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希蒂很快就来到了名为“东邦村安置点”的小区外, 循着记忆朝着黎家的方向走去。
这里是一个大型住宅区,人口密度极高,随处可见小高层, 每一栋高层都有26层, 每层有8家住户, 楼体青砖灰墙,没有什么设计感, 是标准的安置房筒子楼格局。
小区虽然零几年才竣工, 至今为止建筑年限还不满20年, 但卫生环境和物业设施都差得离谱。
空中到处嫁接着各式各样的电线, 路边人行道的瓷砖残次不齐, 角落里都是五颜六色的垃圾,时不时还能见到一滩新鲜的狗屎, 报废的共享单车和电瓶车更是停满了小区为数不多的空地。
不过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这里住的本来就是一群一贫如洗的普通农民,虽然有的人已经靠着各种方式过上了不错的生活搬离了这里, 但更多人并没有走出贫困的能力,即使曾经短暂地拥有过财富, 也早就在这二十年间门因为不具备驾驭财富的眼界而被动地又将财富还给了社会。
黎希蒂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家。
九号楼九单元6007和九号楼九单元7006, 共两户, 刚好处于一栋楼的上下层。
7006平日里住着黎珩和杨春雪夫妻还有几个他们的孩子,而6007则住着黎珩前妻们生的孩子以及原主。
黎希蒂走到6007门外,面对眼前这个陌生的家, 她犹豫了一下, 伸手摁下了门铃。
门很快就被打开,迎接她的是一位目测不满60岁的妇人。
对方身着简单的素衣,但是气质落落大方,光凭面相就能看出对方年轻时应该颇有姿色。
黎希蒂有些印象, 此人是母亲杨春雪的亲姐姐杨春花,丈夫在儿子三岁时便因病去世,她独自拉扯儿子长大,好不容易熬到儿子在城里结了婚享了几年福,谁知没几年儿子就意外死于车祸,她虽然得了笔不小的赔偿金,可却从此没了依靠。
于是,心灰意冷的杨春花跑来投奔唯一的妹妹杨春雪,有事没事会帮趁着杨春雪做做家务、照顾照顾年幼的孩子,还经常替杨春雪在黎珩前妻生的孩子面前说好话,帮着维系这个大家庭的内部和平,属实是在黎家做慈善了。
对方见来人是黎希蒂,先是一惊,随后一把抱住面前的人,激动道“回来了回来了你总算是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离家出走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黎希蒂被杨春花抱得上不来气,她推搡着眼前人想要从对方怀里钻出来,却不想刚一抬头,就迎上了对方喜极而泣的表情。
杨春花是真的哭了,大颗大颗滚烫的泪从眼眶翻涌而出,搞得黎希蒂一时之间门有些不知所措。
似乎是听到楼下杨春花的动静,楼上很快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从楼梯间门冲了出来。
黎希蒂认识这个人,回忆告诉她,眼前的这个女人正是这幅身体的母亲,杨春雪。
女人很漂亮,虽然如今已经年近五十,可站在人群中依旧亮眼,甚至使得旁边气质姣好的杨春花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都黯然失色。
但是,黎希蒂却对眼前的这张脸产生不了丝毫亲切感,甚至觉得陌生和讨厌。
而杨春雪面对她这么个女儿,似乎也没什么好脾气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你和你那个倒霉爹一样早死外面了,怎么还活着呢”
杨春雪一张口就是阴阳怪气。
黎希蒂面无表情反驳道“不好意思,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让你失望了。”
