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伍拾伍

    “师尊”

    沈怅雪声音沙哑,委屈巴巴

    钟隐月听得心一颤悠,整颗心脏都要碎了。

    他急得手足无措,赶紧跳过门槛进了屋子,回身把门关严后,跑到沈怅雪床前,好声好气地哄着,把他扶着躺了回去。

    “这怎么搞的”钟隐月问,“今日下午回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烧了”

    “弟子也不知”

    沈怅雪刚说几个字,又咳嗽了起来。

    钟隐月心疼得滴血,赶紧把被子给他掖好,隔着被子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

    “或许是解了命锁,才会如此。”沈怅雪哑声说,“那命锁在我身上近百年,一解开身子不适应,才会如此突发高烧”

    “师尊可是正忙着,师弟师妹的事”沈怅雪内疚道,“我可是,又给师尊添麻烦了”

    “什么麻烦,突发高烧这般大的事,又不是你想的。”

    钟隐月皱紧眉,跪在床边,一下一下捋着沈怅雪的头发。

    刚摸几下,沈怅雪突然在他手底下“唔”了声,听着像是痛到了。

    钟隐月一怔,手上突然也有些异样感。他翻过手掌一看,见指尖上多了一片血。

    他忙去翻开沈怅雪的头发,就见昨日他包扎好的地方此刻伤口开裂,化脓的地方更甚,伤得更加严重了。

    “这又是怎么搞的”

    钟隐月急得像要疯了,怒道,“怕不是姓耿的在那边下咒个杀千刀的,我真”

    钟隐月放下他的头发,气势汹汹地起身来,作势就要去乾曜宫讨说法。

    走出去没几步,沈怅雪沙哑地喊了他一声师尊,一着急就从床上扑了半个身子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腕。

    烧着的人手脚意外地冰凉。

    钟隐月腕上一凉。

    沈怅雪又一次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一咳嗽,钟隐月就受不了。他立刻撤回要跑出去的念头,回过头把沈怅雪扶回榻上。

    “师尊别去”沈怅雪抓着他,抬起眼眸,可怜兮兮地哀求,“也不一定是长老所为。命锁一旦解开,就是会这般有所反应”

    “毕竟是身上,挂了数十年的锁链了就算是镣铐,戴得久了,也会溶于骨血些的突然断开,自然会这般”

    这种设定钟隐月听都没听过。

    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但是原主又没收过灵修弟子,加之他怕触到乾曜逆鳞,这类事也不怎么了解。

    估计是这原文的隐藏设定。

    钟隐月的毒唯脑子让他无视了所有不合理,全身心地第一时间相信沈怅雪。

    沈怅雪病得说话有气无力的,脸上红了大片,说话都说不全,咳嗽不停。

    钟隐月心疼得紧,只好应下说不会去找乾曜。

    沈怅雪这才放下心来,松了口

    气,笑了笑。他笑得如同一片薄冰,随时都会碎去。

    “师尊别担心。”沈怅雪又哑着说,“烧了一场而已几日便能好,不会耽误秘境之行的。”

    “谁怕你耽误那个了,我是心疼你难受。”钟隐月再次把被子给他掖好,“别动了,我去给你找药我宫里的药更好些,你等我回来。”

    沈怅雪点点头,乖乖地在被子里缩起来,闭上眼睛。

    多乖啊。

    钟隐月心中又忍不住骂了几句耿明机,起身找药去了。

    他推开沈怅雪宫舍的门,离开了。一炷香的时间后,他从山宫里拿了个药箱回来了。

    他拉了个矮凳来,坐到沈怅雪床榻边。

    沈怅雪半睁开眼睛看他。

    钟隐月拉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药来,道“我去做了些小纸人,叫它们去煮药了。等煮好了,你喝下去再睡。”

    沈怅雪声音低低“劳烦师尊了”

    “不劳烦。”钟隐月说,“好了啊,忍一忍,我再给你上药。”

    沈怅雪点了点头。

    钟隐月扒开他的头发,露出那一片伤口来。他取了一些灵药,均匀涂抹在沈怅雪这处血肉模糊的伤口上。

    药膏刚碰到伤时,沈怅雪抖了一下,之后便闭上了眼睛,不再动弹,乖乖由着钟隐月来上药了。

    看着这处伤,钟隐月都痛得龇牙咧嘴。

    可沈怅雪老实得如同毫无感觉,钟隐月便问“不疼吗”

    “疼。”沈怅雪闭着眼低声说,“可是是师尊在上药师尊是心疼我的,我放心。”

    钟隐月更心疼他了。

    “师尊。”

    沈怅雪低声叫他。

    “嗯”

    “师尊今日”沈怅雪顿了顿,说,“为何,只让我一人回宫舍呢”

    他突然问这句,钟隐月愣了愣,才答“啊,那些孩子都是些修为不高的愣头青。我从前没好好教,今日也是测验他们修为,再发些法器罢了,没什么好看的。你头上又还有伤,我想着让你回来躺着歇息,好过在那处无所事事,只能无聊地在一旁枯坐一下午。”

    “师尊都没问怎么知道我乐不乐意。”

    沈怅雪声音闷闷的。

    钟隐月才反应过来,他不高兴了。

    “你不高兴了”钟隐月问。

    沈怅雪在他手里闷闷地点点头。那双被上药都不皱一下的眉头此刻轻蹙起来,一双眼睛也微睁开来。

    不知是委屈得要掉眼泪了,还是发了烧的原因,那双眼里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

    “师尊明明昨日还同我说,此后师尊在哪儿,我便在哪儿可今日,师尊就赶我走了。”

