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一章 地狱笑话虽迟但到

    “这边走”风见裕也推开前方的门,让出位置,看着与自己上司一前一后走过他让出的通道,走进审讯室中的唐泽,很努力地克制住了自己多余的表情。

    如果做不到很精确地演绎出想要表达的情绪,那么先学会压制住自己的微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也是一种不错的扮演方式这还是唐泽失忆前,自己教他的内容来着呢。

    这么一想,风见裕也有点感慨,又颇感无奈。

    他部分赞同上司关于唐泽失忆的想法唐泽的狡猾和游刃有余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你要说这小子真的毫无防备,在袭击当中出了意外,了解他的人普遍不是很信。

    可是唐泽这么做的理由和依据究竟是什么呢,难道说他有什么即使失忆也能掌握情况走向的自信

    “你好,仓桥医生,又见面了。”拉开了面前的座椅,唐泽气定神闲地坐好,煞有介事地冲着桌子对面的人说,“你应该还记得我,我就不做自我介绍了。”

    坐在对面的仓桥信彦,手脚都被镣铐拘束,一脸木然地看着几个人鱼贯而入,走进审讯室当中。

    比起上次见面,他的形象已经憔悴了很多,脸上短短的胡茬来不及修理,透着一股颓唐。

    “唐泽昭”快速扫过一眼昔日上司绷紧了的脸,仓桥信彦的注意力就完全挪到了唐泽的脸上,死死盯着他,目光几乎要在他脸上灼烧出两个洞来。

    自己长时间的伪装,只是一个照面,加上一段时间称不上长的交流,就被这个精明的猎手看破并戳穿。

    更可笑的是,他是自己擅自锁定好的,亟待宰割的猎物

    这种攻守易势,算计落空的巨大差异,再加上失去了高收入的体面工作,失去了感兴趣并参与进学术研究中的事业一切的一切,都很难让仓桥信彦不对唐泽心生痛恨。

    “看样子,我给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泰然自若地接受了这种不善的眼神,唐泽回以清淡的笑容,“那就好,我讨厌无意义的繁文缛节,我们接下来的对话就可以直接一些了。”

    仓桥信彦掀了掀眼皮,不咸不淡地看了唐泽一眼“我都说了,我真的不知道,把力气花费在我身上,是白费功夫。”

    “没什么好奇怪的,考虑到你飞速暴露,沦为阶下囚的事实,这很符合我对你的预期。”先是扎了一波仓桥的心,唐泽欣赏了一会儿他因为这句话明显抽搐起来的半边脸,用话家常的随意口吻说,“你认识风户京介吗”

    “风户京介”眉心忍不住大跳了一下,仓桥信彦定了定神,唯心地回答道,“认识是认识。可能在某次学术会议上遇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学术会议你是将唐泽学派聚会或者展示机会,称作学术会议的吗别误会,没有非得纠正你的意思,如果这样能给你匮乏的学术履历增光添彩,那请自便,我不会打扰你的自娱自乐的。”口吻平和,内容攻击性拉满的唐泽一波连消带打的喷人,不待五官一片扭曲的仓桥信彦回答,他又一次直入重点道,“回答认识,还是不认识就行了。”

    “我都说了认识了。”仓桥信彦一个白眼翻了出去,“和他在学术会议上,还算聊得下去吧。”

    “所以他也是那个唐泽学派的家伙。”轻轻合起眼睛,唐泽摇了摇头,“你不想说实话啊。那就算了,你只是这个学派里一个平庸的参与人,多的是想坦白的人,没你一个问题不大。”

    说着,他作势就要合上文件夹起身。

    “我哪里没说实话了”心里一跳的仓桥信彦,嘴硬地扛声说,“这不是实打实的事实吗”

    “就我的观察,风户京介在学术方面的成就一定高你非常多,你不认识他也不奇怪。”

    “少胡说了”

    “他是我现在的主治医生。”一句话打断了施法,唐泽干脆利落地说,“虽然同样被我看穿了假装出来的伪善,但他好歹混到了这个位置。”

    言下之意,连他那个水平都没混到的仓桥信彦,放在卷成麻花的警察局里都称不上突出,更何况放在更广阔的学术舞台上,谁给他的勇气来暗算他的

    “那只能说明那个人渣经验太丰富了”忍无可忍的仓桥信彦声调陡然拔高,“你们根本不知道他都是如何验证自己的学术理论的,祸害了多少未成年人。我这种闷头写理论的派别注定和他那样的风格合不啊怎么能说是我学术能力的错”

    “看起来,你很了解他的研究咯”把手里摞整齐了的文件再次放下,唐泽给出了今天晚上的第一个正眼。

    不知道是否是与风户京介的新仇旧恨,加上这些天牢狱之灾带来的压抑和痛苦,已经开了头的仓桥信彦两眼一闭,竹筒倒豆子一般说着“他和我研究的方向是相似的,资金只有一份,我争取得到他就没有戏了,所以他着急忙慌地推行人体实验,分配不到资源,就干脆开始自己制造机械,入股了汽车企业”

