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 宁远侯

    天气渐渐凉爽起来,丽阳苑景致虽好,但终不是皇宫。于是,姜榕下旨起架回宫。丽阳苑的热闹顿时散去,只剩下被风吹得飒飒响的林子和宫殿屋脊上鸣叫的鸟雀。

    郑湘回到皇宫,每日的事情几乎差不多,看顾两个小孩,练习骑射,去宣政殿看奏疏。

    她觉得时间过得快,再加上天渐短了,更觉时光流逝,日月如梭,平日里竟然生出了不少感慨。

    这日,郑湘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中更添几分风韵的女子,有些分不清时间是拨动了,还是一直停滞着,不免怔愣起来。

    蕙香见皇后看得出神,笑道“娘娘生得美,不独我们,连娘娘自己都能看呆了。”

    郑湘闻言转过头,笑道“少贫嘴。阿娘前些日子给你说的事情,你可想好了没有”

    前几年,郑湘托母亲为金珠蕙香等人找人家。陆凤仪寻到了几个合适的年轻人,说给金珠蕙香等几人。

    但金珠铁了心不想离宫,宫外对于她充满了未知和不安,丈夫是不是良人、能不能生下男孩、公婆喜不喜欢一件件都逼得金珠的脚步缩回皇宫之内。

    而现在的日子就很不错,吃的、穿的、用的、住的哪一样拿出去都让人红了眼睛。

    无论是跟着皇后还是小皇子,都是一路的富贵平安,金珠没有理由拒绝这样的生活。

    蕙香则与金珠不同,她的父母在外面,且对宫外充满了期待和希望。她选中了一个年轻有为的百夫长。

    陆凤仪也称赞蕙香的眼光“过几年他出息了,最低也是个校尉,将来当将军未必可知。”

    蕙香含羞地红了脸,跑去照顾小鱼。陆凤仪回去后派人去说媒,那人立马同意了。皇后身边出来的女官,又是代国夫人说媒,这可是求都求不来的荣耀。

    蕙香也同意,只待她年龄够了出宫。郑湘觉得万事定了,谁知又生出波折来

    宫女二十五岁出宫,蕙香是准备再做两三年出宫。她现在主要照顾小公主,不说月俸,每年光皇后、皇帝、贵妃、代国夫人等人的赏银都有四五百两,赏赐的衣裳首饰另算。

    等她做满二十五岁出宫,积攒的银钱只要不奢靡浪费,能够一辈子花销。

    然而,百夫长带话进来,说彼此年纪不小了,想最迟明年春上成婚。

    蕙香听了,一时间纠结起来,拿不定主意,一边是未来生活的保障,一边是年貌才华相当的好儿郎。

    郑湘见蕙香神思不属,转头问“还没有拿定主意”

    蕙香深吸一口气,对郑湘道“娘娘,我想留在宫中。”

    “那就让他再等两年。”郑湘道。

    蕙香摇头道“让他另择良人吧,我与他不合适。”

    郑湘吃了一惊,劝她“你成婚时我赐上一副嫁妆,银钱不是问题,可不要因此错过好姻缘。”

    蕙香笑着摇头“不是银钱的问题,娘娘宽仁,奴婢手中的钱财省着点已经够一家子一辈子

    花销。只是他明知我要在宫中再做两三年,两三年都等不得,只怕是有别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子嗣,或许是迫切想借她接触到皇后、或许是其他的原因heihei但决不会是因为喜欢她,才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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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两人未曾见过一面。

    郑湘听了,想了下,说“你是蓬莱殿的掌事宫女,这宫中上下我不耐烦管,都是你一手打理,殿中井井有条,从未出过差错。你心里是有成算的,我不劝你,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蕙香闻言脸上露出笑容,郑重行了一礼“多谢娘娘体谅。”

    郑湘点头,安慰她道“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个配不上,下一个更好。”蕙香重重地点头。

    郑湘将这个消息传给百夫长。这百夫长又是傻眼又是委屈,他是真心想和皇后的宫女成亲,反正她已经跟了皇后几年,感情早就有了,早点成亲不好吗

    他又不是那起子利用妻子攀附皇后的人,恨不得只给个妻子名分,让妻子时时留在宫中照顾皇后呢。

    但这不是他想反悔就能随意反悔的,仆妇将消息带到后,立马就走了,根本不听他的辩解。

    代国夫人倒是拉着蕙香的手,愧疚道“我原先看着他好,仪表堂堂,又一身武艺,没想到却是个拎不清的人。幸好你拒了,不然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蕙香笑道“这事不怪他,怪我,我俩脾气不合,在一起未必好,这就是有缘无分。”

