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经理拿着手机走进训练室，贺泠正靠在电竞椅的椅背上闭目养神。
他这几天通宵达旦，上午刚把直播的时长补完。
程经理把手机递过去，贺泠掀开眼皮看了一眼“”
然后他又把眼睛闭上了。
程经理叹了口气“都知道官方喜欢整活，可谁知道他们能整出这种狠活啊”
其实在决定接推广的时候，贺泠就考虑过这一点，既然是一组情侣皮肤，官方不会只推一个，所以在官方要求他和另一个选手同框的时候，他提出了加钱单独推广和合作推广是不一样的，即使是整活性质，也可能牵扯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贺泠在网上被带节奏已经习惯了，但该加的价码还是要加。不过他也没想到，另一个“推广大使”会是姜珣。
在totg里，诡计之神的定位是走上中路的刺客，且洛基和斯卡蒂不同，是一个热门角色，强度在线，职业联赛里非ban禁必选。
因为诡计之神操作难度高，虽然选手愿意花时间去练，但练出来的水平亦有差距，又被玩家们戏称为“单人路质检员”，用来评判一个中上单选手的水平。
所以贺泠没想到官方会请一个打野。
虽然姜珣的洛基，确实强得离谱。
他是第一个在职业联赛中把洛基选出来打野的选手，那场比赛直播的时候贺泠正好在看，不仅直播间里的弹幕被问号刷屏，连现场的解说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还揉了揉眼“我没看错吧不是中路不是上路，是诡计之神打野”
大家之所以这么震惊，是因为诡计之神作为一个刺客前期非常脆皮，高爆发都是献祭了血量和防御换的。
即使是贺泠当时也觉得用洛基打野和自杀没区别。
先不提魔狼和世界之蛇这种大型野怪，就是打个元素精灵都够呛，且洛基没有回复能力，在做出吸血装之前只能回家补血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不看好的情况下，姜珣用洛基秀翻了全场，网友和解说全部大跌眼镜。
他前期根本不刷野，点了隐身技能蹲在对面的草丛里，在敌方打野路过的时候冒出来给了对方一个surrise。
之后整局比赛神出鬼没，要么连个影儿都看不见，要么见面一套把人带走，给对面选手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听见游戏里洛基嬉皮笑脸的声音就感觉头皮发麻，汗流浃背，看着黑白的屏幕怀疑自己玩的是恐怖游戏而且gisten这个显眼包，还特别喜欢踩在别人的尸体上跳舞。
贺泠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抬手按了按眉心。
程经理在旁边说“事已至此，现在也不可能让官方改变主意了到时候你正常打就好，只当是选了个皮肤而已。”
贺泠嗯了声。
“对了。”
程经理又说“下赛季我们得找一个新辅助，这段时间我会多问问，你也可以留意一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
贺泠意识到什么，眉头微拢“许晟他”
“他要退役，明年不续约了。”程经理说。
许晟是ngu的辅助选手，退役就意味着他的职业生涯结束了，今年是在役的最后一年。
贺泠问“原因”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程经理叹气“就是年纪大了，状态下滑也到了该退役的时候了。”
“他这次世界赛的表现你也看到了，连我们俱乐部的粉丝都在骂，就算他今年不退役，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贺泠不说话了。
电子竞技这条路，能攀登到顶峰的只是极少数，更多的人都停在了半山腰，甚至山脚，直到职业生涯结束。
可
许晟来到队里五年，平时的训练一直非常刻苦，贺泠是知道的。
训练室里一片无言的静默，程经理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贺泠一个人坐了一会儿，还是拿出手机给许晟发了消息，问他考虑清楚了没有，是不是真的要退役。
那边回复得很快
队长，我认真考虑过了。
在ngu的这几年，谢谢你的照顾。
贺泠想再劝劝，还没编辑完下一条消息，那边又发了过来。
我想清楚了，平庸的人那么多，不差我一个。
我打算回老家找份清闲工作，也可以多陪陪父母。
贺泠打字的动作停下了。
因为长时间没有操作，手机屏渐渐暗了下去，黑色镜面映出上方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在握鼠标的位置有一层厚厚的茧。
那是常年超负荷训练留下的痕迹。
早几年的时候还只是一层薄茧，不知不觉竟磨砺成了硬邦邦的一块皮肤，像多年职业选手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烙印。
