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内,
众人皆是愁眉苦脸,眼看着一屋子的人,面对宁国府主家落难,束手无策,一时间,老太君感到了一丝悲凉之意,
贾家的富贵,难道要到头了,或者说,在老身手上断送了不成。
此刻,
后堂之中,探春、迎春等人隔墙听着荣禧堂正厅中的争论,对视一眼,彼此都能看到脸上的愁容和凝重。
这边儿,史湘云哪里见过这些,伸着小手,拨开珠帘,偷瞧着其内情形,一旁的探春在另一边儿,英媚的眸子中现出郁郁。
也不知老祖宗可有法子,或者说两位老爷可有办法。
黛玉罥烟眉下蹙着,见着贾母落泪,心头也有几分不好受,想开口问询,却被身边的紫娟拦下,还硬要送了手帕给黛玉。
薛宝钗脸上同样见着,看向一旁的迎春,迎春抿着粉唇,面无表情,这一难,怕是难了,天家能在这时候下了圣旨,定然是思虑周全的,可是会不会太决然了。
贾母哭罢,红着眼问道:
“云公公,不孝子贾珍触犯国法,可否留上一命?”
“老太君,此乃获罪于天,原是……”
云公公正要开口说着。
而在这时,忽地外间仆人进来,许是受着低沉的氛围影响,也许是见着人头攒动,声音都低了几分。
“尤夫人回来了,还有侯府的杨夫人跟着。”
然而,此言一出,荣禧堂中却都是一震,复又落了泪哀嚎一声,
“可怜的闺女啊,要跟着受罪了。”
嚎了一嗓子,贾母转头看向贾政,道:
“杨夫人,哪个杨夫人?”
“回母亲,是洛云侯府,宫里赐给洛云侯的平妻杨氏,”
贾政可是知道此女的厉害,乃是宫里面甄老太妃特意选用的,合着也算是贾家的另一种靠山了,杨夫人既然来了,或许有些话,可以说,只是来的太巧了!
此刻,不仅是贾母,荣禧堂里里外外,包括后堂的元春等人,都心头稍松了一口气,那种方才压抑至极的气氛,在这一刻舒展开来,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洛云侯府名头的气势。
小云子面色顿了顿,倒也不再提及贾珍可能的议处,还有其他的事。
如有那位贵人求情,贾珍父子不会下狱论死。
可据他了解,贾家本身,荣宁二府本就面和心不和,洛云侯府和宁国府当初也是势同水火,要侯府出手相救大耗圣卷,怎么可能?
众人瞧着外面,
不多时,就在贾政出了荣禧堂,站在廊檐下等候时。
只见荣禧堂外,尤夫人一身粗布衣裳,带着憔悴面容,领着银蝶儿撑着伞先一步进了院子,
身后的杨氏一身宫装,面容妖艳,穿金戴玉,光彩夺目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身后跟着洛云侯府亲兵,身着重甲亲兵校尉,甲士有十来个人,皆穿着蓑衣,冷冰冰立在后面,杀气凛然。
一旁宫中侍女的丫鬟,落后半步为杨氏撑着雨伞,哪怕自家半边身子落在外面,衣衫皆被打湿,犹自不觉。
威势是做足了,
贾母、薛姨妈看向那在披甲扈从下,徐徐而来的一府夫人,只觉一股说不过来的感觉,在心头涌起。
在这一刻,阴晦不明的天色、千丝万线的雨幕、一把把撑起的雨伞、一顶顶斗笠,长刀闪烁的甲士,簇拥着绝美的女子,恍若一副画卷,烙印在众人心头,难以忘怀。
后堂,隔着珠帘屏风瞥见的史湘云,有些婴儿肥的苹果脸上,就有几分怔怔之色。
薛宝钗和林黛玉屏住呼吸,相互对视了一眼,好似暗道,这就是洛云侯府那位被宫里恩赐侯府的平妻,好大的排场,
“杨夫人,”
贾母在鸳鸯的搀扶下过了门槛,走到廊檐下,满心期望地看着来人,是不是因此而来。
云公公此刻也出了荣庆堂,轻笑了下,唤道:
“原来是杨夫人,杨夫人安好。”
倒不是云公公做作,而是杨寒玉在宫里面,跟随老太妃身边多年,后宫里,尽人皆知,所以,笑脸相迎,顺便试探一番,这节骨眼上,侯府的人来,又是何种意思,还是老太妃出手了。
尤夫人红着眼,在廊檐下靠着柱子,颇为无助,瞧着满屋子愁容的面孔,路上接的消息,看来是不作假的,可怜贾珍那一脉了,想到悲痛处,呜咽哭出声来,
瞧着这一切,本还是兴致盎然,带着出府的高兴劲的杨寒玉,顿时嘴角抽搐,就算是再傻,也看出不对劲,想之前,侯府王夫人“母亲”特意交代,陪着尤夫人出去散散心,
刚走不到半日,听了消息后,先把人送回来,进了府邸就感觉不对劲,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云公公,不敢托大,行了宫礼,
“寒玉见过云公公,公公来这里是?”
