脸转身,刚迈出两步又顿住。

    好像是他起来的时候掀开了被子,所以她身上只剩了被子一角。

    他重新给扶薇盖被子。视线落在扶薇雪柔的后颈,心中的火苗忽然又升起,他眯起眼睛来,解开衣带,重新上了榻。

    扶薇被折腾醒来。她睁开眼,看见宿流峥的侧脸,下意识地唤了声“清焉。”

    宿流峥动作顿停,抬起眼睛盯着扶薇。

    扶薇看着这双阴邪的眼睛,霎时清醒过来。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将宿流峥踹走,宿流峥已经退离。宿流峥沉着脸跳下床,捡起地上的衣裳飞快地穿好,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扶薇喊哥哥的名字,心中执念让

    宿流峥这个时候也能熄了欲。

    他要去找哥哥他要把哥哥找回来

    扶薇拧眉目送宿流峥摔门出去,她伸手撑着坐起身,身上像被碾过的酸疼。再憋一眼身上的痕迹,她眉心蹙得更紧。她微微偏过头,伸手去揉额角。

    房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

    扶薇舒出一口气来,缓了些,拉过一旁的被子围在身前,才开口“进来吧。”

    蘸碧轻声走进来,心里有些胆战心惊地走近。最近两年,在长公主身边做事很轻松,扶薇待她们都和气,她们的日子不错。

    可最近长公主的阴晴不定,让蘸碧想起头两年在长公主身边侍奉时的小心翼翼。那个时候长公主每天都在下令杀人

    “主子要起吗”蘸碧毕恭毕敬地询问。

    扶薇有些疲惫地半合着眼,她伸手,手指为梳,拢了一下垂落散乱被弄乱的青丝,沉默了一会儿,才沙哑道“去给我煮避子汤。”

    “是。”蘸碧领了命,转身出去交代灵沼。她又折回来,给扶薇拿了衣裳,服侍她起身。

    可扶薇并不想起,她重新躺回床榻,直到避子汤送过来。

    蘸碧扶着扶薇坐起身,将避子汤递给她。

    扶薇喝了一口避子汤,汤药苦得她瞬间红了眼睛。她这身体,明明日日服药,早就吃药如吃饭。按理说,这碗避子汤并不会比她平日里吃的药更苦。

    “你日日服药,所用之药已经很多,不能再让你加药了。”

    扶薇闭了下眼睛,再喝一口避子汤。还是觉得苦,很苦很苦,越喝越苦。

    晚上,宿流峥在绘云楼楼下站了很久,才上前叩门。

    花影开了门,看见是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放人进来。她回头望向蘸碧,蘸碧轻轻点头。

    花影还没转回头,人已经被宿流峥推开了。

    “你干什么”花影皱眉看着这个粗鲁的人。可宿流峥并没有理会她,大步往楼上去。

    花影朝蘸碧抱怨“云泥之别主子怎么就”

    话说了一半,花影把余下的话咽了下去。她转念一想,又说“也对。主子当初就是觉得姑爷长得好看。姑爷的弟弟和姑爷长得一模一样,主子让他相伴也寻常咯。”

    蘸碧摇头“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花影追问。

    蘸碧轻轻叹息了一声,没有解释。

    宿流峥踏上二楼,视线扫过一座座装满书籍的书橱,最后将视线凝在扶薇的身上。

    扶薇背对着他,正弯着腰在书案前弄香块。

    “嫂嫂。”宿流峥一步一步朝她走过去。

    扶薇没理他,拿着香扫将对于的一点香灰扫去,而后点起火折子,将祥云图案的香点燃。顿时有香四溢,一道细细的烟直直地往上升。

    宿流峥闻着浓郁的香气,走到扶薇身后。他说“我稳过这个香。”

    他又皱眉,只觉得这味道很熟悉,却并不

    记得在哪里闻过。

    扶薇将香炉的盖子放上去,不咸不淡地说了句“寻常的香,到处都有。”

    宿流峥将目光从那条直线升起的烟上移开,望着身前的扶薇。他说今天也没哥哥的消息。”

    扶薇整理香器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

    “他已经死了。”

    宿流峥空洞的漆眸里立刻浮现焦灼的怒,他抓住扶薇的手腕,拽着她转过身,又将人推倒在书案上。

    “我哥没有死”宿流峥死死盯着扶薇的眼睛,几乎是吼出来。

    书案上的青瓷香炉摔落,清脆的一声响,摔得四分五裂,里面装着的香灰如尘土般扬起。

    花影闻声提刀冲上二楼,直接将刀刃搭在宿流峥的肩上,呵斥“松手”