贺泠的视线落在上面，忽然被提醒了一件事
他也不再年轻了。
23岁，放在别的地方是风华正茂，未来可期，然而
即使他长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和巅峰的状态也已经有了差距。
他还能活跃在赛场上多久
贺泠垂了垂眼。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眼皮，把暗下去的手机解锁。
然后打开备忘录，把找辅助的安排写进了自己的工作簿里。
一周后，苏州奥林匹克体育中心。
周六是一年一度的颁奖之夜，傍晚六点，来自全国各地的主持人，解说以及职业选手陆续抵达了现场。
贺泠走进更衣室的隔间，从衣兜里取出药瓶。刚刚来的路上胃病犯了，他不想让其他人发现，一路忍到了这里。
就着矿泉水服下胃药，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贺泠拿起来看，是顾辰汐发来了消息
队长加油
配了一个猫猫头比心的表情包。
还有程经理的一条未读，说他用扑克牌算了一卦，结果显示今年的最佳打野选手非ter莫属，准备提前给他订一桌庆功宴。
贺泠眼神里弯出点笑，没有一一回复，把手机锁屏收回了口袋里。
刚服过药，胃里隐隐还有些绞痛，隔间里有一条换鞋凳，他索性在上面坐了下来，休息一会儿再出去。
没多久，更衣室的外间进来了几个人。
隔间的门是单向玻璃，里面可以看见外面，贺泠随眼一扫，都是今晚提名了奖项的选手，一边往里走，一边嘻嘻哈哈地聊着什么。
姜珣今天穿了一身正装，黑发斜向后梳，打扮得人模狗样。只是正装压不住他身上不正经的气质，特别是笑起来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像极了游戏人间的花花蝴蝶。
走在他旁边的是gq的下路选手沈妄。
沈妄染了艳丽的红发，颈间戴着一条黑色chocker，单看外表是个漂亮男生，然而看过他比赛的都知道，这人是个疯子。
看见他们一起走进来，贺泠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形容词狐朋狗友。
沈妄按着手机“哎姜珣，广州t的上单在约单挑赛，颁奖结束以后，你来不来”
姜珣问“都有谁”
“上海ak的中单，杭州yj的下路，成都icg的打野”本土赛区的选手互相认识，报个位置就知道有哪些人。
姜珣听了一遍下来“没了”
“没了。”
“哦。”
见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沈妄有点不爽“你小子搁这选妃呢”
姜珣笑，挑了挑眉“你跟他们说，想约我单挑可以，给我找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沈妄“”
沈妄相当无语“不然你直接报ter身份证算了。”
“话说回来，”
旁边一个选手出声“以前每年全明星赛，你都和ter打得你死我活的，今年竟然被官方安排穿情侣皮肤营业，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姜珣脸上的笑意消失了“谢谢，一点都不惊喜，惊吓还差不多。”
走在他身后的选手幽幽地说 “身在福中不知福”
姜珣随口答“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我当然要啊。”
该选手突然兴奋“我喜欢ter很久了，请务必让我当他的狗”
姜珣“。”
姜珣转头看了对方一眼。
是今年提名了新锐打野的选手。
本土赛区的新人打野里十个有九个把ter当偶像，而且这人听说是个同性恋。
姜珣懂了，但他不理解“为什么要当ter的狗，你就不能当个人”
“我的意思是，”
新人打野解释“如果ter愿意和我穿情侣装，给他当狗我也完全没意见”
“吃点好的吧。”
姜珣笑了声，“就ter那个高高在上的样子，谁和他当情侣，不得把膝盖跪成键盘的形状”
说着还联想了一下“每天半夜被一脚踹下床，然后长跪在他的门前掩面忏悔”
隔间里的贺泠“”
神经。
更衣室里其他选手听了哈哈大笑，新人打野很不高兴“你少在这里编排ter。”
姜珣看他恼火的样子，感觉更有趣了“哥们你想象一下，你要是真当了ter的男朋友，以后你就像这样”
说着屈起了长腿，蹲在隔间门前，装出可怜兮兮的腔调“ter开门，外面好冷”
其他人笑得更欢了。
新人打野脸涨成了猪肝色，拳头捏得梆硬。
就在这个时候，姜珣面前的隔间门缓缓打开。
门后的贺泠垂眼看他，露出了一个礼貌而不失嘲讽的冷笑“你最好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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