由不得不过问,回想一番,是不是母亲王夫人,或许另有其意,
小云子也不瞒着,此事过后,京城人人得知,何况是洛云侯府呢,
“杨夫人不必担忧,杂家来荣国府传旨,处置宁国府主家嫡脉,顺便带着尤夫人去宗人府,夺其诰命身份,不知杨夫人今个来此的意思是?”
反倒是小云子开口反问道,难道是洛云侯知晓了,但也不可能啊,出宫的时候,路过崇文门,瞧见崇文门的大门一直紧闭,怎么有人先他一步,去侯府送信,亦或者是巧合。
杨寒玉眼神一转,心思翻转,看来是皇上下旨宣判了宁国府,瞧着一屋子人的样子,应该是下了重手,虽不知侯府王夫人今日的意思,但侯爷不喜宁国府是真,倒不如,替郎君出头,
“云公公自便,寒玉来此,就是想来瞧瞧林姑娘的,路上遇上了尤夫人,这才一道进了门,既然是陛下决断,定然是要执行,寒玉一直听侯爷说,贾家两位国公英明神武,却不知宁国府后辈无耻至此,爵位如因此而失,罪在他父子二人!就算他们父子赴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先宁国公!”
贾母眼前一黑,只觉天旋地转。
不是说爵位能留下,怎么,
宁国府竟是要失爵?
她要如何去见两位荣国公?
不行……
杨寒玉根本不留余地,提前堵住了贾母的话头,要是有半点说情,回府后,传到郎君耳中,自己这个夫人的位子,算是到头了,
又瞧了瞧立在那哭诉的尤夫人,心中倒是可怜她,可惜,遇人不淑,
“云公公,既然尤夫人回来了,宗人府还去吗,寒玉可以送一程。”
这次轮到云公公有些惊讶,果真是老太妃身边养着的人,不简单啊。
云公公也不多言,朝一众番子、太监使了个眼色,顺势围了贾家人进了屋子,请了尤夫人并着几个丫头一起,撑着伞去了府外,一会的功夫,人就走的差不多了,
只留下贾母一屋子人,泪如雨下。
荣国府,荣禧堂。
随着宫里来的人,一起出了正厅后,庭院中风雨愈发密集,而屋檐下的雨水也如断线珍珠般吹落,落在石阶上,发出清冷之音。
就算是邢夫人,此刻也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呆立在廊檐下,也是在王善保家的搀扶之下,才得勉强支撑,眺望着门外,尤夫人最后一点影子,也没了。
至于王夫人,面无表情,目光淡漠地望着外间紧锁庭院的雨雾,心头五味杂陈,为何洛云侯府的杨氏,来的那么巧,其目的为何。
薛姨妈看着那杨寒玉的威势,想到了自家闺女宝钗,再转眸看向愁容满面的贾母,也不知为何,原本因为自家儿子薛蟠一事,残留在心底的丝丝怨气竟彻底散去了。
骤然醒觉,这种心态实有幸灾乐祸之嫌,薛姨妈眼眸左右转了转,连忙微微低下头,唯恐被人发现。
贾母这会子,已是脸色苍白,紧紧闭上眼眸,心头诚悲恸到极致,不仅仅是贾珍父子,还有那隐隐的“除爵”之忧,虽然圣旨留爵,可是爵位,谁能继承,祸乱之源。
好在这位送走过公公、父母、丈夫的荣国老夫人,对失亲之痛的承受阈值,决然不会太低。
