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直到天黑,扶薇才等回宿清焉。他刚一进门,扶薇便一双眼睛跟随着他,又望向他的手,见他手里果真有东西。
“真让你买回来啦”扶薇问。
“什么”宿清焉疑惑地望向扶薇。
扶薇不说话,盯着他的眼睛瞧。他干净的眸子里一片坦荡。
嗯他不是出去买那个东西
宿清焉已经走到了扶薇身边,他在扶薇身侧坐下,将手中拿着的地图展开于桌面。
“你不是想四处走走散心”宿清焉伸出手指向地图,“以前就听说过芙蓉泉和孤鹜亭都是风景极佳之地,今日向泉玉镇的人打听,得知眼下不是去芙蓉泉的好时节,却是去孤鹜亭登高望远的好时机。除此之外,还问到了几家特色小吃。待买回来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宿清焉顿了顿,再说“若是喜欢,我做给你吃。”
扶薇单手托腮望着被宿清焉标记过的地图,她慢慢抬眸,望向宿清焉,拉长了声音“你没买啊我还以为嗯”
宿清焉本不想说,看着扶薇这半垂着眼不大高兴的样子,他轻咳了一声,声音也压低“没寻到。”
扶薇唇角慢慢勾出一抹笑来,亮着眼睛笑意昂然地望着他,拉长了音打趣“好啊,你果然一肚子坏心思。”
她伸手,用手指头在宿清焉的心口戳了戳。
戳得宿清焉心口一阵一阵地痒,他低声劝阻“别闹”
扶薇才不依他,拽一拽他的衣襟,将他工整服帖的衣衫拽得皱了,重新用手指头在他的心口戳一戳。
她忽然松了手,神色正经起来,看着宿清焉道“你求求我,我就能变出来一盒。”
宿清焉疑惑地看向她。
扶薇抬手,指了指床头小几。
宿清焉迟疑了一下,才起身朝着床榻走过去。他拉开床头小几的抽屉,惊见一个小黑盒放在里面。他回头望向扶薇,问“你你派人去买的”
他心里忽又生出丝别扭。明明应该是他准备好的东西。
扶薇摇头“是你之前买的。”
离开水竹县的时候,扶薇将它带在身边了。这是宿清焉的东西,带着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她将它带在身边,也将那些甜蜜都带走。
“那之前”宿清焉愕然。
扶薇巧笑嫣然。
她故意没有说把它带在身边,是怀了点坏心思,她想看看宿清焉是不是真的因为不忍心她服药,一直忍下去。
她坏心思的试探原本当是更久,久到宿清焉自己买回新的一盒。
可最后,情之欲事并非男子独有。扶薇等不到试探出结果,因为她想要。
宿清焉转过头望向窗牖,凉白的月光透过窗纸洒进屋内,一室柔和的月光。
已经天黑了。
他起身走过窗前,将帘子拉上,然后朝扶薇走过去,
弯下腰来,抱起她走向床榻。
扶薇勾着他的脖子,弯眸问“还没用晚膳,不吃东西就睡吗”
宿清焉的脚步微顿,明显因扶薇这话陷入犹豫。
扶薇攀着的手臂愈紧,凑过去,立刻吻上他。
她不再逗他了。她不想吃晚膳,只想吃他。
很想很想。
接下来的日子,扶薇跟着宿清焉去了孤鹜亭、芙蓉泉、四时春山庄、玲翡塔
扶薇体弱,走走停停,去的地方并不多,时间却过得很快,一眨眼到了年底。
明日要去万福寺,蘸碧提前将扶薇明日要穿的衣裳拿出来放好。去寺庙清净之地,穿衣最好不要过分亮眼。不过扶薇的衣裳大多颜色寡淡,尤其如今又是隆冬时节,她的衣裳更是以黑色为主。
“这身可以吗”蘸碧捧着衣裳问扶薇。
扶薇瞥了一眼,点头。
她刚读完段斐刚寄来的信。
信里,段斐再次请求她回京。除了那些藏在字字句句里的想念,段斐还提到今年新春时,晋国定安王会来。他担心自己应付不来。
两国目前虽表面上还算友好,可实际上随时都可能起战火。
晋国的皇帝和定安王前年曾来过一次,那一次就曾让满朝文武心有戚戚。扶薇花了很大的心思,才将“贵客”送回。