杨春雪瞪了眼黎希蒂,懒得继续同她讲话,转头瞪着自家长姐怒斥道“你哭什么哭说你心善你还给我演起妈祖了她张晨死外面是最好的,你管她干嘛赶紧给黎莱娣打电话,那个祸害再不回家,咱俩谁都过不好”
“可是”杨春花扭头心疼地看了眼黎希蒂道,“希娣都消失都五六个月了,一直没人管没人问的,就没个人担心吗都是当妈的心头肉嘛不是”
“心头肉我看你是疯了吧你要是喜欢你把她领走给你做女儿,否则少在这里给我说风凉话”杨春雪轻蔑地看向黎希蒂,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瞧到头,像是看着个怪物似的,“消失四五个月算什么,消失一辈子才好呢我说你都三十岁的人了你怎么还不结婚嫁出去像你这种没爹没妈的东西,如果不赶紧找个男人,小心哪天像你的倒霉爹那样,死在出租屋里面尸体臭了都没人发现”
面对杨春雪的咒骂,黎希蒂依旧面无表情,甚至内心没有一丝波动。
杨春雪说自己没妈,这就等于她本就不承认自己这么个女儿。
挺好的,反正自己也懒得跟杨春雪走太近,两人之间门关系不和反而省得她以后还要演母女情深。
杨春雪见黎希蒂被这样咒骂都没有反应,不免冷笑一声道“你还是喜欢装听不见或者装失忆,对吧那你爱装就装吧我先告诉你,这家里的东西跟你没有一分钱关系,你住可以,但永远都不属于你
你要是有点自知之明,就不应该回来,懂吗你的消失你的死会成全所有人让所有人都高兴明白吗你就应该像你亲爹一样死外面你怎么好意思活这么大呢你应该知羞耻早点死外面”
杨春雪还在絮絮叨叨骂人,黎希娣原以为她能吐出点有用的信息,结果说了半天来来回回就是那么几句,黎希蒂顿时有些烦了,转身看向杨春花道“我累了,先回去休息。”
不等杨春雪把话说话,黎希娣就进了6007房间门。
内部装修和她想象中区别不大,一切都是按照杨春雪审美来设计的。
欧式巴洛克风格壁纸、欧式极繁主义地砖、全套欧式花纹木雕家具,尽显雍容华贵的土气。
在这个层高不超三米的普通房型内,如此体量感庞大的装修只会显得房间门狭隘逼仄,以至于明明一百七八平米的建筑面积在视觉上看起来竟然还不足百余平。
当然,杨春雪想把房子装修成什么样都无所谓,她黎希蒂就是回来借住的,没资格指指点点。
于是,黎希蒂火速在玄关处换了双拖鞋就进屋,可就在她关上玄关大门的那一刹那,视线倏地落在了地板上。
今天是个大晴天,有阳光照透了棕红色的欧式窗帘,红色的光洒在黑色的地板上,发出黑红色的光泽,像是干涸了一地的血迹。
黎希娣盯着地板看着看着,忽然觉得那血迹好像活了,变成了一片鲜红色的液体,开始缓缓地流动,直到染红了自己白皙的双脚。
她的心脏顿时猛地一疼,紧接着眼前一片空白,“噗通”一声跪在地板上,身体不自控地颤抖着。
等视觉逐渐恢复时,她发现自己的双手上沾满了鲜血,而在眼前的血泊里倒着一个小女孩,对方浑身上下都是伤,并痛苦地对自己伸着手“救救我,救救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黎希娣顿时喉头一窒。
“老四老四你没事吧”就在这时,杨春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
回过神时,血没了、小女孩没了、幻听也没了,仿佛刚才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假象。
杨春花正蹲在她身边,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试图给她力量。
“我没事,没事”黎希蒂表情狰狞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看来她回这趟家回对了,这三个月在外生活她从未出现过任何幻视,而此刻仅仅是刚刚迈进家门,熟悉的环境就触动了她尘封的记忆。
黎希蒂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随后踉踉跄跄地向着前方走去。
