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新的兵部尚书是个保守派,这是他一贯以来的政治主张。
而且非常明确。
在他看来,大明现在的目光,应该看向海洋,而不是陆上,对于陆上的开拓,羁縻就完全足够了,在兵部历次部议上,写满了曾省吾对复套的反对。
根据矛盾说、生产图说、阶级论等等皇帝牵头组织的政治制度大思辩的内容,曾省吾认为,大明现在并不适合复套,甚至不适合陆上进一步开拓。
矛盾说讲轻重缓急,讲主要次要矛盾,在曾省吾看来,河套、大宁卫的丢失不是一朝一夕,而是从永乐年间宁王府内迁就开始了,一直持续到了正统年间,才彻底完成了收缩。
河套、大宁卫的主要矛盾是生存的根本问题,大明内地迁往这些地方的汉民,无法在这里生根发芽才是根本矛盾。
就像是在一片极为荒芜的土地上,洒下了种子,没有足够的雨露恩泽,不能存活一样。
河套的丢失,不是大明遇到了昏主,也不是大明边方军民顽劣不肯戍边,是生存的根本问题引发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包括了奴儿干都司的僵化,也是基于这个根本问题造成的失控。
按照生产图说而言,生产图说讲生产、生产力、生产关系,就是在当下环境下,人改变自然的能力不足,导致了河套、大宁卫、奴儿干都司的丢失,生产力如果充足,人能够改变自然,更多的铁器保证在贫瘠的土地上耕种,更丰富的水利设施能够保证灌溉,生命自己就会找到出路。
就像是现在辽东的开拓如火如荼的进行,李成梁扩张多少,大明百姓就能耕种多少,肥沃的黑土地、每年十二寸以上的降雨量,哪怕是寒冷也无法阻挡百姓们垦荒的热情,因为一年一熟,也可以养的起一家老小。
曾省吾的反对是基于事实说话,大明在大宁卫开拓速度不及辽东也是事实。
按照阶级论,朘剥是阶级存在的根本原因,草原简单的社会结构,让朘剥充满了血腥,但是不完善的阶级,也让朘剥的力度变小,草原残酷的竞争之下,反而让部落的肉食者对壮丁仅壮丁更加温和的朘剥,而大明的制度更加完善,社会结构更加复杂,朘剥能力更强。
而大宁卫、河套、奴儿干都司、西域等等,都是土地的承载能力不能承受中原王化,承受不住多级压迫和朘剥。
而海外的土地拥有丰富的可承受中原王化的地区,大明不应该将过多的精力放在陆上开拓上,解决了部分危及国朝存续的危机后,就应该将重心转移到海外。
元绪群岛如火如荼的开发就是对比的案例,福建、浙江沿海地区的一些渔民,对着妈祖娘娘磕头,就直接出海到了元绪群岛,同乡们在元绪群岛有了田产,甚至还有了奴仆,让人嫉妒的眼红。
除了基于陛下理论基础的意见之外,曾省吾还站在了军事角度分析了为何不在陆上发生战争。
大明在海上征战具有压倒性的优势,而且战场发生在海外,即便是战败,也是船只、军伍的损失,大明是可以缓慢恢复这些损失,而且海外的敌人更加弱小,即便是不可一世的日不落帝国西班牙,也没有能力在海上和大明进行直接冲突,无敌舰队还是近海水师,在大明没有扩张到泰西之前,不会有直接冲突。
而海外的争夺更加有利于大明。
天高水长,海外战败的噩耗,并不会对大明造成根本影响,因为实在是太远了,大明的臣民们不能感同身受。
而陆上爆发的战争,一旦战败,会有巨大的损失,从土地的丢失,对大明腹地国力的恶劣影响、到人心聚散等等。
曾省吾是个保守派,这是他的一贯政治主张,他是否将自己的主张进行了实践
有,也没有。
他的实践,主要集中在扩张水师,从三万人到九万人的扩军,曾省吾做的很好,他没有实践的内容,便是他在实践中,用行动支持了大明朝的陆上扩张,而不像他说的那样反对。
大明京营的清汰和补充、大明京营的军备营造、边军的全饷、武将的遴选、讲武学堂掌令官和庶弁将的征召等等,曾省吾都做的很好。
曾省吾被谭纶说服了,谭纶告诉曾省吾
说那么多的屁话有屁用,俺答汗一旦死了,俺答汗建立的金国就会变成安南,他竖的那杆大旗,就会一直在草原上飘荡,大明什么时候才能收复河套难道指望后人自己都指望不上,去指望子孙
