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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司前把车开上大路,顺手将车窗降下一道缝隙。
有风簌簌扑进来,空气凉,弥漫进来的花香也冷,似有若无,仔细分辨,才觉是桂花。
凌霜坐直,再次表明自己立场“徐司前,我不去你家住。”
她有自己的考量一来,孤男寡女共处,多有不便;二来,她认为那些人暂时不会把她怎么样,毕竟前两天她才报过警,按照常理他们不会顶风作案。
徐司前单手控制方向盘,没所谓地说“你晚一点回去,刘越案我有线索,陪我去查查。”
“现在去查”凌霜皱眉。
“怎么凌警官不想加班”他直击她痛点,“当然,我也不勉强,到时候输了比赛,你听我的就行。”
“姓徐的,你这是在钓鱼”凌霜有点气,她拧过头来瞪他。
“看出来了”他暧昧轻笑,“那上钩吗凌警官。”
凌霜正色道“我说过,不想剽窃你的信息。”
徐司前将驾驶室车窗降到底,低头点了支烟,胳膊架在窗沿上,懒洋洋笑“不算剽窃,一起去,顶多算共享资源。”
“查什么”凌霜问。
“2017年7月16日晚上,刘莹的行动轨迹。”他嗓音低沉和晚风混合在一起,很是清冽。
“你也怀疑她”
徐司前目视前方,语气淡淡“怀疑但没有证据。”
查案总比去他家强,凌霜说“走吧,上钩。”
他弹掉烟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凌霜察觉不对劲,追问道。
“凌警官比我想象的好钓。”
明明在聊查案,话从他嘴里过一遍,就变了味。
凌霜刚想骂回去,却听见他说“我说的是,钓你查案。”
凌霜没再理他,一路无话。
车子开到刘莹之前工作的药品加工厂,徐司前停车,凌霜出示证件,到门卫室打听消息。
南城这种药品加工厂,工资高福利好,员工流动率低,门卫都是关系户。
几句话一聊,门卫大爷就帮忙联系上了当年刘莹的舍友许芳芳。
许芳芳2017年1月来到工厂,刘莹和她住一间宿舍。刘莹是本地人,对许芳芳多有照顾,两人关系不错。
2017年10月,刘莹辞职离开工厂,次年在东岭开起童装店。
“她有跟你说是因为什么离职吗”凌霜问。
“好像是家里妹妹怀孕,她辞职照顾妹妹去了。”
从时间上算,刘莹说的那个妹妹应该就是倪盼。
刘莹和家人关系不好,长期住宿舍,偶尔回家也不在家住。
“她有没有夜不归宿过”凌霜问。
许芳芳回忆良久说“有过一回,那天,还挺奇怪,她借我的行李箱回家,但什么也没装,第二天回来,她突然说
行李箱坏了,给我重新买了一个新的。”
“具体是哪天,还记得吗”
许芳芳摇头“时间记不清,应该是在夏天,我箱子里的厚衣服拿出来都没地儿放。”
2017年夏天,和刘越失踪的时间很接近。
只可惜,年代久远,没法再查当时的监控。
这条线索太模糊。
“她赔偿给你的行李箱,还在吗”徐司前忽然问。
许芳芳点头,她从柜子里推出一个黄色塑料行李箱说“就是这个。”
“你原来的箱子,也这么大”凌霜问。
“嗯,差不多。”许芳芳说着话,偷偷瞄徐司前,怎么有人长这么帅简直跟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徐司前瞥一眼箱子,冷淡开口“这种尺寸的箱子,是抛尸工具中的上选,一个人就可以实现抛尸。”
抛抛尸许芳芳被这句话吓得不轻。
凌霜白一眼徐司前,安慰许芳芳道“别听他瞎说,我们查的案子和抛尸无关。”
许芳芳将信将疑,她不敢再看徐司前。这男人长得这么帅,说话怎么那么吓人,好可怕
凌霜查看过吊牌,发现这是品牌货,这种箱子比较好溯源。
她拍下照片,打算明天照着这个方向去排查。
两人并肩走到外面,凌霜忽然对徐司前说“你下次查案时,不要说那么吓人的话。”
“哪句”他问。
“抛尸。”凌霜指出。
徐司前笑“我一般不说,只是,她刚刚一直在看我,而且脸很红。”
凌霜低声吐槽“真自恋。”
徐司前纠正道“不叫自恋,叫自觉。”
“自什么觉”
“半个男朋友的自觉。”他说。
“你少来。”凌霜耳朵被这句话引得有些烫,“我说过了,我没和他谈恋爱,当然也不可能和你谈恋爱。”
徐司前不置可否,提着钥匙去开车门。
十一点十分。
凌霜从车上下来,往单元门口走。
徐司前抬头,发现异常
