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九章 陛下,要不看看创造发明?

    高拱对张居正真的是有些无可奈何,挥了挥手,再次向着老家而去,这一次,怕是真的难以再见了。

    高拱在京的日子,主要是疗养,大明的两个大医官对高拱的病情进行了诊断,最后开出了长期调养的养生方案。

    而同一时间,朱翊钧公开了张四维和吴兑、方逢时等人的来往书信,这些书信的内容,令人瞠目结舌。

    阴结虏人、贩卖火药、铁器、甲胄、火器等等罪证,都被摆在了明面上,万历元年的刺王杀驾案在这些书信中,也得到了侧面的印证。

    公开也就罢了,小皇帝把这些书信,全都做成琥珀,并且宣布了公开展览。

    做琥珀对于大明工匠们而言,根本不是什么难题,将松香熬煮,制作模具,而后缓缓倒入其中,所有的琥珀都是精选松香,毫无杂质,每一块都均匀没有气泡,透明度极佳。

    到这里仍然没有结束,一块块刻有这些书信的碑文,全部堆放在了兵仗局内,等待着皇帝一声令下,就送往张四维蒲州张氏的老家,放进了宗祠之中

    张居正对此表示不负责任,这不是他教的说破天去,这法子,他真的没教过

    朱翊钧在等,等待朝臣们营救张四维等人及其党羽,一旦有人胡言乱语,朱翊钧就会选择超级加倍,再给张四维的历史耻辱柱上钉一些钉子,加点唾沫星子。

    倍之,那就超级加倍

    他没有等到要给张四维求情的奏疏,倒是等到了一大堆要求严惩王崇古、高拱、剥夺杨博谥号,甚至是对杨博进行开馆鞭尸的奏疏。

    如果只是严惩王崇古,朱翊钧还不意外,因为这些书信的原件上,有很多王崇古也和西北俺答汗勾勾搭搭的内容,朝臣们弹劾王崇古弛防徇敌,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甚至有很多次。

    但是连高拱也要杀,甚至连死去的杨博也要剥去谥号,引起了朱翊钧的警惕。

    小皇帝意识到,这也是一种倍之的实际应用,要救张四维的基本逻辑,就是把更多的人拖下水,将这件事扩大化,蔓延到整个官场,让所有人都忐忑不安,最后让皇帝投鼠忌器,不敢动手。

    朱翊钧极为庆幸,自己在皇极殿割掉了王崇古一缕头发,让这件事不能掀起狂风骤浪来,皇帝用皇权给王崇古宽宥了,关于是否追究王崇古朝堂也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而这种风力舆论开还没完全刮起来,就被张居正给分化了,分化的手段就是考成法,张居正忽然要求天下百官开始清丈,厘清天下田亩数量,而且规定了具体垦荒的标准,让天下百官陷入忙碌状态。

    清丈,只是简简单单的拿着丈量步车厘清田亩的话,那就简单了,但这就是奔着天下权豪们的命门去的,这涉及到了分配的大事,而且还是限期三年完成鱼鳞册,谁还顾得上张四维是不是冤枉的

    能者上,庸者下的基本规则已经形成,姑息之弊正在被慢慢破除。

    反腐小能手海瑞,开始发力。

    他专门找那个不长眼,要求杀高拱的官吏下手,一找一个准儿。

    高拱都是个政治性死亡的人物,这显然是在用大家都心知肚明的倍之手段,不打勤不打懒,专打不长眼,这是皇极殿审问的案件,那一缕头发就是处置的界限,非要喋喋不休,真的是为了国家大利害、除去朝廷大奸邪,逆耳之规,速取罪戾

    经过海瑞鉴定,都是在收钱办事,不是骨鲠正气之臣,需要被弹劾

    这股最关键的风力舆论,在张居正和海瑞的联合绞杀之下,终于没有形成伏阙。

    但是朝臣们又伏阙了

    这次还是马自强率领,到午门伏阙的目的是请求皇帝不要再在地基上召开大明大朝会了,也不要再在地基上接见外藩使臣了,他马自强刚刚领礼部尚书,就出了这天大的事儿,他实在是丢不起这个人了。

