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
不像是在形容她,更像是在形容一个没有生命的洋娃娃。
陆知知并不意外。
陈延川就是这样,温柔建立在薄情之上,很多时候都仿佛没有七情六欲,像在脱离地俯视一切,让人捉摸不透。
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是在高三午休的时间段,他被陈伊人的父母拜托来给陈伊人送东西,她于是被陈伊人拉着,去和这位从来只听闻名字,没见过其人的小叔打招呼。
本以为会是和陈伊人父亲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所以在见到陈延川的那一刻,陆知知怔愣了一下,心脏一突。
她从没见过那么好看的男人。
打招呼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下巴忽被人不施什么力地轻轻捏了起来,她下意识想躲开,猝不及防便撞进一双深黑而静谧的眸中。
“葡萄薄荷”陈延川很快便松开手,淡声问。
不像是问句,更像是笃定的答案。
陆知知猛地定住。
她来之前确实抽了一根葡萄薄荷味的烟,但为了在人面前留个好孩子的形象,特地去吹了好久的风,陈伊人贴她那么近都没闻出来。
没想到栽在了这里。
“哎呀叔叔你别吓到她”
陈伊人没听懂陈延川什么意思,赶紧把陆知知往后拉了一步,解释道,“我小叔他就是这样,性子很怪,不太拿得清距离感,对你没恶意的”
陆知知点点头,再次对上了陈延川的双眼。
视线浅淡相交,她乖巧地弯起唇笑,轻唤“叔叔好。”
男人那双朦胧的眼睫似颤动了一下,也弯起了了一个极为轻微的弧度。
像是对什么感到满意。
从那时起,陆知知便明白,这人喜欢听话的。
听话、可怜、顺从。
这是她需要扮演的样子。
即便于她的散漫本性而言,算一件不太容易的事。
但无所谓,人在屋檐下,最重要的就是讨人喜欢。
她也乐意讨陈延川喜欢。
抵在唇边的指尖收回,陈延川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缓声问“要在这里留多久”
陆知知手指收紧,微低下头,似苦恼一般“还不知道”
她当然可以现在就出去,但难保陆悦苒不会故技重施。
无论是出于现实困境,还是自己的私心,她都不愿意太早离开这里。
陆知知觉得自己真的有些无可救药了,陈延川不过是摸了摸她的头,当他的手抽离的时候,她竟然可耻地产生了一种舍不得的情绪。
明明知道他这样的动作,不过是顺手给小猫小狗一个奖励的意味。
她还是忍不住心跳加速。
想要得到更多。
“走吧,”陈延川又拍了拍她的后背,力道温柔,像是在提醒她回神,“带你看看我家。”
背脊的敏感处被男人指尖无意识划过,陆知知身体微僵,轻轻应了声。
刚才陈延川不在家的时候,她不敢擅自进入那几个房间,这会儿才终于被领着,看清了他家中的全貌。
最外侧的小房间是卧室,打通了旁边另一个房间做衣帽间,另一半是杂物间,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得门差点没能打开。
最后一个最大的房间,原本该是主卧的用途,被陈延川改成了工作室。
落地窗外阳光正好,洒进室内,一室温暖。
这里不像客厅那般一切都整洁有序,地板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工具,陆知知小心翼翼地越过障碍往里走,对里面的许多东西都感到新奇,她随口问出来,陈延川便会温声与她解释。
阳光实在容易让人犯懒,陆知知慢慢走到落地窗前,站直身子,眯着眼伸了个懒腰。
她趿着陈延川给她新买的拖鞋,身上穿的还是陈延川的衣服。
一件白衬衫,陆知知个子矮,骨架小,直接当裙子穿。
阳光穿过略显薄透的材质,动作间,少女舒展起伏的曲线尽显,落在大腿中间的衣摆也随之拉高,颤颤巍巍停在大腿根部。
陆知知却似无知无觉,甚至舒服地踮起脚。
直到感觉肩膀被人按住,向下轻压。
她停下动作,扭头望向身后的陈延川,微微睁大的眼里带着疑惑“怎么了叔叔”
陈延川没有多做解释,略一弯腰,帮她将衣摆向下拉了拉“先去我房间换身衣服。”
依旧是温淡的语调,听不出任何一点尴尬或羞恼的情绪。
只是出于礼节的提醒。
陆知知失落地“哦”了一声。
虽然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带着试探的勾引甚至得不到陈延川半分的情绪,她仍有些挫败。
明明是二十七岁的成年男性,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连眼神都不曾回避,清心寡欲得像根本不知道欲望为何物,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还是她太没有吸引力
无论如何,她都后知后觉生出了些丢脸的感觉,头一次鼓起勇气尝试勾引人就是这样憋屈的失败,她此刻只想迅速逃走。
就在她抬步的同时,陈延川又唤住了她。
“陆知知。”
陆知知动作一顿,心头又忐忑了一下,带着气音应声,没敢回头,怕他是反应过来了兴师问罪。
“比例不错,”她听见陈延川带着欣赏的语气道,“有兴趣吗,偶尔来给我做模特”
“”
陆知知默了默,唇角扯出一个笑“可以的。”
好杀人诛心的一句话。
他好像真的对她,一点欲望都没有。
