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他们两个总归是疯了一个

    沉沉的铁栅栏门在面前打开,贝尔摩德的视线随着投射出一丝光线的锁孔转动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在她此刻黑色的眼底跳动。

    “抱歉,”带路的男人向她歉意一笑,“风户京介的案件影响重大,他目前的保密级别较高收押手续比较繁琐。”

    “能够理解。”推了推方正的眼镜,她用一板一眼的口吻回答着,“正是因为兹事体大,我们才不得不重视他经手过的所有患者。凶杀的现案优先级本应该放在第一位,是我们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哪里哎,风户京介医生,在局内的口碑一直很优秀,没想到居然”

    面上挂着得体的礼节性笑容,贝尔摩德却已经没有心情认真聆听在前头领路的家伙在说什么了,那些喋喋不休的寒暄慢慢变成了一种背景的底噪。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走廊。

    这里房间很少,走廊拉得极长,冷白色的灯光在更加冷冽的白墙上映出重叠的光圈,让这戒备森严的区域有一种当真进入了医院一样的质地。

    风户京介确实是被提到了非常高的保密等级

    如果仅仅是连环杀人犯,或者说利用职务之便虐待未成年甚至致死的问题这些都是情节恶劣的重罪,但这些与保密等级的关系依旧有限。

    得到了如此高规格的关押,他与组织,或者说,他与唐泽一川的联系,已经被日本警方察觉了

    厚重的门拉开之后,贝尔摩德终于见到了自己今天的目标。

    这是个长相不差的家伙,长得温和俊朗,年龄的痕迹藏得很好,身上有明显的投资打理外貌的迹象。

    成功事业留下的影子还停留在他身上,虽然整个人因为遭遇了剧变,脸色苍白颓然,套在囚服当中像个意识不清的幽魂,那种斯文败类的气息还是能窥见一二。

    “他还在负隅顽抗的阶段,很多东西推脱自己记不清了,也许能问出来的内容不多。”带路的警察凑到贝尔摩德耳边,小声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了。嗯,保密级别的问题”

    “我明白。”

    等到身后厚重的大门紧紧关闭,贝尔摩德淡淡看了一眼墙角的摄像头,转向了风户京介的方向。

    “我都说了,我什么都记不清了。”看都没看她的脸,被固定在座椅上的风户京介直接开口说,“我杀了仁野保的事情你们都调查清楚了,后面两个警察的事也是,到底还有什么想问我的我连自己怎么跑去的多罗碧加公园都”

    “抬起头,看着我。”对于风户京介自暴自弃的说辞,贝尔摩德哂笑了一下,从身上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命令道。

    风户京介不解地愣了愣,抬起了头。

    “咔嚓”

    “咔嚓”

    走进地下室的琴酒迎面感受到了刺眼的白光,立刻停止了脚步警戒起来。

    虽然闪光弹不太可能运用在这种环境的袭击当中,伯莱塔还是被他毫不犹豫地抽了出来。

    等到看清地下室的情况,琴酒只感觉自己的上眼睑因为控制不住的怒火,反射性地抽动着。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你不应该问我。”安室透放下遮挡着双眼的手,视线直直刺向坐在房间对角线位置的明智吾郎,“你应该问库梅尔发什么疯。”

    “试一下效果吗,有什么关系。”用脚尖踢了一下面前已经碎成一地的茶几,明智吾郎满不在乎地说,“我都说了,这玩意儿对成年人没有用的。你又不是未成年,波本前辈。”

    “它会不会生效,那都是能闪瞎人的闪光灯,这种原理不明的东西拿来面对同僚,你脑子该不会被这玩意儿闪坏了吧”

    “只是一点闪光而已,这么脆弱的吗前辈还是说,您幼稚的内心就要被这个东西破坏了”

    “就算真的只是一台相机,对着别人的脸按十几次也足够失礼了。不过也是,你本来就不太正常,就算被它搞得再疯一点,区别也不大。”

    “所以我都说了”

    “够了。”站在两人视线交汇的中心,打断这两个家伙不消停的争吵,琴酒克制住了抬起手按太阳穴的冲动,朝着明智吾郎伸出手,“东西给我。”

    “是”随手合上了手里的盖子,明智吾郎把东西放回手提箱当中,把黑色的箱子堆到了茶几的碎片当中。

    “你的记忆确认没有出现问题。”看向明智吾郎,琴酒不咸不淡地问。

    “谢谢前辈关心,没有任何问题。”露出了爽朗笑容的明智吾郎,拿出了面对镜头时如沐春风的风格,温和地回答道,“一开始有点轻微的头疼,不过很快就适应了。我想,风户京介的技术也就到此为止了吧。”

    不置可否地打量了他片刻,琴酒又转过视线,对上了对明智吾郎的话嗤之以鼻的安室透。

    “没他说的那么简单。”安室透抱着胳膊摇了摇头,“库梅尔花了半天的时间,才从记忆紊乱的状态里恢复。我敢确信,他一开始的状态绝非说的这么轻松。”

