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2 章 072

    第七十一章

    宿清焉没有让扶薇看见自己,悄声离开。他回到宸霄殿,独坐在书房里。案头奏折厚厚一摞,他此刻却没什么心思翻阅。

    宸霄殿的大太监李东来捧着茶水进来,瞧着陛下揉压着额角,奉承道“陛下如今不像刚登基时,日日有皇后娘娘陪着理政,是更劳累些。不若再请皇后娘娘过来让娘娘帮陛下揉揉额头也是好的。”

    宿清焉皱了下眉,问“刚登基的时候,皇后日日陪着理政”

    他语气是一向的温和,听着并不觉得有异。

    “是啊。”李东来笑眯着眼,“彼时陛下拥着皇后娘娘在怀,娘娘诵折子给您听,你最后落字。不仅办事儿效率高,奴才们瞧着也觉得夫妻恩爱极了。”

    宿清焉慢慢垂下眼睛。

    扶薇跟他讲述了他缺失的半年,可三言两语的描述终究是错过太多。原来“我会帮着流峥理政”,这短短的一句话的背后是这样的亲昵。

    宿清焉抬起眼睛,望着李东来,语气寻常地问“在你看来,朕与皇后的感情是不是不如刚登基时”

    这话问的让李东来脊梁一寒,可是他再去辨陛下神色,陛下神色温和毫无动怒之意。他犹豫了一下,才试探着说“这陛下与皇后自然是情比金坚轰轰烈烈,只是新婚燕尔的时期总是不同。不是说如今没有新婚时亲昵就是感情差了”

    李东来回答得胆战心惊,毕竟一个不小心就是妄议的罪名。他仔细觑着陛下的神色,见陛下平静地收回视线,他悬着的那颗心这才落回实处。宫里都说陛下的脾气如今好得不得了,看来是真的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日日含着畏惧当差了

    宿清焉半垂着眼睛,去想扶薇与宿流峥的相处。他听说过宿流峥大张旗鼓追去边地撕毁议和书抢回扶薇,甚至单枪匹马砍下耶律湖生的人头赠给扶薇。

    他也听说话狩猎场亲王之变时,扶薇是如何日夜赶路赶去寻宿流峥,宿流峥又是如何当众跪地求娶,惹得天下知。

    这些事,宿清焉只模糊听说个大概。旦旦三言两语已有荡气回肠之感,其中细节又将会是怎样的心动

    宿清焉错愕地回过神。

    他在想什么

    他在介意

    他不应该这样。只要是对她好,只要是她欢喜,没有什么可以介意的。

    良久,宿清焉拿起桌上的奏折,尽量专心地批阅。

    这一晚,宿清焉很晚才回长欢宫。他以为扶薇已经睡了,却不想她困倦地偎在床榻上,仍旧在等他。

    他挑开床幔,扶薇半抬起眼眸,噙着丝困倦的温柔对他笑“事情很多吗这么晚才回来。”

    宿清焉心口一窒,忽地自责这样晚才回来。

    “让你久等,实在是我疏忽。”宿清焉皱眉,他弯下腰,将扶薇后背靠着的软枕拿走,扶她躺下。

    扶薇靠在枕上,半眯着眼等宿清焉上榻。

    宿清焉熄了灯,

    在扶薇身边躺下。扶薇动作自然地抱着他的手臂,将脸贴着他肩臂。

    宿清焉很想问一句你明日能不能去宸霄殿陪我

    可是他垂眼看向扶薇,见她已经睡去。罢了,她本就体弱,清闲些养着身体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更好。

    宿清焉轻轻拉动被子,将扶薇身后的被角掖好。扶薇安静睡在他身侧,他侧过脸凝视着她的睡眼。

    他不想睡,想和扶薇说话,想亲吻她,想和她融为一体。可是他只能将所有这些想法都克制。

    宿清焉闭上眼睛,让自己睡去。

    第一天,宿清焉早早忙完所有事情,提前回来,不曾想孙太医正在长欢宫。

    “陛下如今这样,我实在悬着心。必然要一直寻找令他痊愈的法子。”

