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戒不断

小说:摇铃铛 作者:玉寺人
    蒋莞搅乱一池春水后潇洒离开,留着贺闻朝呆呆看着桌上的保温饭盒,脑子里有些宕机的迟钝。

    他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今天的女人和往日不同,就像是一团温吞的棉花,对他散发的冰冷和恶意照单全收,还反过来软腾腾的安抚他

    就完全不是蒋莞的性格。

    已经塑造完毕的成年人心性不可能在旦夕之间说变就变,唯一的解释就是她这番做作是有所图谋。

    但是她还能在他身上图什么

    贺闻朝有些自嘲的笑了声,从厨房里拿出两双筷子叫叶数出来一起吃饭,反正不吃白不吃。

    “好吃,真挺好吃。”叶数边吃边感慨着“这真是蒋经理做的饭她厨艺好棒啊”

    “不是。”贺闻朝决定不让她接受这些虚浮的夸奖,淡淡道“她姐夫做的。”

    “啊她姐夫”叶数愣了下,忍不住问“朝哥,你和蒋经理很熟啊连她姐夫都认识。”

    “我不认识。”贺闻朝实话实说“她刚才自己说的。”

    叶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隐约有哪里不对的样子。

    或许,有女生来贺闻朝家里找他这件事本身就已经很诡异了,哪怕对方是他的老同学。

    可贺闻朝一副明显不想多谈的模样,就算叶数有心八卦也不敢多问了。

    他来是有正事儿的,吃完饭就继续研究行程表。

    “朝哥,你过年在本市么”叶数看着iad里好几份发来的通告单,犹豫着问“本地电视台有个晚会想邀请你登台。”

    “不去。”贺闻朝头也不抬地说“我二十八飞澜城。”

    澜城叶数有些意外,但并没多问他的个人安排。

    毕竟贺闻朝二十六号之后就没行程了,直到春节后复工这段时间,他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

    想了想,叶数只问了句“那朝哥,初七复工可以么有个杂志要拍。”

    公司和贺闻朝签的合同是给予他充分话语权的无论是演奏会,还是接的所有通告,譬如广告杂志代言甚至一些拍摄任务等等,都要提前问过他的意见。

    贺闻朝探身看了眼叶数的iad,点了点头“可以。”

    杂志是他当时同意拍的,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叶数松了口气,又接着把复工后半个月的行程安排了一下,才有心情八卦一下工作以外的事“朝哥,你怎么不在京北过年,要去澜城啊”

    贺闻朝没说话,脑子里闪过白若眉前几天给他打的电话。

    半晌,才淡淡说了句“我妈在那边。”

    说完,他起身把保温饭盒扔进厨房的水池里。

    蒋莞被调回京北后属于开荒领头羊,手下的人也没从前那么多,需要亲自动手处理的大单小单自然比以前多多了。

    她忙得不可开

    交,工作期间是半分也不敢偷闲,生怕处理不完推送进来的公关案又要加班。

    蒋莞才不要加班,下班之后,她还得赶着到贺闻朝那边去报到呢。

    要知道现在可是她追人的关键期。

    对于追求贺闻朝这件事,蒋莞是有丰富的实战经验的,她知道男人最吃什么样的手段,也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怜惜心软。

    眼下他们之间爆发的矛盾刚刚过去不久,她讨好贺闻朝不是为了光速求和,只是要表达出来自己诚恳的态度,让他看到她不断放低的姿态就行。

    为此蒋莞还特意加了叶数的微信,方便打探贺闻朝的行踪。

    毕竟男人也不是什么游手好闲的无业游民,整天就在荔景花园待着不出去。

    她知道贺闻朝的工作安排肯定是很多的,这个时候,就特别需要有一个内线帮忙照应了。

    只不过艺人的行程都是要严加保密的,叶数当然不可能明着告诉蒋莞什么,每次在她发信息询问时,他也就简单告诉她贺闻朝此刻有没有在出通告而已。

    至于为什么要帮她叶数也是在名利场混迹多年的人了,当然能看出来蒋莞和贺闻朝的关系是有点不一般的,哪怕两个人嘴上都说着只是老同学,却也有种旁人根本无法介入的暧昧。

    更何况蒋莞还是在传媒公司工作的人,总要打交道。

    所以从哪方面看,叶数点到为止的卖她一个人情,都没坏处。

    下班后蒋莞从叶数那儿得知贺闻朝今天没有通告,就急忙开车赶回了荔景花园。

    她如今已经正式从四合院搬过去了,哪怕工作再忙,也要争取每天至少在他面前刷一次存在感。

    有句古话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蒋莞觉得特别有道理,也很庆幸自己之前就铺垫好了当邻居的这个小巧思