    “汽车企业”在这连篇累牍的情绪输出中,降谷零抓住了一个关键词,“他有入股汽车企业”

    “资金只有一份你们得到了资助”唐泽眼神收敛了下来,沉声反问。

    “是啊,毕竟我们的专精方向都与记忆相关,投资者不可能给我们一样的待遇,拿不到待遇,实验部分就无法实施。”说到这里,仓桥的怒气不断叠加,又有点绷不住了,“他居然利用和汽车企业管理者的私人关系,先偷跑出了合适的仪器,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在孩子身上测试。而我呢,我只会傻乎乎地等,用尽全力也只能搞到一些违禁药物”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再次不留情地卡断仓桥的小作文,唐泽面无表情,“是不是要夸你一句社会危害小说吧,风户都实验了什么东西”

    “记忆方面呗,还能有什么东西一些洗脑仪,心理暗示什么的”

    坐在旁边的降谷零提起笔在纸上刷刷刷地飞快书写,很快,一张字条递到了唐泽手中。

    留心听着破防的仓桥信彦不断倾诉,唐泽分心瞄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

    你失去了记忆,可能不记得了。

    前段时间,由于任务执行不力而暴露的代号成员皮斯科,正是一家主营汽车制作的集团社长。

    唐泽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将这张纸掩进文件的最后一页,心中有了计较。

    “那笔资金,虽然投资者不肯承认,但是我们都清楚,那是唐泽一川先生留下的专利的授权收入,这是他为了鼓励认知诃学发展留下的专项基金”

    屋子里的其他人,齐刷刷眯起了眼睛。

    和组织的交集,这不就来了吗

    对自己透露出的信息没什么概念的仓桥信彦,还在滔滔不绝地数落风户京介的问题“这本来就不是他独有的东西,唐泽先生年轻时,因为理论的超前分外受影响,这是属于全体认知诃学研究者的财富他却这种手段骗取

    “而且他太会取巧了,选择了相对好实行计划的学生,那套鬼东西,在大人身上到底有没有效果,都是一个问题”

    “风户医生,您的意思是,不建议小兰去公园吗”

    “不,既然您说,那是对她而言有重大意义的场所,那我个人是不反对这种决策的。”嘴上这样说的风户京介,心底戾气横生。

    他的设备只对未成年人会有效果,自己最想令其失忆的人反倒是完好无损。

    结果,他不仅没好好完成原定计划,还收获了两个定时炸弹

    “不过,我还是希望兰同学不要太勉强自己,记忆恢复就算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也不会太影响生活。”

    “这不是勉强。”毛利兰冲着电话听筒,非常认真地高声说,“我的失忆给很多人带来了困扰,可是大家都在尽己所能地帮助我如果我自己不主动向前走,那就太过分了。”

    “这个样子啊”装腔作势地叹了口气,风户京介想了想,暗示性地说,“我记得,唐泽君和你们的住处离得不远。”

    “确实,这个孩子就住在我们楼下。”毛利小五郎没有反驳。

    “那能考虑,把唐泽也一起叫上吗和你们这些近日与他关系熟悉的人一同出游,他的记忆恢复概率也会增加的。”风户京介眼里晦暗的微光在夜晚通明的霓虹灯中闪烁,“他一个人在东京求学,生活环境难免有自己的困难。”

    因为唐泽和毛利兰的失忆,引发这一切问题的佐藤美和子自责万分。

    只要他们两个同时出门,自己约等于同样找到了堵住那个女警的机会。

    能一网打尽的话

    “是这样吗”毛利兰不是很确定地反问了一句,想了片刻,犹犹豫豫地说,“那,那我连唐泽一起叫上的话”

    “医生的建议,听一听没坏处。”电波另一端的风户京介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绽开了一个微笑。

    “医生的医嘱,有时候是真的不靠谱。”目睹了仓桥发癫全程的风见裕也一阵阵的后脖颈子发凉,“还好,还好我总觉得看心理医生很有障碍,更别说是让组里的同行来替自己看病”

    对比仓桥话语中浓烈的控诉与不甘,不难听出,他给零组的警官们下药的主要目的,只怕是和风户京介殊途同归的。

    没能竞争过风户京介这件事给他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刺激得他进一步升级了极端行为,并在遇到唐泽昭这么一位重量级学术成果之后,彻底失控了。

    能沉得住气在零组蛰伏那么久的人,怎么突然进化到敢对第一次见面的唐泽下手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

    “搞学术是这样的,写不出论文抢不过经费,人就发癫了。”话题的中心人物唐泽毫无自觉地感慨着,“总不能承认憋不出论文,是自己学术能力不够吧那样多捞啊,必不能够,那就只能怪风户京介不讲道理了。”

