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霍峻一声令下,中军几面军旗连连招展。右翼负责望旗的吏卒,将指令告与全琮、庞德二人。
全琮心中了然,问道:“庞将军可出击否?”
庞德从戴上兜鍪,说道:“羆虺甲骑可用,可令高骑督按计行事。”
“善!”
全琮吩咐说道:“令高骑督佯败,待号令响起,反身冲杀。”
“诺!”
旗兵挥舞三角白旗,且配合着下达军令的金鼓,顷刻间响彻沂水河畔。
今时高歆率骑与毌丘俭统率的骑卒搏斗,汉魏两骑或搭弓骑射,或持槊肉搏,坠马身亡者众多,无主的战马在田野上嘶鸣着,战斗格外激烈。
战场上的魏军虽在人数上多于汉军,但在骑卒数目上,汉军却多于魏骑。魏有骑卒七千多人,而汉军有骑近万人。
正因汉骑兵多,王凌未利用兵力优势扩大战阵,而是利用步卒加厚方阵。魏骑的作用,更多是巩固两翼,而非作为破阵棋子使用。
至于汉军为何比魏军骑卒更多,除了有魏军连连兵败的影响,亦有是因南汉将国中大量骑卒交霍峻北伐使用。
当三角白旗扬起,从骑第一时间知会高歆。
“将军,白旗高起,我军当撤了。”从骑喊道。
发髻斑白的高歆,看了眼白旗,又回头望着不远处鏖战的战场,握住战马的缰绳,说道:“走!”
双腿夹紧马腹,高歆未有直接撤离,而是率左右从骑加入战场,寻觅上魏骑。
“杀!”
高歆持槊而上,利用丰富的经验,刺死年轻的魏骑,又寻上其余魏骑,挥舞骑槊与之博斗。因力气不如年轻人,高歆未过多久,便已气喘吁吁。
“撤!”
趁着战马交错间,高歆好似不敌般,主动率骑撤离。
随着‘高’旗渐渐远离战场,汉骑丧失战意,纷纷脱离战斗,紧随旗帜撤离。
战斗至此,魏骑们虽不知汉骑为何撤,但在热血上涌下,各持武器,策马追逐着汉骑。
“将军,汉骑败了!”
毌丘俭身侧部曲,望着败退的汉骑,欣喜若狂说道。
毌丘俭斗志昂扬,大笑道:“南骑远不如我中原骑卒,命诸部追击敌骑。”
“来人!”
说着,毌丘俭持槊指了名从骑,笑道:“告诉车骑将军,言左翼已破敌骑,今在纵马追击。及敌骑溃散,我当率骑后击敌军中部,以来协助将军破敌。”
骑卒击溃一方骑卒,骑兵再冲步卒,属于是常用的骑兵战术。文钦兵败的消息毌丘俭有所听闻,今他如能彻底击溃汉骑,则能助力大军,成为压倒霍峻的最后一根稻草。
“诺!”
“追!”
持槊前指,拽紧缰绳,毌丘俭披甲戴兜,一马当先冲锋。
“呜呼~”
“万胜!”
有了将领带头作战,魏骑们异常兴奋,嘴里呼喊着各种语气词,鼓舞着自方士气。
在高歆的带领下,汉骑从步卒的侧翼一路往后撤退,阵型愈发分散,而魏卒则不断在追逐败逃的汉骑。
“嗖!”
追击的魏骑持弓射落掉队的汉骑,骑手中箭哀嚎,猛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在田野上翻滚着。
紧接着,魏骑持槊下扎,补上一矛,将汉骑戳死。
追击所取得战果丰厚,引得魏骑持续追击。从步卒的侧翼,一直追击到汉军步卒的后方,与己方步卒方阵的距离愈发地远。
在魏骑被溃逃的汉骑所吸引时,汉军阵中数十面战鼓被隆隆捶响,一阵热烈的鼓声响彻田野。
今若从天空往下看,可见魏骑呈现离散的骑阵,因是追击溃逃的汉骑,魏骑非是正面朝向步卒,而是以侧面面对步卒。
那些隐藏在步卒方阵中的羆虺骑卒,从各部数条孔道中策马杀出,以庞德为锋矢,甲骑随后冲锋,其目标直指魏骑的侧翼。
此时庞德凭借他出色骑术,双腿策马奔驰,解放出来的双手,非持槊冲锋,而是双手持弓上箭。
羆虺骑虽非庞德所统,但庞德因具有出色的骑战能力。北伐以来,霍峻特委庞德负责军中骑兵操练,羆虺骑也不例外。故庞德能指挥羆虺骑,且羆虺骑也能接受丁奉指挥。
约莫千名骑卒各个持弓,分成三部,庞德所部居中,形成三矢阵,在鼓声中不断向前冲锋。
当与敌军距离百步时,羆虺骑未着急骑射,而是继续俯首冲刺,将胯下战马的加速,马蹄急踏而飞起的尘土,已是翻腾起了薄雾。
面对突然杀出的骑卒,让奔驰追击的魏骑猝不及防。
毌丘俭见此情景,当即明白这是汉骑设下的圈套,弱骑吸引自己追击,而精骑藏在阵中,待自己追杀时,精骑将追兵拦腰截断,一举击溃魏骑,瞬间完成形势的逆转。
毌丘俭毫不犹豫,谓左右说道:“扬旗转向,持弓对射。”
时间太短,毌丘俭很难将军令下达下去,唯有率自己身后的骑卒,去迎击侧击而来的汉骑。
“嘚嘚!”