    扶薇目光沉静地看着宿流峥。

    在这世上,只有宿流峥坚持宿清焉没有死。她多希望宿流峥的坚持是对的。

    “你下去吧。”扶薇对花影说。

    花影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了刀,瞪了宿流峥一眼,转身下楼。

    摔断的香燃尽最后一点郁香,余香温柔萦绕。

    扶薇伸手,挡在宿流峥的眼前。

    宿流峥拍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烦躁地侧转过身去。

    扶薇起身,就势坐在书案上,拿起一旁的笔。她拉过宿流峥的左手,将笔塞进他的手中,道“给我画一幅画。”

    顿了顿,她冷声道“不会也画。”

    宿流峥转过头盯着扶薇,闷声“你说我哥没有死,我就画。”

    扶薇轻笑了一声,这一道轻笑之后,她越来越觉得好笑,笑得嫣然楚楚。

    “对,你哥哥没有死。”

    宿流峥在暴躁的边缘,却因为扶薇这句话而抚慰了心里的暴躁。

    人人都说哥哥死了,他终于听见了不一样的回答。

    他开心地将扶薇塞到他左手的笔换到右手,绕到书案的另一边,铺开宣纸,给扶薇画画像。

    扶薇懒倦地坐在书案上,也不曾调整坐姿。她转过头去,去看宿流峥。

    他低着头,视线落在书案上。长长的眼睫遮着他那双讨人厌的眼睛,投影落在他的脸颊,一片静谧。

    此时的宿流峥,与宿清焉一般无二。

    扶薇目光凝在他的脸上,久久不曾移开,把时间彻底忘记。

    宿流峥“啪”的一声放下笔,道“画好了”

    扶薇坐在桌子上,明明离得很近,她可以看着这一幅画画完,可她一眼也没有去看那幅画,目光全落在宿流峥的垂眼的面颊。

    直到他抬起眼睛,扶薇才移开目光,瞥向那幅画像。

    宿流峥画了扶薇,却并非画此刻坐在桌子上的扶薇,而是画床榻之内酥身半露的她。

    扶薇无语,语气不善地说“居然能画出来。”

    她以为宿流峥不同笔墨。

    宿流峥低着头欣赏着自己刚画完的美人,莫

    名其妙地说了句“我哥会的,我都会。

    不。扶薇反驳。

    宿流峥皱眉,抬眼瞪向她。扶薇却已经扶着桌子下去,转身往楼上去。

    “你什么意思”宿流峥追着扶薇的身影往楼上去。

    扶薇走路慢,宿流峥大步流星,扶薇还没走回房,宿流峥已经追上了她,握住她的手腕。

    扶薇垂眼,看着他握上来的手。好半晌,她才有气无力地说“要和我一起洗澡吗”

    宿流峥还未作答,扶薇又嫌恶地说“算了,你腿上有伤,别弄脏了我的水。”

    宿流峥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腿。

    扶薇挣开宿流峥的手,推开房门进了屋,直接往里面的浴室去。

    一天过去,她身上的痕迹还没有消尽。水面浮动,一下又一下碰着她身上的痕迹。

    扶薇看得心烦,简单洗过便出了水。她穿衣裳的时候,宿流峥从外面进来。

    宿流峥瞥了一眼浴桶里的水,解开衣裳,把脱下来的衣服往架子上随手一扔,他大长腿一迈,跨进去。

    扶薇听着水声没有回头。

    曾几何时,宿清焉也曾用她洗过的水

    扶薇闭上眼睛,压一压心口的一片杂乱。

    她不承认自己对宿清焉有多喜欢,不过是解闷的乐子罢了,不过是他因为救她而死她才记挂罢了。

    只要给他报了仇,恩怨了了。她自然就会忘记这个呆书生。

    扶薇不知不觉中攥紧了手,微微痛觉让她回过神,她松了手,看见指尖在手心压出了印子。

    她转身往外走。宿流峥叫住她。

    “嫂嫂。”

    扶薇回头望去,宿流峥在水中身子往前倾,湿漉的双臂搭在桶沿,他盯着扶薇的眼睛,神态认真地说“嫂嫂,我想和你在水里做。”

    扶薇冷漠地凝视着许久,才漠声道“脏东西就是脏东西。”