    似乎是被安室透的言语刺痛,明智吾郎的笑容一下收敛下来,冷淡地看了过去“很有自信吗,波本前辈,你很了解我吗”

    “清醒状态的你,会毫无警觉地任由我靠近到你的病床前别装了,库梅尔。”发出了一声不掩饰的嗤笑,安室透直视着琴酒,语气上扬地提议道,“把他抓回去切开脑子看看吧,我总觉得这小子有什么东西没说实话。他万一真的忘记了重要的东西,对组织造成了损害,谁来为此负责呢”

    “有一点短暂的混乱而已。”暂时收起了那副温和的作态,明智吾郎翻了下眼皮,“一些利用声光效果达成的拙劣催眠罢了,好笑。我刚刚按了那么多下,还不能证明这东西对我没有效果吗”

    安室透脸上挂起了不善的弧度,似乎很想再次呛声说点什么,看见琴酒的表情,嗤笑了一声,转过了头。

    明智吾郎歪了歪头,直勾勾地看了安室透一会儿,眼中仿佛酝酿着什么风暴,同样看了一眼琴酒的表情,也转过了头。

    这对不再看对方一眼的上司和下属总算偃旗息鼓,伏特加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放轻了脚步走进地下室里,将地上的手提箱捡起,快速与手里的影像进行着比对。

    真不知道波本和库梅尔之间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听说警方找上风户京介的时候,仗着合法持枪身份的库梅尔正在不管不顾地提着枪追杀波本

    不就是让波本尝试着阻止库梅尔把风户京介坑进局子而已吗至于如此激化矛盾

    真不知道大哥安排他们两个整日待在一起,到底是组织方面的安排,还是大哥私心希望这两个家伙早日同归于尽,不再给他们增加负担。

    顺便还能解决财务负担。

    “是这个东西没错。”确认完细节之后,将东西再一次密封好,伏特加报告了一声,就后退一步,眼观鼻鼻观心,同样沉默下来。

    琴酒不可能无缘无故站在这里发呆,和库梅尔波本玩大眼瞪小眼。

    拿完了东西还不走,想必是在等待什么信号的。

    也许是在等人给出警方那边的调查结果,也许是在等待其他渠道验证他们二人中一方的说法

    伏特加能确定的是,今天会特意叫他们两个一起过来,肯定是额外吩咐过其中一方,要牢牢看好另一个人的。

    就是不知道出问题的会是谁了。

    将手里的手提箱靠后放了一些,不至于阻碍自己摸到武器的路径,伏特加也提高了戒备,放轻呼吸,警戒着局势的任何变化。

    沉默在房间中蔓延着。

    “你说,你挟持唐泽昭的时候,遇到了明智吾郎。”

    嘴里吐出着平稳的男性声线,贝尔摩德掩藏在桌子下的手指微微抽搐着。

    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场景。

    唐泽昭的死亡,不仅有详细的影像资料佐证,同时也有波本的从旁佐证。

    组织从fbi等情报组织方面的渠道,得出了也都是相同的结论。

    如果这个消息属实的话那就代表着,库梅尔、波本,甚至于说组织在fbi方面的钉子,都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

    尽管心中惊涛骇浪,贝尔摩德面上只是收拢手指将手握成了拳头,平静地凝视着风户京介。

    “我”大汗淋漓的风户京介五官扭曲成一团,几经挣扎过后,表情慢慢空白下来,“我,我也不确定”

    “不确定”

    “我看见我看见了唐泽昭”风户京介的声音缥缈起来,一种怪异的梦幻感,慢慢掺杂进他的声线当中,“他很听话,他是被献祭的羊羔,他被吊在十字架上,被剖开了身体,切成一片一片他,他是主,他是主的孩子,他是奉献给我等的神粮,是神的恩赐”

    “风户京介”贝尔摩德的眉头慢慢蹙了起来,呼唤了两声对面这个家伙的名字,试图将对方从这种奇怪的状态中唤醒。

    表情微微凝滞住的风户京介,像是惊醒一般眨了眨眼睛,表情慢慢变得悚然起来。

    “我,我”捏了一下自己的喉头,风户京介似乎对自己刚刚说出来的话感到了由衷的困惑与恐惧,喘息了好几声,才又一次开口说,“不,我是说,我看见了唐泽昭,我,我看见,明智吾郎杀死了唐泽昭,就在我面前,他吃下了对方的血肉,他站在那个队列当中不,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手指抠住了座椅的扶手,表情困惑又痛苦,似乎十分想抬起双手,狠狠抓挠自己的头发,然而他的双手被镣铐牢牢固定在金属质地的椅子上动弹不得,于是只能低下头,将额头抵在桌子上,用力撞击了一下。

    “我,我看见了导师,导师和唐泽昭,还有我自己,我,我被他们追杀了我失败了,我的任务失败了”又用力撞了一下,风户京介的声音被闷闷地挤压在喉头,像是一种痛苦的呜咽,“我失败了,我是个罪人,我再也做不到了,我失败了”

    “砰、砰、砰”

