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支临时拼凑的队伍成员职业简直是五花八门。
除了像我一样的文职社畜,还有坐银行的,开便利店的我向她取了不少经,还在读大学的,在ktv打工的,甚至当律师的看着便是一副由黑尾动用了二十多年来积累的所有人脉的场面,但大家相处得倒是颇为融洽。
对面的国中生也是有女有男,说是比赛,其实更多是陪练。
我站到网前,正对面的女孩眨眨眼,对我露出一个相当清爽的笑容。我比了个大拇指说加油,旋即凝视着她只矮了我半个头的身形,沉默片刻。
现在的孩子营养跟上来就是好虽然勤快地多运动,以及保持良好作息也很重要。
我青春期时不仅懒得动弹,还老是熬夜看书写作业,现在一想,也是错过了最好的长高抽条的时机。
短促的哨声吹响,馆内所有人都屏息静气。
对面的二传先手发球。
即便不是正式比赛,这样双方对峙的赛场也依旧叫人按捺不住心跳加速。
我站在四号位,微微屈膝,紧盯着网另一边准备发球的男孩。后者拍了两下球,响亮的嘭嘭声在鸦雀无声的室内清晰可闻。
他继而闭上眼,两手抱着球,深吸了一口气,一张青涩的小脸绷得严肃而庄重;再一睁眼,只见那两眼炯炯有神,迸发出坚毅的、志在必得的神采,右手一抛,让白、红、绿相间的排球高高飞起。
下一秒,男孩紧跟几步,目光昂扬地追随着球,原地起跳。
眼见是一次气势汹汹的跳发,我们几个业余的大人全神贯注,生怕身子还没热起来就被后生狂虐就在我侧身后撤,到五号位随时准备接一传之际,对面手臂一抡,排球如炮弹一般飞射而来
“砰”
我“”
大人们“”
被弹飞的排球落到地上,在一片死寂中滚到了墙角。
而站在对方前排中心,也就是三号位的副攻,两手捂着后脑勺,痛得面容都扭曲了。
她弯着腰,黑着脸,咬牙切齿地回过身。发球的男孩维持着拍球的姿势,被队友的煞气一剜,先前的意气风发就像皮球泄了气,登时魂飞魄散,小脸煞白,嘴唇抖了半天,最终磕磕绊绊地抖出一声
“别、别杀我”
副攻一字一顿“赛前我说什么来着”
二传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对不起我错了你别过来啊”
青春啊。
我和我的队友都放松了紧张的姿态,相视一眼,不由露出想笑又要忍着的表情。
网的另一边霎时热闹喧天。有的小孩抱着肚子狂笑,有的无奈地捂住了脸,而最为硝烟滚滚的,就是正在被副攻暴揍的二传那边,惨叫声与警告声此起彼伏。
黑尾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爽朗地朝对面喊话
“don039t d,don039t d,不要紧张,又不是下次就不会打队友后脑勺了”
对面的少年们立刻吐槽“这根本是火上浇油吧”
我两手扶着后腰,和一旁的接应银行职员一同笑出声。笑到一半,我忽地感觉到什么,转过头,直直对上黑尾的目光。
他抬了抬下巴,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双方的队形重新站好。第二轮,由便利店老板打出一个稳稳的下手发球。对面的一传倒是也发挥不错,稳扎稳打,直接地把球送到二传手里。
那名发球失误的男孩紧抿着嘴,也许是出于不想再犯错的心情,打得十分谨慎速度不快不慢地把球托给四号位,离网也不高。这虽然让攻手打得颇为轻松,但即使没被拦网拦下来,也被我方的自由人接到,一传到位。
“来喽”黑尾喊道。
几乎就在他开口的瞬间,我便已经三步助跑到网前,张臂起跳。风的流动仿佛也滞留在半空。余光里配合及时地闪来一道球影。
赶来拦网的两双手随之压来,却稍显疏漏,能够从中锁定出一个空位。
正正好。
“嘭”
哨音锐响。
“nice”
“打得漂亮,新奈”
“帅”
网另一边,国中生们也凑到一块,互相拍一拍鼓励,说着比赛才开始,继续加油。
我甩了甩有点震麻的掌心。这一记不遗余力的重扣把心头若隐若现的不爽利给扣走了似的,我蓦地感到难言的轻松。刚和几个队友碰个拳,黑尾过来一巴掌拍在我背上。
“我托的球怎么样,”他扬起眉毛,“是不是找回小时候的感觉了”
个鬼啦
我差点被拍得一个趔趄,嫌他没轻没重,便拿胳膊肘捣了一下黑尾的腰侧,无语道“你再内敛点就有了。”
他捂着腰,笑嘻嘻地溜了。
不过,虽然黑尾铁朗自称不是专业的二传,但他的确非常擅长审时度势,像个可靠的司令塔,给的球都恰到好处。即使偶尔时机没把握得那么好,也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
我后来如实地夸奖他,这家伙便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鼻子恨不得翘到天上去。
说回赛事。因为时间关系,这次练习赛只打三局。
和大多数比赛的标准结局一样,最后2:1成年组先毫无悬念地拿下第一局,之后由磨合得鸡飞狗跳的国中组险险地拿到赛点;
到了第三把,大人们的体力反而不如越打越起劲的小朋友,于是采取了速战速决的战术。不是打跳飘球就是猝不及防的短平快,加上黑尾动不动就心脏地用二传进攻,又玩时间差,因此经验不足的孩子们仍然被阴险的成年人摁着打。
除此之外,我们的分数也有不少由对方倾情赠送。
比如二传持球,拦网触网,配合不好接一传时撞到人,队内还叽叽喳喳地吵了半天架;
再比如发球超线,或者本垒打,把强力发射的排球张牙舞爪地打到一旁看热闹的家长头顶的墙上,换来教练的高声训斥和一阵慌忙紧张的道歉声。
正如不尝试就不会知道结果的道理,比赛没有我犹豫要不要来时想象中的那么难打。