    她转身往外走,不理这个赝品。

    身后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宿流峥从水中站起身,他跨出浴桶,也不去擦身上的水,大步朝着扶薇追上去。

    在扶薇走到圆桌旁时,他追了上来,握住扶薇的腰,将她架起来放在桌子上。

    “桌子上也可以。”

    “啪”扶薇一巴掌甩在宿流峥的脸上,将他的脸打得朝一侧偏去。

    她抬起的手将要落下第二个巴掌,可是看着这张和宿清焉完全一样的脸,她的手僵在那里,没有再落下来。

    宿流峥舔了舔嘴角,漆黑的眼里迸着兴奋,他慢慢转过脸,高兴地望着扶薇“嫂嫂,继续。”

    他抓住扶薇的手,送到自己的脸上拍打。“用力,继续打啊,嫂嫂”

    扶薇闭上眼睛,听着宿流峥不停催促的声音。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声色,却因为声调语气不同,完全成了另外一种声音。

    扶薇不想再听宿流峥的声音了,她捧起宿流峥的脸,吻堵他的

    唇齿。

    宿流峥措手不及,被动地承了片刻,反应过来,一边用力撕咬般回吻,一边撕扯扶薇的衣服。

    一场错事,满案荒唐。

    第二日,扶薇醒来的时候,她习惯性地还未睁眼,先伸手在床榻外侧摸了摸,摸了个空。

    她一瞬间清醒,睁开眼睛看着空荡荡的身侧。

    宿清焉不会再出现了。

    至于宿流峥,扶薇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走的。不过不重要,扶薇才懒得关心他。

    估计他又要挨家挨户扰民去找他哥哥,扶薇听灵沼说最近整个水竹县的人都怕了他。

    扶薇感慨般叹了口气。身在皇权争斗最中央,扶薇见多了手足相残,甚至父子相叛。宿流峥对他哥哥的手足情,着实让扶薇惊讶,乃至于不可思议的地步。

    扶薇又派人去催秋火,话已说到绝处再无线索提头来见。

    已经这么久了,秋火一点消息也没有。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幕后之人确实做了万全准备滴水不漏,而另一种可能则是秋火已经查到了些什么,可牵扯的人身份不一般,需要更谨慎查到更确切地证据。

    扶薇立在窗口,望着窗外长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人群,陷入沉思。

    她开始猜测幕后主使,几个可疑之人一一浮现在眼前。扶薇再自问是不是真的不管是什么人,她都会不计后果地取其性命。

    即使是在十分冷静的现在,扶薇也确信,她会。

    灵沼从楼下上来,先打量了一下扶薇的神色,再笑着说“主子,我找到一个好好吃的蜜饯店您一定会喜欢的”

    她走到扶薇面前,将装满蜜饯的小碟放在扶薇手边。扶薇瞥了一眼,捏了一块来尝。

    “不错。”

    灵沼笑嘻嘻地说“主子喜欢就好我和当地人打听到几家店的东西特好我都买回来给您尝”

    扶薇没说话,又捏了块蜜饯来吃,慢慢消去口中今早服药的苦涩。

    灵沼瞧着扶薇今日心情不错,又像以前那样把最近听来的几件稀奇事,说来给扶薇听,给她解闷。

    扶薇一边听着,一边又吃了几块蜜饯。

    “对了,”灵沼问,“主子您还记不记得那个遇害的卖花小姑娘”

    “孙文秀。”扶薇问,“衙门抓到凶手了”

    灵沼摇头,继续说“不仅没有抓到凶手,昨天晚上又有一个小姑娘遇害了。”

    扶薇立刻皱眉,责备一声“怎么还没查到”

    灵沼缩了缩肩,突然觉得不该说这事儿,这样的事情哪是解闷的明明是添堵的。灵沼赶忙再说“之前孙文秀遇害的时候,大半夜谁也没看见,没有人证。但是昨天晚上那个小姑娘遇害的时候,听说有人刚好路过,看见了凶手的背影。想来这次很快就能把真凶捉拿归案的”

    “希望吧。”扶薇不咸不淡地说着。她没有再拿蜜饯吃,转身往床榻走去。

    灵沼知道她又倦了,也不

    再多话,快步走出去给扶薇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然后把房门和窗扇都关好,再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扶薇睡得不沉,总是断断续续地做噩梦。一会儿梦见小时候逃亡的日子,一会儿梦见小时候被父亲护着躲避追杀。