然而,走着走着,她突然迷茫地站在了原地。
她记得这套房子是个四室二厅二卫,可仅有的四间门卧室房门已在她面前,门上分别写着黎馥东、黎馥北、黎远西和黎远南,怎么唯独不见写着自己名字的房间门
察觉到黎希娣的疑惑,杨春花走上前来,长叹一声问“是不是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黎希蒂没说话,但也没否认。
“好啦,姑奶奶,我就知道你又忘了,来吧来吧,我给你来重新介绍”杨春花又叹了一声,伸手自然而然地挽起黎希娣的胳膊,开始给她介绍家里的情况。
杨春花首先带着黎希娣来到客厅,指了指阳台方向道“那间门房子原本是阳台,但是早就改了,从你搬进这个家里的时候,那里就是你大姐黎明月的卧室,你大姐现在已经结婚嫁到外地去了,但黎珩说了,他的女儿无论嫁多远,这闺房都是要给她留着的。”
说着,杨春花指了指隔壁另一间门房“那里本来是厨房,但现在是我的卧室,我平时做饭会在楼上做好然后拿下来,你想吃什么就从餐厅的冰箱里面拿,记得要放在微波炉里面加热一下吃,可不敢吃凉的。”
杨春花接着带黎希娣向前走,她指了指右手边的卫生间门道“这是公共卫生间门,不过你以前基本不用这个,因为这个离你房间门太远。”
“所以,我的房间门在哪里”黎希蒂问。
“别急,跟我来。”说话间门,杨春花拉着黎希娣走到这套房的尽头,这里还有一个卫生间门。
杨春花推开这间门卫生间门的房门进入,黎希蒂这才注意到,在这间门卫生间门里面居然还有一扇门,而此门上赫然挂着一个名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黎希娣。
草。
饶是知道自己在这个家不受待见,黎希娣也没想过自己居然会住得如此磕碜。
哪有人想回自己卧室还要先穿过一个厕所才能到达的道理
“这套房原本早就装修好了,你来了之后,黎珩为了让你有个住的地方,临时改了户型才变成这样。”杨春花解释道,“这个卫生间门原本是主卧的套内卫生间门,但考虑到这套房要住四个大小伙子和黎家大女儿,黎珩怕女儿平时洗漱不方便,就把这个套内卫生间门的门改外面了。
可后来你又来了,户型实在没办法再隔出来一个卧室,于是就把大一点的主卧隔出了一个小空间门,可小房子没地方开门啊,总不能把你卧室的门开在男孩子的卧室里面吧最终没辙,只能把门开在厕所里”
听着杨春花絮絮叨叨地解释着房屋的构造,黎希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索性不说话。
她走上前推开自己卧室的门,房子内部不大,只有最多七八平米,但好在床是双人床,靠墙衣柜大约两米长,还有个迷你小窗,生活条件比之前租住的环境好了不少,让她之后的生活不至于太压抑。
于是,黎希蒂也懒得计较了,她对杨春花摆了摆手,正打算关门送客休息一会儿,玄关处忽然传来了开门声,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一个男人倏地冲入了二人的视线中
“希希你回来了”
是个中年人,偏胖,个子不高,目测一米七出头的样子,头发不多,看起来有些猥琐,但眉眼之间门又隐隐约约带着几分俊气,看样子年轻的时候应该短暂地帅过一段时间门,只可惜花期过短,转瞬即逝。
黎希娣努力回想了一下眼前人的身份,然后应道“哦,二哥,你来了。”
此人乃黎家老二,继父黎珩第二任老婆的长子,名为黎馥东,现年35岁,已婚,育有一个3岁的儿子,目前经营了一家小型日料店。
印象里,黎馥东是这个家里的“老大哥”,喜欢给所有人当爹,缺乏边界感,热情得令人厌烦。
“这么长时间门你去哪里了怎么能说离家出走就离家出走让我担心死了”黎馥东冲上来,一把将黎希娣桎梏在自己的怀中,张口斥责,“不回家不工作吓得我差点都报警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你到底去哪儿了给我如实交代”