如今又要来了吗
扶薇看完信,将信笺悬于烛火里烧毁。
宿清焉从外面进来,看了一眼扶薇手中正在燃烧的信,他收回目光,并不好奇。
他好奇心向来不重,这倒勾着扶薇心里生出好奇。她燃尽最后一点信笺,将信笺最后一角至于香炉中。她托腮问宿清焉“你瞧见我几次烧信,都不好奇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内容吗”
宿清焉微笑着,道“既是给你的信,你看过烧毁也没什么奇怪。”
扶薇追问“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人总是给我写信”
宿清焉想了想,问“你弟弟”
扶薇轻“嗯”了一声,轻叹“一猜就猜到了,无趣。”
灵沼从外面进来,禀告扶薇沐浴用的热水已经备好了。扶薇起身去浴室,经过宿清焉身侧的时候,状若不经意地探手,指尖儿在他的手背轻轻划过。
她已走远,宿清焉垂眸,望向自己的手背。手背上似乎还残着一丝酥意与柔香。
宿清焉的突然回来,打断了扶薇的思绪,她泡在热水里,不由皱起眉陷入沉思。
她知道确实到了该回京的时候。
这段时日,时光如水匆匆而过,她一直没有去想归期。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永远推迟。
扶薇想起前几日宿清焉随口说除夕时给她做个特别的花灯。要不过了除夕再启程吧
扶薇沐浴之后回到寝屋,坐在炭火盆旁,将半湿的长发从一侧肩头垂落下来,烘烤着。
宿清焉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动作自然地拿着巾帕给她擦头发。
柔红的火光闪烁,扶薇脸颊上一片暖意。
“薇薇,快过年了。”宿清焉开口,“我们回家吧”
扶薇微怔,继而缓缓蹙眉。
“已经出来这么久,是该回家了。虽然母亲知道我还好好的,我也写了信回去。可是过年时,仍不舍得留母亲一人守岁。”
宿清焉微笑着,温润道“等过了年,我再陪你去别的东西四处走走。春暖花开时,各地景色必然比眼下的冬日更多彩绚丽。”
他温和的声线擦着扶薇的耳畔,扶薇听着他向来能够让你心暖心安的语气,心里却乱成一片麻。
还是要回去吗
她宿流峥那些不堪的事情,还是不可能一直瞒着他,对吗
也是,这世上根本没有永远的秘密。
“薇薇”宿清焉轻声唤。
扶薇抬头,已经烘干的青丝从宿清焉掌中如丝似缎滑走。
扶薇静静望着宿清焉的眼睛。
他这双眼睛永远干净澄澈,有瑕之人望着这双眼睛,甚至会心生愧意。
宿清焉立刻道“若你还有别的安排,也并非一定回去。不管如何,我都陪着你。”
扶薇只在这一件事上不够坦荡。这种不坦荡,让她午夜梦回望着睡在身边的宿清焉,时常自我厌恶。
她因为眷恋宿清焉一时的好,而当了不敢承认的卑鄙小人。可她不能一直逃避,也没有打算一直瞒着宿清焉。那些错事,总要面对。
扶薇笑起来,她说“好啊,我们回水竹县。”
宿清焉松了口气,道“等去了万福寺,再歇一日,我们就启程。路上不要太匆忙。我算了算,腊月二十五六可以到家。”
扶薇轻轻点头。“你安排就好。”她靠在宿清焉的肩头,凝望着炭火盆里不断升起、卷动的火苗。
扶薇微微失神。
她突然松了口气,觉得这样也好。既然她早晚都要离开宿清焉,让他看清她的真面目,也挺不错的。
夜里,扶薇又做了噩梦。
梦里,是家人哭天怆地的嚎声。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躺在地上没了知觉的人。她哭着往前走,在一地的尸体里走得踉踉跄跄。她一不小心被绊倒,白净的小脸蛋立刻沾满了鲜血。她转过头看去,看向绊倒自己的尸体。
