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唐泽的话,同样非常震惊的三个人相互看了几眼。
“海洋缸,就是说,这里其实不是海,而是异常巨大的一个水箱吗”星川辉重复了一遍唐泽的结论,“可是,诺亚不是说地形里还有海沟,十分广袤”
“确实有。而且,是没有任何生物的深海。”唐泽抹了一把脸,“但是它还真的是一个绝大的水箱,就像水族馆里的那样。”
虽说手里的儒艮之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避水效果,他事实上没有沾染到分毫海水,但在那样的环境当中游上很久,很难不产生沾满了冰冷潮气的感觉,唐泽现在觉得自己呼吸都得是鱼腥味的。
“而且我们不是一直在寻找吗,那样的印象空间,岛上人的阴影到底在哪里按照月影岛的经验,这种独立的小型印象空间,岛屿上居民的阴影都应该装在这里。”唐泽回忆着刚刚见到的场景,短暂沉默了几秒钟,“我找到了。他们,都在缸外。准确地说,是都趴在玻璃墙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水箱里看。”
“所以,这里的印象空间”稍微顺着唐泽的描述想象着他见到的场景,宫野明美不禁为自己的想象打了个寒战。
“这里的印象空间,是一个状似海洋的,水族馆鱼缸。”唐泽肯定地给出了最终的结论。
状似广阔,实为囚笼的海,以及那一双双紧贴在玻璃上,死死盯着她的眼睛
这或许就是岛袋君惠所面对的真实处境。
那种安静的窒息,那种被无声的注视捆绑在囚笼中的苦痛
怪不得岛袋君惠的情绪稍有波动,壁垒就会一再削弱,不管是挣脱牢笼,还是用洪水毁灭缸外的旁观者们,打破这层壁障都将是她的第一要务。
“所以,你的另一个猜测印证了吗”浅井成实冷静地说,“关于她,和我当时情况的区别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唐泽选择让浅井成实与找岛袋君惠交流经验的原因之一。
接触一下岛袋君惠,一方面他们确实想要如以往那样,给这位不幸的巫女一些支援和帮助,另一个方面就是让浅井成实去评估一下岛袋君惠的状态。
主要是对比一下他自己在复仇前的心理状态,以及岛袋君惠的。
“看见那些阴影的时候,就基本印证了。”唐泽低下头,看向一直被他抓在手心里的箭矢。
一根普通的短箭,或许是考虑到其类似礼器的象征意义,尖锐的金属箭尖上雕刻着翻卷的花纹,像层叠的云雾,也像翻涌的浪头。
箭簇的上方,一根灰白色的长发,细细缠绕成一个环,被妥帖地别在箭身上。
唐泽眨了眨眼睛,赤红的色泽充满了他的瞳仁,在他的视野当中,这支箭上散发着一圈温和的彩光,形同他见过许多次了的秘宝们那样。
观察光晕的方向,就能很明显发现,它来自于绕在箭上的发丝。
拿着这支箭的时候,诸多世界即将融合的异象仿佛失去了影响他的能力,打开着第三只眼也不会产生仿佛要坠入海中的感受了。
“我有和你们解释过吗关于x合金,和殿堂里秘宝的关系。”转动了一下手里的箭,唐泽缓缓地说,“殿堂里的秘宝,是殿堂主人欲望的根源,愿望的核心,是一切执着意志的,所以只要拿走它,就可以看做是分离了源头和本人的精神联系这点你们应该都是知道的。”
三个人齐齐点头,没有对这段话表示疑问。
应该说,这是他们成为心之怪盗的时候,就会从唐泽这里得知到的基础科普。
关于认知世界,关于殿堂和阴影,虽然这种超自然面的概念充满了不可知论,唐泽还是会尝试用自己的理解向他们解释这一面的世界,避免队友们因为信息差出现什么意外。
“嗯,所以说,关于x合金是什么这个问题事先声明,以下都是我的猜想,是否属实还得由我们自己去看了。”为防止缝合世界给他出什么阴招,唐泽先叠了一波甲,“既然印象空间,事实上是人类的集体潜意识构成的公共殿堂,那么伱们觉得,这个殿堂会有自己的秘宝吗”
三个人听到这里,表情各自呆滞了片刻,看向留下时间给他们消化的唐泽。
片刻之后,稍微理解到了一点唐泽意思他们,纷纷看向唐泽围巾上在夜色中依旧散发着灿金色光辉的胸针,瞳孔地震起来。
