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等太宰治把房间里能藏东西的角落全部搜了个干净,他还是没找到乙骨口中的「心脏」。

    同时,正在进行人体拼图的两人也陷入了僵局。

    摆弄器官真是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才能做的事啊乙骨忧太原本是这样想的。

    人会对天然排斥血腥的事情,视觉上的感官刺激是巨大的。

    虽然也不乏有钟爱于这类刺激的人在,但总归而言,正常情况下,人会在看见这类惨状的时候都会下意识避开。

    更别说他们不止是在看,还得动手操作。

    但是森鸥外娴熟又胡来的技术实在是太震撼人心了。

    或许是平日里接触的几乎是家入小姐那样的医生,虽然有着反转术式,平时也总是在医学上给予专业又精准的支持。

    乙骨现在很怀疑

    森医生他不会是全凭手感、或是心情来治疗吧

    「既然太宰这样信任森医生,应该是没问题的」乙骨忧太原本是这样想的。

    他完全没有去考虑太宰是否相信自己的「治疗水平」,这种不对等的信任导致了恶果。

    「森医生真的能治好太宰治吗」

    这个问题得不到解答。

    屋子里没有心脏,太宰和爱丽丝又溜了出去。

    因为时间被暂停,身处领域的人对于时间并不敏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出去「寻宝」的两个身影两手空空回来了,而「拼图」的两个人还在因为似乎哪里错位而敏思苦想。

    “我还是和太宰一起去找心脏吧。”乙骨放弃了。

    东大医学部的入学要求的偏差值高得离谱,这不是没有原因的。

    学医是比练习咒术还要困难一万倍的事情

    真是歹毒的咒灵啊,怎么能用这样的手段来把人困在这里呢。

    不等森鸥外回答,乙骨直接拉着太宰离开了房间。

    “森先生的医术真的有那么差劲吗”

    已经逛了一大圈,对这些猎奇东西逐渐失去好奇心的太宰问。

    在离开房间后,他便声称自己又痛又累,摊开手让乙骨抱着走。

    抱着倒也不碍事。

    “这也是我想问你的问题。你似乎和森先生在一起很长时间了,一点也不觉得他的医术有问题吗”

    “因为每次他都能把我救回来嘛。”

    太宰的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埋怨,“当初愿意留下来,是因为我觉得在黑医这里的话,说不定能有更丰富的死法,结果每次要么被拦下来,要么被森先生救活了。”

    “这么看的话,抛开医术不谈,森医生至少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啊。”

    “哼哼哼。”太宰有气无力了几声,趴在乙骨肩头,“好无聊啊我以为事情变复杂的话会有意思起来,结果还是这么无聊嘛。”

    太宰戳戳他的肩,“放弃吧,忧太。不然我会很苦恼

    的。”

    啊,找到了。乙骨忧太突然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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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转过头,眼神却依旧停留在原先发现的「物体」上。

    可以料想到的是,只要挪动一点,那颗找到的「心脏」就会立刻逃窜开,躲到另外很难寻找的地方。

    “啊,抱歉,刚在在想事情,你说什么”乙骨带着歉意说。

    太宰治的表情突然变得难以琢磨。

    无法用准确的词汇来将之呈现于书面,要说的话,那就是和结冰的湖面一般平静,而他却静静躺在冰下,躺在湖底。

    一直没听到声音,乙骨有些担心太宰是不是晕倒了,毕竟他忍着剧痛一直在「帮忙」,刚才也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心脏还可以再找乙骨这才将视线投向太宰治。

    “我说,这么明显的地方我刚才居然没有找到,一定是因为爱丽丝干扰了我的判断啦。”

    太宰的表情又变回了之前那种模样,脸鼓起来,看起来气呼呼的。

    “这样啊。”

    话题就此被岔开。

    此时,他们已经下到了十二楼。

    这层的风格看起来是普通写字楼款式,用不高隔层拦开了数十个工位,上面挂着「财务」的牌子。

    不管对什么公司,资金永远是「心脏」一类的东西。

    太宰找不到也情有可原,因为那颗心脏垂吊在天花板上,和那些变成肉块的吊灯列在一起。

    如果不是咒力流动有很大区别的话,肉眼是完全看不出来什么的。

    乙骨忧太把太宰放了下来“稍等一下。”