她认出那是乳娘的面容,她哭着伸出小手,使劲儿去蹭乳娘脸上的鲜血和脏泥。
“醒醒、醒醒,阿娘你醒醒”她一边推着一边哭。
父亲忽然抱过来把她抱起来,一边抱着她往外跑,一边捂住她的嘴巴叫她不要哭,不要被人听见哭声。
她紧紧搂着父亲的脖子,望向父亲的身后。熟悉的家,熟悉的一张张脸庞,都被鲜血染脏。
到最后,她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了红色。
扶薇从噩梦中惊醒,大口喘着气。
宿清焉听见声音睁开眼睛。
“薇薇,怎么了”宿
清焉坐起身来,伸臂抱住扶薇,将她轻轻拥在怀里,“又做噩梦了吗”
扶薇又连连喘了两声,胸腹间的憋闷难受才稍微好转些。她深吸了一口气,低语“所有人都死了。”
宿清焉将她鬓间的碎发慢慢理顺,温声问她“是做噩梦了,还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扶薇的眼里慢慢浮现了困惑。“我也不知道是噩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那些梦像真的一样,可是这又与她的记忆不符。她到底是该相信那些时常梦见的梦境,还是相信自己的记忆
宿清焉从来不会做梦,更不知道什么是噩梦。他知道扶薇受了惊,他更用力地将扶薇拥在怀里,轻轻去吻她的眉心、眼睛,温声安稳“不管是噩梦还是记忆,都不会再发生。不要怕。”
扶薇眉心拧着,心里乱糟糟的。宿清焉落在她眉心的轻吻稍微缓解了一些她心里的烦躁和不安。她重新躺下来,偎在宿清焉的怀里,在他抚哄的话语中,重新睡去。
第二天,两个人吃过早饭,乘车去万福寺上香。
扶薇并不信神佛,她以前吃过很苦,经历过很多艰难的日子,都是靠她自己撑了过来。是以,扶薇以前也很少来佛门之地。
万福寺地方不大,地处也偏僻,香火却很盛。
不远的上山路之上,处处可见人影。扶薇和宿清焉来的时间不算早。路上有些人和他们一样是要登山,也有那些早到的,已经开始下山归家。
窄窄的石砖路,承了这么多人。扶薇时不时需要侧身避让下山的人。
扶薇今日纱帽遮了容颜,倒是没有像往常那样但凡出门必要惹人瞩目。
不过扶薇还是感觉到了很多望过来的惊艳目光路人打量的不是她,而是宿清焉。
扶薇略歪着头凑近宿清焉,低语“出门的时候就该给郎君遮了面,免得这般招蜂引蝶。”
宿清焉无奈摇头,低声回“佛门清净之地,莫要胡言”
扶薇问“清焉,你信神佛吗”
宿清焉沉默下来,他抬眼望向前方的万福寺,心里却没有扶薇这个问题的答案。
信与不信,他以前没有想过。
没想过,自然就没有答案。
到了万福寺,扶薇和宿清焉从小和尚的手中接过香,走到佛像前。
扶薇望着满面慈悲的佛陀,竟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向神佛求什么。
她思量再二,求
国泰民安。
扶薇走上前去,将香插到香炉之中。占地很大的长形香炉中,已经堆了许多许多的香灰,还有很多跟香正在燃着。这些正在燃着的香和那些厚厚的香灰,都承载了无数人的虔诚祈愿。
扶薇正打量着香炉里厚厚的香灰,宿清焉走过来,立在她身侧,将手中的香插放于她的香旁边。
远处有钟声响,纵使以前不信神佛,扶薇心里也多了许多肃穆的敬重。她转头看向宿清焉,低声道“希望佛祖
能听见咱们的心愿。”
宿清焉低声问aaadquo你求了什么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国泰民安。”扶薇如实道。
宿清焉失笑,点头道“是个很好的心愿。”
“你呢”扶薇又问宿清焉。
宿清焉没有回头,他抬起头,望向高高在上的佛祖。
