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非威不畏非惠不怀,德威兼用感心摄暴
汪道昆和大多数廷臣,在快问快答中一脸懵逼的高呼圣明,而后才转过弯来,皇帝要的是皇家舰船设计院,尤其是皇家这两个字。
万士和在陛下开口询问银子是否够用的时候,就已经清楚了陛下的指向,奈何万士和不是有关方,只能憋着,得亏王崇古也是个佞臣,做这些谄媚之事,毫无心理负担,不用做任何的心理建设。
事情以皆大欢喜而结束,皇帝陛下获得了冠名,松江府获得了一笔银子用于开设设计院,而造船厂的工匠获得了七万银的赏银。
朱翊钧也是需要名声的,虽然他总是用名声换银子,但要做出姿态来表示对造船的支持,以明确政治风向,算是一如既往的全力开海。
明确的政治风向,非常重要,这对下面做事的人而言,不必过多的担心政治倾向上的风险,没有这种风险,等同于少了一把刀在脖子上架着。
官场最怕的就是上意不明就只能猜猜猜,不知道该干什么,能干什么。
王崇古的崛起是在皇帝主政之后,在此之前,他的表现只能算是聚敛佞臣,而不是经邦济国,双峰政治其实是一种非常危险的生态,中原将其称之为党锢,两个政治强人,在朝堂上的主张相悖,会引发剧烈的动荡,比如隆庆皇帝神隐后,高拱和张居正在隆庆年间的缠斗。
而在皇帝少壮,能够处理政务并且形成威权之后,王崇古和张居正都团结在了陛下之下,就可以共存了。
斗而不破的局面,是需要基础的,威权的核心只能有一个,而不是两个,更加直白的讲,现在,大明有且只有一片天,那就是陛下。
兵部尚书曾省吾拿出一本奏疏开口说道“西南战事,西南东吁,实为底兀剌宣慰司,可谓世为边寇,讨之则负固自守,事久则劳人烦费,故前代皆为兽畜之矣,依附而受而不逆,反叛而弃而不追,故树其酋长,使自镇抚,务在羁縻,不深治也。”
“如宋真宗时,五溪蛮附,真宗不许。”
曾省吾这段文绉绉的话,本来应该出现在正式公文里,而不是廷议,大明士大夫也不是一口一个之乎者也,而是以俗文俗字居多,这段话其实就是一个檄文的范文,如果通过了廷议,对东吁的檄文,就会在这段话上扩张。
说的内容是关于大明之前,历朝历代,对西南土司的态度。
宋真宗时期,五溪蛮一直在谋求完全依附北宋,并且由土司世酋向通汉,亲自到开封游说,但向通汉最终只得到了册封,实土郡县、设定租税、请命王化的要求,宋廷统统没有准许。
宋真宗更是亲自下旨,荒服不征,弗之许,意思是五溪蛮的地方太蛮荒了,就不设衙门征税了,不准向通汉请求。
向通汉也摆烂,直接献了地图,请大宋皇帝王化,但最终没能成行。北宋的士大夫瞧不上这些地方。
在大明之前,包括胡元在内,对西南土司的态度只有一个,那就是,树立其酋长自治,朝廷就是把他们当禽兽一样的看待,只羁縻,只要他们不跟野兽一样窜出山林,就不深入治理,这就造成了一个现象,那就是这些土司世代都为边寇,袭扰极为频繁,彼此征伐不断。
中原朝廷也为难,讨伐的话,蛮夷就占据险要之地防守,时间久了,对朝廷而言花销太大,也过于劳累军兵,不讨伐的话,又频频滋事,往往弄得都非常狼狈。
如果归附就册封,如果逃亡也不做追击,这就是羁縻。
曾省吾接着说道“洪武七年七月,有御史自广西还京,上平蛮六策,太祖览毕曰盖蛮夷非威不畏,非惠不怀。然一于威则不能感其心,一于惠则不能慑其暴。惟威惠并行,此驭蛮夷之道也。”
“以怀德畏威为强,政以此耳,自此我大明
以此为纲,两百载未曾更易。”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大明建立之后,朱元璋对西南的情况极为担忧,并且开始深入治理西南,而不再是让世代的土司治理了,治理的总方针就是十六个字,非威不畏非惠不怀,德威兼用感心摄暴。