    他随便从身边工位的桌面找到一把美工刀,刀柄已经成了某种乙骨刚刚才见过的人体器官,不过不重要,因为刀锋依旧是锐利的。

    将美工刀投掷出去,悬吊着心脏的东西被附着咒力的刀锋隔断,乙骨接住了那颗还在跳动着的心脏。

    “好了,接下来就是森医生那边的工作了不如说那反而是比较难完成的一部分太宰君”

    话音未落,某个东西从太宰站立旁的阴影处毫无前兆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太宰瞬间被拽开,乙骨呼喊他名字的声音也逐渐远去。

    巨大的力道和速度让他的身体像是被挂在天上的风筝,面对的却是龙卷风一类的灾害,根本谈不上控制。

    抓住他的「东西」直接无视了墙面,如烂泥坠入沼泽那样钻了进去,而太宰是个人类,人类要想穿过这面墙就只能

    轰

    轰

    轰

    接连几声巨响,他就这样被破撞开了三度墙面,伴随着碎肉下坠和飙出细雾的血,太宰失去了重心。

    他在地板上起起伏伏,刮出了不知是来自地面还是太宰本人的骇人血痕,最后停在了大楼边缘。

    哗玻璃也碎掉了。

    “痛得要命”太宰治被「脐带」倒吊在半空中,喊痛的语调

    懒懒的,仿佛是为了迎合这个场景才挑选出的台词一般。

    他微晃着,先是仰头看到了地面,这个高度摔下去绝对会立刻毙命吧。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不好了。

    应该算运气好吧因为他还蛮心动的。

    头顶是大地的话,坠落似乎也是一种飞翔,听上去还挺浪漫。

    甚至在这一刻,太宰有种奇妙的感觉,这里似乎是他「命定」的场所。

    不知缘由的,「我理应死于俯瞰坠落」的念头就这样降临在他的脑海,罔顾主观理性,完全不讲道理。

    “太宰君。”乙骨的声音就这样在瞬间追了上来,找回了太宰的思绪。

    太宰治垂下头,那双被血污包裹着的鞋一步步向他走近,最后停在了楼层边缘。

    在踏出一步的话,恐怕就要先他一步坠落了。

    “因为察觉到了危险,不惜把「心脏」当作诱饵,也要寻找能得逞的机会吗”

    乙骨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甚至没有他问太宰「一点也不觉得他的医术有问题吗」时有起伏。

    等下一句话的时候,他的语调已经坠了下去,沉得要命

    “不过二选一的几率,你选中了最糟糕的那一项啊。”

    太宰治想着自己能够「得救」的方法。

    如果乙骨忧太先砍断拽着自己的脐带,然后冲刺着冲出来接住他,并在同时把他抛回楼层

    这样似乎是可行的,只不过对身体素质的要求非常严格。

    还能怎么做呢根据现有情报的话,似乎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不过他在楼下解决掉那些被控制的黑衣人的时候,似乎没有和他们接触到。

    所以还有其他的技术没有展露吧。

    在动手前,乙骨忧太先说了在此时此刻非常不合时宜的话。

    “太宰君,我觉得还是不要信任森医生了。刚才我已经差不多摸清了人体结构,要想正确拼凑的话有些困难,但是如果只是切掉并复原的话,应该没有问题的。”

    太宰治觉得匪夷所思“现在的问题难道是这个吗”

    “只能现在确定了,因为这个咒灵正在玩弄你的「求生意志」,这比玩弄生命还要令我生气。”

    太宰治的脑部已经有些充血了,注视乙骨忧太的视线也有些模糊,乙骨回望着他。

    原来他生气是这样的。

    虽然是会显得无辜的下垂眼,因为瞳孔实在是太暗,观察不到眼神对焦的地方而显得阴沉可怕。

    他们相隔了三米左右,上下颠倒。

    “不通过森医生的努力的话,忧太你要怎么做呢”