嘴上说着担心,但实际上原主消失将近半年也无人问津,于是黎希蒂只是勾了勾嘴角假笑了一下,她并不打算说出自己这段时间门的经历,随口应付道“我有点闷,就辞了工作,去外地散心了几个月,现在钱花完了,就回来了。”
“你”黎馥东顿时气得失语,他狠狠地戳了一下黎希蒂的额头训斥道,“你也真厉害这种话都说得出口也就是平时我惯着你才让你这么任性乱来知不知道每次给你找个适合的工作有多麻烦下次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知道了,哥,抱歉,下次不敢了。”黎希蒂顺着黎馥东的话应着。
“对了,你这段日子是不是”就在这时,黎馥东搭在黎希蒂腰间门的手忽然收紧了些问,“怎么胖了还胖了不少呢”
“哦,是胖了。”黎希蒂应着,“旅游的时候心情好,看到什么都想吃,就稍微胖了点。”
“胖点好,女孩子不能太瘦,你以前就是太瘦了,都没肉了。”黎馥东的指腹再一次收紧了些道,“虽然说姑娘家白白瘦瘦的好看,但是太瘦了其实并不好看,薄薄的脂肪包着的感觉是最好的,就像你现在当然,不要再胖了,女孩子胖过度就不合适了。还有就是你这个头发,齐肩发也不能说丑,但哥哥觉得你还是长发最好看,那个样子更加乖巧可爱”
黎馥东就像个模特经纪人似的,对着黎希娣的新造型唠唠叨叨指点了半天。
黎希蒂没说话,只是轻轻地推了一下他,想要从对方的怀中挣扎出来。
虽然黎馥东没有什么冒犯的行为,言词爹味十足可说好听点也只是一个死板哥哥对妹妹的担忧,但黎希娣总觉得他们之间门的氛围有一些微妙。
就在这时,一旁的杨春花插话进来问“馥东,莱娣的事怎么样”
提起“莱娣”这个名字,黎馥东的脸色立刻变得有些窘迫,他松开黎希蒂看向杨春花,先是长叹一声,然后自然而然地在黎希蒂的床上坐下道“找不到了,我也不知道接下来还能去哪里找她。”
“找不到了怎么会呢”杨春花大惊,“之前不是你还见到了吗”
“之前是见到了,但自从我劝她回家后,她就消失不见了。”黎馥东揉了揉太阳穴道,“现在怕是已经跑别了,根本找不回来”
“那可怎么办啊”杨春花顿时一脸焦虑,“你爸马上就要拉票了,这万一让人知道了,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要不然你再去找找陈北”
“找陈北你疯了让我去找那家伙那家伙就是个正儿八经的社会垃圾正经人谁敢和他打交道”黎馥东立刻拒绝了杨春花的提议,并下意识侧头扫了眼旁边一脸茫然的黎希蒂,忽然灵机一动问,“对了,希希,陈北之前是不是跟你挺熟”
“什么”黎希蒂根本不知道这两个人从刚才起都在说些什么。
“你就别难为她了,她又忘了。”杨春花见黎馥东将主意打在了黎希蒂的身上,赶忙制止道,“她刚才进家门连自己房间门在哪儿都找不到了,还是我把她引进来的,她现在的脑袋情况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怕是连陈北是谁都不知道。”
“希希忘了归忘了,可陈北不会忘了希希,这才是最关键的。”黎馥东却不认可杨春花的说法,他转过身子伸出一只手臂,自然而然地捉住了黎希蒂的一只手,语重心长道,“希希,哥哥有件事,可能需要你的帮忙,你愿意帮一帮哥哥吗”
“什么”黎希蒂侧头看向黎馥东,并嫌弃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二十分钟后,黎希蒂对目前黎家内部所发生的一切有了一个详细的了解。
她的继父黎珩这个人之所以从缺乏婚姻私德的人渣变成如今安分守己的普通人,甚至突然善心爆发愿意给自己“喜当爹”,不是因为他想要改邪归正,而是因为他有了政治“追求”。
据小道消息称,北川市的城市规划中,预计2026年会让罗定新区将越贸区以东共17个村庄吞并为罗定新区的一部分,届时会有无数市政基建规划落地,财政拨款的数目不可小觑,招标竞标背后的油水更是大为可观。
所以说,眼下这个时间门节点,花点钱去那17个村子打点打点关系竞选村干部,基本算是百利而无一害。