没有武力的威慑,蛮夷是决计不会畏惧的,但是没有真正的实惠,又不能人心所向,蛮夷也不会心怀大明,以大明马首是瞻,所以要德威并用,感化他们的心的同时,让他们摄于暴而不敢忤逆。
但永乐之后,就变成柔远人了。
大明在云南设了三司,还让黔国公府世代镇守,两百年,大明对西南土司的政策没有变过,在没有打起来的时候,都可以谈,都掌蛮跟大明跳了那么久,大明都忍住了,直到忍无可忍,直接将其抹去。
大明在西南不是一味的使用武力,比如贵州,这个土司最多的地方,在正统年间之后,进士就没有断绝过,大明对西南地方进行实际统治,是编民齐户,是将完全的自然经济转向了小农经济,是将文教和秩序带到了西南,这是兴教化之功。
最直观的体现,就是黔国公沐昌祚信任生苗,将其看为大明人,结果这些生苗主动打开了门户,让敌人差点打到大理去,伤透了沐昌祚的心,以致于沐昌祚对于两个土司的意图归降之事,也是不理不睬。
曾省吾介绍了背景之后,开始了长篇大论,永乐年间如何册封了东吁为宣慰司,后来东吁如何附逆麓川,在正统年间祸乱西南,大明又是如何优待西南三宣六慰等等旧事,最后确定,东吁就是一个不忠不孝的逆子,需要教训,攻伐的目标是灭其世袭、绝其苗裔、永靖西南。
曾省吾是个保守派,他深入贯彻大明太祖皇帝祖训,能怀柔就怀柔,实在是无法怀柔,那就彻底消除隐患,这个解决办法真的很太祖高皇帝,无法怀柔的时候,攻灭之后,直接封藩,设立三司,进行实土郡县的统治。
“那地方是不是太远了些,实土郡县的话,有些困难。”激进派王崇古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曾省吾提的这个目标,有些困难,不是小困难,而是十分困难,云南之外,都是密林,从大明腹地前往,恐怕力有未逮,实土郡县,一件事送到朝廷黄花菜都凉了。
曾省吾看着王崇古颇为确切的说道“国初的时候,云南设立三司,黔国公前往镇守,也非常困难。”
“好好好,我没什么意见了。”王崇古连连摆手,表示投降你一个兵部尚书张口祖宗闭口成法,他王崇古又不打算通虏后再通蛮夷,只能摆手投降。
曾省吾又详细解释了自己的想法,云南地方缺少一个出海口,而大明也缺少一个从另外一个方向进入西洋今印度洋的出海口,只是寄托于旧港总督府,如果旧港总督府有变,大明的海贸就会受到剧烈的影响。
为了保证旧港总督府的完全忠诚,一个西南方向的出海口,就变得很有必要了。
而且一个西南方向的出海口,哪怕是分封制之下的国土,也有利于大明在西洋的利益争夺。
这个云南之外的东吁、老挝、暹罗,都将成为大明和泰西在海洋交锋中的缓冲带,这就是曾省吾的理由。
祖宗成法是过去,海洋环境的改变和泰西在海贸上的进取是现状,大明和果阿总督府、菲律宾总督府已经实质性冲突了两次,更远的西洋,大明和红毛番的冲突是现实,不是未来。
“没打之前,一切都好商量,既然莽应里非要挑衅,那就不能怪大明无情了。”曾省吾最后总结性的说道“一如都掌蛮。”
曾省吾出身西南,是刘显老将军的总督军务,平定东南,甚至亲自带兵打过仗,平九丝,就是曾省吾的实践,曾省吾作为兵部尚书意图灭亡东
吁,不是说说而已。
谭纶其实不喜欢曾省吾,因为曾省吾过于保守,而谭纶是极其激进的。
实践证明,过于保守和极其激进,出发不同,但在处理事务上,反而高度趋同。
“如大司马所言。”朱翊钧没什么意见,曾省吾有宝贵的地方实践经验,他既然如此下了评断,那代表着西南的局面,远没有朝廷想象的乐观。
“冒昧问一句,如果莽应里没有挑衅大明呢”王崇古有些好奇的问道,如果莽应里没有挑衅大明,保守派的曾省吾,难不成就真的奉祖宗成法为圭臬,不在西南方向开拓吗就是怀柔
曾省吾思索了一番说道“现在是,他在挑衅大明,主动进攻,甚至兵逼大理。”
张居正笑了笑,曾省吾避而不谈绕开了这个话题,不告诉王崇古他的想法,如果莽应里不挑衅,张居正怀疑曾省吾也会找个恰当的时机对西南进行征伐,看看曾省吾的主张,他主张实土郡县东吁,主要还是为了西洋海贸。
