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池礼是真的不喜欢雪茄的味道。
不管谢温汀怎么说,是可以闻到红酒的味道,还是可以嗅到花香草木气,他闻起来都是烟味儿。
他看了谢温汀一眼,心想,别抽了叔叔我害怕
谢温汀没有装到哔,他自己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压下去了。要不是他年纪大自控力强,他真的会低下头问问自己的袖口。
怎么了没有那种气味上的诱惑性感吗不过觉得他很迷人吗怎么yue上了
他有些疑惑事情没有按照他想的发展。
可谢温汀到底是谢温汀,他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勒住脖颈,露出若隐若现的喉结。他轻巧地望过来一眼,睫毛密得像鸦羽。
又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小朋友,谢温汀比起池礼他们的年纪,自然成熟一些,也熟透了。
他有一种寡淡的漂亮,像钩子一样勾人。他只是年龄大了点儿了,可花花公子安静下来后,才不会完全从良,而是隐蔽地用目光打量人,意味深长。
谢温汀现在就是这样。
他见池礼不喜欢雪茄的味道,也不喜欢他身上的香水,主动拉远了一点距离,修长的手指搭在栏杆边,露出手腕上的表,银色的表带在阳光下泛着昂贵的细闪。
他在偷偷地展示自己的魅力,炫耀自己的优雅和实力,财富和矜贵,缓慢地偏过头去看向池礼,目光落在池礼的眉梢、头顶,钝钝地流连过眼睛。
是一点点邀请。
他好像那个什么古板老男人,可明明又在勾引,显得又干瘪又多汁,是外皮抽抽起来的脐橙,里面果肉半点不受影响。
可池礼不明白。他十八岁,他懂什么呢他和二十八岁的谢温汀怎么会想一样的东西
他咳了两下,做了深呼吸,又觉得海面上的空气新鲜晴朗,于是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放在脑后,只望着海面,目光清和。
可谢温汀又问“冒犯到你了吗”
瞧,成年人的试探。他明知道冒犯到了,却用问句,说话的语气轻轻。
池礼摇摇头“没关系的。”
谢温汀回头看了一眼吧台的位置,看见酒保规矩地站在那里。他说“想请你喝杯酒,可你现在是喝可乐的年纪。”
顿了一下。谢温汀勾起唇角“想试着喝酒吗”
这话说得奇怪。
又没有什么严苛的限酒令,池礼买二锅头都没人管,难道他看起来很像是书呆子吗
池礼有点不服气,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哇我酒量很好的,啤酒可以喝两罐”
啤酒都可以喝两罐哦这不吓死你。
谢温汀好像愣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低低地笑。
他看到了,他看到池礼长得漂亮,又生得白,面皮容易泛红。他就以为池礼清纯又害羞,是好拿捏的小花瓶。
可池礼才不是。
池礼和岁凛回到宿舍楼的时候,言扶正坐在楼下长椅等着。
八月底的天气还热着呢,言扶坐在那里低头看着一本书,远远看去好像要化在花坛里一样,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岁凛的司机把车停在门口,池礼和司机道别,背着双肩包跳下车“言扶”
他简直太高兴了,声音都是跳着的,离得近了些,又叫了一声“言扶。”
池礼快到的时候给言扶发了微信,他说的是他快回来了,到时候联系见面。不过言扶有点死心眼,听见他说回来了,自己闷不吭声坐寝室楼门口等。
岁凛空着手下车,看都没看司机一眼,盯着言扶瞧。他想说言扶是故意在这里装可怜,可言扶长得本本分分的,一点没有程薄霁的柔弱感,看起来就不可怜。
可这是事实池礼出去玩,回来的时候你等在楼下,还抱着本书看,池礼一下车你就迎过来盯着人上下左右仔细地瞧,恨不得翻翻这里那里看看池礼有没有掉一根头发丝,这是什么态度
这显得就可怜巴巴的,人家出去玩,你怎么显得可怜巴巴的
不仅这样,还对岁凛扯出一点笑,看岁凛一眼又垂下眸子,话都交给池礼说。
池礼“天气热呢,言扶不好一直在下面待着。走吧走吧,咱们一起上去”