而黎珩之所以能够拿到这个小道消息,正是得益于黎希蒂的亲生父亲,张秋。
据说张秋虽然曾经只是个在南京开ktv的普通小老板,但其实多年来一直同时身兼政商两界的掮客的身份,知道不少政府内部消息。
但就是因为知道得太多了,才会被人算计,死于过量吸食毒品。
而张秋有弱精症,所以格外在乎张晨这么一个意外出生的女儿,为了在自己死后让杨春雪心甘情愿抚养女儿直至女儿出嫁,张秋把自己一个颇有门道的朋友介绍给了黎珩认识,才换来了黎珩对这个非亲非故小女孩的热烈欢迎。
而就是这个朋友,在几年前的酒桌上告诉了黎珩关于罗定新区规划的小道消息。
为了钱途,黎珩乃至黎家全家上下都开始谨言慎行,随时等待着迎接2024年的村委换届。
可是,任凭黎家大人再怎么谨小慎微,还是会出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纰漏,而这个纰漏就是黎珩与杨春雪的小女儿,黎家老十的黎莱娣。
黎莱娣生于2009年,今年才刚满15岁,是杨春雪和黎珩生的这几个女儿中最漂亮的一个,也是最难管的一个。
她从初一时就开始夜不归宿,时常宿在不同的男生家中,如今上了职高更是放飞自我,三天两头玩失踪不说,还被黎馥东发现在声色场所“赚外快”。
而要说黎莱娣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副德行,除了家庭教育背大锅外,还有一个罪魁祸首不可忽视,那就是黎莱娣的前“男朋友”陈北。
陈北19岁,2005年出生,大黎莱娣4岁,此人是个富二代,其父亲如今是某夜间门声色场所的股东,据说是靠放高利贷发家,以至于陈北从小就耳濡目染社会阴暗面,善于在法律的边缘游走,是正儿八经的坏种。
但与此同时,陈北受基因眷顾,天生长得不错,又有钱,再加上出手阔绰且善于拿捏人性的弱点,他想要什么女人都能手到擒来,甚至脚踏n条船也有无数女生甘之如饴。
黎莱娣是在读职高后认识的陈北,两人一见钟情。
但不到两个月时间门,陈北就腻了黎莱娣,开始将她往邪路上带
陈北教会了黎莱娣打架斗殴、抽烟喝酒、网贷网赌,甚至是吸食笑气以及出卖身体快速赚取零花钱。
同时,黎莱娣也是个嘴不把门的,为了讨男友欢心,她把黎珩想要当官搞钱的事一股脑全告诉了陈北。
于是,后来等黎莱娣欠的钱利滚利还不上了,陈北就找黎莱娣拍了些“激情小视频”,然后用“小视频”去威胁黎珩给钱,黎珩怕这些“小视频”毁了自己的仕途,只能咬牙给钱。
陈北在拿到钱后会拿出一部分给黎莱娣应急,黎莱娣觉得这个“赚”钱方法简单又好用,就总是拉着陈北这么做,两人一来二去前前后后问黎珩要走了30多万元。
后来又有一次,陈北直接狮子大开口向黎珩要20万元,黎珩忍无可忍,花重金找了些“道上”的人去向陈北讨说法,结果这些人被陈北的马仔打了个半死,黎珩晚上回家也挨了一闷棍,棍子上竟然有钢钉,害得他躺在床上将近一个月下不了床。
自此一事后,黎珩将黎莱娣抓回了家,并直接将她送去了真章学院。
所谓“真章学院”,形式上和曾经令年轻人闻风丧胆的网瘾治疗学院有些相似,由私人组织统一暴力管理,所有的学生只要稍有不从就会被管理者暴揍甚至重刑伺候。
在这里“学习”的日子,黎莱娣短暂地安分过几个月。
然而,正当黎珩以为一切终于安稳下来时,黎莱娣居然从学院里逃跑了。
黎家上下顿时乱作一团,人人都怕黎莱娣接下来的行动会让黎珩这些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而怕什么就来什么,很快就有人说在一家非量贩ktv似乎见到了一个“公主”长得有些像黎莱娣,黎馥东立刻前去查看情况。
结果那人所见不虚,黎莱娣还真在那家ktv做了公主,黎馥东到达现场的时候,黎莱娣正穿着低胸高叉连衣裙坐在陌生男人的腿上玩抓手指的游戏。
黎馥东崩溃,但为了在外给足这个妹妹面子,他忍着怒意好言相劝黎莱娣回家,结果对方嘴上答应着不干了,下了班直接人间门蒸发,任谁也找不到。
那之后,黎莱娣就彻底失踪了。