万历十年,是大明华丽转身的一年,虽然林辅成这个嘴欠的家伙,总是在提醒大明朝廷,大明还有许多问题要解决,但一切都在变化,大明中兴大势已成。
石茂华奏闻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以前的关西七卫,现在的哈密国国王,对大明设甘肃,复设关西七卫之事,表现非常消极,对于使者前往,选择了避而不见,这是个很不好的消息。
石茂华本来打算,以哈密国为核心,重新组建关西七卫,但哈密国王对这个方案并不认可,以嘉峪关为界限,已经很多年了,大明遣一个使者过去,哈密国王纳头就拜,这还是国王吗
“哈密国王什么意思找揍”王崇古有些呆滞的说道“咱们,刚刚拿下河套,俺答汗被斩首示众了啊他怎么敢的他害怕俺答汗,不害怕我大明怎么想的啊他哈密又没有在大漠之外大明跨过大漠打仗的本事没有,但打他还不是绰绰有余”
万士和面色复杂的说道“哈密国王大抵觉得,大明胜之不武,俺答汗年轻的时候,大明没打赢,趁着人家老迈无力,把人给灭了,大明能打败老迈的俺答汗,不见得能出塞进逼哈密。”
“看起来,是不想叫哈密,想改名叫伊州了。”
自西山设立西域都护府后,哈密本来叫伊吾,到了贞观四年,唐太宗李世民将伊吾改为了伊州,九十年后,伊州被吐蕃攻占。
洪武元年,胡元旧贵威武王镇守哈密不肯投降大明,永乐二年,大明册封了哈密国王安克帖木儿为忠顺王,设立了哈密卫,成化三年,不再册封国王,只册封哈密都督,不准主国事,遣官委任辅佐。
一直到正德九年,哈密卫被吐鲁番并占,哈密卫右都督忠顺王一共经历十一世,135年,在这个被吞并的过程中,大明给予了哈密卫支持,三立忠顺王,但总是扶不起来,最终吞并发生了。
“现在的西域地界普遍信回回,不信佛教也不信长生天了。”万士和说起了西域的情况,情况就是很不妙,都是回回信徒,这也是哈密王室不肯听从大明号令,再建哈密卫的主要原因。
哈密王室也没办法,他们倒是想投靠大明,从嘉靖二十四年以来,哈密王室三年一次朝贡从未断过,但完全投靠大明,那些信徒不答应。
“除了哈密之外,玉门关、瓜州、敦煌等地,倒是不会有什么问题。”曾省吾介绍了下这几个地方的情况,这些地方,不属于西域,都是汉人居多,最少也有八成左右,玉门关的汉人数量更多一些,达到了九成。
盼望着王师出嘉峪关,盼望了一年又一年,都快要绝望的时候,王师终于来了。
哪怕是没有实际派兵,但朝廷能遣使询问,已经是天大的喜事
了,这么多年了,朝廷对嘉峪关以外,不闻不问。
重开西域,是必然,并没有太多人反对,因为要守住河套,守住绥远。
大司徒王国光拿着一本奏疏面色极为复杂,甚至有些一言难尽的说道“绥远总督奏闻,这半年,除了修路,就做了一件事,拆坝。”
绥远地方的荒漠化,既是因为天气干旱引起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建坝拦水,在河套,在黄土高坡那些个世袭的鄂拓克们世袭虏酋的称呼,最喜欢建坝拦水,但凡是一条清河,都有坝,拦水是为了给自己的草场浇水,丝毫不管下游的死活。
就是典型的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谁掌控了水源,谁就掌控了财富,而且这些个鄂拓克们,从来不放水,这让下游的草场不断的退化,田亩也无法耕种,而强制拆坝放水,就成了绥远总督潘季驯的第一件事。
导致草场退化的原因,还有过度放牧,本来就没多少水,过度放牧,更是让草场更快的退化到了无法放牧的地步,荒漠化就是这样在天灾人祸之下,越来越严重。