    “夫人面前,奴婢不敢藏私,奴婢的爹娘大字不识,见识也少,与其让他们帮我寻个粗陋的财主,不如还再烦劳夫人。夫人见多识广,慧眼识人,比我爹娘强了千倍百倍。”

    代国夫人听了,笑道“我记住了,定给你寻个好的。这孩子还是这么爽利,比那些哼哼唧唧扭扭捏捏的人强多了。”陆凤仪回去后,继续托人帮忙寻访好人家。

    蕙香受此打击,精神不振了几日,又重新打起精神,尽心尽力地照顾小公主。

    她虽然想出宫,但不是为了出宫而出宫。

    姜榕回来之后,劳于政务,每日的十二时辰恨不得变成二十四时辰。这日有銮仪卫过来禀告,说宁远侯不肯束手被抓,要面见皇帝。

    姜榕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挥手让宁远侯进来。宁远侯是跟他打天下的老人,初被御史台弹劾,姜榕只以为他骄悍,但看清弹劾的内容,半响说不出话来,只令下面的人查个清楚。

    而现在,宁远侯被銮仪卫压到大理寺候审。

    随宁远侯进来的还有弹劾他的监察御史孙伯昭。宁远侯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砰砰地磕头,道“臣有罪,请陛下责罚。臣宁愿被陛下一刀砍死,也不愿进大理寺。”

    “陛下,臣对不起你,你砍死臣吧,臣以后不能为你牵马杀敌了”

    姜榕叹了一起,让宁远侯起来。宁远侯跪地不起,姜榕看向孙伯昭,问“宁远侯犯何错,竟然要进大理寺”

    宁远侯立刻抬头道“不用他们来说,臣自己

    说。他们这群文人,大惊小怪,说错一句话就能杀人全家。”

    姜榕将目光从孙伯昭转移到宁远侯身上,微微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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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跟着陛下打天下,生生死死都经历了,荣华富贵也有了,天天喝酒吃肉,日子再快活不过,只是臣有一件心病,那就是没有摔盆的儿子啊”

    “他们文人也说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就纳了几房妾室。”

    孙伯昭突兀道“这就是你强抢民女和民妇的原因”

    姜榕道“你如今是侯爷,或聘或买,不是难事,怎么想着去抢你快快将人送出府,赔上一些银钱,求得对方谅解,念在你多年辛劳的份上,此事从轻发落。”

    孙伯昭出声阻止道“陛下,国有国法,宁远侯罔顾纲纪,抢夺民女民妇影响恶劣,不惩处不足以平民愤。有一妇人孩子尚在襁褓之中,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就被宁远侯的豪奴抢走。”

    宁远侯叫嚷道“我给了钱的,许多钱”

    孙伯昭的眉头皱起来,厉声喝道“人家是良家,不是能买卖的奴婢。你枉顾国法,抢夺民妇民女又岂止这一人”

    宁远侯的气势被喝退一些,抬头看向姜榕,道“臣若还是一个农夫就算了,破罐烂瓦不值什么,但是臣现在是侯爷呀,偌大的侯府不能没有继承人啊所以所以臣就选了几个宜男相的妇人传宗接代。”

    孙伯昭追问“那些妇人都是自愿跟宁远侯的吗圣天子在上,宁远侯敢发誓她们都是自愿跟着侯爷你的吗”

    姜榕的目光平和地看着宁远侯,然而宁远侯的嘴唇颤抖了一下,道“有几个不是,但是臣给她们家人钱财。”

    孙伯昭道“既不是自愿,那就是强夺,掠良为奴,宁远侯可有话要说”

    宁远侯没有说话,姜榕点头道“既已查明,那就按律法来。”

    孙伯昭继续道“臣还要弹劾宁远侯饱览词讼,致使数家家破人亡,但作恶者逍遥在外。”

    姜榕的脸色稍变,看向宁远侯,惊问“这是不是真的”

    宁远侯一脸雾水“臣也不知啊,陛下,这孙子污蔑臣啊”

    孙伯昭的脸上露出嘲讽“那宁远侯认不认识王仁、严虚、赵德等无赖”

    “啊,认识,他们咋啦”宁远侯的脸上一片迷茫。

    孙伯昭道“启禀陛下,这几个市井无赖替人包办词讼,而宁远侯就是他们的靠山。他们拿着宁远侯的书信就在京郊替人指鹿为马,颠倒黑白,使百姓求告无门,含冤而亡。”

    “宁远侯,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姜榕黑漆漆的眸子里蕴藏着风暴。

    宁远侯心中怯懦,吞吞吐吐道“臣家里人口多,花销大,那点子俸禄哪里够,王仁他们给我送一千两银子要一张我盖了章的信纸。但是,他们保证不干坏事,只是县官偏袒别人,所以才找我支持公道,所所以,我给了他们”