但黎家人的心却始终悬在嗓子眼上,唯恐这个定时炸弹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爆炸。
“所以,你是想要让我去找黎莱娣”听完黎馥东的介绍,黎希蒂准确地读出了对方的意图,“目前来说或许只有这个前男友陈北知道黎莱娣在哪里,但你们没有人敢和这个陈北打交道,都怕摊上这个脏东西,所以推我出去见他,对吗”
“希希,不是推你出去,我怎么会舍得推你出去呢”黎馥东忙解释道,“你可能不记得了,陈北来过咱们家一次,他一眼就看到了你,说你长得很像他的初恋女友,我看他当时挺喜欢你的,或许愿意给你个面子,告诉你莱娣在哪里。”
“那种小混混嘴里有一句老实话吗”旁边的杨春花一听,摇着头道,“我看他就是瞧着老四长得不错,搭讪罢了。”
“你又不是男人,你不懂男人。”黎馥东矢口否认杨春花的看法,“陈北虽然不是个东西,但我记得他看向希希的眼神,不是那种轻浮的目光,他是明显被惊讶到了,很显然希希确实长得像他认识的人。”
“那也不能就因为陈北一个眼神就把老四往火坑里推呀”杨春花还是不同意黎馥东这个多少有些冒险的提议,“你想想你爸,当时后脑勺被打成什么样子了缝了多少针呢万一老四也被欺负了怎么办”
“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家,谁又愿意让希希去冒险”黎馥东有些不高兴地看向杨春花道,“这个家拢共十一个子女,十四口人,除了我、大姐和馥北现在已经自立门户搬出去了,还有八个子女没有彻底独立大姨,你算过养活这一大家子要多少钱吗”
杨春花一听这话,一时间门没了声响。
黎馥东伸出手数落着“希希三十了,失忆的毛病一直好不了,不管结不结婚都需要有点存款保障
而老五老六天天就知道做明星梦,连养活自己都做不到还经常伸手问家里要钱
更别提你妹生的那几个女儿都还在上学,一个个惹事的惹事,清高的清高,追星的追星,全都活在梦里
还有最小的耀祖,脑子不好,学习又不行,才刚上初中,正是花钱的时候
我就问你,如果爸现在突然垮了,你觉得这些钱谁来出这些孩子谁来养你我大姐或者馥北
就这两套房,房龄也老了,就这周围全都是难民的破环境也值不了几个钱,光是住人已经很拘谨了,爸要是真垮了,你觉得一个人能分多少钱”
杨春花低下了头,似乎没有办法应对黎馥东的责问。
“行了。”看着眼前逐渐上头的黎馥东和不知所措的杨春花,黎希蒂主动打破有些僵的气氛道,“我去找这个陈北,见一面而已,我能把握好分寸,不至于被他算计上。”
“真的吗”黎馥东顿时眼前一亮,有些感动地看向黎希蒂。
“当然。”黎希蒂应着。
既然这个陈北“认识”自己,还说自己是他的初恋女友,那两人当然要见一面了。
说不定见一面后,下一把银钥匙的去向也能有个着落。
当天下午,黎馥东和杨春花离开后,黎希蒂开始收拾行礼,等忙完一抬头,已经傍晚七点半了。
她有点饿,正琢磨着怎么解决晚饭时,手机震了一下,她拿起一看,是杨春花发来的。
出来吃饭,快来,有你最喜欢的。
黎希蒂见状,随便穿了件睡衣出门。
穿过厕所来到客厅,天已经黑了,房间门里黑漆漆的,只有杨春花的卧室亮着灯。
黎希蒂刚过去,杨春花便开了门迎着她进去“快来,快来,外面冷。”
等黎希蒂在床头坐下,对方立刻拿出一个饭盒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米饭,旁边两格分别是鱼香肉丝和糖醋里脊。
“喏,吃吧。”杨春花主动递上筷子。
“怎么在你房间门吃,不去餐厅”黎希蒂虽然嘴上有疑问,但手下并没有犹豫,她拿起筷子扒了口饭,发现味道不错,于是端起饭盒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当然是在我房间门吃了。”杨春花顺手从床头拿起毛线和针织起围脖道,“你是不记得了,你大姐早就远嫁离开了,老二结婚有自己的家,老三的学校分了房子也不回家住,老五住公司里,老六最近参加什么选拔呢也不回来,这套房子就咱们俩住。”