    张四维已经被抓进了天牢里,不日问斩,陛下,看在朝臣们都还算得力的份上,能不能给朝廷留点面子

    哪怕一丁点的体面呢

    马自强这是第二次带着朝官伏阙了,上一次皇帝要用丢脸的方式来进一步激化矛盾,马自强可以理解,现在张四维和他的同党已经被处置了,陛下就给大家留点面子吧

    马自强觉得若是陛下还不肯给面子,他这个礼部尚书也不能干了,致仕可能是他最好的出路。

    而这一次王崇古也在伏阙的队伍之中,他的请命是一样的,王崇古的理由是耽误工期,定期的大朝会,每次皇帝过去,都要打扫卫生,这一下子就停工好几天,实在是有些耽误时间。

    王崇古一核算,这要是大婚前,无法完成复建工程,他这有几个脑袋可以摘得

    朱翊钧最终同意了马自强的请命,按照过往的祖宗成法,将大朝会的地点改为了文华殿。

    朝臣们听闻圣旨欢欣鼓舞的离去了,之前朝臣们的诉求是皇帝不要太辛苦,定期举行朝会,万一累到了陛下如何是好现在的诉求只是不在没有殿的皇极殿。

    人们的性情,总是这么喜欢折中。

    六月二十五日,朱翊钧带着皇叔朱载堉和元辅张居正,来到了钦天监,大明超大型反射式千里镜已经完全建好了。

    径为三尺六寸六分,长为三丈六尺五寸四分122米的大型千里镜,就横卧在一个有机关的房间内,需要观天的时候,可以打开房顶,不需要的时候,可以合上,防止雨雪风霜。

    落成典礼结束,朱翊钧围着大天文镜左转三圈,右转三圈,那是爱不释手,还亲自上去研究了下,才心满意足,重重的恩赏了所有工匠,每人给了一百两白银。

    皇帝出手真的是阔绰每人一百两,现场发钱。

    朱翊钧、张居正、朱载堉三人站在大天文镜前,沟通交流着关于望天的心得,对于那个土星的小耳朵,大家都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卫星,还是无数的小卫星

    “皇叔啊,你看,咱大明行军速度为一日三十里,急行军一日可达百里,这水翼帆船能日行千里,那光呢,光是有速度的还是没有呢”朱翊钧发出了一个灵魂拷问。

    皇叔朱载堉呆愣了,光有速度的吗光哪来的速度光不是瞬间直达的吗但是陛下一开口询问,这就必须要践履之实的核算一番,但是这怎么核算

    朱载堉发现,小皇帝真的是一个臣子好用,就奔着往死里用

    朱载堉现在领着几件差事,第一件是钻研算学,这是万物总经纶;

    第二件事则是研究物理,他将杠杆、滑轮、轮轴、齿轮、斜面、螺旋等原理进行了基于算学的全面总结,这是度数旁通的结果,现在正在研究齿轮的奥妙;

    第三件事则是律历,编修大明的历法,这是极其困难的,不仅仅是朝中祖宗成法的阻力,还有本身科学仪器等等;

    第四件事则是研究天文,这玩意儿,朱载堉已经挠秃了头。

    张居正画出了一个太极图、五行太极图和先天太极图,地球是个球,这已经是一个泰西验证过的基本事实,而且通过实际观测,却是印证了这一事实,地球围着太阳转,太阳围着地球转,如果轨道是一个完美的圆形,那么在先天太极图上,所有圭表的影长,应该是标准的正太极图,可事实是,圭表影长的变化是先天太极图。