    宿清焉立在门外,听着扶薇的话。

    “陛下。”蘸碧先看见宿清焉,屈膝行礼。

    扶薇回头,孙太医起身行礼。

    宿清焉迈过门槛,温声让他们平身。他在上首坐下,侧过脸望向孙太医,问“孙太医可有医治的办法”

    孙太医犯难地摇头,道“近日来苦心搜寻古籍,只是找到几例病例,刚有些线索,暂时还没有办法。”

    宿清焉点头,微笑道“孙太医费心。”

    孙太医又叮嘱了几句平日的注意事项,不过是让宿清焉少思少虑多注意静心休息。

    孙太医走了之后,宿清焉起身往厨房去,给扶薇做晚饭。

    如今身为天子,经常日夜皆忙,可一日三餐,宿清焉总要至少为扶薇烹调一顿。

    扶薇也不忍心宿清焉这样忙还抽时间为她吃食费心,劝他不要再亲自下厨,可宿清焉只是笑笑,照旧。

    扶薇逐渐开始规律地吃一日三餐,有时不是宿清焉做的,她也尽量吃一些。她不希望宿清焉在忙于政务的时候,还要惦记她在长欢宫有没有好好吃饭。

    扶薇去了厨房,立在门口望着宿清焉。他修长的手捧着湿漉的米,正在包粽子。

    扶薇弯眸,道“还没熟,就觉得好香了。”

    宿清焉没回头忙碌着,笑着道“今天昨天御膳房给你送了粽子,你吃了两个。今日要比一比,看看谁做的更好吃。”

    “那自然是你做的更好吃啦。”

    宿清焉微笑着。

    扶薇以为他越来越忙,所以才渐渐不再一日三餐都为她下厨。

    其实不然。

    宿清焉是想着总有一日自己要消失。她应该适应没有他的生活,适应那些厨子的手艺。

    “对了,”扶薇道,“十五的时候,我们去天祥寺祈福吧。”

    宿清焉手中的动作微顿。

    “为谁祈福”

    扶薇道“为你呀,为你们。”

    宿清焉轻“嗯”了一声。原来她这样不信神佛的人,有朝一日也会拜佛祈福。

    扶薇坐在秋千上落泪的模样忽地落入宿清焉眼前。她是不是

    ,在想他

    “糯米从叶子里漏了。”扶薇道。

    宿清焉回过神,看着狼藉的粽子,将粽子叶放进水中洗净上面的残米,重新来过。

    扶薇朝他走去“清焉”

    宿清焉抬起眼睛,与她对视。

    扶薇探究地望着宿清焉的眼睛,问“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宿清焉笑笑。

    “我的宿郎是天下最真诚明朗之人,从不说谎。”

    宿清焉还是摇头。继续包粽子。

    扶薇压住他的手。她望着他“清焉,你你也不必总是那样完美。有些想法在心里冒出来了,未必就是错。”

    “厨房里脏乱,你去花厅等我吧。”宿清焉别开眼。

    扶薇皱眉盯着他“清焉,我们之间是有了隔阂吗你向来不会藏情绪,最近明明不对劲。我一直很喜欢你那双干净的眼睛,如今竟是不敢看我了吗”

    “我嫉妒行了吗”宿清焉忽然将手中的粽叶摔进盆中,“我一个人批折子的时候嫉妒他有你陪我嫉妒你和他的轰轰烈烈缠缠绵绵行了吗”

    “他”扶薇喃声。

    摔落的粽叶碰起水来,水珠溅到了扶薇的脸上。

    宿清焉看在眼里,脸色霎时惨白,他仓皇朝扶薇迈出一步。“对不起,我、我我不是有意的。”

    他想伸手给扶薇擦拭,可是他的双手湿漉,甚至沾着糯米。

    “你也是他的一部分啊”扶薇喃声。

    “好。你说我是他,那我就是他。”宿清焉皱着眉,拿着帕子小心翼翼给扶薇擦去脸上的水珠儿。

    扶薇抬手,搭在宿清焉的腰侧,轻轻抱住他,她将脸靠在他的胸膛,去听他真实的心跳。

    “你不必”扶薇刚开口,发现宿清焉的身形踉跄了一下。她赶忙扶稳他,抬头看去,见他痛苦地皱着眉,手指压在额头。

    扶薇顿时一惊,急问“又头疼了吗”