    能发出来的,只剩下气若游丝般的呢喃了。

    “我大概会砍断这栋大楼吧。”乙骨轻描淡写说。

    “哈哈,有些大手笔了,这栋楼可是很贵的。”

    “这也是在拯救床上那位先生的生命,放着他被森医生折磨也太说不

    过去了。楼里也没有其他人,等楼坍塌,咒灵祓除,我会把你们都救出去的。”

    “你说得好笃定哦。”

    “因为我能做到啊。而且”乙骨忧太顿了顿,“一直考虑着「死」,因为其实你也想「认真」地活吧。”

    那个时候太宰治的心脏如同被昨日的二手阳光照射那样,被贯穿了。

    那压倒性的自信所带来的生命鼓动,对于他这个只想浸泡在死亡奔流中的生命,简直是无妄之灾。

    像只要有镜子阳光就能钻进来一样。

    只要有这个人在,自己想要死掉,恐怕是非常非常困难的事情。

    而也是此时,太宰似乎找到了一项能稍微停下死亡念头的「工作」。

    如何去死。

    如何在这个人干涉下死掉。

    他一直都是这样生活的。

    森先生总是丢给他大大小小麻烦琐碎的事情。

    也不管他的年龄来应付那些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只是用「我会调制让你如愿以偿的药剂,所以姑且帮我一个忙吧」作为诱饵。

    其实也没有那样心动,只是找不到别的事情做,所以也就以「死亡」为目的暂时找事情勉强「活着」。

    我本想随着码头的黑尾鸥一起去到海浪尽头。

    可那天下了雨,黑尾鸥嘶鸣的声音太难听,所以我还是先活到明天吧。

    我本想在书本里寻求一个如针剑、雷电贯穿全身一般能感受到连背脊都颤抖的震撼死亡。

    可那天诊所外的花苞冒了头,再过一个礼拜或许就能看见这条肮脏巷道唯一的花了,所以我还是先活到下个礼拜吧。

    我本想这个冬日就死去的。

    可最近拿到一套鼠灰色细条纹的麻质和服,是适合夏天穿的和服,所以我还是先活到夏天吧。

    太宰治的生命,就是用这些无趣的碎片拼凑出来的。

    今天,昨天,明天,每天都是同一天。

    我本想现在就死掉的。

    可这个用并不惹人厌的自信语调说这话的人,乙骨忧太在第一次见面就展现了亲近又熟稔的关照,并非刻意而为,只是融进了他性格的一部分。

    森先生有很多次想他,「你为什么想死」。

    虽然没有问出口,但那种带着顾虑的疑惑是真实存在的。在太宰眼中透明得跟直接问出口没什么区别。

    乙骨忧太跳过了这个无趣的问题因为其实你也想「认真」地活吧。

    什么算「认真」

    寻找一个没人能准确说明的「活着的意义」算认真吗

    太宰治不知道。

    他此时只是感受到了掠过背脊的寒意,是由这个全然友善的青年带来的。

    “我不知道。”太宰治说。

    乙骨“这样啊。”

    “但是我不会让你解剖的。”

    因为话题一下子又变回到之前的拉锯战阶段,乙骨有些惊讶。

    “不能总是给我抛出一些为难的问题,你也得尝尝麻烦的滋味吧,忧太。”

    太宰挣扎着晃了晃,“我快因为脑部充血死掉了,你总不能切掉我的脑子然后治疗,我也拒绝这种违背人权的决定”

    “你能这样想真是太好了。”

    乙骨仿佛看透了这些话背后的想法般说道。虽然是一贯以来的平缓语调,却又带着明显的暖意。

    太宰别开脸,似乎觉得难为情。

    “不过也得警告一下咒灵,不然在拼图期间还来打扰,心情是真的会变得非常糟糕的。我可不想让森医生岌岌可危的医术还受到这些影响。”

    他说着,抽出了背后的长刀“刚刚才麻烦了里香,所以这次得自己来才行啊。”

    说着,他挥出了长刀。

    巨大的轰鸣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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