凌霜家厨房窗户里有浓烟漫出,且有明火。
他立刻制止凌霜上楼,并拨打火警电话。
凌霜一听家中着火,使劲挣脱徐司前,快步往楼上冲。
徐司前大喊“别进去。”
女孩根本不听,她执拗掀开房门,冲进大火
着火点在厨房,屋内烟雾弥漫,沙发和窗帘已经燃烧起来,气味呛人,凌霜顾不得许多,直奔卧室。
还好,衣柜没着火,只是烟雾太大,她一边咳嗽,一边在柜中疯狂翻找。
盒子还在,她将它紧紧抱在怀里,起身往外跑。
客厅地板在那一刻发生轰燃,刚刚的来路已经被大火吞没,红色,到处都是红色,就像喷溅的血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凌霰。
大火将氧气变得稀薄,鼻腔刺痛,呼吸难受。
“咳咳咳”她下意识往后退开一步,心脏扑通直跳,手心忽然被人坚定握住,男人掌心宽阔滚烫,她无心细辩,只觉心悸刺痛。
“快走”徐司前的语气不容辩驳。
凌霜和他一起冲到门口,惊诧地发现他裤脚被火燎燃了。
她举起手里的纸盒,用力拍打他脚上的火焰。
徐司前裤子上的火焰熄灭,两人身后已是一片火海。
“火可能会蔓延,”徐司前握住凌霜手腕大声说,“你去通知楼下邻居,我去通知楼上。”
凌霜有些颤抖,但头脑清醒,她立刻冲到隔壁敲门。
整栋楼的人,陆陆续续从大火里醒来逃生。
十分钟后,消防车赶到现场,开展救火。
邻居们站在楼下忧心忡忡。
凌霜有些脱力,她坐在花坛边上,抱着胳膊微微发抖。那个她拼命抢出来的盒子,因为刚刚的碰撞,已经散架。
徐司前在她身旁蹲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别怕,没事了。”
“有烟吗”凌霜看着他,问得真诚,一双眼睛雾气朦胧,像只脆弱的小兽。
“没有。”徐司前在口袋里摸了摸,找到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只有这个。”
都行,只要能让她暂时转移注意力就行。
凌霜剥开糖纸,几口将它咬碎。舌头麻木,根本尝不出什么味道。
下半夜,风很冷,徐司前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和她并排坐在花坛上。
消防车的警报声很吵,邻居讲话声也吵,凌霜脑袋混沌,只觉得那些都是背景板。
她轻轻扯了一下身旁的徐司前问“你刚刚干嘛冒险进去找我”
“总不能见死不救。”他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无奈,“你进火场就是为了这个盒子”
凌霜点头“这是哥哥送我的最后一个生日礼物。”
徐司前本来想责备她闯火场,但看到那个盒子又于心不忍。
他知道那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缓缓吐了口气问“你这么宝贝它,刚刚怎么还拿它给我灭火”
凌霜垂下眼睫,低声说“是因为你的命比较重要。”
他有被她气到,反问“我的命比较重要,你自己的命就不重要”
“我也不知道”凌霜把脸埋到膝盖里,声音很低,似在啜泣。
她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救他,她好像应该找点别的东西代替,不该用哥哥送的舞鞋。
徐司前看着她弓着背,喉头滚落,心里闷得发疼。他终究没忍住,将她扯进怀里抱住。
“凌霜,你的命很重要,没有什么比它更重要。”
凌霜捏住他的衣服,呜咽出声。
徐司前轻声细语哄“他们不断出现,就是不断给我们送线索,
杀害凌霰的凶手,一定会找到”
半个小时后,大火终于被扑灭,火势止在凌霜家里,没蔓延到楼上。
因为她和徐司前喊人及时,也没有出现人员伤亡,只是她家被火烧没了。
消防员查看现场后说起火原因是煤气泄露。
凌霜皱眉道“我最近都没有在家做饭,煤气罐都没开怎么会发生泄露”
那名消防员说“原因还要进一步调查,不排除人为纵火。”
人为纵火那些人真的好大胆
“今晚先去我家吧。”徐司前说。
凌霜理智恢复,她退开一步,拒绝道“我现在不能去你家,他们要找的是我。”
徐司前神色复杂。
凌霜继续说“我哥的案子,你别查了,尽快离开南城,如果你是为了钱查案,我可以给你钱”