岁凛能说什么他倒是刚憋了一点的气,可以回头一看池礼的脸,看见池礼翘着的眼尾和纤直的睫毛,他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池礼本来就漂亮,现在更是了不得。他出去玩了一圈,长了见识,又玩完了回到了学校,见到了好朋友言扶。他简直说得上是最高兴的时候了,眼睛亮得灿如银河,一点阴霾和沮丧都没有。
本就夺目绚丽的美貌,配上发自内心的快活,显得他那么生动灵巧,是鲜活的美人。
有刚捕上来,还berber乱蹦的大马哈鱼那么鲜活。
岁凛怎么可能不犯傻呢
他又不是言扶,他才和池礼认识多久,怎么可能对着池礼的美貌有多么强的抵抗力但凡离得近一些,他人就有些犯傻,脑子也迷糊糊的。
池礼见他不吭声,就以为他答应,和言扶高高兴兴地说话,走在前头。走了几步,看见岁凛没有跟过来,又回头去催“怎么了岁凛怎么不走路,站在那里想什么呢”
要岁凛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就好啦。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面是一团浆糊。
池礼和言扶走在前面,岁凛呆呆地跟着,回到了寝室,他都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了,听着耳边池礼的说话声,这才勉强反应过来。
池礼还在说话“海面上的日出,真的天和海都是金橘色的好漂亮的,我给你发了好些图片和视频呢,你看到了也这么觉得对不对”
“和咱们之前看日出都不一样,这么一想,泰山上的日出肯定又是另一种感觉了咱们什么时候有空也有钱了,就去泰山看日出”
岁凛抱着胳膊坐着。
他听着池礼说“咱们”,听着池礼说“之前”,就硬生生耐不住奔涌在心底的一股子烦躁。
哪里来得那么多的“之前”
他从来脾气就不好,也分不清此刻的烦躁有什么特别的,他只是看着言扶小媳妇一样贤惠地默默注视着池礼,听着池礼说话,自己一声不吭却目光一点不移开的样子,觉得很烦。
“不是我们出去玩的么”岁凛昂着下巴开口,“怎么不和我说说日出说说海面,和他说什么他是学医的,他又不是咱们学院的。”
池礼不解“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呀。”
岁凛更烦了。
“你的朋友,你就和他有那么多话要说啊”
那不然呢池礼纳闷。
要是没有那么多话说,可能也是可以做朋友吧,可池礼和言扶之间不是那样的朋友。
他俩就是有很多的话要说,黏糊糊粘在一起的小牛皮糖,把他们俩拉开,会拉丝的那种。现在牛皮糖回来了,就贴回去,这个有什么不对的呢他们本来就是黏在一起的呀。
池礼解释“我们好久没见了。”
他这么一解释,岁凛觉得不如不解释。好久没见了,多久呀,前后有没有三天整的时间调个休的“小长假”时间而已,怎么就“好久”了
岁凛“行。”
他偷偷磨自己的后槽牙。
而且,又哪里是你们有好多话要说明明只有池礼在说话
言扶从刚刚到现在一声没吭,就睁着眼睛在那里瞧,上楼的时候池礼就那么一个双肩包,他也要抢过来帮池礼背。
好烦啊这个人,才认识言扶几天的时间,岁凛觉得他比程薄霁还烦。
言扶望着岁凛,和岁凛对上眼神。他的眸子黑乌乌的,又深邃,明亮的时候格外耀眼,漆黑下来的时候,又带着一点难言的,不知道是不是真实存在的淡漠。
他看了岁凛一眼,在乎,又没那么在乎,就重新把目光落在了池礼身上。
池礼就和他说“这个这个这个”说着,他从裤子左边的侧面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红金色的小饼。
他抓着言扶的手,把他的手摊开,把这枚小圆饼放在了他的手心。
言扶的手心很干燥,池礼把他的手摊开的时候,用指尖抚了过去,他放好东西,手却没放开,盯着言扶的眼睛得意的时候,却感觉指尖有点热热的。
低头去看,又在小圆饼周围摸了摸,哦,是言扶的手心出了一点汗。
言扶低头去看。他看见池礼的指尖白皙纤长,指甲干净漂亮,带着健康的粉色。然后他才去看手心里的那个东西。
言扶之前没见过实物,可他和池礼看过电影。他辨认了一下,看见那东西花纹精致,带着自己的徽章图腾,数字都是罗马字,围着一圈西班牙文的符号。
他肯定道“筹码。”
是一枚赌场里的筹码。