故而,过滤掉一些琐碎情绪,直指本质,更多是一种对宁国爵位将失的愁闷。
鸳鸯、琥珀在一旁搀扶着贾母,脸上虽带着悲戚之色,但若留心去看,似乎多是浮于表面。
二人对贾珍父子身遭牢狱之灾,显然没有多少同情心可言。
凤姐在平儿的搀扶下,那张平日里艳光动人的瓜子脸,惨白而无一丝血色,劳累至今,愈添几分憔悴、柔弱,柳梢眉间寸寸飞扬的强悍意气,同样消失不见。
“老太太,二太太,大太太,留在此也不是办法,先回荣庆堂歇歇,再等候敬老爷回来再说,来旺早就去了,如今想来,就在进京的路上,尤夫人那里,刚刚我也让平儿,选了人一起跟着,至于洛云侯府杨夫人,不知其意。”
“哼,还能有什么意思,无非是落井下石,一府的女眷,就如此盛气凌人,家风不正,”
一声阴冷焦急的话语传出来,众人回头一瞧,竟然是落在身后的贾赦传出话来,
见到众人目光看过来,贾赦竟有一丝妒忌,继续开口,
“刚刚你们不是没瞧见,那杨氏根本没有缓和劝解之意,火上浇油不过如此,来的也是太巧了。”
众人心头阴霾笼罩,老大家说的未必没道理,
府外,
一行的车队缓缓而行,速度也不慢,直奔着宗人府而去,到了衙门,云公公瞧着天色已晚,早就着人等在衙门口,马车一停下,早有主事官员拿了文书红印到了车前,递进了马车中,
“就在此处签字画押,诰命的身份,就此收回,望汝等好自为之。”
看着眼前的文书,仅仅是锦布书文,尤夫人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来的时候,是上好的绸缎文书,封其诰命之身,如今就像这雨,落在地上稀碎,伸手直接摁了手印,复又递了出去,
“民妇劳烦大人跑一趟。”
“嗯,算是了事了,回去吧。”
一阵脚步声离去,
宗人府门前,只留下侯府孤零零的车队,杨寒玉在身边瞧得也不是滋味,宁国府的事怎会如此着急,另外,看架势,史老太君还没有机会入宫里,向老太妃求情,这样说来,侯府王夫人的意思,没看明白啊,难不成是替郎君瞧上了此女,
狐疑的媚眼,瞧着眼前憔悴的女子,还真别说,丰润的身子,加上女人味十足的脸蛋,还真不就是一般女子,但毕竟是望门寡妇,合着也进不了门啊。
“尤夫人可有打算?”
“什么尤夫人不夫人的,民女如今也就算一个民妇,宁国府罪有应得,民妇只能回去告声罪,寻个地方了却残生罢了。”
尤夫人心中许多事也就放下了,最多给贾珍死后办个丧事,平了这一世夫妻的恩情,还好手上早有准备,留个宅院,作为日后的依靠。
可越是这样,杨寒玉越是不信,这样的美人,到哪里都是祸害,贾家能放她走,说不得那些糟践的爷们,寻了机会,不光要夺爵位,甚至夫人也想尝尝味道,但毕竟不是侯府的事,问多了反而不好,把人送回去,再回去给母亲请安。
“那也好,远离是非,清净一些,”
倒也没了话语,
就这样行了一路,到了荣国府门前,尤夫人在荣国府跟随的丫鬟小厮撑伞的地方,下了马车,径直回了内府,杨寒玉则是敲了敲马车门框,分附道;
“回侯府,”
“是,夫人!”