    “我”宿清焉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身形晃动站不稳。

    扶薇紧紧抱住他不让他跌倒,提到唤人“来人来人去请孙太医”

    扶薇和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宿清焉往寝殿去。一路上,宿清焉紧紧握着扶薇的手,握得扶薇手腕微微地疼。

    他不甘心。他怕这一放手,他把自己和扶薇都失去。

    将宿清焉扶到床榻上,扶薇想要挣开自己的手,试了试没有挣开,便由着他握。她坐在床边守着他,同时焦急等待孙太医的到来。

    “薇薇,薇薇”宿清焉疼得声音发颤,仍旧一声声地唤。他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这是头疾折磨他的反应。

    扶薇见他这样痛苦,眼睛泛了红。“清焉,你再忍一忍,孙太医很快就过来了”

    孙太医确实很快过来,可是他除了给宿清焉灌了一碗止痛的汤药,暂时并无他法。

    见宿清焉头疼仍不缓解,脸色惨白如纸,不停地呓语。

    扶薇心焦地对孙太医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哪怕是让他昏过去也好,别让他这样疼了啊”

    孙太医思虑再三,这才让小徒弟回了一趟太医院取银针,给宿清焉施针止痛。

    宿清焉逐渐安定下来,沉沉睡去,紧握着扶薇的手也慢慢松开。

    扶薇垂眼看去,不在意被攥红的腕子,只觉得手腕一下子空了。

    她忧虑地望着宿清焉。

    接下来的两日,扶薇日夜守在宿清焉身边。孙太医也暂时住在了长欢宫,随时被召唤。

    宿清焉大多时候在昏迷,他迷迷糊糊地呓语,一会儿喊“薇薇”,一会儿叫“扶薇”,一会儿又唤“嫂嫂”。

    扶薇捏着帕子轻拭他额上的冷汗,听他呓语,猜到两个人正在这一具身体里挣扎。

    扶薇想一直这样守着他,可是身为天子,哪里能置朝政于不顾若他继续昏迷下去,朝堂必定动荡。

    “唉。”扶薇重重叹了口气,喊来蘸碧为她更衣。

    时隔两年,扶薇重新出现在朝堂之上。她仍旧坐在珠帘之后,不同的是以前龙椅上坐着段斐,如今的龙椅上空无一人。而她的理政身份,也从长公主变成了皇后。

    “天气转寒陛下身体有恙,本宫替他理政。”扶薇高高在上的肃声。

    玉阶之下,朝臣们面面相觑,又小声议论着。

    扶薇对这一切早有所料。可她再也不会像刚理政时那样忐忑不安。这是她走过的路,她对这一切轻车熟路,对将会遇到怎样的麻烦一清一楚。

    她年少时就能坐稳这个位子,何况是现在。

    她不会让朝堂动乱,更不会让他生病时皇位被人抢去。

    这高台玉阙,她少时扶植幼弟。如今仍要扶帝阙,稳朝纲。

    扶薇刚刚重新理政,朝堂之中必当生乱,她开始整日地忙碌。而每到了晚上,她会偎在宿清焉的身边,从他的呓语里,去听他这具身体里,今日又是谁占据了上风。

    “你怎样才能好起来一个完完整整的你”扶薇轻叹,将脸贴在他的肩头,眉心轻蹙。

    十五这一日,扶薇没有宿清焉相伴,独自去了天祥寺。

    檀香浓郁,诵经声叠叠。

    扶薇踏过高高的门槛,走进寺中,望着巨大的佛像。

    世间是否真的有神佛神佛慈悲又是否真的怜悯世人

    扶薇接过僧人的香,仰望着慈悲的佛陀,一步步朝他走去。她迟疑了片刻,才在蒲团上跪下。

    她的愿望神佛真的能够满足吗

    “我求宿清焉与宿流峥的痊愈。我要一个完整的康健的他。”