    孙伯昭冷笑“当今天子圣明,巡按四出,查访冤狱,

    故而地方官审案不得不多加慎重。别人买你的印信,你就卖。倘若有一天别人买的你手中的虎符,你也要卖吗”

    宁远侯听了,心胆俱裂,叫冤道“臣不敢打仗不是儿戏,臣怎么敢卖虎符呢你这孙子胡说八道,污蔑我我打你个孙子”

    “够了”姜榕喝道。

    宁远侯立马双腿一软,又跪在地上,孙伯昭却面色不惧,面有慷慨之色。

    “堂堂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荒谬的事情。宁远侯你是真不知道别人拿你的印信做什么,还是假不知道”

    姜榕满脸怒容,起身走下来,指着宁远侯的手指发颤“你是猪吗别人怎么会无缘无故给你钱朕是昏君吗百姓有冤不得审,非要你出面才能摆平地方官员,给他们一个公道”

    姜榕气不过,抬脚要踹,但又“唉”得一声放下来,狠狠跺下,声音泛着苦涩“咱们之前的苦日子你难道就忘了吗正是这群无赖,咱们才受人欺辱,求告无门,铤而走险,致使家人遭难。你难道就忘记了吗”

    姜榕的眼睛红了起来,对着宁远侯吼道“就是这群人害了咱们,害了咱们的家人你瞧瞧你现在做的是什么,你变得和当初害我们的奸臣一模一样啊你看看你自己”

    宁远侯先是一愣,继而嚎啕大哭,伸手去抢銮仪卫的剑要自刎谢罪。

    銮仪卫忙将宁远侯按住,姜榕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悲伤,对孙伯昭道“还有吗”

    孙伯昭的声音打破了姜榕的庆幸“臣要弹劾宁远侯克扣军饷。”

    姜榕蓦地转头,死死盯着宁远侯,不可置信道“你连军饷都敢动”

    宁远侯的哭声顿了一下,垂下头不敢说话。

    “说,你给我说清楚”姜榕咬着牙齿道。

    宁远侯眼神躲闪,吞吞吐吐“臣没有克扣,只是臣家中花销大,一时银钱不趁手,有人说先给士兵借一部分,放出去,还回来时给士兵些利钱,大家都好。”

    姜榕的脸上露出看蠢货的神情,只听孙伯昭又立马加了一句“臣还要弹劾宁远侯放印子钱。”

    宁远侯的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姜榕此刻连发脾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弯下腰对着宁远侯道“你知道当初我们什么反了朝廷”

    宁远侯怔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是因为朝廷没给我们活路,军饷被克扣无力养活妻儿,无辜蒙冤求助无门,借钱又受高利贷盘剥,有人甚至卖儿鬻女你怎么敢这样做”

    “你怎么敢啊”

    姜榕的声音陡然提高,吓得宁远侯心脏一颤,忙不迭哭诉自己的无知和愚蠢。

    姜榕起身,仿佛连挥手都要耗尽浑身的力气,无力道“带下去吧。”

    銮仪卫架着宁远侯离开,孙伯昭也告辞离去。悔恨的哭声越来越远,姜榕只觉得脑袋发蒙,无法思考。

    他以为宁远侯利欲熏心,没想到原因却是如此,可恨可叹又可怜。他神情

    颓然,坐在地上,拳头紧握。

    宁远侯是他能交付后背的同袍,但是他竟会因为无知愚蠢贪婪做下这等事情,如何处置令姜榕左右为难。

    柳温见銮仪卫将宁远侯拖走,给足了姜榕冷静的时间,然后才进来劝慰。

    姜榕这时有些怀疑人生“我怎么办”

    柳温从怀里掏出一小壶酒,递给姜榕道“喝点,不要和蠢货计较,否则你也会变成蠢货。”

    姜榕推开酒壶,摇摇头道“我不喝,你喝吧。”

    柳温没有客气,对着壶嘴喝了几口,道“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不然陛下何以对天下臣民”

    姜榕叹了一口气,道“宁远侯很早就跟着我了,我还记得他当时拿木棒与官兵干仗的情形。”

    柳温叹了一声,道“国有国法,陛下有澄清天下之志,何必因私而废公”

    姜榕起身道“当初来京师之前,我三令五申让他们谨言慎行,遵纪守法,做一勋贵与国朝共富贵。我今日要失言了”

    柳温摇头道“是宁远侯先不守信,不怪陛下失言。”

    两人说完话,姜榕的神色稍缓,收拾起精神,又开始批阅奏表。

    宁远侯被抓入大理寺,朝野上下又起了喧嚣。

    姜榕回到蓬莱殿,仰身坐在椅子上,双臂摊开,神情倦怠。郑湘刚想数落他姿态不雅,但被他蔫头蔫脑的样子吓了一跳,忙起身来到他身边,俯下身子,担忧问“你这是怎么啦”