    虽然她当时没想着是用来追他的,但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嘛。

    晚高峰有些堵车,蒋莞开车回去的一路被堵的没了脾气,索性在此起彼伏的喇叭声里对着镜子补了个妆。

    一天连轴转的工作强度下来,人都有些憔悴了。

    蒋莞一向是很重视自己这张赢在起跑线上的漂亮脸蛋的,总是要打扮的光鲜亮丽去见人不可。

    尤其现在是去见贺闻朝,那就更要重视了。

    停好车,蒋莞直奔十五层,都懒得回自己家里了。

    站在门口摁门铃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从前几天的忐忑变成熟练,等待的时候还忍不住去想该怎么骗贺闻朝把自己的指纹输入进去呢

    或者告诉她密码也行,省的她每次都得等着他开门。

    否则真不公平,之前他去申城找她的时候,她都是很大方的直接告诉他自己家里密码的。

    正胡思乱想着,蒋莞面前的门被拉开,她也从一瞬间就把放空的表情调整到微笑,弯着眼睛看向给她开门的贺闻朝。

    男人照例是面无表情的,见到她,就不耐烦的眉头一蹙“你怎么又

    过来了”

    这是自己坚持过来烦他的第四天了,贺闻朝每天都会说这句话,但也没做出什么实际行动撵她走

    那她当然要借坡下驴的厚脸皮了。

    “贺闻朝,你吃饭了么”蒋莞纤细的手抚摸着自己平坦的小腹,有些无辜的鼓了鼓脸“我没吃,一起吃啊。”

    “不想和你一起吃。”贺闻朝转身往屋里走,声音冷冷的“我家冰箱里没菜。”

    休想把他当厨子使唤。

    蒋莞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噗嗤笑了下“我没有要你给我做饭啊。”

    她目前还没把人追回来,哪敢这么造次

    说着,蒋莞跟着走进去,小尾巴一样缠在男人的后面“我们一起出去吃吧。”

    贺闻朝“我说了,不想和你一起吃饭。”

    大别扭。

    蒋莞眨了眨眼,也不气馁,只声音里夹杂了几分委屈“你说家里没菜做饭,你也没吃晚饭还不想和我一起吃,那你想自己出去吃嘛”

    贺闻朝不理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还是打算饿着不吃了这可不行。”蒋莞坐在他旁边,很规矩的保持着安全距离,笑眯眯的“该饿的胃疼了。”

    她说着,状似无意识的摁了摁自己的胃。

    余光瞥到男人正在打字的手一顿,唇角就翘了翘。

    果然,贺闻朝并没有僵持太久,冷冷问她“要吃什么”

    蒋莞立刻借坡下驴,声音清脆道“火锅”

    大冬天的,最适合吃热气腾腾的火锅了,而且用餐时间还比较长她连着好几天过来刷存在感都被无视,今天好不容易能一起吃晚餐了就是个好的兆头,可不得选一个时间比较长的么。

    贺闻朝没说话,站起来走到厨房去开了火。

    蒋莞好奇地跟过去,就看到他从橱柜里拿出两包方便面。

    “”她是要吃火锅啊喂这也太降级消费了吧

    她抗议着“吃方便面很不健康的”

    “爱吃不吃。”贺闻朝眼皮子不抬一下的淡声道“你可以自己去吃火锅。”

    反正他不去。

    “那怎么行。”蒋莞拨浪鼓似的摇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你一起吃。”

    她甜言蜜语像是不要钱似的有一箩筐,让贺闻朝撕包装袋的手指一顿,下颌线微微绷紧。

    蒋莞跑去冰箱那儿拿了两个鸡蛋出来,递到他面前笑着说“加点配菜吧,要不然太单调。”

    她粉白的小手握着袁润的鸡蛋,弯着眼睛的样子像是递上糖果的孩童。

    一副十足十讨好求表扬的做派。

    贺闻朝一语不发的接过,内心实际上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微微垂下的黑眸像是被风吹过的平静水面,略起波澜。

    说实话,他不太适应蒋莞这几天频繁贴上来的讨好行为,就好像回

    到了高中时,她视自己的冷漠为无物,自顾自的闯进来妄图打破他伪装自己的冰封层。

    可那时候的一腔明媚都是虚假的,现在又有几分真

    贺闻朝在微微放空的复杂情绪中煮完了方便面,分成两碗端到餐桌上。

    蒋莞吃了一口就眨眨眼,笑着看他“你还记得我喜欢吃煮的硬一点的方便面啊。”