潘季驯手下可不是工兵团营,而是大明的军屯卫所,都是军兵,所以和当地的鄂拓克争水,自然无往不利,潘季驯对河套的治理也不是直接屯耕,除了富水的地方,其他地方不种米麦,只种牧草,至少需要五到十年甚至是更长的时间,去巩固水土,才能图谋种地之事。
这不是说河套无耕种田亩,目前厘清可种植米麦的田土,大约只有七万余顷,足够军兵使用,剩余全部种上牧草之后,用羊皮羊毛矿产交换大明腹地的粮食,铁锅等物,也是能够维持生活的,生活可以安稳下来,而不是随水而栖。
随水而栖,可不是什么浪漫而美好的事儿,是居无定所,是生活没有任何的安定可言,是惶惶不可终日的丧家之犬,一辆辆车带着一个个的包毡,追逐水草栖息,这是贫困。
这是生产造成的,不稳定的生产场地、不稳定的生产资料,根本无法获得稳定的产出,没有稳定的产出,就没有任何稳定生活可言。
廷议总是这样枯燥无聊,一件事可能商量到最后,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办法,或者干脆只能搁置,不去处置,能够解决的问题,也是困难重重,而且解决一个问题,总是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新问题。
一如大明进行了清丈,厘清地籍之后,地方衙门的有了官田,可是这些官田却被侵占,这都是实践之中的循环向前。
光德书坊大笔正林辅成,生活充满了困扰,大家都看不惯他,觉得大明很好的人,反感林辅成写的游记,觉得大明不好的人,反感林辅成对大明朝廷政令的马首是瞻。
林辅成夹在中间,全都在骂他,但是他的逍遥逸闻,的确是京师炙手可热的杂报,无论印多少,都是销售一空。
林辅成手里有一封请帖,请他去聚谈,他不想去,但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这是王谦送来的请帖,林辅成就只能前往。
林大师,又又又一次迟到了,这次不怪他,是因为堵车了。
大明京师越来越繁华,道路虽然宽敞,但行走起来没什么秩序,堵车堵的林大师颇为恼火。
“诸位海涵,晚到一步。”林辅成入门就告罪,答应要来,就按时赴约才是,又不是为了故意三请而出上价值的戏码。
所有人都起身客客气气的寒暄了一番,毕竟现在是林大师了,每一篇文章都能引起京堂街头巷尾的议论。
一个人阴阳怪气的说道“我家有条狗,每次开饭的时候,我还没上桌,它就急匆匆的蹲在桌子底下,摇尾乞怜。”
王谦也堵在了路上,还没到,这个人阴阳怪气的意思是,王谦这个主子还没到,林辅成这条狗吃饭都不积极,一条狗只配吃残羹剩饭。
“这不巧了吗我家也有几条狗,连剩饭都没得吃,还天天挨揍,逮着机会吃顿好的,跑的比谁都快。”林辅成嗤笑了一声,直接骂了回去。
他林辅成晚到了,做东的主家还没到,这几条狗,比他跑的还要快都是同行,谁不是吃这碗饭的骂他林辅成,就等于骂自己也是条狗。
“你”这人知道林辅成嘴皮子利索,擅长打嘴仗,结果一句话噎的他说不出来,如果反驳,就承认自己是条狗了。
林辅成和人夹枪带棒的拼了几句,大胜特胜志得意满,他就是个耍嘴皮的,但这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垃圾,没有一个是对手。
王谦摆了宴,人却迟迟未到,一直过了饭点之后,王谦才姗姗来迟。
“坐坐坐,都坐。”王谦丝毫没有告罪的意思,示意大家坐下,不用起来迎接了,他笑着说道“今天请诸位笔正来,是待会儿咱们一起去看个稀罕东西,看完了之后,诸位在杂报上美言两句。”
“王公子,是什么稀罕之物这说不清楚,这顿饭可不好下咽啊。”刚才阴阳怪气林辅成的笔正,对王谦如此晚到,还没有一点礼貌,实在是来气,怼了一句。
“吃就吃,不吃就滚”王谦面色一变。
他能亲自来,那是为了林辅成,林辅成被颠来倒去的骂,王谦多少有点看不过去,相比较那些贱儒的喋喋不休,林辅成的那些文章,可太有用了,至少不是清谈,王谦邀请这帮人一起坐下吃吃饭,是为了给林辅成站台,告诉所有人,林辅成他罩着,说话都客气点。