代表比赛结束的哨声鸣起,嘈杂的交流声、脚步声才逐渐在场馆内铺开。坐到休息区的地上,接过黑尾递来的水之际,我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手臂内侧和指尖的生理性颤抖。
被运动点燃的气温仍未降下来。
我浑身都出了薄汗,股股热意闷在t恤领口,只简单地用干毛巾擦拭额角与脖颈。放眼一望,其它平时没什么运动习惯的上班族也七零八落地倒在角落,从脸红到脖子,气喘如牛。
看见自己不是体力最差的那个,我感到非常欣慰。
然而我地板还没坐热,面前的光线就倏地被谁遮挡住。我抬起头,黑尾铁朗脖子上也挂着一条毛巾,拎着水瓶,站在我跟前,不怀好意地、如同鬼片一样俯视着我。
“运动完别光坐着,起来我帮你拉伸。”
我毫不犹豫“谢谢,不要。我自己来。”肯定没好事。
黑尾“我可是专业的哦。”
我“不要。”
黑尾“真不”
我“不。”
黑尾“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倔吧跟谁学的啊”
这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吐槽,我却莫名一怔,脑子里稀疏地闪过几个画面,几个身影,反驳的话虽然脱口而出,但又没那么铿锵有力“人是与时俱进的,铁朗同学。”
体育馆的地板是容易清洗、不易打滑的木地板,棕黄色。我还有点没缓过气来。垂下脑袋,我看见双腿在灯光投射下映在地板的阴影,与握着水瓶,搭在膝盖上的手。手臂内侧泛着充血的红。
黑尾的声音从头顶降落。
“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变化。”
他说着,声音近了些。人高马大的男青年径自蹲下了身,用他的水瓶敲了敲我手里的,“抱歉,你不开心了吗还是只是太累了”
我实际并没有不开心,最多是突然有点走神,于是闻言还没马上反应过来。
“没啊,道什么歉,我想起了别的事而已”
我下意识解释,瞧见他一脸“你绝对有情况”的不知是关切还是八卦的表情,顿时板起脸,握紧水瓶敲了回去,“社畜说话时说着说着就死了不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么”
黑尾一喷“你能不能打点吉利的比喻啊我也是社畜好吗”
在我们闲扯之时,临时队友中有的人待会儿还有事,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比较小的学员也被家长领走。我们剩下的做完拉伸,攀谈间,国中生那边的复盘与练习也接近尾声。
高高的窗户裁出一方静谧的、蓝紫色的晚霞。
我一看时间,也快到晚饭点了。
黑尾换回西装。有个男孩跟教练说了两句话,便转身一路小跑而来。
“黑尾哥,”小朋友正是那位可怜的二传,“勇二今天为什么没来呀”
这个关心朋友的好孩子神情好奇却忧虑,仰着小脸望向黑尾,时不时也看看我。
对于这个问题,黑尾一看就知道些什么。但他只是沉吟须臾,道“他家里好像有事,所以请假了,下周应该还回来。别担心。”
男孩说“可勇二都没告诉我。”
黑尾揉了把他的脑袋。
“人家临时有事来不及说嘛,好了,我让他下周回来跟你道歉。”话毕,他又按着小孩的肩膀,示意后者转头道,“你爸爸来接你了。”
国中生哦了一声。他明显还是不太高兴,但仍然礼貌地鞠了一躬跟我们道别,然后不情不愿地奔向父亲。
我目送孩子的背影。身旁的老朋友扶额叹了口气。
“什么情况”我问。
“那个叫勇二的孩子,今天突然打电话过来,说他不喜欢打排球了。”黑尾低声道,“但我们之后会先和家长联系,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他的语气并不沉重,只是平淡得颇为公式化。
因为黑尾先前答应过要请我吃饭,散场后,我们踩着余晖,一起向停车场走去。或许是我若有所思的表情实在明晃晃地挂在脸上,他忽然把手伸来,在我眼前打了个响指。
“想什么呢。”
我一顿,也不多绕弯子,直接答道“勇二这个名字,和我邻居家的小孩一样。”
黑尾愣了愣。他反射弧很短,停下脚步,没等我继续补充,便堪称飞速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随后把屏幕转向我。
“是在这里么”
手机自带的备忘录里写着一排我简直刻进了dna里的地址。
我回想到昨晚邻居吵架的内容,神色瞬时复杂起来。
果然把孩子吵抑郁了啊。
迎上黑尾等待着答案的视线,我挑了挑眉,“可惜我懒得做饭,料理水平也一般,不然还能顺便请你来我家吃一顿好的。”
黑发青年顿时笑出了声。
“不会吧,真这么有缘”他收起手机,状若苦恼地摸起下巴,“等等,我仔细一想我做饭好像挺好吃的哦。”
真的假的
我和他对视两秒。他立刻从某个旮旯里牵出一辆自行车。
黑尾“走,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我“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结果是骑单车来的啊”还是老古董
黑尾“日常出行方便嘛。”
我“我要吃奶油炖菜。”
黑尾“交给本大厨就没错,上车”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找书加书可加qq群952868558</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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