    他们以前在出租屋的时候懒得做饭,偶尔也会吃一些这种不健康食品,贺闻朝在厨房煮面的时候,她就经常在旁边绕来绕去的提醒“我不喜欢吃煮的软的方便面。”

    贺闻朝拿着筷子的手指一顿,面无表情道“是我自己喜欢。”

    和她才没什么关系。

    蒋莞笑了笑,也不与他争辩,低头认真吃起饭来。

    她确实有些饿了,这些天工作安排的非常密集,她为了抽时间过来他这儿献殷勤,几乎连中午休息的时间都压缩进去,现在能安安静静的吃碗方便面也是好的。

    两个人很快吃完,贺闻朝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洗。

    蒋莞听着哗哗的水流声,感觉本来有些不舒服的胃被安抚得很好,便慵懒的趴在桌上。

    “贺闻朝”她嘟囔着“你跟我说几句话行不行”

    蒋莞这几天每天都来,可就算死缠烂打地留在这里,贺闻朝也基本把她当空气。

    她知道自己现在在他心里已经成了一个感情骗子,也做好了这次追人要打持久战的准备。

    可就算做好了准备,但在蜜罐里泡久了的孩子吃到苦头,也难免觉得委屈的。

    蒋莞抱怨似的嘟囔了一句,没有任何意外的得不到回答。

    她难受的扁了扁嘴,又觉得有些胃疼了。

    小手不自觉的按压着自己的腹部,一天的疲倦涌了上来,麻痹着四肢百骸的神经,让人觉得昏昏欲睡。

    就像是在高中时下午上课,总忍不住想睡觉的那种感觉。

    当时贺闻朝总是塞块薄荷糖到她嘴里让她提神,低声说“好好上课。”

    现在的情景也挺类似的头顶的吊灯像是午后的阳光照映,蒋莞趴在桌上,眼皮子越来越沉。

    只是贺闻朝不在旁边,在不远处刷碗。

    蒋莞还真的小憩了一会儿,就在这么不合时宜的环境中。

    直到身边传来熟悉的冷冽气息,并不温柔的把她唤醒“别在这儿睡。”

    “别吵。”她有点起床气的,最烦睡觉的时候被人打扰了,下意识皱眉嘟囔了这么一句。

    贺闻朝长眉微蹙,正准备更加粗暴的把人撵走,甫一低头却看到蒋莞的脸色有点苍白。

    他愣了下,俯身掐着她的肩膀把人扶了起来“蒋莞”

    “别吵。”蒋莞半睁开眼,嘟囔着“我困。”

    贺闻朝沉默片刻,说“困了回去睡。”

    “不要。”蒋莞眼睛直勾勾的摇头“回去没有你。”

    贺闻朝

    修长的手指一僵。

    他知道她现在是困糊涂了,处于squo半梦半醒rsquo之间的状态,可是这个状态的她,说出来的话却是有几分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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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闻朝知道继续强硬的把人撵走才是正确的,可看着靠在自己肩上,整个人都显得很疲倦的蒋莞,又狠不下心肠来。

    她看起来真的很累的样子。

    “那也别在这儿。”他顿了下,声音轻柔许多“去床上。”

    贺闻朝平时家里无客,客房只是个空荡荡的屋子,睡不了人。

    他把蒋莞安置在主卧床上,自己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只是动作虽轻,心里却像是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泄,甚至想找点什么东西摔打可摔东西泄愤,这是只有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

