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王粲返回馆舍正准备阅读手稿。
就见馆舍前邴原负手而立,见马车停下,邴原上前长拜:“见过仲宣先生。”
王粲下车,故意左右张望:“怎么不见王叔治?”
他跟邴原不熟,其实与王修也不熟,但终究是王修介绍他邴原与他认识的。
见王粲这样问,邴原就笑着回答:“叔治奉命公干,不在南乡。某有要事,故冒昧叨扰,还望仲宣先生见谅。”
王粲沉眉,看了几眼邴原身侧十几步外等候的士人,就说:“菊花酒宴召开在即,此关中士民之盛事也。值此之际,我等当屈尊守节,不宜走动,以免滋生误会。”
“这怎么会呢?”
邴原对着北边拱手:“大司马神文圣武,我等遵奉追随还来不及,岂会生出贰心?”
王粲只是将手里线订草稿文集晃了晃:“恕我多疑,适才拜谒大司马商议要事,而诸位又在门前等候……此乃幕府机密,还请见谅,我即刻要闭门谢客。”
这说完,随马车而来的两名骑士就驱马上前,邴原见此也只能长拜,忍不住长叹一声:“那时机合适时,某再上门叨扰。”
“好,慢走。”
王粲简单应下,目送邴原一行人离去。
驻望片刻,等车马、骑士离去后,边上凉茂问:“先生是觉得他们在谋算什么?”
“与你我一样的丧家之犬,还能谋算什么?”
王粲反问一声,不愿深谈,直到邴原一行人消失在视线,他才转身走向庭院。
凉茂立在原地思索片刻,当即快步跟上。
很快,王粲就提着笔走到庭院门前,在门扇是上书写一个简单告示。
他刚回到寝室,准备坐在炕上看草稿。
九月的甘泉,山风已经有些冷飕飕的。
对王粲这种体型瘦弱的人来说,已经有些受不住了。
今年的九月,比前年冷了太多。
可敲门声响起,王粲皱着眉头去开门,就见潘濬又出现在面前。
潘濬见王粲神色不快,立刻解释:“先生,我是来给凉伯方颁发诏命、吏服的。”
“嗯。”
王粲这才释然,转身让开路:“承明先做公事。”
“是,先生稍候。”
潘濬拱拱手,就带着几个卫士与凉茂去了个小房间,宣读诏命是一回事,还要嘱咐一些事情。
王粲则回寝室,见闲不下来,索性收好手稿,取柴引火。
等潘濬忙完过来时陶壶已然滚沸,王粲正握着长勺往陶壶里放碎茶叶:“承明似乎也有话说?”
“就知道瞒不过先生。”
潘濬上前坐在王粲对面,伸手悬在炭火炉边上烤火:“是这样的,学生听闻有几人正走动各处,欲行劝进之事,使大司马即王位,行监国摄政事。”
“承明说的即王位,是哪个即?王位又是什么王位?”
“非是陈国王位。”
潘濬点出关键,刘巴就是前车之鉴,谁还想把大司马往陈王位置上推?这样触及大司马的悲伤旧事,活该倒霉。
见王粲微微皱眉,潘濬更说:“学生揽下宣诏之事,就是想来提醒先生,切不可搅入其中。现今大司马无意称王,哪怕是公位也是不可。”
“承明有心了,适才我回来时邴原欲与我攀谈,为我所拒,想来此人颇知内情。”
“敢问先生,这人可透露了什么?”
“不知所谓。”
王粲撇撇嘴,又瞪着潘濬,潘濬敛容,就听王粲说:“彼辈若有不法,自有有司追查缉拿,这不该是承明过问的。你我虽无师生之名分,但多少也有些旧交情谊。我观大司马甚重法度,承明也精于律法,怎么如今生出这样的邪念?”
“先生,不是学生狡辩,而是此事关系幕府,学生难免关切的过分了些。”
潘濬说着挤出笑容:“大约本月底,学生要赴任天水。大司马巡视天水时,有感天水可为诸郡表率,会选一批官吏前往天水观政。观政完毕,会补入三辅各县。”
“这倒是一桩好事,恭喜承明。”
王粲也是露出笑容,关中各县的级别很高。
同样的人口,外地可能就官秩六百石,但关中就是千石。
官爵法令颁发之前,任何的职务晋升,都会缩短未来积功所需的时间。
潘濬的笑容也自然起来,他也清楚,关中不梳理干净,是不会轻易发动对外战争的。
虽然司隶校尉钟繇现在不过问各县,可只要这个衙署存在,那就具备给各县下达行动指令的合法性。
至于为什么还容留钟繇这个司隶校尉,潘濬是觉得没意义了,只是推断为大司马有容人之量。
没别的因素,纯粹是懒。
只要别被抓到谋反的罪证,黑熊就有耐心留着对方。
警惕已经存在且丧胆的钟繇,还是去警惕未知的敌人?
这个敌人还大概率从部下演变出来。
所以保留内部的敌人,让这些靶子持续存在,有利于维持内部的核心力量稳定。
说的再直白一点,就是狗不能喂得太饱。
让钟繇、孔融这些人压着,吃不饱只能饿着肚子干活,他们中大多数人也只是厌恨钟繇、孔融这两个小团体。
即便有聪明的,也只是敢恨不敢言。
比起打仗,明刀明枪的冲杀。
现在黑熊开始喜欢内部的各种工作,调整人事框架,可比盖房子、修城池有意思的多。
总之,钟繇、孔融这些人寿终正寝前,黑熊还真舍不得杀。
没了这些人,又要找新的人来替代、填补他们的生态位。
不做填补的话,生态就会发生变化,朝着他不想看到的局面演变。
因此,只是单纯官爵俸禄的话,养着钟繇、孔融以及王粲、张松也花不了多少。
这些人都在明处,起到的作用可不是简单的钱粮能衡量的。
于是乎,此刻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不是机密。
及入夜,邴原又来到张松的临时小庭院。
张松本就是胆子大,行动力强的人,可听了邴原的劝说,直接就问:“元常公可会一同劝进?”
“有手书在此。”
邴原立刻取出一叠帛书递上,张松拿起来观察几眼,又仔细看邴原的神情,疑惑问:“我虽出身边鄙,但也听说青州之事。难道大司马即尊位,就会发兵讨曹?即便讨定曹操,地跨东西,势必受南北夹击。以常人之智尚且不取,何况是大司马?”
“此非鄙州之事,而是天下之事。”
邴原放低声音:“益州虽偏远,其内情我亦有所听闻,难道大司马就不知?如今不过是上下一起遮眼,等大司马平定东北幽燕之地,益州该如何自处?”
“若是能劝进,先生有功之士,大司马又岂会苛待?”
张松本能的警惕,感觉钟繇这种奸滑老贼才不会主动参与甚至留下字迹,但也是缓缓点头:“有些道理,可我家业丰盈亲族繁盛,宁可等候幕府处置,也不敢冒这样的风险。还请见谅。”
张松说着起身扭头对管事说:“取三匹锦来。”
嘴上这样说,心里已经决定要写密信揭发邴原,以及态度真假不定的钟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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