“也就是说,x合金,很有可能是人类的秘宝也不对,怎么说”最沉不住气的星川辉率先绷不住了,点了点唐泽的胸针,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明白那个意思就行,这毕竟还只是猜测。”没有纠结圣杯碎碎的问题,唐泽过度到了自己要说的重点,“我现在认为,岛袋君惠和成实的情况,可能存在本质上的区别。在我们抵达月影岛的时候,成实就是已经控制住了月影岛印象空间许久的殿堂主了,哪怕他本人对此并不知情。”
说白了,当时的浅井成实,本质是个强大的殿堂主。
殿堂主,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阴影形态,都是不可能散发出宝光来的你以为谁都是佐仓双叶啊哪怕是佐仓双叶,人家本人也不发光啊
唐泽看向身披羽织,正处在怪盗形态的浅井成实,又举起了手里的箭矢。
“岛袋君惠身上秘宝的气息,实在是太浓郁了,闪亮的像x合金似的。”唐泽直观地描述了一下自己见到的场面,“而且她没有殿堂,这是最关键的问题。我们不能因为成实的个例,就默认她也是殿堂与印象空间融合的情况更何况成实也只是用自己的殿堂,堵在了印象空间的入口上,真实的印象空间只是被他的殿堂包裹住了,两者还是格格不入的两个空间。”
“这就是,你认为给她x合金不仅不会影响到她,反而反过来可能造成合金变质的理由”被唐泽做一个成实又一个殿堂主喊得眉毛直跳的浅井成实,缓了一口气,出声问道,“你认为,她其实是这个印象空间的秘宝,而不是殿堂主”
“没错,我觉得,岛袋君惠现在其实是拥有着知性的,印象空间秘宝本身。”飞快瞥了一眼手里眨巴着眼睛的布娃娃,唐泽郑重其事地说,“没有人规定秘宝必须是无机物不是吗”
“可是,等一下,有点怪”被说的云里雾里的宫野明美举起了一只手,“那她既然是印象空间的秘宝,那她为什么会想要毁灭这个地方照你的说法,殿堂其实是响应秘宝而诞生,制造欲望的根源,那她和这个地方应该是更加一体的啊”
“没错,被众人所期待的秘宝,诞生出了反抗之心”唐泽眯着眼睛,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而现在的岛袋君惠,正在使用自己的权柄,做每一个有意识的秘宝的第一要务。
“与现实世界融合,掌握真正的权柄。”
“嗯欲望反抗意识本身奇怪的假设”灰原哀端起咖啡凑到嘴边的时候,猛地反应过来,“话说回来,你旅游的时候不睡觉的吗,这都已经2点了。”
“没办法,刚忙完呢。你不也没睡吗”瞥了一眼身后和室里四仰八叉的服部平次,唐泽摇了摇头,继续轻声细语地打电话,“从理论上考虑,你觉得这种猜测是成立的吗”
“这个啊”明白唐泽的问题很有可能关乎到怪盗团的行动,灰原哀吐了一口气,放下咖啡杯,踩着柔软的拖鞋,走到了电脑面前,“我可能需要查一些资料,才能给你确切的答复,不过以我个人的理解,确实是有可能的。”
“哪怕这种反抗可能会带来毁灭”因为担心一个不小心,岛袋君惠做个噩梦,直接就被海水冲走,于是干脆磕着s药熬夜的怪盗忧心忡忡地说。
不得不说,好好的海岛,因为人类的复杂人性冲撞,眼看着就要被活活冲没什么的,人类真是给这个世界疯狂添乱。
总之,以后如无必要,还是不要随便往海岛上跑了。
认知世界这种概念下的封闭环境,结合柯学人际关系,实在是太能养蛊了,一个个都是货真价实的卧龙凤雏啊
“嗯,毕竟,毁灭欲也是人类深藏在内心的欲望之一,甚至与生存欲望同样重要。”点开了文件夹,灰原哀熟练地翻动着里头的文件内容,认真地回答道,“渴望生存,又渴望死亡,永远在思考中拉扯,这就是复杂的人性。欲望与意识相冲突,也可以认为是一种常态。”
想要拯救自己的人,也会在某个时刻试图放弃自己,想要自杀的人,也会在濒临死亡的同时,努力发出求救的信号。
人类从本质上无疑是渴求生存的,可是又会从根源上,渴求死亡。
或许是响应生物性而进化出的意识,或许是某种用于调节的阀门,这就是人类的意识本身,矛盾又自洽,复杂而充满危险性。
“所以说,认知诃学才是充满未知,又充满危险的东西。”在鼠标清脆的点击声中,灰原哀感慨着说,“将人的认知转换为现实,到底会带来好事还是坏事,完全在掌握者的手中。越是深入研究与接触,越是会发现这一点。”
“怎么,当你发现自己掌握着何等的力量,会因为自己的研究而心怀恐惧吗”听出她声音中的些许茫然,唐泽反问了一句。