    贺闻朝侧头,目光下意识地落在靠着墙的钢琴上面。

    从有记忆开始,陪着他最多的不是母亲,也不是父亲,而是钢琴。

    大抵哪个孩子从一开始都是不愿意被强迫着去做些什么的,天性正在萌芽的时候最需要的就是自由,又怎么能忍受桎梏呢

    只是在他四岁那年展现了远超于同龄人的天赋时,从此便不是自由生长的命脉了,他已经被固定在钢琴这个框架里,枝桠都被修剪好了。

    在贺闻朝的童年记忆中,出现最多的画面除了父母的争吵,就是白若眉近乎于强迫症一样的逼他练琴。

    曾经一度,他很怨恨钢琴,是从生理上的厌烦,每天坐在琴凳上练习的时候都油然而生的想把每个琴键拔掉,摧毁。

    后来,他才学会和这个注定要与自己毕生依偎的物事和解,并从音乐中寻求慰藉,希望,自娱自乐的交流。

    贺闻朝逐渐意识到,有些事是只有长大后才能发现的。

    譬如十岁以前,他对黑白键的恨意是投射进去对父母的不满他讨厌被强迫,也讨厌他们总是不合,让家里变得乌烟瘴气。

    但等他们真的分开了,周遭却也变的无边孤寂。

    原来无论怎样家毕竟是家,那一刻开始,贺闻朝才知晓自己是真的没有一个完整的家了。

    从那以后,他弹钢琴的心境也有所不同。

    白若眉不再时时刻刻的逼他,监督他,可他已经学会了自己监督自己。

    因为比起周围人或事,钢琴带给贺闻朝的寄托感反倒更多。

    就像是一片污糟中难得的净土,他甚至开始讨厌有人打扰。

    白若眉和贺坤在离婚之后反倒比以前对他更殷勤,更嘘寒问暖,两个人一个赛着一个的说爱他看重他,拼命讨好他。

    然而只是为了争夺抚养权罢了。

    贺闻朝身处其中,作为那个被争夺的财产,只觉得可笑。

    他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到底在想什么。

    争着抢着抚养他有什么用他自问不是个贴心的孩子,总被他们骂是个冷心冷肺的,确实,他连孝顺都算不上。

    但血缘这东西就是打断骨头连着

    筋,就算他们哪个没争到抚养权,难不成他以后还能不给他们养老了

    可白若眉和贺坤谁也不肯让步,就像是两只上头的乌眼鸡,一斗就是好几年,一个抚养权官司打了又打,竞争几乎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这种官司里,作为孩子的主观意愿是很重要的,但在两个拥有绝对话语权的人面前,孩子的意见就并不重要了。

    况且,贺闻朝也没什么意见。

    这两个人虽然水火不容,但对他总归不错,小学以前还算是尽到了尽父母的责任。

    离婚以后贺闻朝是和白若眉住在一起的,但对他而言,抚养权判给谁都无所谓。

    反正只是个空架子罢了,他只希望他们都滚远点。

    贺闻朝在中考的时候,特意选了离家最远,也是重点高中里最偏僻破旧的长安街南一中。

    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为此挨了白若眉重重一个巴掌。

    “你你知不知道高中多么重要怎么能选一个这么烂的学校”她气的手都发抖,看着他恨铁不成钢的吼你这是故意气我是不是连自己的学习都不顾了v”

    白若眉自己是个把事业看的重于一切的女强人,自然希望儿子也是如此。

    眼下贺闻朝这个样子,能不让她大失所望,肝火大动么

    男生舌头抵了抵被打出巴掌印的脸颊,一语不发。

    “整天不说话”白若眉更气,伸手推搡“你到底怎么想的你选了南一中那么个破地儿,以后上下学都不方便,高中哪里能让你这么耽误”

    “我没怎么想,就像离您远点。”贺闻朝打断她,冷淡道“您本来就对中考和报名不闻不问,现在又来关心什么”

    白若眉愣住,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我说,您还是继续去和我爸打官司吧。”贺闻朝嗤笑“我没打算耽误我自己,上了高中我就会搬出去,已经在一中旁边租好房子了。”

    男生虽然年纪小,但性格却是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给自己想好未来的方向的。

    去南一中非但不是冲动,还是他思考许久的决定打算挣脱让人烦躁的牢笼不能只是想,还要付诸行动。

    白若眉已经不是第一次有管不住自己儿子的这个感觉,但这次却是最强烈的一次。

    “闻朝,你,”她忍不住问“你嫌弃妈了不要我了”

    “说什么要不要的,烦不烦啊。”贺闻朝冷淡道“你的事业,你的官司,甚至争一时之气不都比我重要么”

    “我现在腾地方给你和我爸两个人斗,你们随便怎样都好,别烦我。”

    白若眉被他这番大逆不道的话气的心口直突突,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觉得怒火攻心到眼睛都黑了,喉间几乎涌起一股子血腥气

    她忍无可忍,只能又扇他一巴掌解气。

    只是上的凌虐,已经没办法给贺闻朝带来任何心理层面上的

    伤害了。

    伴随着清脆的一声,少年也只是笑了笑。

    “你休想你休想”多年沉浸于职场上的尔虞我诈让白若眉有种强迫症一样的掌控欲,对人对事都是如此,更何况对贺闻朝

    如今她认为应该是属于她的儿子马上就要脱离控制,这让她打从内心里惶恐不安。

    白若眉的独断专行再一次发作,她斩钉截铁地说“那个学校根本不行,我会给你办转学”

    “妈,你别费事了。”贺闻朝看着她,墨黑的眼眸里面情绪很淡,却是蚀骨的寒“对我来说,什么学校都一样。”