    风户京介撞击自己面前桌子的力度越来越大,贝尔摩德紧紧蹙眉,伸手按动了一下桌子侧面用于紧急呼叫的按钮,另一只手则飞快地再次拿出了那台小巧的设备,朝着风户京介的脸按动了一下。

    “风户京介,风户京介”没过几秒,她身后的大门一下被拉开,几名警员慌里慌张地冲了进来,将明显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风户京介从桌边拉开,七手八脚地按住了力量猛地增大,正在不顾一切挣扎的犯人。

    “抱歉,抱歉”带着贝尔摩德进来的男人跟在他们身后跑进门里,看见贝尔摩德眉头深锁,盯着风户京介的样子,尴尬地咧嘴,“让您见笑了。风户京介被捕之后一直是这个样子,只要我们提到当天在乐园发生的事情,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挟持唐泽昭之类的,他就会开始语无伦次,甚至开始自残”

    “嗯,所以这才是你说,大概问不出什么的原因。”贝尔摩德玩味地扫了眼男人不安的神色,转动着眼珠,又一次看向了被压在座椅上,发出着嘶吼,完全不顾手铐和脚镣在挣动中勒出了许多血痕的风户京介。

    看样子,精神状态已经彻底崩溃了。

    这也是库梅尔的杰作吗

    根据波本,以及其他警方的资料,在“唐泽昭”被绑架的四个小时后,风户京介挟持着“唐泽昭”出现在游乐园的喷泉广场上,被随后赶到的警方制服。

    也就是说,在以唐泽昭的身份被风户京介抓住之后,两个人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中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后,被捕的风户京介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有趣,有点意思。

    “情况我已经知道了。”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玩味当中的贝尔摩德没忘记自己扮演的身份,有板有眼地在身后警察的簇拥下走出了这间审讯室,“你们是如何判断的,他是真的精神出了问题,还是为了逃避罪责,试图扮演出患有精神疾病的样子”

    “这个,我们已经申请了医疗鉴定”

    风户京介失去了意义的狂乱嘶吼,随着门的又一次合拢,被掩在了门中。

    在众人陪同下自如地行走在警署地下通道中,贝尔摩德慢慢打好了腹稿。

    她知道应该如何回复组织的问题了。

    “叮铃铃”

    刺耳的铃声中断了地下室寂静的快要凝固的氛围,伏特加精神为之一振。

    同时,他也没忘记把手按在自己隐蔽放置枪支的位置上,随时准备等待大哥的命令。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通电话就是大哥一直在等待着的答案了。

    没有放下手里枪口一直对着地面的伯莱塔,琴酒接起电话,鹰隼一般的眼神先落在了安室透身上。

    “哦精神状态出问题”听见了意料之外的回答,琴酒抬了抬眉毛,“你验证过了”

    “我很确信。”坐在自己的座驾中,卸去了伪装的贝尔摩德用性感慵懒的声线,朝着听筒沙哑地笑了起来,“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在组织里都在干什么能瞒过我的眼睛装疯子的人是不存在的。”

    “嗯。”眼神从安室透身上挪开,落在了明智吾郎的身上,琴酒没有提问,只是等待着贝尔摩德接下去的回答。

    既然风户京介是在被处理过,确认不会泄露组织的存在之后才落在警方手中,赶到了现场的波本没有善后好风户京介的问题就不存在了。

    那么,只剩下了库梅尔的问题。

    想起刚刚风户京介的状态,贝尔摩德望着窗外东京沉沉落下的暮色,深深吸了一口气。

    风户京介疯了吗或许是的。

    那么他口中描述出的那一个接一个的怪异场景,到底是什么呢

    说不定,她那位年轻气盛,行事出格的共犯者,此时就站在琴酒面前,被他用枪顶住了额头,等待自己给出最后的宣判。

    她恶劣地勾了勾唇,话语起了个头“风户京介的语言逻辑比较混乱,但是他反反复复描述着,明智吾郎、唐泽昭两个形象我猜,他应该看见了什么东西。”

    面上不动声色,琴酒慢慢转动了一点面向,手中的伯莱塔隐隐转向了明智吾郎的方向。

    “唐泽昭”的真实身份是库梅尔最大的弱点,一旦暴露给警方所知,这个精心准备好的棋子也就失去了其最大的作用,而他身上的其他身份,并不能给组织带来其他助益。

    如果,这个家伙被风户京介,目睹了他易容,或者说,揭开易容的瞬间,哪怕风户京介确实精神出了问题

    “库梅尔大概,把他杀死唐泽昭的那段影像,拿出来给风户京介看了吧。”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的贝尔摩德,心中还有些微的好笑。

    面前站着一个活生生的唐泽昭,自己好端端地挟制着这个家伙在活动,结果手里发来了一段旁边这个人被虐杀的画面

    还真的,有种鬼片的味道了。

    杀意还没酝酿起来的琴酒“”

    站在他身后,听见了只言片语的伏特加,难以置信的眼神一下子落在了明智吾郎身上。

    假装被人绑走谁会相信这家伙会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生绑走然后给人看自己虐杀受害者的视频,在自己易容成受害者的前提下

    这真的是风户京介疯了吗确定不是库梅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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