    她想醒过来,却疲惫地醒不过来。

    梦还在继续。

    她梦见自己无措地走进京城时,那一双双打趣嘲讽的笑眼。也梦见自己第一次杀人的惧怕,和后来面无表情取人性命的无情。

    梦那么长,好似把她的一生慢慢演走了一遍。

    灵沼站在门外,犹豫了半晌,不知道要不要为了宿流峥的事情打扰长公主休息。

    她拿不定主意,转头询问地望向蘸碧。蘸碧蹙着眉想了又想,才点头。

    如此,灵沼才叩门“主子,姑爷的弟弟出事了,要被官府的人押走。”

    扶薇一下子从沉梦中被吵醒。她尚未睁开眼,先皱了眉,不悦道“他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灵沼缩着脖子噤声。

    灵沼和蘸碧对视一眼,刚要转身离去,屋内又传来的问话。

    “什么事”

    灵沼赶忙二言两语地解释“主子,是下午我跟您说的那桩命案。有人证说逃走的凶手是姑爷的弟弟,所以官府的人要捉拿他”

    蘸碧在一旁小声补充“宿流峥在水竹县的名声向来不太好,现在很多人都坚信这两桩先奸后杀的案子,是他做的。”

    可若两桩命案是同一人所为,她们都知道必然不可能是宿流峥。因为昨天晚上宿流峥一直待在绘云楼,哪儿也没有去,今天早上天亮才走。

    扶薇睁开眼睛,无语地叹了口气。她揉了揉抽疼的额角,疲声“进来,更衣。”

    蘸碧和灵沼急忙进屋去服侍扶薇起身。

    自搬回绘云楼,扶薇第一次走出绘云楼。

    长街上的商贩和路人看见扶薇先是本能地看呆了眼,不过他们很快回过神,朝扶薇露出不满的神情。无他,因为扶薇身上穿了一件红色的裙装。

    夫婿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她不仅抛头露面,还穿成这个样子

    简直是不像话至极

    扶薇扫了一眼人群,心中了然他们的指责。不过扶薇向来不在意旁人的评价,目视前方面无表情地沿着长街往前走。

    衙门不远,又是闹市。扶薇就没让花影驱马车,决定走着过去。

    还没走到衙门,扶薇远远看见一大群人围堵在前面,从人群里面传来议论声和喊疼的呻声。

    “不是我我没干”

    人群里传来宿流峥的声音。

    扶薇无语,他就这么干喊,别人就能信了

    花影拨开人群,带着扶薇往里走。蘸碧和灵沼跟在扶薇身后。

    走到里面,才看见七八个衙役倒在地上,呜呜哇哇地喊疼。再看宿流峥,他一脸戾气地站在中央,满目凶狠。

    更多的衙役手拿武

    器围着他,不过那么人被宿流峥踹翻在地,他们没有敢再上前。

    知县早已经从衙门里出来,看着这一幕焦头烂额,他指着宿流峥大喝“你们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快点将凶手捉拿归案”

    衙役们面面相觑,在知县的催促下,略略往前挪了小半步,再不敢上前。

    原来团团围住的百姓喊打喊杀要把宿流峥绳之以法,可是此刻也都熄了声,谁也不敢再伸张正义,只是在骂这些衙役胆小如鼠不敢上前制服凶手

    宿流峥心中越来越暴躁。他要去找哥哥,不愿意被这些人围在这里耽误他的事情。

    他不理会这些人,转身要走。

    “上啊你们这么多的人难道怕他一个你们是衙役,担着保护百姓伸张正义的职责这个人残害了两个小姑娘,想想你们家里的妹妹、女儿”

    知县抖着胡子大喊。一时被吓到的衙役们,这才重新朝宿流峥冲上去,势要制服凶人

    宿流峥眼底有怒火在烧着。可他也不多解释,只是一双赤手空拳应对冲上来的衙役。

    将又一个衙役摔出去,宿流峥眼底压抑的恶将要彻底暴露时,扶薇淡淡开口“他不是凶手。”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看向扶薇。

    宿流峥也回头,他晦暗的眸子盯着扶薇,胸口不停地起伏着。

    知县皱了下眉,厉声“你为何这么说可有证据”

    扶薇冷声“给一个人定罪,大人理应先拿出证据,而不是让人自证。”

    明明对面是一个纤细的弱女子,可知县也不明白为什么,竟是脊背一凛。再看周围的人窃窃私语,反正宿流峥一时半刻也擒不下来,知县干脆就地办案。

    他轻咳了两声,道“本官当然有证人”