“我不是为了钱。”徐司前打断道。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了正义。”他立在花坛边,目光看向远处,缓缓吐出这四个字。
正义
为了正义
凌霜因为他这句话怔在原地,她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他千里迢迢来南城,冒险查凌霰案,只是为了正义
他分明不认识凌霰。
“冤案总要有人查,不能因为危险就放弃,”徐司前转身,将她脸上的烟尘擦掉,微笑道,“而且,我已在漩涡中,逃不开了。”
凌霜对上他漆黑的眼睛,那里光芒万丈又深不见底,像是矛盾的集合体,徐司前从没像今天这样过。
他轻笑一声,道“凌霜,说来你可能不信,你我的命运早已连在一起,就像风和树叶。”
只要风过,叶子就会颤动。
凌霜最终同意去他家暂住。
车内漆黑寂静,凌霜沉默地抚摸着坏掉的礼品盒。
她的记忆被拉扯到遥远的过去
凌霰出事后,她不想面对舞鞋,也不想跳舞,一度精神颓丧,课也不愿上。
那天,周浔安忽然带着那双舞鞋来学校找她。
天气晴朗,他们在湖边的石凳上坐下。
“小霜同学,凌霰送你礼物是想你开心,不是让你不再跳舞。”
凌霜抿唇不语,她就是没勇气面对。
周浔安将舞鞋从盒子里拿出来,说“我听人家说,芭蕾舞者拿到新舞鞋,都要使劲虐待一下。”
他摁住鞋面一点点压软,接着将鞋底对折继续压。
周浔安边做边和她说“我特地找你学姐学过,你看看手法专业吗”
周浔安表情认真,白净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格外好看。
处理好舞鞋,他蹲下,握住她的脚踝,替她脱掉鞋袜。
脚掌被空气吹拂,微微发凉。凌霜觉得有点脏,还有点羞耻,她瑟缩着想把脚藏起来,却被他捏住脚尖。
周浔安掌心很温暖,和头顶的秋阳一样。
他慢条斯理地帮她戴上脚套,又帮她穿舞鞋。
周浔安没说谎,他当真学习过,他知道鞋带怎么绑,还知道绳结怎么藏漂亮
凌霜看着他的后脑勺,心脏怦怦直跳,他真的很好。
穿好舞鞋,他站起来说“凌小霜,为了哄你,我可是翘了我导师的项目。”
我不用你哄。”她小声嗫嚅。
“想哄你呗,心疼。”他垂眉看向她,眼睛里溢满温柔。
回忆戛然而止,凌霜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徐司前开着车,并没打扰她宣泄情绪,只是在停车后,给她递来纸巾“等我一下。”
车子停在一家24小时便利店门口,徐司前下车,去里面找来一款礼品盒。
他将盒子递给她说“重新换一个包装。”
凌霜拒绝道“不要,我只要这个,我就喜欢这个。”
他又进去买包装纸、胶水还有剪刀。
几分钟后,他回到车里,摁亮车顶灯,朝她摊开手说“盒子给我。”
凌霜犹豫。
徐司前笑“不抢你的,帮你修一下。”
他低头,手指灵活地修补纸盒。
粉色的包装纸将那砸坏得纸盒固定住,纸盒仿佛以某种方式重生了。
盒子重新回到她手里,凌霜小声说“谢谢”
徐司前笑着说“今晚的星星很漂亮,要去看吗”
凌霜说“不想下车。”
他抬手将顶棚摁开,凌霜在那长方形的窗户里看到漆黑的夜幕。
月似银勾,星似河。
徐司前缓缓开口道“我们看到的所有星星,都是几亿前的恒星发出的光。也许现在,那些恒星已经熄灭。可是光依旧跑了几亿年来取悦你,笑一下吧。”
凌霜仰头看着那些星星,忽然觉得轻松。
第二天一早,凌霜和赵小光一起去查刘莹买的那个行李箱。
那家店的老板看过照片,立刻说“这个箱子,2017年夏天刚刚流行,当时还不怎么好卖,我记得那时候没卖几个出去,第二年有个明星忽然把这箱子带火了。”
“你有售货存根吗”凌霜问。
“有。”老板去仓库里翻出一本陈旧的票据。
2017年夏天,他只有卖出过一个同款行李箱。开票时间是7月17日,也就是刘越失踪的第二天。
时间终于对上,看样子刘莹有重大作案嫌疑。
就在这时,凌霜的电话响起来
“凌队,刘越案有人来自首了。”
“是刘莹”凌霜问。
“不,是倪盼。”
倪盼
怎么会是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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