    这就证明,无论是地球围着太阳转,还是太阳围着地球转,其轨道基本确定,不是正圆,而是一个椭圆,这一下子就把朱载堉给难住了。

    大科学家朱载堉已经很忙了,他还领着第五件事,那就是精密机械的制造,毫表的仿制、弄清楚其中的原理,用度数旁通去制造毫表,增加毫表的准确性,已经让朱载堉头疼万分了。

    现在小皇帝又问,皇叔,光有速度吗

    有还是没有,这是一个问题。

    张居正看着朱载堉挠头的样子,大抵是有些幸灾乐祸的,以前是皇帝天天拿着大锤小锤,敲得他脑袋嗡嗡疼,现在来轮到朱载堉头疼了

    这种看别人受苦的感觉,非常的微妙就像是照镜子,又有点幸灾乐祸,又有点百感交集,还有点同病相怜。

    “陛下要不看看臣最新的发明由圆周运动转为往复运动的小机械”朱载堉决定不回答,而是拿出了一件礼物,圆周运动到往复运动的转变。

    朱载堉将其命名为曲柄,水车的圆周运动带动了一根长杆,长杆随着水车的圆轮进行前后运动。

    张居正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他在朱载堉身上看到了自己,没错,当年他无法回答陛下问题的时候,总是说,陛下要不看看帝鉴图说,现在朱载堉转移话题,在给陛下答疑解惑时,不能回答问题的朱载堉,选择了陛下,要不看看创造发明。

    朱翊钧亲自试了试,发现这个东西,首先就可以用于水排鼓风机,进一步增加冶铁鼓风的效率,而且还可以用于毛呢官厂,王崇古为了节省成本在毛呢官厂进行了大量的水力应用,而这个小装置的出现,可以说是解开了王崇古的燃眉之急。

    很有用的一个发明。

    朱翊钧高度肯定朱载堉的工作,但是立刻话锋一转,说道“朕还是想知道光有没有速度。”

    “臣想想办法。”朱载堉擦了擦额头的汗,他不知道穷极自己一生,是否能够完成这个命题。

    朱翊钧笑着说道“不急。”

    “戚帅前往了西北,主要是布防在了宣大段的长城,防止俺答汗乘机南下,即便是三娘子表现的特别恭顺,也要有防备之心,蛮夷狼面兽心,畏威而不怀德。”朱翊钧看向了张居正,引述了万士和的名言警句。

    这一句是经过了反复和实践证明的,对付蛮夷你首先要让对方无可奈何,他才肯坐下来听你说话。

    张居正思索再三说道“臣以为不会,俺答汗没有完全绑缚在族党身上,三娘子能够成功进京,面圣之后,谈妥了买卖,俺答汗跟西北族党生死与共,图什么呢”

    戚继光前往了宣大,彻底断绝了俺答汗干涉大明处置大明族党的可能。

    俺答汗让自己最心爱的小孙子把汉那吉,进京谢恩。

    把汉那吉,俺答汗最疼爱的小孙子,俺答汗娶了三娘子,结果三娘子跟鄂尔多斯部有婚约,没办法俺答汗要把小孙子的媳妇赔给鄂尔多斯部,小孙子一气之下,说“我祖欺孙,夺孙妇与人”,爷不伺候了,爷投明了

    后来已经从多个角度证明,这就是俺答汗想要议和弄出来的把戏。

    而这个关键人物小孙子把汉那吉,带着俺答汗的礼物进京谢恩,谢的是大明肯就羊毛价格达成长期供货协定,这个长期稳定的供货协定,让三娘子回到了左翼三部之后,名望一下子来到了人人称颂的地步。

    把汉那吉表示,对于大明清剿西北族党的举动,俺答汗的态度是支持,三娘子入朝的时候,说大明的权豪,比之各个部族的酋长还要贪婪,这是一个普遍的事实,族党和俺答汗不是铁板一块。

    但是大明和俺答汗的和解进程中,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根本矛盾,河套问题。

    彼此都很默契,没有谈及这个问题。

    大明振武必然要复套,复套和复大宁卫是大明鹰派的一贯主张,而眼下大明重用的兵部尚书谭纶,就是复套的坚实拥趸,大明复套的意志是很坚决的。

    把汉那吉对这个问题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态度,唇亡齿寒不假,但是西北族党和俺答汗的关系并非唇齿,俺答汗并不认为西北族党是个好队友,这种队友反而是潜藏在阴影里的毒蛇。