边民只认虏酋,不识王旗,贼据河套,侵扰边鄙将百年,河套、古朔地方,三代以来悉隶中国诗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周王传令给我,前往朔方筑城。威仪不凡的南仲大将军,扫荡玁狁获得了胜利。
谭纶的意思很明确,是否能够真正实现河套、大宁卫实土郡县不重要,没有俺答汗对大明很重要。
大明把这片土地打下来,隶属于中国之后,再讨论如何治理,即便是无法实土郡县,也要将法理打回来,以图日后,否则就没有日后可言了,日后生产力足够却失去了法理,这才是痛苦的事儿。
即便是最后只做到了军事羁縻,也是十分有必要的。
海外再多的土地,那也是天高水长,大明朝廷鞭长莫及,可河套就在大明的肩膀之上,如何能弃之不顾
曾省吾没法反驳,所以被说服了,他仍然坚持自己的主张,也支持陆上开拓,这很矛盾,这很拧巴,所以,曾省吾不是激进派,是保守派。
谭纶老了,他似乎看到了幻觉。
他似乎看到,他站在大撵之上,等着陛下的圣旨,军队甲胄分明的站在都城的郊外,绘有龟蛇鹰隼的大旗,在浩浩荡荡的风中猎猎招展,自九天之上传来的出征的天语纶音,众多军兵敲动着战车的木辕高声呼和,旗帜漫空飞舞,图案斑驳又鲜明,身后是送行的百姓,脸上带着愁容和忧颜,似乎在担忧远行的儿郎是否能够顺利归来。
谭纶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幻觉,自己已经老到不能动了,已经无力出战,皇帝担忧他的身体,甚至不让他总督军务,怎么可能让他继续带兵
虚幻和现实,分不清,真的分不清。
现实里,谭纶的长子谭河图在身边伺候着,偶尔会对谭纶说两句,却没得到回应,慢慢的谭河图不再说话,谭河图是真实伤心的,山一样的父亲,倒在了病榻之上,甚至连回话都是断断续续。
谭纶看向了卧房门前的布帘,布帘之外,似乎来了许多的客人,他们在外面不停的说着话,谭纶听不清楚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他很快就意识到了,布帘就是生与死的界限,布帘将活人和垂死之人隔开。
来看望谭纶的客人们,并不愿意在房间里多逗留,来的客人总是问谭河图尔父好点了吗谭河图只能点头说会好的,会好的。有些嘴拙之人,说不出讨巧的话,就左顾而言他,询问谭家子孙的学业,询问谭河图是否世袭了锦衣卫指挥。
所有人都在极力避免正面提及死亡二字,这不奇怪,大明人素来喜欢大团圆,不喜欢生死离别。
所有人都是说两句,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给谭河图就到外面,和他人继续讨论着家长里短,谭纶偶尔清醒,也只是看着那些客人们送来的礼物,他都快死了,这些东西又有什么用
外面的热闹已然和谭纶无关。
现在的谭纶,只是一个垂死之人罢了。
他一天有大半天的时间,都躺在病榻之上,将死未死,思绪不是很清楚,说话有些含糊,谭纶不知道如何应对这些人,索性就不理会。
除了大儿子一直在跟前,没有人久在病榻之前。
谭纶倒不怪次子,次子在外面张罗,他要死了,但谭家还在,还要人情往来。
谭纶还有一定的生活自理的能力,倔强的他,还能正常起卧吃饭,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命不久矣了。
“父亲,元辅来了。”谭河图照例在谭纶的耳边禀报了一声,谭河图本来以为父亲不会应声,因为别的客人,谭纶都是懒得理会,倔老头和顽小孩很像很像,很倔很倔。
但谭纶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眉头紧皱,虚弱的问道“谁来了”
“江陵公张居正来了。”谭河图大声的问道。
谭纶这次完全听清楚了,开口说道“快请。”
谭纶是糊涂了,又不是真的快死了,大医官说他最少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如果心情好一些,可能有个一年半载的苟延残喘。