红金色的,贵气又华丽,此刻出现在言扶插秧喂猪的手心里,怎么看都有点别扭。
池礼说“是我赢的,本来我不要的,可是想想,留个纪念品不是很好吗”
他把言扶的手握起来,攥成个拳头,言扶就把那枚筹码捏在手心。
池礼“我宿舍团建出去玩,我们都没有像之前说的那样去市里逛逛。之后开学了,我们待在一起的时间就变少了。不过我带了这个回来送给你,你看,挺漂亮的是不是”
他又计划起来。
“你是学医的,你们那里肯定好多酒精。你多消消毒,清理好,是不是可以打洞做吊坠”
岁凛在一旁听着,拧着眉毛,想了一下做出来的效果那是什么吊坠丑死了吧。
“会,我会做。”言扶的声音是踩着池礼的尾音说出来的。
言扶会做吊坠。
池礼笑了“言扶,你好像什么都会。”
岁凛张张嘴,想说,喔是吗他会带你去游轮玩吗可也没说出口。
他把那话吞了下去,觉得如果说了出来,会显得自己很恶劣,又有点恶毒。就很欺负人。
是,他不能带他去游轮玩,可池礼也没一定要去游轮玩。池礼想要的,不就是一个破烂椅子吗言扶可以和他一起冲冲刷刷。
岁凛不吭声了。可言扶是肉眼可见地快乐起来了。
他的快乐好像一朵云,是轻飘飘的,池礼不在的时候,他可能也是快乐的,可就是没有这么柔软,不像是现在,随时可以飘起来的样子。
言扶现在是软软的云。
池礼要说的,又不只是这个。
“而且”池礼又把手伸进自己裤子右边的口袋,掏出来一沓现金。
他笑得简直明媚极了“我还赢了钱呢我们可以出去玩。”
池礼说到这个,是有自己的道理在的。
他说“这个钱是赢来的,本身不是咱们两个人踏实赚来的,就得赶紧花掉。不然,一定会影响后面的钱,后面的钱就不肯被咱们赚到了。”
要快快花掉,快快享受掉,不然不太好,会不吉利呢。
言扶也同意。他把这沓钱接过来,自己开始数钱。数完了,发现是一千块,十张一百块。
他眉宇间笼罩着忧愁,很明显是担心极了“哪里赢的钱呢这么多。”
岁凛本想喝口水,差点没喷出来。
他想说你装什么装,一千块哪里多了,一千块又不是一千万。又想到人家根本不是装的,自己都憋屈起来了。
岁凛大叫“啊西八一千块也叫多你们”
你们穷了吧唧的,又肉麻兮兮的,能不能不说话了
言扶才不管岁凛说什么呢。他靠近了池礼一点,眉毛都撇撇着,他担心极了,表情都快皱巴巴的了“你”
“你不要再去赢了。”他憋了半天,就憋出来这么一句话。
他不说“你不要再去玩了”,也不提那场公海上的赌博,更不问玩牌时候池礼的想法和细节。言扶只是在一切发生了之后,带着满满的信任,和满满的担心,说,“你不要再去赢了”,说了这么句话。
池礼没当回事,只听表面上的意思“嘿嘿,你这么相信我一定赢啊好言扶,你真好。”
他声音拖得长长的,清澈悦耳极了。
“这个钱,我们去吃海底捞吧,我们没吃过海底捞”
“一会儿就去,我们看看攻略,学学怎么吃,然后坐地铁去最近的那个。是不是附近还有个什么商场,我们去逛逛。”
“我们是大学生,可以六九折是不是太好了,那”
池礼提出了个想法,言扶就负责帮他把计划完善好。
去哪里呢坐什么车那里附近有没有什么景点可以顺路看看吃饭要不要提前线上预约既然要把钱花掉,要不要计划一下数额要不要看电影最近有没有感兴趣的片子吃饭估计三四百,剩下的要不要买两件衣服可商场的衣服那么贵,要不五六百块买个实用的小电器
言扶想事情的时候,岁凛的指甲掐在手心的肉里。
岁凛死死盯着言扶。
他看见言扶,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把池礼递过来的那一千块钱,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他就那么自然地收了池礼的钱,池礼什么也没说,眼神都没顾着一点。
言扶管着池礼的钱。池礼的钱放在言扶那里。
这是什么十八岁的好朋友该做的事情吗难道他们的支付宝或者微信里,会有一个什么连着的账户,两个人一起往里存钱,又一起往外花钱,最后两颗毛绒绒的脑袋凑在一起,去看那个账户里面的钱还有多少
岁凛看不下去了。他哼了一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池礼和言扶才没管他呢,他们定好了计划,就出去玩。
他们之前住的湖顷,哪里有海底捞这个东西湖顷连肯德基都没有,只有一家山寨版的华莱士。
可是互联网很发达呀,肯德基到不了的地方,中国联通移动电信都可以到,所以他们可以看见大城市人的生活。