    大明方面,册封了把汉那吉为昭勇将军,结束了这次俺答汗小孙子入京的谢恩之旅。

    有意思是,把汉那吉请求明廷让他入国子监学习汉学,俺答汗是大明册封的顺义王,顺义王的儿子在京,既是向朝廷表达诚意,也是让把汉那吉作为质子。

    朱翊钧在询问了元辅和礼部尚书马自强后,同意了这次的入京就学。

    六月底,七月初,日复一日的廷议开始了,朱翊钧一如既往的出现在了文华殿内,御门听政,看廷臣们吵架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儿。

    比如眼下,户部尚书王国光和王崇古就吵了起来。

    “你们户部谁人懂生意毛呢官厂的利润已经交到了朝廷,你们户部派了账房、出纳和会计,这也就罢了,还要派人当总办,你们多大的脸啊,这买卖现在蒸蒸日上,交给你们,明天就把摊子给搅黄了”王崇古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最近要严查到底的风力舆论而变弱,反而异常的洪亮。

    奉旨谋财的王崇古,底气十足,他在毛呢官厂占了一成的利,他比所有人都希望官厂能够扩大扩大再扩大,户部提出了要派总办,被王崇古直接喷了回去。

    “大司寇,那是朝廷的官厂,不是你的官厂”王国光也是一脸怒气的说道“你还是督办,户部任命总办,这是朝廷法度”

    王崇古拍着桌子大声说道“那是陛下的官厂天下都是陛下的不是陛下和宝岐司的徐贞明,从胡元那些个旧纸堆里找到了金汤发酵的法子,清洗羊毛,哪有现在的毛呢官厂陛下分给国帑一半,那是陛下以公为先,心怀天下罢了。”

    “朝廷的陛下的”

    王崇古据利力争,分毫不让,他的观点非常的坚决,在他看来,也不是他看不起朝中的士大夫,耻于言利的大风向下,哪个士大夫能把买卖做好了,他跪下给对方磕个头,叫他一声爹

    王崇古这个道理,几乎到了无懈可击的地步。

    一定要首先清楚的知道,羊毛生意,是陛下和徐贞明在旧纸堆里翻出来的,不是泰西的技术输入,羊背上的西班牙,根本不肯把这些技术传入,得益于中西的交流,大明知道了羊毛生意很赚钱,但是怎么赚,泰西根本不可能把法子交出来。

    但是陛下和徐贞明的考古式科研,给了这个买卖创造了最坚实的根基,不是这发酵金汤洗涤羊毛去油脂的法子,哪来的毛呢官厂的买卖

    王崇古还专门把尿液发酵改为了金汤发酵,作为读书人,王崇古非常儒雅。

    王崇古得势不饶人,不屑一顾的说道“就朝中这些个士大夫,整天念叨着自春秋之后,史笔不知大伦所在,不过记事耳。”

    王崇古点着自己的脸,探着身子面色凶狠的说道“多大的脸啊,直接把春秋之后,到现在所有的历史教训,统统以不知大伦给否定了,连国史实录都不肯翻看一眼,也好意思讲祖宗之法”

    “把官厂交给这些连塞外胡虏都嫌弃的贱儒手中,这买卖明天就得散了”

    “搅吧,搅吧,你们就搅吧搅的买卖黄了,耽误了陛下削弱草原机动力的大业,全都拉到午门外砍头”

    朱翊钧看王国光落到了下风,开口说道“大司寇,这派账房先生、会计和出纳之事,大司寇肯吗”

    王崇古立刻变脸,翻脸比翻脸还快,颇为殷勤的说道“瞧陛下说的,这是陛下的买卖,臣就是为陛下办事而已,这账房户部应该派,也必须派,臣就是不肯这些个贱儒耽误了买卖罢了,买卖就是买卖。”

    “臣这不是担心,耽误了宫里用度,这皇宫复建,也要用到毛呢官厂的银子不是臣就怕贱儒误事,不是不让朝廷监察。”