他想过直接投了井,他不想这么浑浑噩噩的活下去,想了,但没做,因为做不到。
老病的他,已经不是那个能揍李如松的谭纶了。
“大司马。”张居正和谭纶互相见礼,谭纶本想站起来,他感觉自己站起来了,但其实没有,这种身体不受控制的情况,让谭纶气的咬牙,却没什么办法。
“元辅,你能跟陛下说说,直接给我个痛快吗这么赖活着,真咳咳,真憋屈。”谭纶坐在躺椅上,对着张居正说道。
他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眼下就是清醒的时刻。
谭纶以为张居正来的恰是时候,但其实谭纶不知道的是,张居正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等到谭纶清醒。
对于张居正而言,谭纶是同志、同行、且同乐的战友,作为被杨博保举起复的谭纶,在王崇古想要把京营打造成晋党的京营时,谭纶作为兵部尚书阻拦了王崇古的提调名单。
对于晋党的绞杀,谭纶、王国光都是同盟,他们也晋党的叛徒,他们求的也只是大明国泰民安。
“元辅啊,这死前,那是半点不由人。”谭纶靠在椅背上,他模糊的记忆里,只有陛下来问过兵部尚书人选的事儿,其他人都已经把他看成了死人。
谭纶真切的感受到了死亡,死亡,就是绝对的孤独。
那帘子,便是生与死的界限。
“咱们大明军出去打仗了”谭纶忽然想起了大明军似乎出征了,而且他那些长久的幻梦之中,也是因此而起。
“戚帅在前线又打了胜仗,大青山营寨建好后,李如松、麻贵、王如龙、陈大成等参将,四处出击,将集宁海子给占了,察罕淖尔被打的晕头转向,两个万人队被戚帅捏扁搓圆,朝廷最近在议论在集宁建个集宁城,因为那片草场,能养十数万的羊。”张居正的语速不快,说一句都要停顿一下,让老病的谭纶,完全理解他的话。
谭纶病重后,噩耗传到了戚继光的耳朵里,戚继光写信请张居正代他来看看,戚继光和谭纶是抵背杀敌的战友,谭纶已然行将朽木,但戚继光领兵在外,无法跟谭纶道别了。
张居正给谭纶带来了好消息,戚继光手握一万铁骑,再加上手中的步营车营,打的俺答汗应接不暇,东线的大同防线无法攻破,西线被戚继光摁着头打,俺答汗只能龟缩。
“好好好,好好好。”谭纶连说了六个好,看着张居正问道“陛下长大了吗”
张居正的手攥着两腮,用力的揉搓着,他在控制自己的情绪,这个样子的谭纶,让他揪心,谭纶又忘了,忘了,陛下长大了。
“嗯长大了,陛下啊,聪明圣智,法古宪天,礼乐文章焕然一新,朝中有昭代之制,文事武备殆旷世所莫及。”张居正握住了谭纶的手,告诉了谭纶,陛下长大了,成才了,朝廷也很好,虽然有分歧,但还没有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大家都求同存异。
“那高老倌终究是错了”谭纶听闻似乎笑了笑,对付高拱,谭纶也有份儿,当初在隆庆皇帝龙驭上宾之后,是进一步限制皇权,还是赌陛下成才这个选择上,谭纶选择了张居正。
现在看来,赌对了。
“嗯,高老倌后悔了不肯说,嘴硬的很。”张居正拍了拍谭纶的手,便不再说话,因为他发现,谭纶已经累了,闭上眼睡着了。
“大医官,大司马的病怎么样了”张居正等谭纶睡熟了之后,看向了大医官问道。
“不好,大司马心存死志,情况每况日下。”李时珍和陈实功互相看了一眼,如实说道,他们遇到了麻烦,谭纶不想这么苟延残喘,有求死之心,身体的各个器官在更加快速的衰竭。
人在睡觉之前朦朦胧胧时,大脑怕人死了,就下意识的指挥身体动一下,手脚会抽搐一下来响应,大脑知道人还活着,才会休息,但现在谭纶有求死之心,大脑在不停的骗身体,死了,已经死了。
这已经不是李时珍和陈实功的医术范围内能解决的问题了。
“唉,这样也好,也好。”张居正将谭纶的手放回了被子里,坐在床边,陪了谭纶半个时辰,才站起身离开。
谭纶陷入了梦境之中,他似乎恢复了年轻,带着大明军在肆意的冲杀,倭寇、北虏、山贼、水匪、亡命之徒,敌人层出不穷无穷无尽,但谭纶却从没有倒下,甚至没有后退一步。