“那挺好啊。”黎希蒂随口道,“清净。”
“好什么呀”杨春花叹气,“家里就咱们俩,你妈连电费都不舍得给这套房子交,还是我有事没事交个五十一百的,要是让她看到我把晚饭拿给你,她呀,还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呢”
听到这里,黎希蒂懂了。
这楼上楼下两套房只有楼上那套有通天然气的厨房,所以杨春花每天要在楼上和杨春雪一起做饭,然后拉着楼上的几个孩子和黎珩一起吃。
至于楼下的,反正黎珩前妻生的几个孩子都不在家,仅剩的自己是死是活杨春雪根本不在乎。
甚至说杨春雪还会故意刁难,目的就是逼自己主动离开这个家。
想到这里,黎希蒂侧头看向杨春花道“谢谢你了。”
此时她已经吃完了碗中的饭,正打算起身收拾,杨春花却先一步放下手中的毛线,主动抢过饭盒道“没事,刷个牙早点睡吧,明天不是还要去找那个陈北吗”
见杨春花如此主动,黎希蒂也没有再拒绝,她点头再次说了声“谢谢”,便离开了房间门。
因为第一次在黎家睡觉,临睡前又吃得过饱,黎希蒂这一觉睡得不是很踏实。
晚上八九点的时候,窗外陆陆续续响起各式各样的声音,包括但不限于小孩在小区里跑闹的尖叫声、汽车路过家门口的轰鸣声、自行车铃铛的脆响声
后来,天再黑一些,这些声音没有了,但不知道谁家又响起了夫妻的吵闹声。
一开始是女主人就男主人今天和其他女同事走得太近的事情在争论,后来问题上升到男主人之前疑似出轨,再后来男主人发怒了说女主人不想过了可以离婚,女主人就开始大哭自己生孩子养家多么艰难
黎希蒂被迫听了一出大戏,神经都有些衰弱了。
到了后半夜,世界总算清净了下来,黎希蒂却忽然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吵醒,那声音窸窸窣窣的,就像是趴在她耳边似的,黎希蒂莫名觉得紧张,她睁眼从床上爬起,细细听了听,才发现那个声音是从卧室大门方向传来的。
黎希蒂立刻下了床,光着脚,偷偷地来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上,细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就在这时,那细微的摩擦声消失了。
门外的世界变得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物。
黎希蒂下意识站直身子,看向门上的猫眼。
猫眼外面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黎希娣正打算挪开视线,可就在这时,一道微光闪过,照亮了门外的世界,也照亮了那个潜藏与黑暗的存在。
一只充血的眼球。
那眼球就贴在猫眼上,隔着一道门,和黎希娣的瞳孔对视。
黎希蒂顿时吓得连连后退两步,因为步履不稳,差一点摔倒在地。
但她很快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刻抓起桌上的水果刀,开灯并调整身姿对着大门。
“谁你要干什么是谁”
黎希蒂大声质问着,心脏嘭嘭狂跳。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只要那个人敢推门而入,她就敢直接捅死对方。
然而,门外无人做声。
“我再问一遍,你他妈是谁别给我装神弄鬼”
黎希蒂忍不住将声音又提高了几分。
该问这句话的是我,你是谁
就在这时,混沌的声音传来。
黎希蒂一时之间门竟然听不出对方是男是女,是少是老,甚至连声音从何方传来都无法判断。
且在下一秒,她忽然眼皮一沉,便重重地摔倒在地,晕了过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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