    他使了个眼色,立刻有衙役将一个人从后面拎出来。证人叫吴山,是水竹县的一个杀猪匠,围在这儿看热闹的百姓几乎都认识他。

    吴山指着宿流峥,道“就是他昨天晚上我收拾了摊子回家的路上,刚好路过案发现场,亲眼看着他逃走的背影。”

    “背影”扶薇冷笑,“若我没记错,昨天晚上是阴天,伸手不见五指。你凭一个背影认人”

    吴山愣了一下,再目光扫过人群,辩解道“就、就是很像他”

    “像”扶薇将目光从吴山身上移开,睥着知县。“大人,这就是你所说的人证”

    围观的百姓也开始动摇。两个无辜的小姑娘遇害,他们义愤填膺。他们只想抓到凶手为死去的可怜人报仇也是希望日后平平安安。

    知县嘴角抽了抽,没想到吴山的证词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他道“本官也没有说一定是宿流峥所为。只是他如今有嫌疑,带回衙门审问调查,有何不可”

    扶薇点头“顺理成章,并无不可。”

    “但是,”扶薇语气平静,“宿流峥昨天晚上一定没有经过案发之地。是这个人认错了人。”

    “你可有证据

    ”知县想了想,又道“本官知道你的夫壻是他的兄长。既有亲缘关系,你的证词并不能当做人证”

    扶薇的唇畔慢慢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浅笑,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悠悠开口“昨天晚上他在我那里。”

    知县皱着眉腔调“你们有亲缘关系,你的证词”

    扶薇打断他的话,淡淡道“在我的床榻上。”

    周遭一片哗然。

    知县大人瞪圆了一双眼睛,愣神待在那里,脑子绕不过弯儿,话也说不出来。

    他终于慢慢回过味儿来。没有一个女人会拿自己的名节胡说,还是刚死了夫壻的情况下,和自己的小叔子

    知县望着面前的扶薇,脸色复杂起来。她能这么说,看来吴山确实认错了人,凶手真的不是宿流峥。

    “这是通奸要受刑挨板子的”

    “不算啊她男人已经死了”

    “可是宿清焉死了还不到一个月呢”

    “啧啧,真是个水性杨花的东西”

    “可惜了清焉怎么就娶了个这么不要脸的女人”

    人群的议论越来越大声,有人色眯眯地看笑话,有人替宿清焉不值。

    “不要脸”人群中突然有个妇人大声骂了一句,从臂弯挎着的篮子里掏出鸡蛋,朝扶薇砸过去。

    花影眼疾手快拉过扶薇躲避,蘸碧和灵沼也赶忙围上来,将扶薇护住。

    越来越多的人抓起身边的东西朝扶薇扔过去,有人扔菜,也有人去捡地上的石头。

    “快护着主子回去”花影一边说一边挡在最后。

    宿流峥突然抓住一个衙役,将人拎起来,朝着人群砸去。人群一阵惊呼,也顾不得去谩骂扶薇。

    宿流峥弯腰,捡起衙役掉在地上的一把刀。

    “谁再骂她,我割了谁的舌头。谁再朝她扔东西,我剁了他的手”

    他将手中的刀猛地朝人群掷去,人群惊呼着四散。刀插于地中,挡在一个妇人身前。

    妇人脸色煞白,臂弯里挎着的篮子掉落,里面的鸡蛋摔了一地。

    她正是第一个朝扶薇扔东西的人。

    宿流峥脸色阴沉,大步朝扶薇走过去,他握起扶薇的手,牵着她往前走。

    扶薇瞥了他一眼,甩开他的手,独自往前走,不理会他。

    宿流峥在原地站了一息,又大步追上扶薇,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往绘云楼走去。

    一路上,水竹县的百姓们所有人都停了手里的事儿,眼珠子死死盯着这两个人,往日热闹的长街罕见的一片寂静。

    回到绘云楼,扶薇走到门口,一手扶着门边,脱下沾了外面脏泥的鞋子,跨进门槛,踩着柔软的地毯缓步走进房中。

    宿流峥直接大步跨进去,追上扶薇。

    扶薇瞥一眼他的靴子,骂一声“脏东西。”

    宿流峥已经奔到了扶薇面前,他抓住的扶薇的手,盯着她的眼睛,

    问“他们为什么骂你”

    扶薇讶然,怀疑自己听错了。她不敢置信地抬眸打量起宿流峥的神情。

    他脸上写着近乎偏执的认真,好像真的不懂。

    扶薇气笑了,她骂“原来你真的这么蠢,连什么是通奸都不知道”