还敢跟他王大公子上嘴脸
这儒生愤然站了起来“你你有辱斯文”
王谦丝毫不惯着他,厉声说道“我什么我,撒泡尿照照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吃不吃不吃立刻滚。”
“吃。”儒生面色数变,最终坐了下来。
不吃也得吃,今天这顿饭,他不吃就是开罪王公子,京师这地界也不用混了,王谦不对付他,大把大把的人为了讨好王谦、王崇古,也会让他生不如死,这顿饭就必须要吃,唯有王谦交待的事情办好了,才能过关。
要不然明天他的书坊就要关门歇业。
“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儿,一天到晚鼓吹什么绝对自由,我都不敢鼓吹”王谦指了指自己,看着这些个笔正一脸嫌弃的说道。
王谦当然不鼓吹绝对自由,他一鼓吹,皇帝陛下抄家的缇骑就到他家门口了。
“林大师的逍遥逸闻下一篇写的怎么样了”王谦翻脸比翻书还快,脸上充满了笑意,林辅成不是贱儒,贱儒是不会亲自去地方实地调研,考察民间疾苦的,虽然保定地方和朝廷拿他当工具人,但那也要有那个资格才是。
林辅成一篇雄文,搞得京堂鸡飞狗跳,都察院的御史要去边方历练,日后一甲二甲想做京官也要挂职历练,搞官田侵占的各级官员和乡贤缙绅们都要倒霉。
点了官田侵占、官田流失这个炸药桶的导火索,正是林辅成本人。
林辅成连连摆手说道“不敢写了,再写怕是朝廷的缇骑就要登门了。”
“不会,黄公子那边都打了招呼,林大师尽管写就是了。”王谦极为确信的说道“该写写,黄公子说了,让人说话,天塌不下来,只要行之者一,信实而已,说的是真的,不是胡编乱造,说什么都行。”
“黄公子手眼通天也。”林辅成愣了一下,颇有感触的说道。
王谦就够厉害了,大明次辅的儿子,上一篇事关范应期的文章,王谦还好好斟酌了一番,回家商量后才给林辅成答复,黄公子直接托人说,只要是真的,就可以随便写。
朱翊钧其实一
直在对林辅成表现自己的无所不能,希望林辅成能猜的出来自己的身份,看穿他的马甲。
那格物院五经博士的正式牙牌,那可是正五品的官身,是大将军府的一个投靠公子哥能搞定的东西
正统十三年,大明就禁绝革罢了大臣保举之法,大明官身不能通过保举获得了,只有科举,恩荫官,皆不视事,所以保举是无法获得官身的,没考到功名,没有恩荫,想获得官身,只能皇帝特赐了。
林辅成始终没往那方面想,因为他从没有接触过,所以对这些事儿不了解,全以为是大将军府权势滔天。
“下一篇准备写什么”王谦有些好奇的问道。
“真的能写吗”林辅成低声问道。
“能”
林辅成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收”王谦大惊失色,意识到失态后,立刻低声说道“那什么,你这个,慢慢来,不急,即便是写出来,也先给我看看,我给黄公子看看,问问再印,不急。”
催稿的王谦立刻选择了停止催稿,甚至建议林大师写点歌功颂德东西好了,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个话题,不能碰,那是信实而已,也不能碰
一顿饭吃的王谦心里没着没落的,他领着笔正们去了永定毛呢厂,站在蒸汽机面前,对着所有人说道“诸位,十六匹铁马的实物,就在你们面前。诸位,详细了解后,把这个十六匹的好处说明白,讲清楚。”
“林大师,还是看看十六匹马力的铁马吧,你那个课题,还是不要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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