    沈怅雪瞧着都快掉眼泪了,钟隐月心中猛咯噔几下。

    “师尊也说过兔子太寂寞,会死的。”沈怅雪缩缩身子,往被子里躲,一双泪眼朦胧的眼睛还盯着他,“师尊,想让我死吗

    ”

    怎么可能钟隐月连忙急道,我heihei我,我没想那么多我,你heihei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heihei我真的是想着让你回来养养伤,我没想着赶你走我以为那么无聊,没人会愿意在旁边看heihei我就,我就是这种的嘛,太无聊的场面的话,我连坐都不想在旁边坐着的我下次一定问问你乐不乐意,好不好

    本作者莫寻秋野提醒您最全的就没人心疼大师兄吗尽在,域名

    沈怅雪看着他眨巴眨巴眼,又低下了眼睛去。

    他脸上多了几分绯红,似乎并不是因为发烧。

    “弟子也不喜欢无聊。”他闷声说,“可是弟子喜欢师尊。”

    钟隐月一怔。

    “师弟师妹们都能和师尊在一起唯有我一人被赶了回来。”沈怅雪说,“我还以为师尊也和长老一样,其实不喜欢灵修”

    “怎么会你不要乱想,今日是我做错了”钟隐月忙道,“是我错了这眼下听着我白天只让你一人回来,的确做得不妥这还是刚礼成之后的事,是我不妥以后不会了,以后我定日日夜夜将你带在身边”

    “我怎么会赶你走,这世上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了我,我有时候就是脑子转不过来的,你别跟我这个破脑子计较。你要心中郁结,骂我几句也行的”

    “那也太大不敬了。”沈怅雪嘟囔。

    “我有什么可敬的,你是没见过我天天嚷嚷着要给你当狗的时候”

    “”

    沈怅雪突然从被子里抬起脑袋,两只眼睛蓦然瞪大,蒙着的那层水汽都清亮了。

    钟隐月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他捂了捂嘴,眼神飘离开“没事。”

    他模样心虚,沈怅雪笑了两声出来。

    沈怅雪笑了,瞧着没多在意他的失言。

    钟隐月松了口气,放下手“秘境的日子快到了,我心里紧张,今日竟然忽视了你是我不好。你刚转门过来,这会儿心里正没底,我竟将你赶了回来是我失职了。”

    “我并不是怪师尊”沈怅雪说,“我只是想一直和师尊在一起。”

    钟隐月又一愣,脸上红了些。

    “师尊,这世上师尊大约是唯一一个见过我真身,还愿意靠近我的师尊了。”沈怅雪轻声说,“弟子向来不受人待见外人愿意敬我,给我体面,那也必须有一个前提,便是认为我是人师尊,弟子当真害怕失去师尊。”

    “师尊一走,弟子便做了噩梦。梦中那位白师弟天赋异禀,越发得师尊喜爱连原本要给我的法器,师尊都给了他。弟子心中难过,师尊却教育我要识大体”

    “师尊,我我知道,白师弟是这书中主役,理所应当被众人喜爱,可我”

    沈怅雪欲言又止。

    他偏偏头,叹了一声,又把半张脸缩进了被子里。

    钟隐月无可奈何,在被子外面拍了他两下。

    “好啦,别难过了。”钟隐月说,“他是主角又怎么样

    ,我又不会高看他一眼。”

    沈怅雪怔了怔,从被子里抬出一双眼睛来。

    “世界上的主角多了去了,千千万万个呢。”钟隐月笑了笑,“我也没喜欢任何一个啊。再说那个白忍冬,你让我教他我才教的,傻瓜。”

    “你若有朝一日不乐意了,不愿让我教了,跟我说一声,我马上就不理他。”

    “对我来说,这儿的主角就是你,这宫里所有最好的东西都是你的,谁都别想抢了你的东西去。”

    沈怅雪眼睛里慢慢亮起了些什么东西。

    他的眼睛里慢慢涌出光亮来,随后两眼一酸,眼泪又无声地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他又哭了。钟隐月哭笑不得,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给他擦掉了眼泪。

    “好了好了,不哭了。”钟隐月说,“我们这可怜的小兔子哟不哭了啊,好好躺着,我以后肯定不丢下你一个人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沈怅雪努力止住眼泪,两眼通红地问他“师尊真的不会觉得我,麻烦吗”

    “我巴不得你给我添麻烦呢。”钟隐月说,“你多可怜呐,在这里左摇右晃的,日日被人依赖陷害又受伤,没一个人能让你靠一靠。我从前做梦都是跑到这里来,被你靠一会儿。”

    沈怅雪眼神愣愣地望着他,又呆呆地哭了。

    他没哭出声,只是眼泪不停地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钟隐月又低手去给他擦眼泪。刚伸手过去,沈怅雪就抓住了他的手腕。

    他拉着钟隐月的手掌,贴住自己的脸颊。泪痕还残留着,他的脸上一片湿润,又因着发烧一片滚烫。

    他在钟隐月手里闭上眼,长睫划过钟隐月的手掌。

    钟隐月手都僵住了,不敢动弹。

    他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跟要活蹦出胸腔来一般。

    “师尊,”沈怅雪叫他,“师尊别走。”

    钟隐月回答了他什么

    他记不得,隆隆的心跳声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总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脱下外袍,只穿着里衣,躺到了床榻上,还进了沈怅雪的被窝。

    病兔子抱着他的腰,脑袋埋在他胸口上。

    他烧得很烫,牢牢挂在钟隐月身上,将他死死抱着,闭着眼睛呼吸沉稳地睡着。

    钟隐月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他突然发现,他的脑子里面已经组不成一句完整的话了。

    沈怅雪已经把他的语言中枢系统干暴毙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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