谭纶认为死亡是绝对的孤独,他已经区分不了现实和梦境,他在梦境里,带着那些极为熟悉的面孔,杀死了每一个遇到的敌人。
大司马太子太保谭纶,是个激进派,在生命的最后这段时间,他仍然激进,心存死志,激进的要自己终结自己的生命。
王崇古点着一盏石灰喷灯,盘算着面前的账目,这是毛呢官厂的账,主要是羊毛的库存,只够六个月使用了,受原料供应的影响,毛呢的价格也在飞涨,精纺毛呢的价格从七钱银一尺,再次飙升到了三银一尺,有再创财富神话的趋势。
但王崇古收到的情报是,三娘子带着羊毛从东胜卫,过长城已经入关,打仗似乎并没有过分影响到归化城羊毛的数量和质量,当然来自三娘子的羊毛供应的确减少了,而开平卫、应昌、全宁、大宁等地的羊毛产量在上升,补足了缺口。
“王谦,你是不是买了一批精纺毛呢”王崇古合上了账目,看向了王谦问道。
王谦玩着两个铁球,听闻询问抬头说道“是啊,我打算准备明天全都卖出去呢。”
“过几日再卖吧。”王崇古看着王谦说道。
王谦面露兴奋的说道“过几天价肯定暴跌啊,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消息吗三娘子难道不打算供应羊毛,要跟俺答汗一条黑走到底”
发大财的机会就在眼前,王谦已经想到了九种办法发财。
“三娘子已经在东胜卫入关了,十来天的时间,就能抵达京师。”王崇古将账目交给了王谦确切的说道。
王谦看完呆滞的问道“羊毛供应稳定,精纺毛呢的价格必然暴跌,爹你还让我过几天卖这不是赔钱吗我不干”
“就是为了让你赔钱。”王崇古点头说道,他让王谦过些时间出货,就是为了赔钱,一个不学无术、败家的阔少,根本没有任何的威胁。
王家真的很有钱,不需要王谦赚钱,他败家的速度还没王家资产扩张的快,王谦的孩子还小,还没有败家的能力。
“真是无趣。”王谦明白了王崇古的意思,直接瘫在了椅子上,没有一点大家公子的风度。
“鸿胪寺卿陈学会不方便接洽三娘子,这个差事交给你,羊毛生意很多人盯着,不要出什么问题。”王崇古给了王谦接待三娘子的活儿。
王谦揉了揉眉心,有点不明白的问道“正打仗呢,为了赚点钱,忠顺夫人也不至于如此冒险才对,俺答汗趁她不在,怕是要直接接掌归化城了,真的是聪明了一世,糊涂了一时。”
王崇古开口解释道“俺答汗不止一次图谋接掌归化城都没能成功,三娘子不是为了赚钱,她就是跑到大明来避难来了,她现在在草原极为尴尬,帮俺答汗,大明这边交代不过去,帮大明,草原那边交代不过去,左右为难,躲到大明,等男人们打出个结果来,再出面不迟。”
“三娘子不在,俺答汗也掌控不了归化城。”
王崇古十分明白三娘子的打算,表面上她照例作为使者入京来,也算是大明和北虏在战争的过程中,仍然存在沟通的渠道,但实际上,三娘子就是避难,她成为草原叛徒,那对大明朝廷而言,她就没有存在的意义,因为大明需要她帮助大明王化草原,削弱抵抗力量,她跟俺答汗一条道走到黑,更是无立锥之地。
和解派在战争期间,就是夹缝中的老鼠,唯有在战争结束后,才站出来摇旗呐喊。
三娘子是为了那些冬天可能会冻毙、春天因为缺衣短食会饿死,在生死线上挣扎的穷民苦力和解,不是为了她自己。
“所以三娘子入京,是笃定了大明会赢吗”王谦思索了片刻,设身处地的站在三娘子的立场上去想,其实三娘子完全可以窝在归化城里装死,等战争结束。
带着羊毛入贡,是彻底把所有的一切压在了大明完胜的基础上。
王谦已经完全掌握了矛盾说,已经学会了换位思考,是个成熟的大明官僚了。
“三娘子又不瞎。”
“那倒也是。”
几日后,第一批羊毛到了,王谦立刻明白了老爹的提醒,有人在玩火,是物理意义上的玩火,这批羊毛在路上接连烧了三次。
精纺毛呢的生意轰然倒塌的时候,有不少人精纺毛呢砸在了手里,这次对北虏的战争在开始前,这些货砸在了手里的人,开始鼓噪财富神话,试图引韭菜入局,来弥补当初的损失。
羊毛供应短缺,精纺毛呢的价格自然要飙升,当年讲的故事,精纺毛呢这种大帛币的稀缺性等等又可以拿出来讲,在货即将可以脱手甚至还有的赚的时候,三娘子突然带着羊毛过了贡市,送往了京师,这就是砸盘。