    “但对你来说,我搬出去后会让你觉得在爸面前矮一头,这才是重点吧”

    白若眉被他逼问的心里惶恐,皱眉不语。

    “但是,我不是你们两个想要压过对方一头的工具。”贺闻朝盯着他,尖锐的寒芒不加掩饰“不管是你,还是爸,这些年我都要烦死了。”

    每当打官司上法庭之前,他都要作为那个被争夺的工具被摆上台,听着他们不断攻击对方抬高自己,然后又状似讨好他。

    仿佛他如珠如宝,实则狼狈不堪。

    白若眉眼眶一红,咬了咬牙,第一次在贺闻朝面前低头“闻朝,我知道是我们不好,我会去和你父亲谈,你别”

    “用不着了,我和你们一样固执,决定的事情不会改。”贺闻朝走到钢琴旁边,伸手轻轻摁了几个键子“知道么,曾经我很讨厌你强迫我学琴的举动,可这些年,只有弹琴的时候我心里才能短暂平静下来。”

    “但你们偏偏不分场合的来烦我,去年在肖邦比赛前,我还上了法庭知道我在登台前,是怎么平静下来的么”

    迎着白若眉噤若寒蝉的注视,贺闻朝拉起自己的袖子。

    那白皙修长的手臂上,是一道道已经结了疤的痕迹。

    在母亲又惊又痛扑簌落泪的眼神中,少年淡淡道“疼痛能让人专注。”

    也许他天生是个怪胎吧,别人都怕疼,但他反倒能利用疼痛,而更怕的是分心涣散的自己。

    贺闻朝的自残不是有意的,是有目的的。

    而且他不觉得这是在伤害自己,反倒认为这是让他做事效率更高的一个办法。

    如果不是碰到了蒋莞,或许他会一直都不会停

    因为上的疼痛如果能分散情绪上的难受,那其实是获利的。

    只是他遇到蒋莞了,是命数,是劫数。

    贺闻朝看了眼卧室关闭的门,难得有种想再次拿起圆规的冲动,这是一种很多年没有过的感觉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几年他一直在看病,他知道黎青明是个很好的医生,他也认同他,信任他。

    贺闻朝想遵从医嘱,偏偏蒋莞像是个打不死的小强,甚至比起十年前追他的时候更态度更顽固。

    而且她这次学聪明了,天天过来胡搅蛮缠却始终不明说自己的目的,为的就是

    不给他直接拒绝的机会。

    眼下他能装一天,两天,一周但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装多久。

    几乎每天都在濒临崩盘。

    如果蒋莞和钢琴一样就好了。

    同样让他又爱又恨,无比依赖,却能被他全权掌控。

    可活生生的人和物件是不一样的,的情绪价值也不一样。

    贺闻朝自嘲的抬了抬唇角,起身拿起茶几上的便利贴和笔。

    修长的手指龙飞凤舞的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贴在了蒋莞放在玄关处的皮包上。

    没有发微信,他就是和她之前一样,留了个小纸条。

    大约是因为周身有贺闻朝气息的缘故,蒋莞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是喝醉酒那天之后睡的最沉的一晚了。

    只不过醒的很早,胃里空虚,是活活被饿醒的。

    蒋莞半睁开眼睛时揉着肚子,惺忪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贺闻朝卧室的床上她之前也留宿过一次,自然是认得这里的。

    只是,贺闻朝呢

    她愣了愣,倏地一下坐起来,面色有些恍惚的望了一圈四周,慢了半拍才起身下床。

    被子从肩头滑落,蒋莞才发现她身上的衣服都没换,还是昨天的,只是牛仔裤和内衣被脱下来了,大约是为了让她睡的舒适些。

    啧,贺闻朝还真够正人君子的,且非常贴心

    她揉了揉头发,迷迷糊糊的笑了会儿,才穿好衣服走出卧室。

    蒋莞本以为贺闻朝把主卧让给了自己就会去隔壁客房睡,可走到客厅看到客房门庭大开,偌大的屋子都是空荡荡的。

    嗯这才早晨六点,他怎么不在家她记得他没有晨跑的习惯啊。

    蒋莞有些不明所以,可也没有时间去多想什么。

    她现在饿的要命,身上穿着昨天的衣服也很不舒服,得抓紧时间洗澡化妆,一会儿还要上班。

    一堆工作像鬼一样的缠上了她,没到年假前真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蒋莞抄起搭在椅子上的大衣,走向玄关换好鞋子,拎包要走的时候才看到贴在上面的便利贴。

    是贺闻朝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

    这几天别过来了,我不在京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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