    跪一跪求一求就能得偿所愿,这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呢扶薇心中疑惑。心若不诚,佛祖又怎会帮她

    “我我愿用我的康健来换。换他今生无虞再不生痛,完整无缺。”

    突然的轰然大雨倾斜。扶薇转眸望去,看门窗外的狂风暴雨。她再环视,见寺内僧人个个闲

    然诵经,对窗外之乱充耳不闻。

    扶薇收回视线,重新望着慈悲的佛陀,再一次诚心许愿。

    雨这样大,扶薇理应在寺中休息一晚,可是国事繁忙,她仍旧冒雨回宫。

    人刚一回到长欢宫,就打了个喷嚏,继而偏过脸,断断续续地咳。

    蘸碧看在眼里,小跑着去给她倒温水、煮驱寒药。

    可扶薇还是病倒了,夜里高烧不退,第一天早上硬撑着去上朝。等她下了朝回来,人已经昏了过去。

    天旋地转之际,她看见了宿清焉的面庞。

    不,好像是宿流峥

    她还来不及分辨,已经昏睡过去。

    她睡了大半日,直到傍晚才退了烧。她睁开眼睛,看见宿清焉坐在床边守着她。

    “你”宿清焉轻咳了一声,“你醒了。”

    他微笑着“薇薇,我给你倒杯水”

    扶薇点头。

    宿清焉将扶薇扶坐起身,他转身去给她倒温水。

    扶薇安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接过宿清焉递来的水小口地喝了两口,喉间不是那么干涩了,才将水杯递还给他。

    她抬眸望着他,问“下次写了信要记得送出去,否则很可能对方看不见信。”

    “宿清焉”愣住,他眉头皱起来,闷声反问“我学得不像吗”

    扶薇微笑着,伸手轻轻摸了摸宿流峥的脸颊。

    宿流峥将脸一偏,避开了扶薇的手,他始终皱着眉,半掀着眼皮看向他,闷声“很失望吧看见我很失望吧”

    因为怕你失望,我已经在很努力地去学宿清焉了。

    扶薇轻轻摇头,声音也轻“没有。反正都是你,都是不完整的你。”

    她很想要一个完整的他,不会压抑克制自己的负面情绪,也不会动不动暴躁阴鸷行事。

    宿流峥看着扶薇垂放下来的手,终是心里痒痒,忍不住将扶薇的手捧在掌中。他低着头,嘀嘀咕咕“我见到他了。”

    “嗯”扶薇声音轻柔。

    “宿清焉。我见到宿清焉了”宿流峥烦躁的语气,“我和他打了一架。”

    扶薇讶然。

    她觉得这事情很奇妙。可对于一个患有精神疾病的人,好像也不是很奇怪。

    她语气轻柔又寻常地问“谁赢了”

    宿流峥很沮丧“我以为我一定能赢。可是我们武功招式甚至体力能力都是一样的”

    扶薇轻笑了一声,轻轻点头“自然是一样的。然后呢为什么打架”

    “谁赢了,谁就能独占这具身体。”

    扶薇愣住。

    最后是宿清焉输了吗

    宿流峥盯着扶薇的表情,气得胸口起伏,怒道“看看看看我就知道你看见我回来要失望,要想着他”

    宿流峥又一瞬间安静下来,他歪着头若有所思地望着扶薇“你不是说他光明磊落可他

    奸诈使计,我才输了。但是88,他让我回来。”

    宿流峥盯着扶薇的眼睛,不肯错过她脸上任何细小的表情变化。

    扶薇问“没有再头疼了吧”

    宿流峥疑惑地看着她,摇摇头。

    “那就好”扶薇垂下眼睛。

    如果祈求一个完整的他是奢望,那至少让他身体不再饱受疼痛折磨。

    “我想睡了。”扶薇疲声。

    宿流峥立刻熄了灯,爬上床守在扶薇身边。漆黑的夜色里,他始终盯着扶薇的脸,连眨眼这样短暂的时间也不愿错过。

    “如果是我赢了,我也会让他回来。”宿流峥知道扶薇听不见,才小声嘀咕。

    他慢慢将脸贴在扶薇的脸颊上,轻柔地蹭一蹭,带着无限的眷恋和不舍。

    纵使扶薇身体再不适,也不会耽搁了早朝。虽然宿流峥醒了过来,可是她心里惶恐已然不放心他。

    一大清早,天色才刚蒙蒙亮,扶薇便自觉醒来。她忍着头疼,撑着坐起身。

    “薇薇,你醒了”