    姜榕指了指腿,郑湘坐在他腿上,双手揽着他的脖子,柔声问“谁惹你不开心了”

    姜榕直起身子,将头埋在郑湘的脖间,挨挨蹭蹭,就像一只淋雨的大狗狗。郑湘不由得心疼起来,安抚地摩挲着他的后背,道“可是今日宁远侯的事情让你为难了”

    姜榕“嗯”了一声,然后仰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仿佛从郑湘身上已汲取了力量。

    “这有什么为难的宁远侯所做之事,他也承认了,纯属咎由自取。陛下要处罚他,人证物证俱在,无半点冤枉。”郑湘道。

    姜榕摇摇头,如墨丸似的眼睛凝视着郑湘,轻声道“我在怀疑,我能否开创三百年之太平。”

    郑湘疑惑地看着姜榕,不明白他为何会想到这里。“国家太平无事,欣欣向荣,你怎么会这么想”

    姜榕道“在我眼前,我发现了一个宁远侯;也许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是不是还有千千万万个宁远侯当初就是宁远侯这样的人,逼得我们铤而走险,宁远侯压迫的人当中难道就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吗”

    郑湘听了一时无言,认真想了半响,眼睛里盛满了星辰,只见她郑重地对姜榕道“宁远侯事发之后,陛下是在内省,但厉帝却是在逃避”

    郑湘自从跟姜榕在一起后,很少说厉帝的事情。

    “逃避一切他身为皇帝应该做的事情,继而沉迷于酒色,日日痛饮,人也慢慢变得格外暴力,谁进谏就打谁杀

    谁,看谁不顺眼了也要打杀,不如意了就随意点人打杀这样的国家怎能长久”

    姜榕扣住郑湘纤腰的手,慢慢收紧,继续听她说“陛下比他强多了,为政勤勉,知人善任、宽仁待下,虚心纳谏,所以”

    “陛下,你会成功的,必会开创三百年太平。”郑湘朝姜榕嫣然一笑。

    姜榕不自觉地跟着笑起来,笑完反应过来,脸又绷起来,拍了下郑湘的背,状若吃醋道“以后不许说什么厉帝,晦气”

    郑湘轻轻啐了一口,推了下姜榕“是你先引我说起这事的。不过,他确实晦气。”

    郑湘自从与姜榕在一起后,诸事顺畅,身心畅快,往日的暗沉逐渐抛在脑后,脚步迈入了光明的坦途,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有时还会偶尔提到几句过去的事情,不过晦气的人,提了都嫌晦气,不提最好。

    姜榕听到这话,一手托起郑湘的后背,一手穿过她的腿弯,将人抱起来,抬脚正要往内室走。

    郑湘忙低声吼他“快放我下来,等会小花要回来用膳。”

    姜榕听了,脸上闪过懊恼之色,不情不愿将人放下来,没好气道“早晚将这小子送出蓬莱殿。”

    郑湘站稳后,掩唇而笑,尔后瞪了姜榕一眼,冷笑道“当初没有小孩时,你想要,有了,你又嫌弃他碍事。”

    姜榕强行辩解道“还不是因为你对他溺爱太甚,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伴随着“阿娘”“爹”的乱叫。

    郑湘将眉毛一挑,转身看向小花,脸上露出笑容。小花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像小炮仗似的扑过来。

    姜榕大手一伸,抓住小花的领子,将人拎起来,还晃动了一下,道“四皇子姜灿,你已经三岁了,以后不要这么冒冒失失。你娘身子弱,你将你娘撞倒了怎么办”

    小花,大名姜灿,听了父亲这般话,立马转向母亲,不安道“阿娘,你生病了”

    郑湘将人从姜榕手下接住按坐到椅子上,笑说“我好着呢,是你爹脑子今儿生病了。”

    姜灿信以为真,挣扎着站到椅子上,要为父亲吹吹额头,据他说,这样能止疼,也能好得快。

    郑湘推了一下姜榕,揶揄道“快去让你儿子吹吹,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片孝心。”

    姜榕怎么会乖乖让个小家伙吹额头他抱起姜灿,打了一下他的屁股,道“好话赖话都分不清,该打。”

    姜灿不服“阿娘说,她说的就是对的。”

    姜榕一顿,扬起的手又拍了一下“你说的对。”

    “那爹你为什么打我啊”姜灿不解。

    郑湘笑道“你爹给你拍身上的土呢,别歪缠,你们爷俩换过衣服洗完手,过来用饭。”

    “哦。”父子异口同声叹了一下,乖乖依照郑湘说的去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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