随着马鞭的挥舞,一队人马渐渐消失在雨夜中。
洛云侯府东云楼,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满壁的挂毯,毯上壁画以云纹、祥龙、瑞凤为主,色彩鲜艳,生动灵动。
看来也是精心装饰过的,西屋房间,设为书房,黑漆鎏金的案几上摆放着各色文房四宝,宣纸、徽墨、湖笔、端砚,每一件都是精心挑选,价值不菲,墙边的博古架上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瓷器与铜器,都是江南上好的官窑出品。
中央的大厅,则是金光闪烁的青铜大鼎的香炉,只是大鼎无烟,显然是没有点燃熏香。
王夫人躺在阁楼内的躺椅上,身边依旧是兰舒二女伺候着,端茶递水,揉捏肩背,像往常一般摸样,
:“小姐,你怎么会让那个杨寒玉,去荣国府,陪着什么尤夫人去逛街,她一个宫里出来的,知道些什么。”
兰舒儿嘟着嘴,在那抱怨道,晌午吃完饭的时候,也不知小姐为何传了话,让那个狐狸带着人出门,去把宁国府尤夫人接出来逛街,来得突然,让那杨氏得了便宜,兰月儿心中还不舒服。
“就是,小姐也真是的,什么事不能交代奴婢去吗。”
兰舒儿也不甘示弱,在一旁帮趁着,只有王夫人睁开眼,懒得瞧她们二人一眼,
“你们俩懂什么,让她去,就是探探尤夫人那边的虚实,林黛玉和薛宝钗还未进门,有些事不能做,你们俩还需要留在府上管事,更重要的是怀上子嗣,子香开的药要坚持喝,其他的不重要,再说了,宁国府那边,真要如凤丫头安排的那样,许些事,其他人不好去,也只有杨丫头能过去,”
虽然心中不太愿意牵扯到贾家里面,但是王熙凤的肺腑之言,也不为错,俗话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难为她了,只是其中能去的人,还真没有杨氏去的方便,毕竟是宫里老太妃的人,和贾母有些牵扯,有些话能说,只要保证李纨肚中的子嗣,一切皆好说话,至于府上的女子,一个个肚子也不争气,还比不过一个望门寡妇,
一说起这些,二女立刻羞红了脸,片刻又觉得有些委屈,兰月儿收了裙摆,露出一片雪白娇嫩的肌肤,晶莹光滑,念叨着;
“小姐,又不是我们俩不努力,侯爷这些日子忙里忙外,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想要也没机会啊。”
兰舒儿也是一脸抱怨,
“就是啊,小姐,也不知是不是风水不好,每次都留了种,但都没动静,倒是那个寡妇,是不是侯爷还两说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王夫人忽然心中一动,照理说,宫里赐下的这座宅子,算是前太子的东宫之地,可是前太子举兵反叛,死了不少人,虽说前太子得以逃脱,但是留下的怨气和煞气,会不会还在,
舒儿说的子嗣问题,她怎会不在意,早就安排王婆子查的一清二楚了,除了自家小子,还没发现另有其人和她有些暧昧,就连宁国府那位尤夫人,竟然也给收入怀中,以往没发现,怎会有此中喜好,不走正路。
再看看身边的二女,国色天香,也没个脑子,整天伺候在自己身边,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秦可卿如此绝色的摸样,不也是没怀上,倒是男人都是一个贱样,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
“行了,事情早就查过了,是不是瑾瑜的,本夫人心中有数,以后万万不可胡言,此事盯着就成,只要人没事,由着王熙凤安排,到是要看看,这一关,贾家怎么过。”
“是,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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