    宿清焉温润的声线,让扶薇愣住。她抬眼看向宿清焉,仔细盯着他的眼睛。

    宿清焉的眼底蕴着一丝歉,他歉声道“我做不到,没能还给你一个痊愈的他。”

    扶薇愣愣看着他,懵怔着。

    昨天晚上宿流峥与她说的话,再次被她想起。她仔细地去琢磨眼下情况。

    难道一切都回到了吗

    也并非完全一致,宿清焉和宿流峥如今知晓对方的存在。

    蘸碧在外面叩门“娘娘您醒了吗快误了早朝的时辰。”

    “起了。”扶薇应声。

    她这几日实在疲惫,何况病着。她让宿清焉陪她一起去。

    朝堂之上,臣子们恭贺陛下痊愈,又婉转说着希望日日见的是陛下。

    宿清焉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珠帘。他转过头视线扫过群臣,道“朕身体时常有恙不能上朝理政,日后皇后代我理政,亦是一样。众爱卿当待皇后之命与朕之旨意相同。”

    群臣目光交流,暂时不敢再多话。

    扶薇隔着珠帘,望着龙椅上的宿清焉,珠帘遮着她的表情,也遮了她眼里的担忧。

    接下来的日子,彻底不可控起来。

    扶薇也不知道每次醒来身边的人是谁。

    又过了五六日,一次宿流峥与扶薇一起上朝时,又有臣子提议希望陛下独自理政。

    宿流峥掀了掀眼皮,凉凉地瞥着群臣,冷声“朕正有意传位给皇后。”

    “陛下万万不可啊”群臣跪地。

    珠帘后的扶薇也有些意外。“流峥。”她压低了声音轻唤,阻止他胡闹。

    宿流峥挑了挑眉,没再说什么。

    下了朝,两个人回了长欢宫。扶薇心不在焉地半垂着眼睛。

    “扶薇,你在想什么,想他吗”宿流峥问。

    “也不算。”扶薇抬

    眸望着他,“我只是在想也许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们都还在,又都不会再犯头疾了。”

    话刚说完,扶薇喉间微痒,偏过脸去又是一阵断断续续地咳。

    宿流峥赶忙倒了杯温水,看着扶薇喝下。

    他蹲在扶薇面前,撩着眼皮看她,小心翼翼地问“扶薇,你真觉得这样挺好你看见我真的高兴吗”

    扶薇柔柔一笑,弯下腰来,将一个吻落在他的额上。“你说呢”她笑眸相望。

    宿流峥乐了,乐得直接盘腿坐在地上,挠着头笑。不多时,他又站起身来,说“对了忘了件大事”

    他奔去书桌拿了笔墨匆匆写了封信。他将信递给扶薇,道“给那个谁”

    他如今并不唤宿清焉“哥哥”,甚至连宿清焉的名字也不唤,只叫“那个谁”。

    扶薇疑惑地看着手里的信,并没有拆看。

    第一天,扶薇将信交给宿清焉。

    宿清焉当着扶薇的面拆开信,信笺上宿流峥龙飞凤舞地写着把皇位给扶薇吧,如何老子不想干了

    扶薇无奈地失笑,摇头道“流峥总是这样胡闹。”

    宿清焉将信笺放下,左手执笔,在扶薇愕然的目光下,写了个“可”字。

    “你怎陪他胡闹”扶薇追问。

    宿清焉将扶薇拥在怀里,将她鬓间的青丝掖到耳后,温声道“这不是胡闹,我与流峥一具身体记忆却不相通,处理国事确实麻烦。更何况,我们本来就没有你更适合掌管整个国家。”