大帛币的神话是在供应短缺的基础上造出来的,结果羊毛来了,韭菜就是再蠢,也不会此刻入局。
放火就成了一个不错的选择,所以这些羊毛在路上连烧三次,显然三娘子也早有准备,损失了近百袋羊毛后,第一批顺利抵达,三娘子之所以还没到,是她在押解第二批羊毛,防止出现纰漏。
万历九年五月初二,三娘子终于抵达了京师,第二批羊毛的量有十四万三千袋,损失却比第一批少,只有二十四袋,一麻袋羊毛一百二十斤,是经过了发酵金汤清洗过的羊毛,极为优质。
“累死我了。”三娘子入住了会同馆驿后,毫无形象的靠在了椅背上,这一路真的辛苦。
“王御史啊,羊毛可都过了称,足额足量,这都送进了你们官厂库房,出了事,你可不能再赖我们头上,就是烧干净了,该付钱也得付钱。”三娘子看着王谦,惦记着自己的小钱钱。
“嗯。”王谦对官厂的管理很有信心,这是王崇古的老巢,即便是现在王崇古每年只领一万银的分红,但这是官厂团造的旗帜,只要官厂不出事,他王崇古就有圣眷。
“忠顺夫人,我有些疑惑,从战报上来看,俺答汗感觉有点弱。”王谦有些疑惑,晋党和俺答汗算是合作中有竞争,俺答汗虽然老了,但他有儿子有孙子,还有万户,但从战报上看,俺答汗比想象的更弱。
“尤其是机动力,大明的骑营、步营、车营都用咬住俺答汗,这有点古怪。”王谦补充了自己的问题。
三娘子斜着眼看了一眼王谦说道“我这次入京带了什么”
“羊毛。”王谦一愣,明白了过来。
三娘子叹了口气说道“你当伱家皇帝折腾这个羊毛生意白折腾的吗毛呢官厂都八年了,本来草原人都不愿意养马的,马肉不好吃,马奶不好喝,马匹就是除了战争,没有任何用处的牲畜,为了多养羊,没人养马了。”
“大明官厂真的是好胃口,那么多羊毛都硬生生的吃下了。”
“战马俺答汗手里,能上战场的也不过四万匹,还不如你家皇帝多呢。”
三娘子对大明的战马数量是有一定了解的,大明和蒙兀儿国的商贸往来,每半年来回一次,战马超过了五万多匹,这也是前线指挥的戚继光、李如松等人判断俺答汗不想跑的原因之一,跑得掉吗
三娘子连连摆手说道“俺答汗掌握的地盘看起来挺大的,但是能调动的人丁有多少还不如大明一个大县,大明皇帝那么多层出不穷的手段,政治上扶持了我这种和解派进行内部分化,经济上利用羊毛生意让草原自掘坟墓,军事上,每年秋季墩台远侯出塞烧荒,都快烧到俺答汗的大帐了”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啊,北虏真的没多强,不是大明自断手脚,哪有猖獗的机会。”
三娘子可不是胡说八道,大明的一个大县,比如山东即墨县,万历八年就有15万口,近四万的壮丁,俺答汗帐下看似幅员辽阔,但政治制度是松散的附庸制,大明打过来,这帮奴酋不跟着一起落井下石,俺答汗就烧高香了,所以俺答汗实际能调动的兵力,不超过五万,其中骑兵不过三万。
“王御史,最近京师除了打仗,最大的大事是什么”三娘子好奇的问道,她好奇她不在这段时间,大明又闹出了什么幺蛾子的事儿。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王谦思索了片刻说道“最大的热闹就是我爹上了一封请均田役疏,就是把人头算在田亩上赋税,我爹被骂惨了,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读书人,骂的都脏。”
“卧槽”三娘子呆滞的看着王谦问道“你爹什么时候成了忠君体国的大忠臣了他不一直是窃国为私的佞臣吗不是只有张居正才敢对田亩人丁下手吗他难不成想名垂千古不成”
王崇古搞的事儿,多数都和田亩没关系,大明敢对田亩动手的只有张居正,从明初到现在,两百年,就这么一个。
这哪里是均田役疏,分明是在造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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