    “这样,与他第一次接受审讯时表露出的关键词,反倒是能一一对应的了。”走在他们边上,比对着连词记录的降谷零点了点头,“那么,组织在刻意宣扬并组织认知诃学的研究,借由一些明面上的公司进行拨款和支援,从中吸纳人才的设想,基本是成立了。”

    “唔,这样一来的话”拖长了音调,唐泽摸着下巴琢磨片刻,说道,“比起喜欢夸夸其谈的风户京介,其实仓桥信彦,才更得我父亲真传一点。”

    降谷零和风见裕也的表情,都在一瞬间停滞了几秒,没明白过来唐泽的思路。

    “就是因为抢不过经费,观点不够主流,做不了自己的研究,我爸他才发癫成那个样子的。怎么有爆点怎么写,怎么夸张怎么来,以至于经常不像个搞研究的,更像个搞传教的”不胜唏嘘的,唐泽叹息着说。

    他10岁之前的记忆确实零散破碎,但不是说真的一丁点都记不得的。

    就比如说,他有印象的是,在外头舌战群儒,到处演讲,被批评讥嘲到他简直是学术界的小胡子的时候,回到家中,薅着自己的头发,反省为什么骗不到新的投资人之类的画面他就还零碎地记得一丢。

    “回头有机会告诉仓桥信彦好了,多少是一点安慰吧。”大摇其头的唐泽这样总结道。

    一时间不知道唐泽是在夸还是在贬,也不知道仓桥信彦是真的会安慰,还是会破防的降谷零和风见裕也“”

    “不过风户京介这里的问题我算是弄明白了。”唐泽啧啧了两声,“认知诃学的疯狂科学家啊让我见识见识好了。这个世界上能疯过我爸的科学家,我一个还没见过呢。”

    欲言又止,被地狱笑话噎得无法接话的降谷零和风见裕也“”

    “所以你就这样答应啦你不是不太信任风户医生,也不想跑出来玩的吗”

    顶着大雨后碧蓝如洗的晴空,被初秋的大太阳晒成了麻瓜的柯南,一边擦着额头一边疑惑地问着唐泽。

    “就是因为不信任他,我才更要好好看着啊”穿衣风格稍有变化,整体配色年轻了不少的唐泽拉了一下头顶的贝雷帽,“万一他就是想借机谋害兰同学,谋害我,可怎么办”

    “这样冒险真的没问题吗”柯南看着毛利兰满面好奇兴致勃勃的样子,彻底反对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不是滋味地低声说,“我们还没搞懂,袭击者到底是怎么令你们同时失忆的呢”

    “没关系。”呵呵轻笑了两声,唐泽做了个握拳的动作,“他有本事就再来试试看好了。”

    突遇袭击,甚至于被袭击导致失忆什么的,发生在谁身上都很有可能,除了他之外。

    他的记忆存储方式很奇特,当他试图封锁某些记忆的时候,就算是他自己,在找不到适当的关键词唤醒它时,都是很难解锁的。

    这很有可能是几个月后的他,为了测试一些东西,顺水推舟,利用风户京介的装置,更彻底地锁住了部分记忆。

    这有可能是这部分记忆本身信息量庞大,又或者是几个月后的那个他,暂时失去了短时间大量封锁自我记忆的能力未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一切都是未知数。

    而缺失了记忆的自己会想不起来原先设计好的“keyord”,完全是自然而然的发展,它很可能本就是之前的记忆里根本没有概念的东西。

    有点把钥匙锁在保险柜里的意思了,真狡猾。

    你到底是想利用这场实验,测试什么呢,未来的我

    “这样找回记忆的感觉也不赖,”唐泽笑眯眯地耸了耸肩,“自己和自己玩解谜,不也很有意思吗”

    “喂,打住。”边上的铃木园子没忍住,抬起胳膊肘给唐泽来了一下,“你这样说话的时候有点像那个推理狂了,仔细看看怪恶心人的。”

    “诶,你会有这种感觉,那就再好不过了。”唐泽抬了下帽子,笑嘻嘻地回答道,“我今天不就是打扮成侦探的样子了吗怎么样,很有侦探的味道吧。”

    “总之,别把失忆当做很有趣的事情啦。”没甚好气的翻着眼睛,铃木园子暗暗瞥了眼毛利兰的侧脸,“失去记忆的人,自己不再感到痛苦了我们这些被丢下的,可不是这种感觉。”

    “园子。”出乎她意料的,毛利兰突然回过头来,主动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忘记了你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这不能叫做丢下哦”

    “诶”

    “我们谁都没有丢下,也没有被任何人丢下,我不是还在这里吗”毛利兰张开手,给了她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就算我永远记不起来了,你也会是我最好的朋友。谢谢你这几天一直陪着我。”

    “小兰,小兰哇”

    柯南回不过神地看着她们,过了片刻,用惊奇的目光瞄了眼唐泽。

    “嗯看着我干什么”

    “虽然你不记得了,我总是有一种,小兰的精神,莫名其妙被你训练得很结实的感觉”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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