马蹄声如雷,因侧翼遭击突袭,魏骑不得不分兵御之。
“嗖!”
面对不断逼近的汉骑,魏骑持弓便射,箭矢凌空乱飞,破空声四起。汉骑却格外克制,始终按弓不射,阵型分散开来,以免被射中。即便有被射中,但因羆虺骑着铁甲,箭矢奈何不了汉骑。
距骑二、三十步时,庞德握紧手中长弓,倾腰瞄准来骑,纵战马如何颠簸,其双手却格外沉稳。
“嗖!”
庞德率先开弓,重箭破空而出,飞向面容狰狞的魏骑。
如此近的距离,庞德自然不可能是瞄准躯体,而是直接瞄准魏骑薄弱的面孔。且不仅是庞德瞄准魏骑面孔,羆虺骑同样是近距离射面。
近年来,因对骑兵的了解愈发深刻,霍峻在军中推广贴面骑射战术。贴面骑射并不稀奇,甚至许多出众的骑射手都能做到。
但形成骑兵的规定却是首次,因为骑射手会因畏惧、胆怯等心理因素,常会提前射箭。而出众的骑射手,会凭借自己精湛的骑术,进行多轮骑射。
利用弓箭射程,提前射击本是属于正常操作。但在霍峻眼里却不然,一支正常的骑兵队伍中,真正敢于冲杀的骑卒,实际不到1/3。但头排骑卒死伤过多,剩余骑卒将会丧失作战的勇气。
骑兵比步卒更需要勇气,一旦丧失冲锋作战的勇气,战马不会成为进攻的利器,反而会成为逃窜的工具。
如果有一方骑卒甲胄精良,且在近距离下,突然间对骑卒大面积伤害,在一番冲杀后,敌骑将很容易非常溃败。
故霍峻为羆虺骑制定骑射军纪,必须到三、四十步时才能起手,其瞄准的地方必须是脸,而非身上的躯体。
下个瞬间,面容狰狞的魏骑当头一箭,凭庞道的力道、准度,竟射中魏骑的眼珠。
眼睛爆珠,疼得他撕心裂肺,发出令人悚然的尖叫声。
“啊!”
魏骑惨叫一声,便立刻摔倒在地上,当场死亡。
随着庞德抬手继续射箭时,其身后数百支箭矢破空而出。或许众人射术不及庞德,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数百支箭矢足以射中不少魏骑。
距离十余步时,两军尚未交手,魏骑瞬间便死伤数十人。其中大部分骑卒面孔中箭,唯有少部分射中咽喉、胸膛、手臂等地。
顷刻间,暴毙近百骑,存活的魏骑们当场被吓住。未等他们反应,下一轮更近距离的贴面射便来。
“嗖!”
近千支箭矢倾泻而出,魏骑又是一波面孔中箭,死伤者超百来骑。
两波箭矢造成近两百魏骑的伤亡,实在太吓人!
见汉骑气势不减,欲继续射箭,胆怯的魏骑直接转身逃跑。有人领头逃跑,逃窜的魏骑更多。
“敌骑怎么如此精锐!”
毌丘俭握紧缰绳,语气略微有些颤动。
毌丘俭并非未见过如此精锐的骑卒,仅是羆虺骑精良的装备,出众的射术,加上集体贴脸射,实在让他难免些许紧张、畏惧。
在毌丘俭惊叹之时,庞德与汉骑未停下动作。善使长槊者,舍弓取槊,以巨大的勇气的冲击魏骑;善使弓箭者,紧随枪骑之后,为枪骑提供弓箭掩护。
与此同时,高歆率骑回身反击。在正面与侧翼的打击下,魏骑被分割成多部。且未持续多久,魏骑在箭矢与长槊的冲击下,陷入混乱,各自为战,继而发生了溃逃。
毌丘俭作为骑将,因旗帜显目问题,被庞德早早盯上。即便毌丘俭舍弃旗帜,依旧是难以逃离庞德的追击。
毌丘俭被庞德与汉军联手围堵追击下,又因沂水的阻挡,不得不面对庞德所部。
因魏骑离散而逃,本有三千多骑卒的毌丘俭,今左右仅存三百多骑。庞德周围骑卒与其数目相仿,仅骑卒更为精锐些。
“杀!”
毌丘俭为求生路,心中发狠,决意率骑卒发起冲锋。
身经百战的庞德,神情淡然,自率甲骑持槊与其对冲。
随着两支骑队的楔入,锋利箭矢、刀矛撕裂肌肤,血管,有人被弓箭射翻,有人被骑槊刺穿,或被环首刀砍死。
不少人或逃过一劫,但胯下的战马却保不住。
毌丘俭持槊搏斗,终于将一名羆虺骑刺翻之后,便发现自己胯下的战马放缓脚步。低头下看,却见战马的胸前有道巨大的槊口,鲜血通过甲片汩汩流出,将马甲染成通红。
战况紧急,毌丘俭顾不上那么多,欲让战马加速,以助他逃离战场。
惜战马速度不断变缓,数名汉骑冲破亲卫的阻挡,朝着他挥舞手中的兵器。
毌丘俭持槊抵挡,但双拳难敌四掌,一名汉骑用槊杆猛砸其脑袋。头盔的侧面瞬间凹陷了进去,且打得毌丘俭头晕目眩,差点跌落马背。
紧接着,不知何来一箭,正射中毌丘俭的脸颊,鲜血直流而出。
在连续重伤打击下,毌丘俭摔下战马,被马蹄践踏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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