工作室的门被仓促匆忙地关上,少女的身影消失在偌大的房间里。
陈延川站在原地半晌,缓缓收回视线。
低眸掩住眼底浮现的暗色,他慢条斯理捻了捻指尖,轻笑一声。
“胆子挺大。”
陈延川买的这身衣服,陆知知在陆悦苒的衣柜里见过这个牌子,六位数起步,就这么被他塞在帆布袋子的最里面,像路边摊一样随意对待。
陆知知小心翼翼拿出来抚平褶皱,生怕指甲给这脆弱的丝绸质地勾出什么痕迹,心都在滴血。
虽然她知道陈延川必然不会心疼这些钱。
陈延川是谁啊,陈家现任掌权人的亲弟弟,也就是在外头看起来低调,要是他愿意,整个西城上流圈子里谁见了不尊称他一声陈二爷,一件十几万的衣服而已,账户里少了这个数字他说不定都发觉不了。
心里嘀咕着,陆知知突然一顿。
她突然再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陈延川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收留个小姑娘而已,轻而易举到连个消遣都算不上,哪儿还会对她有什么多余的心思。
她哪配啊。
压下心底莫名冒出来的闷涩思绪,陆知知换好衣服,走出了房间。
经过走廊时,她没忍住朝墙上贴着的镜子瞧了一眼。
鹅黄色的吊带裙衬得她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柔软,齐肩的短发柔顺地落在耳后,露出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下巴尖尖瘦瘦。
陆知知眨了眨眼,镜中的少女同样眨眼,瞳色是浅淡的琥珀色,五官带些混血的感觉,如洋娃娃一般精致。
确实很漂亮,她想。
也幸好,她有这张至少能让他感到满意的,漂亮的脸。
走到客厅时,陆知知才发现陈延川已经出了工作室,正把买回来的便当摆放在餐桌上。
听见动静,他朝她看过来,目光只稍停留了一会儿,便淡淡敛眸“今天没来得及买菜,先凑合一下。”
男人微微俯着身,下颌线流畅而清晰,宽松的衬衫袖口卷至手肘,平添了几分居家感。
陆知知歪头望他,半开玩笑问“以后是需要我做饭吗”
“不用。”陈延川拆开筷子递给她,“我做。”
“嗯”
陆知知有些意外,“你真的会做饭啊”
在她的印象里陈延川这人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形象,完全想象不到他做饭的情景
额头蓦的一痛,陆知知猝不及防轻嘶出声。
陈延川弹了她额头一下。
男人收回手,唇角弯起一抹浅淡无奈的笑“不然你以为,我这么多年怎么过的”
“我以为,你至少会请个阿姨。”陆知知声音有点儿复杂。
“我一个人住惯了,不太喜欢有别人在。”
“哦”
陆知知拿筷子搅了搅米饭,语调又低了些,带着试探“那我是不是有点麻烦你了”
明明不喜欢别人打扰,却还是把她带回了家,允许她长期住在这里。
“不麻烦。”陈延川似是看透了她带些不安的情绪,带有安抚意味地给她倒了一杯水,“只要你别在这房子里做些杀人放火的事,就都不算麻烦。”
“况且,”他顿了顿,嗓音里带了几分揶揄,“要是我真对你不好,陈伊人知道了,回来不得来我跟前闹一通”
“知道了。”
原来是因为陈伊人。
也是。
她在他的眼里,大概也不过是“侄女的好朋友”的身份而已。
陆知知张了张嘴,没再继续说话,专心埋头吃饭。
吃过饭,陈延川要午休一会儿,陆知知出门去拿昨天放在上个小区保安亭的行李,跟陈延川报备了一声,陈延川塞给她一把钥匙。
“家里的,”他一手轻捏鼻梁,倚在门边半眯着眸,带些懒倦地淡声道,“以后不用跟我报备,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陆知知应了声,“谢谢叔叔。”
“也不用老说谢谢,”陈延川抬了抬眼皮,抬手轻轻在她发顶摁了下,顿了顿,面色如常地多揉了两把,“晚上想吃什么,自己记得买菜回来,我给你做。”
他好像,很喜欢摸她的发顶。
意识到这一点,陆知知用力捏住手心的钥匙,压下心头的几分雀跃,仰脸笑道“知道啦。”
出门时,烈日仍悬在头顶,陆知知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拿把伞,好在陈延川的家离她上一个小区算不得太远,走路十几分钟就能到。
保安亭依旧是昨天那个大叔在值班,她打了个招呼。
正准备进去拿行李箱,就被人神色为难地拦住“小妹妹,你的行李箱已经不在这儿了呀。”
陆知知表情微滞,心头浮现起不好的预感“怎么回事”
“你姐姐没告诉你吗”保安大叔疑惑道,“她昨天晚上就已经帮你拿回去了。”
“”
闻言,陆知知默了默。
她闭眼,深吸一口气,一颗心直直往下坠。
又是陆悦苒。
怪她,以为就一个晚上的事儿,没跟人说清楚除了她以外,不能让别人拿走。
陆悦苒真是,一点活路也不打算给她留。
若是以往,不过是装着生活用品的行李箱,陆悦苒想拿走便拿走,可这次搬得匆忙,当时所有要带走的东西都被她一股脑扔进了箱子里,包括那些她没来得及安置的,十分重要的东西
她母亲的遗物。
她必须要去找陆悦苒,把东西拿回来。
稳了稳情绪,陆知知和保安大叔说了声再见,转身打车,去另一处地方。
她以为十八岁后,再也不会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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