扶薇轻拽他的袖角,问“说呀。总不能是吾妻”
宿清焉立刻转过头看向她。
黑色的轻纱挡在扶薇面前,让宿清焉看不清她的表情。
扶薇声音里带笑“真的和我有关不过我却是猜不到到底是什么了吾妻永远心悦于我”
宿清焉无奈地笑,压低声音“佛门之地,慎言”
扶薇却并不觉得自己的话哪里冒犯了佛祖。来这儿虔诚许愿的人难道没有求姻缘求子的吗
“走吧。咱们去尝斋饭。”宿清焉道。
扶薇颔首,跟着他往外走。香火旺的坏处就是烟雾缭绕,十分呛得慌。扶薇在殿内待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咳了许多声,不太舒服了,只想早些出去。
两个人并肩迈出门槛,宿清焉回头望向慈悲的佛祖。
愿,吾妻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万福寺的斋饭在寺庙后面的一个大院子里。此刻小院中摆了一张张小方桌,几乎已经座无虚席。
在扶薇和宿清焉去拜佛上香的时候,蘸碧已经安顿好,引着扶薇和宿清焉往茶室去。
万福寺只有几间茶室,招待不愿意坐在院子里的贵客。
等待斋饭送上来的时候,扶薇摘了纱帽,懒倦靠着一方软枕,听着外面的闲谈声。
一墙之隔,院子里的热闹清晰地传进茶室。
外面的那些人,谈什么的都有。
宿清焉侧耳听了听,唇边勾了几许笑。
扶薇抬眸望向他,问“有趣吗”
“从那些二言两语中去听别人的人生,是挺别有一番趣味。”宿清焉道。
扶薇仔细听了听,慢慢的,唇边也浮现了些笑意。每个人不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都有自己人生的波澜起伏。即使是芝麻大点的小事,落在当事人当时的境况里,都成了天大的事情。又是寺庙之所,这些人来这儿大多有所求,所谈皆是今朝的困苦与心愿。
突然有人不再说自己求佛之事,而谈起了政事。
“听说晋国的定安王马上要来了。我看晋国这几年是越来越不老实了,早晚要干出点什么坏事来”
“以前太上皇身强力壮的时候,晋国那帮孙子什么也不敢做。自然太上皇急症瘫倒在床榻之上,晋国就开始不老实了啊”
“唉。也不奇怪。咱们陛下登基的时候才七岁呢”
“要我说,当初还不如让平南王继位”
话题说到这里,外面那一桌的人显然都意识到有些失言,不敢再深说。
片刻之后,最先开口的那个人又道“旁的先不议
,今年晋国又来,不知道又要打什么坏主意。”
“前年不是来过一趟打劫了那么多东西走”说话之人显然语气里带着气愤。
“我听说,前年晋国皇帝皇子来的那一趟,本来想让咱们割城池。是长公主在别宫待了一整晚,才免去割城池的下场”
“要我说,今年再让长公主出面就是了这个长公主别的本事没有,哄男人那还不是有一手”
“咳,别说了。这是寺里呢”
那一桌的人终于意识到这里是佛门之地,不该胡言乱语,有些话不能乱说,免得污了佛祖之耳。
扶薇挑了挑眉,颇为无语。她只是想听听别人的人生,怎么又听到关于她的流言了。
真是有些扫兴。
宿清焉突然伸手,捂住了扶薇的耳朵。
扶薇诧异地转过头望向他,甚至心神一紧,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审视着他。
她拉开宿清焉的手,道“他们好像不说了。”
宿清焉听了听,点头“好像是。”
“你为什么不想我听”扶薇试探着去问他。
宿清焉反问“这些话有什么好听的”
扶薇望着他的这双澄澈的眼眸,忽然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若他知道了她的身份,一定会第一时间说出来。宿清焉,向来坦荡,从不遮遮掩掩。
不像她。