    王崇古很殷勤,陛下他有功真的赏赐,王崇古自己以为皇帝要在戚帅回京之后翻脸的时候,皇帝仍然宽宥了他,他能不殷勤吗

    在陛下手下做事,只想着怎么赚钱便是,对于王崇古而言,这就是如鱼得水。

    朱翊钧笑着说道“大司寇是个明白人。”

    “谢陛下称赞。”王崇古再俯首谢恩。

    王崇古在西北是有党羽的,那些安置了十九万流民、开垦了三十万亩种田的官吏们,完全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这就是朱翊钧只割了一缕头发的缘故,拉拢一批,团结一批,打击一批。

    朱翊钧是很感谢王崇古安土牧民的事儿,这十九万流民被安顿变成了安居乐业的百姓,就是王崇古能在这场风波中活下来的根本原因。

    万士和一看风向明确,就笑着说道“大司寇也不要埋怨大司徒,这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王字,政见分歧是很常见,莫要伤了和气,大司徒也是有苦难言,大司寇的毛呢官厂风风火火,可是户部在三边试制毛呢,无一成功。”

    “大司徒这才想到了派总办入厂,学习一番,看看大司寇的秘方,到底是什么。”

    “都是为陛下办事,为朝廷办事,没必要争吵的这么凶。”

    万士和出来打圆场了,来劝和来了,不要伤了和气,王崇古的王和王国光的王,还真的是一个王,不过是不同的堂,这吵的太凶了,确实需要一个圆滑的人出来,打打圆场,让会议的氛围不要剑拔弩张。

    朱翊钧对现在的廷议氛围非常满意,斗而不破是一种很难达到的、矛盾冲突中的冲和状态,而万士和这个打圆场的人,充当的就是缓和气氛的作用,万士和的确适合礼部尚书,高拱也确实适合吏部尚书。

    但是作为张居正的政敌,朱翊钧不可能启用高拱的。

    所以吏部其实还是张居正实质上兼领。

    “我知道大司徒的想法,但我真的没有藏私,所有的东西都写在了官厂志上。”王崇古也是有些无奈,他可以理解王国光派遣总办的目的,他不可能答应王国光的要求。

    “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大司徒给讲讲大明缙绅权豪们想吃这口肉,大明朝廷也想吃这口肉,权豪缙绅们不行,三边也不行,法子就那么明明白白的写着呢。”万士和颇为好奇的问道。

    就你王崇古是个能人,就你行别人怎么都不行,你说你没藏私,那他们的问题出在哪里

    王崇古非常肯定的说道“权豪缙绅和朝廷织造毛呢做不出来,做出来也是赔钱的根本原因,是照本宣科,这种照本宣科对于买卖而言,就是军事行动中的纸上谈兵。”

    “他要做买卖,却以读书人的思考方式去做买卖,能成才怪。”

    “官厂志书是本经验总结的书,各地风土不同,各地的物产不同,水文不同,人情不同,自己的条件和官厂不同,照本宣科,能成才怪。”

    “就跟国朝政令一样,若是一味法三代之上,崇古、冥顽不明,贱儒治不了国,更做不得买卖。”

    “所以我不同意这些贱儒进厂指手画脚,他们不懂还喜欢指指点点,外行领导内行,念经既不能治国,也不能打赢胜仗,更不能做买卖。”

    名字里有崇古的王崇古批判崇古的风气,这算不算是一种自我批判

    朱翊钧在瞧热闹,也在笑。

    “如此”王国光豁然开朗,终于知道了为何户部试制推广不能成行了,大明各地的发展是有着极大的差异的,一味的想要复制成功经验,反而是做不好。

    从现象里找到问题来,只要肯动心思,就能在不断的探索中,找到答案来解决。

    朱翊钧不住的点头,非常赞同。

    张居正做了最后的总结说道“那就不派总办、会办了,户部只派账房,让各地的负责毛呢官厂的总办们,入厂干两年活儿,结合各地的情况,争取在五年内,将毛呢官厂的成功经验推行出去。”