“当你发现,你做出来的某个东西,按下去,就是会毁灭世界的按钮,任何人都是会的吧”叹息了一声,灰原哀用与稚嫩声音截然相反的老成口吻说,“我过去时常在想,像我们这些疯狂的研究者,真的全都死光了的话,对世界说不定反而是一件好事。”
“别那么悲观,志保。就像你说的,人既渴望生存,又渴望死亡,会想到这种事情,也是人之常情不是吗”感觉到了一丝灰暗版灰原哀复苏的味道,唐泽快速说,“所以说你平时应该早点睡,熬夜的时候,就是容易多想。”
与原本应该走上自暴自弃,求生欲望低下道路的她不同,现在的灰原哀,有明美,有其他家人,有新的朋友,自毁的欲望应该减轻了很多才是。
或许,这种哲学家一样的思辨,是她性格中天生带有的性质吧,总难免因为一些宏大的议题,陷入虚无或者自我否认当中。
不过要唐泽说,就以她的作息,时不时会抑郁也是不奇怪的事情。
深夜工作,确实容易eo。
“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2点还在这里忙碌的家伙。”哼了一声,灰原哀轻笑了一下,“好了,资料我发到你邮箱去了。不管你们在做什么注意安全。”
“放心,我和姐姐都好好的。”
“早点睡觉吧,白天解决不了的事情,熬夜也解决不了的。”
“你也一样。”
看着面前屏幕上弹出来的邮件消息,唐泽摇了摇头。
“睡觉是不可能睡觉的,卷王世家是这样的。”嘀咕了一句,唐泽把身后的门缝拉严实,打开了灰原哀发来的论文,拿出了一份新的咖啡,“话说安室透做的咖啡能s这种事,我怎么就一点不奇怪呢不说了,开卷”
“直接去名册上修改,这样没问题吗”远山和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会不会太麻烦您了”
“不,是我麻烦你们了才对。”岛袋君惠放下手里的绸带,擦了一把汗,“祭典快要开始了,我现在实在是有点忙,真是对不住。”
“啊,是”看着岛袋君惠身后被绸缎一一捆扎好的小包裹,又看了看此时初生没多久的红日,站在清晨凉风中的远山和叶和毛利兰交换了一个眼神。
这个点,就已经忙碌了这么久啊,真辛苦。
“直接把客户的名单交给我们去看,没问题吗”得到了意料外答案的服部平次不由“咦”了一声。
“只是一些名册而已,没有任何客人的真实信息哪怕他们不愿意留下真名,我也不可能检查他们的证件啊”玩笑了一句,岛袋君惠又拿起了一份护身符和其他用品,利落地打了一个新的包裹,“我相信各位是不会随便乱动的,改完之后,把名册放回去就好。”
虽然不知道那些怪盗们为什么要额外嘱咐这样一件事
但就算当作,陪她喝了一顿酒的酬劳也好,举手之劳的事情。
岛袋君惠一一打量过站在神社前的五个孩子,微笑着给他们指好了路,重新低下头准备新的材料。
虽然她已经无心继续巫女的工作,虽然,她对这个岛屿的想法,已经逐渐由眷恋与怀念,慢慢转向了排斥与恐惧。
然而她答应过了母亲,她也一力抗下了这样的责任,那么只要她还是巫女一天,还在主持祭典一天,她就必须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好。
儒艮祭,是神社收入的最大来源,自从有了游客之后,神社出产的护身符等物品更是供不应求。
他们这个香火不旺的小神社,用以度日的也就是这些微薄的收入了,容不得疏忽。
而且,今年说不定,就会是岛上最后一个儒艮祭了。
就当是留下一个好的回忆吧。
忙碌的巫女继续自己的日常工作,受宠若惊的几个高中生,慢慢探头探脑地走进了神社的仓库当中。
“意外地很大啊,这边的仓库”
远山和叶拉开房门,试探着走进去,很快看见了前方柜子上整齐的本子。
“哇哦,真是一丝不苟的记录呢。”凑到近前看着书脊上写明的记录年份,服部平次摸了摸下巴,“这么久之前的都有啊。”
“或许是岛上的传统了吧。”毛利兰也感叹了一句,很快找到了最新的一本名册,和远山和叶一起,翻动到了最新几页上。
“嗯,确实都有记录呢,这两个名字,就是取消了计划的那对夫妻吧。”
“就直接涂改掉吗”
“我看看前面的记录哦哦,用这个贴布就行。”
“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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