海底捞这个东西,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池礼和言扶他们两个人,偷偷又明目张胆地对于大城市的幻想。
他们早晚得到它,或早或晚。于是不早不晚的一个下午,他俩坐着地铁过来吃海底捞
进门后,一直有人对他们热情地招呼,又笑。到哪里都是热热闹闹的,人也多,火锅的热气充斥着周遭。
池礼点了毛肚、鸭掌、黑鱼片、响铃卷、海带苗又点了两盘肉,他不喜欢喝牛奶,但很好奇炸牛奶是什么,就点来吃。
他带着新奇咬下去,哇,原来炸牛奶有点像是姨婆做的年糕坨坨,可是比年糕坨坨精细,外脆里嫩,软软甜甜的。
言扶喜欢喝酸梅汤。
他们的菜没有上齐,一个服务员凑过来“顾客我们可以玩游戏哦,赢了我们可以送您小礼物的”
服务员说话的声音好好听,态度也好极了,像像他们的小学老师,对,就是支教的那个小学老师,说话温温柔柔的,她就是江沅人。
池礼和言扶对视了一眼,池礼知道,言扶也想起了她。他们是一起长大的,共享了彼此的人生,于是谁想到了什么,那么那个“什么”,就基本也是在另一个人的人生里。那么那个另一个人,又怎么会想不到呢
服务员和他们玩的是牙签小游戏,摆好了之后,说,看这是三个三角形,移动两下变成一个三角形吧
言扶闷着头在那里想,池礼吃了一口辣锅里的鱿鱼须,笑着凑过来,动了两根牙签,把三个三角形图案,变成了一个这么个东西。
“是不是说这个啊”他笑得不行。
言扶好喜欢酸梅汤,他们走的时候,不仅拿了小礼物一个小恐龙玩具车,还拿了一兜子零食和一瓶子酸梅汤。
吃得饱饱的香香的,池礼一直和言扶讲话。
池礼就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俩也是第一次来电玩城。可是他们玩过篮球,篮球嘛,有个球,有个圈就行,他们也是玩过的,
就在电玩城投篮玩,赢积分票,他俩都很厉害,投篮出来的积分票吐得投篮机都要冒烟了。
他们攒了一些票子,又不知道为什么,好几个女孩子男孩子说自己的票不够用不上了,红着脸都塞给了池礼。他俩玩完整理整理票子,言扶算了算,发现他们可以兑换一只很大的熊。
那当然要兑换的呀
最后,他们把一千块,幸福又满足地花掉,花得就剩了十二块。
在回来的路上,走在校园里,买了两杯蜜雪冰城的桑葚摇摇奶昔。
两个人把一千块花了个精光,池礼扛着熊,言扶拎着一大堆东西,高高兴兴地并排走着。
池礼吸了一口奶昔,嚼嚼嚼嚼。
他轻轻说“有钱真好。”
他像个小孩子一样,对着月亮,许下了愿望“我们以后有钱了,天天这样花钱。”
这话说得多么幼稚,言扶却看着他,没说话。
可他心底的声音震天响。
他想,会的,会有那么一天的。
池礼回寝室的时候,没想到岁凛还在客厅沙发上坐着。
池礼走的时候,穿了一件松绿色的t恤,这下回来,叫岁凛看见了,岁凛就开始阴阳怪气地打量了下绿衣服的池礼,看见了池礼扛着的大玩具熊。
岁凛“哼,抹茶馅的小土包子有自己的小土熊了”
池礼对“小土包子”这个称呼一般般,不生气也不在乎,可岁凛只是这么一说话,他却觉得“小土熊”实在是一个特别可爱的叫法。
他就也兴致勃勃地跟着叫“我和言扶一起赢的,我们的小土熊。”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你们的熊难不成是你们一起孕育的第一个生命吗像话吗
岁凛神色莫名“有名字吗”
池礼抱着熊,想了想,轻笑出声“你觉得叫小土能,怎么样”
岁凛也笑了,笑得蔫了吧唧的“能,怎么不能,你真能啊。”
他说完,看向池礼身后“怎么还有东西”
池礼就拎了进来“刚好商场打折促销,买了挂烫机。是增压挂烫机呢,海尔的,大牌子,超值”
岁凛觉得莫名其妙“你买这个干嘛我搬了烘干机过来啊,喏,那边也有自动除皱机,你用呗,我早就说了你都可以用。”
池礼摇摇头。
他眼神清澈极了“可是,言扶不能总在这里用你的机器帮我熨衣服吧我们要有一个自己的挂烫机才行。”
岁凛愣了一下,突然跳起来了。
他脸都涨红了“谁自己什么你我,什么你们我们的,你,你”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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