    扶薇也陷入沉思。

    她总不是个为了私欲置国家不顾的人,她知道宿清焉说得很有道理。

    宿清焉放开了扶薇,重新拿了笔,在信上又写了两句话,他将信笺折好放进信封递给扶薇,道“给流峥的回信。”

    扶薇没注意他又写了什么。

    第一天晚上,床笫之间,扶薇将宿清焉的信交给宿流峥。宿流峥看完之后立刻黑了脸。

    “怎么了”扶薇问。

    “那个谁”宿流峥几乎跳起来,“不让我和你生孩子”

    信笺落在锦被上,扶薇垂眸望去,其上宿清焉清隽字迹“薇薇体内不宜受孕,不要让她怀孕。”

    扶薇看着这句话,唇畔慢慢浮现笑。

    “你还笑”宿流峥气得要死,“是不是只有他对你好,我就是坏蛋”

    “不是不是,”扶薇凑到宿流峥面前,捧着他的脸,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亲,“流峥把皇位都给我了,怎么能是对我不好的坏蛋呢”

    扶薇总能轻而易举地安抚宿流峥。宿流峥梗着的脊背弯下来,将脸埋在扶薇的胸口。

    扶薇却轻轻蹙眉,心中有事。

    她以前不信神佛,可自从上次与神佛做交易,宿清焉和宿流峥不仅苏醒了且再也没有犯过头疾。

    那么,神佛要怎么拿走她的康健她这身体本就羸弱不堪。扶薇不怕死,可她怕一旦她有事,他

    们要怎么办

    第一天扶薇来了月信,连续几日血流不止,月信结束之后却腹痛难忍,请太医诊治。

    孙太医一直有给扶薇调理身体,尤其是扶薇在成为皇后之后,更是有意调理身体,尽量让自己的身边变得可以受孕。

    “奇怪”孙太医脸色大变。

    “孙太医,她到底怎么了如何治”宿清焉皱眉问。

    孙太医脸色沉重,从小杌子上起身,一掀衣摆跪在地上,沉声道“皇后娘娘日后恐怕都不能不能再生育了”

    后宫只皇后一人,这样天塌下来的惨事,怎能不让孙太医悲怆跪地禀话

    宿清焉愣了一下,问“只是这个”

    只是孙太医疑惑地看向宿清焉,这难道不是天大的悲剧

    扶薇也有些愣神。

    神佛拿走的她的康健,该不会是她的生育能力吧扶薇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微妙。

    可她本来就很不想生育

    她反应过来,立刻紧抿着唇,连呼吸也放得轻浅。生怕神佛反悔。

    宿清焉仔细询问孙太医除此之外对扶薇的身体可还有别的影响,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才重重松了口气,让蘸碧送孙太医离去。

    宿清焉释然地看向扶薇,握着她的手,温声“没事就好。”

    扶薇眸色微动,朝宿清焉勾了勾。

    宿清焉弯腰,附耳靠近。

    扶薇凑到宿清焉的耳畔,柔声低语“我们以后都不需要鱼泡了。”

    宿清焉一怔。

    扶薇清晰地看见宿清焉的耳朵尖泛了红。

    夜里,扶薇在屋内点了一支鸳鸯香。浓郁的香气飘在寝殿里,溜进拢合的床幔里。

    “用这个不太好吧”宿清焉有些迟疑。

    扶薇勾着他的脖子,眉眼含笑,说“可我想用。”

    她喜欢看宿清焉的痴迷。可是这样的神情在他的眉宇间极少出现。

    宿清焉看着怀里的扶薇,迟疑了良久,慢慢点头。

    灯火晦暗,郁香粘稠。床幔浮动,偶有人影撞在床幔上。

    那个坚持一夜一次的宿清焉,今夜被扶薇勾得纵情。鸳鸯香再香,也不敌扶薇的软腰妩唇。

    第一天清晨,宿流峥疲乏地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在扶薇的身体里。他青筋凸起,额角也气得一突一突。

    扶薇趴在枕上睡得正香。

    “扶薇”宿流峥握着扶薇的脸,将她弄醒,“什么狗屁君子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扶薇太困了,她攀着宿流峥的脖子,勾着他躺下,继续香香睡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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