    他这么说,也在浮票上这么写,朱翊钧用印,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兵部尚书谭纶,一直在走神,直到吵完了,谭纶才回过神来说道“陛下,俞龙都七十多了,他能去边方,臣为什么不能去呢”

    “因为俞龙没生病啊,只是年岁大了,经不起海上的颠簸了而已。”朱翊钧斩钉截铁的说道“大司马,朕不是不让大司马询问军务,兵部尚书当然要管这些,大司马身体好些再说。”

    “李如松那小子都打不过臣,臣的身体还是极好的”谭纶想要争取下。

    “朕意已决。”朱翊钧不跟谭纶吵架,李如松那是轻敌了,李如松要是知道谭纶的武艺这么好,不轻敌的情况下,老怕少壮,谭纶必不可能赢。

    当然也可能是李如松故意让着谭纶,毕竟李如松挑衅说京营武将受制于文官如同奴隶,结果谭纶根本不做协理京营,李如松挨一下,少许多的麻烦不是

    但是按照戚继光对李如松的了解,李如松九成是轻敌了,李如松之前真的很狂傲。

    “吕宋总督殷正茂回京叙职。”张居正拿出了另外一本奏疏,殷正茂回来了,他从吕宋坐了一艘三桅夹板舰回京来,按照估算距离京师还有三天的航程。

    殷正茂回京述职也是来接船,大明第一艘五桅过洋船,将会交付吕宋水师使用。

    廷议的氛围有些压抑了起来,大家都没说话,这次殷正茂回京,身份仍然是大明的吕宋总督,回京办的事是回京述职。

    但问题是,吕宋太远了,大明的水师仍然是起步阶段,对于吕宋缺少有效的军事羁縻,吕宋孤悬海外,如何有效统治,是摆在每一个廷臣面前的问题。

    殷正茂回京,朝廷应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应对,就成了一个问题,而且需要一个基调,更需要一个处置方法。

    “礼部上奏说,要不要赐国姓给殷部堂。”张居正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炸的群臣一愣一愣的。

    国姓爷张居正你也真敢想

    但,似乎、好像、也许、可能,没什么不可以的。

    说的是礼部上奏,其实大家都清楚,这是张居正的主意,看起来是个馊主意。

    “主要是参详了黔国公府,当年黔宁王沐英被太祖高皇帝收养,改姓为国姓,而后黔国公府永镇西南,云南边陲安定了两百年,今日礼部议此事觉得可行,诸位以为呢”张居正陈述了国姓爷的理由。

    黔国公府为什么叫沐王府

    因为黔国公府本姓朱。

    沐英八岁被朱元璋和马皇后收养,改姓朱,后来因为成丁,朱元璋又当了皇帝,沐英才改回了本姓,但是大家其实都知道,朱元璋一直把沐英当亲儿子看待的,沐英也用自己征战一生回报了朱元璋的恩情。

    兵荒马乱的年代里,朱元璋和马皇后对沐英的收养,对沐英有再造之恩,大明朝的国姓爷,也是自黔国公府起。

    要知道云南在大明以前,可是方外之地,百濮之国,但是现在作为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一个稳定布政司的存在,黔国公府的镇守,功不可没。

    那么,吕宋能不能有一家国姓府,能不能借鉴黔国公府的成功经验呢

    封建和郡县,不完全矛盾,也是可以对立统一的,尤其是在大明表现尤为明显,云南布政司的世袭土官,比贵州还少,几乎和四川相同。

    “朕没意见,赐国姓”朱翊钧一听张居正,立刻代表老朱家表态了,同意

    没什么不好答应的,费利佩二世号称日不落帝国国王,别说新世界了,就是佛得角也不能有效通知,别说佛得角了,就是西班牙腹地,低地国家尼德兰现在还在闹。

    国姓爷而已。

    沐英是大明的第一家国姓爷,而下西洋的郑和是朱棣赐姓郑,另外一名国姓爷郑成功,他的本名叫郑森,正式名称叫朱成功,上奏的时候自称为国姓成功,到了鞑清朝才变成了郑成功这三个字。求月票,嗷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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