小和尚端着斋饭进来,将简单的一道道素菜摆在桌上。
扶薇流言听得多了,并不怎么在意。她拿起筷子吃斋饭,转眼间已经将外面那些人的胡言乱语抛之脑后。
“味道还不错。”扶薇一连吃了二口小葱拌豆腐。
宿清焉也夹了一块来尝,尝过味道,大致要加什么调料,日后也好给扶薇做。
万福寺在山上,今日折腾一番。扶薇在回去的路上便在马车里睡着了。
她枕在宿清焉的腿上,起先睡得不沉,断断续续。后来渐渐睡沉,直到马车停下来也无绝,宿清焉小心翼翼将她抱下马车。
扶薇在他怀里睁开眼,望着他。
宿清焉垂眸对她笑,温声“睡吧。”
扶薇又闭上眼睛,将脸紧贴在他胸口,躲避冬日的寒风。
他的怀里很暖。
可惜,不用拥有太久。
又隔一日,二人启程回水竹县。
腊月二十六,马车到了水竹县,缓慢地穿过水竹县。
听着马车外面熟悉的叫卖声,扶薇突然说“还给我做除夕的花灯吗”
“当然。”宿清焉对她笑了笑。他掀开垂帘往外望了一眼,问“这是回绘云楼”
扶薇垂下眼睛,淡声“我的东西都搬回绘云楼了,自然回这里。”
这话倒不算全对。她的东西虽然都从宿家搬走了,可是如今也没什么东西放在绘云楼。
扶薇轻声“我先去绘云楼呢。宿郎回家去吧。这么久不见,你母亲定然很
是想你。”
“也好。”宿清焉颔首。他确实心里记挂着母亲,想要回家去看望母亲。
长街上的路人和沿街的商贩皆放下手里的事情,诧异地目送马车往绘云楼去。
“是那个女人又回来了吗”
“好像是。我瞧着那几个丫鬟和小厮很眼熟”
“吁”车夫勒紧马缰,马车在绘云楼停了下来。
花影从马车前板跳下来,腾出地方。
马车的车门从里面被推开,宿清焉先下了马车,而后立在马车旁,将扶薇扶下来。
“啧啧,这两个人还搅在一起。当真是不管不顾了啊”
“真是不要脸”
“不要脸的事情干过了,那怎么可能悬崖勒马肯定一直这样下去了呗”
“哼。偷偷摸摸就算了,偏要正大光明地出来碍人眼真是气人”
“什么人啊”
宿清焉隐隐约约听见了些议论。他向来不喜背后说人闲话者。他微微蹙眉循声望去,这才发现所有人都望向他们。
宿清焉疑惑了一息,尚没反应过来刚刚那些人的议论是在说他与扶薇。
许二从包子铺走出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宿清焉,不由自主朝前走去。
宿清焉困惑地环顾,视线望向正朝这边走来的许二,含笑温声“许二哥。”
许二往前的脚步生生顿住。
周围人群亦是觉察出不对劲。
突然有人大声喊“他是宿清焉”
许二愣了好半天,抚了抚自己狂跳的心脏,试探着问“清焉”
“是我。”宿清焉微笑着。
前一刻寂静的长街,霎时一片哗然。
宿清焉视线缓慢扫过一张张熟悉的脸庞,温声润语“前段时间出了些变故,听闻乡亲们费心为我办了葬礼,叨扰了。”
他弯腰作了一揖,颀长端正的脊背弯下去。
许二最先反应过来,他脸上硬生生挤出尴尬的笑,又干笑了两声,说“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时之间,许多人跟着附和,都说宿清焉没事回来真是太好了。
宿清焉乐善好施与人为乐,他无恙归来,乡亲们的高兴是发自内心。
突然有人提声“清焉,你怎么还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宿清焉皱眉。
这话好生奇怪。
他心里生出不喜,不喜旁人用这样的语气说他的妻子。他转头望向扶薇,却见扶薇已经转身走进绘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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