    “哥哥的就是我的。”宿流峥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说得极其认真。

    “荒谬。”扶薇冷笑。她移开视线,不去看宿流峥的脸。

    好半晌没听见宿流峥再开口,扶薇重新看见他,见他眉头紧锁,正在深思。

    扶薇叹了口气,语气也柔和了些,道“不管你和你哥哥感情多好,妻子却是不能共享的。今日你和你哥哥感情好,明日结识了更合得来的兄弟,也要将自己的妻子送过去比如平安镖局的那些,宋”

    “那不一样”宿流峥打断扶薇的话。

    哥哥怎么能和别人一样不一样的,那是世上唯一的哥哥。

    扶薇看着他皱眉困惑的样子,她伸手,指腹轻抚上他的眉心,低声道“不懂就不懂吧。”

    她转身要走,宿流峥握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那你为什么那么说”宿流峥追问。他盯着扶薇的眼睛。

    既然那是不好的,不对的,为什么在那么多人面前说出来

    为了帮他,不让他被官兵抓进牢里去吗

    扶薇想了想,说“因为我不要脸。”

    她用力推开宿流峥转过身去,离他远一些。她走到窗口,去吹秋日卷着寒意的凉风。

    宿流峥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心口。莫名其妙的疼痛拉扯着,扯得他连呼吸都觉得痛。

    为什么痛他不明白。

    扶薇窝进摇椅里合上眼,慢声“下次进来的时候脱掉脏鞋。”

    宿流峥低头,去看自己的靴子。靴子上不仅沾了泥,还沾了不知道哪个衙役的血。

    他半张着嘴,皱眉看向扶薇,闷声“我有话跟你说。”

    扶薇轻“嗯”了一声,淡淡道“你说。”

    “我不记得了。”

    扶薇将脸偏到另一边去,不想理这个傻子了。

    宿流峥烦躁地抓了下头发,脑子里发堵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转身往外走,将楼梯踩得咚咚咚。

    他刚出去,蘸碧就带着两个小丫鬟进来,将屋内的地毯换了新的。

    宿流峥坐在二楼,看着她们在楼上楼下上上下下地换地毯。

    他心口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压得他越来越烦躁,连坐也坐不住。他躁闷地在二楼环顾,目光扫过架子上的几件衣裳,那是几件精致华贵的男装。

    这儿本来都是书橱,衣架放在那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扶薇总是骂他脏,宿流峥低头看向身上的衣服,又褶又破,还沾着些污渍。

    宿流峥站起身,走到衣架前,在那几件衣裳里挑了挑,挑了一件竹青的长衫换上,银色的暗纹在阴影处不显,在光辉照耀

    时泛着美玉般的流光。

    扶薇在屋子里眯了一会儿,实在睡不着,她起身拿起架子上的外衫披在肩上,懒步下楼,想去二楼翻些闲书打发时间。

    她立在门口,怔然望着书案前的人影。

    她的清焉回来了,站在书案前正在整理着上面的书册。

    “清”扶薇往前迈了一步,又生生顿住脚步。

    宿流峥立刻转过头看向她。

    扶薇的脸色瞬间冷下去,她大声质问“谁准你穿他的衣服”

    她给宿清焉新裁的衣裳今日送到了,可是他再也没有机会穿了。

    扶薇愤怒地随手抓了身侧书橱里的书籍,劈头盖脸地朝宿流峥砸过去。

    一本接着一本,书籍砸在宿流峥的头脸、身上,又落叶般散落一地。

    宿流峥看着她,没躲。

    他不懂扶薇为什么这么生气。衣服而已,他和哥哥的衣服向来共享,更何况扶薇裁这些新衣时,本就是让裁缝量他身材尺寸。

    直到扶薇砸累了,扶着衣橱大口喘着气,宿流峥才朝她走过去。

    他伸手撑着扶薇的腰,将柔软的身体锢在他怀里。他低头看扶薇气得泛红的脸颊,生涩地说“你别生气了。”

    宿流峥从未哄过人,干瘪的一句哄话,说得别别扭扭。他拧着眉,将脸偏到一边去。

    “我不穿了。”

    说着,他放开扶薇,向后退了半步,伸手去解身上的长衫。

    扶薇看着他的动作,看见他的手背上红了一块,这是刚刚被她扔过去的书籍砸到的。她视线慢慢上移,再看向他的面颊,见他额头也被她砸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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