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三年五载(下)

    第232章 三年五载下

    走科举之路考进士

    若得这大宋天下是个正常的世界,便是无李格非之提议,说不得二狗自己就走这条终南捷径了。

    只可惜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镇魔人也不适合走科举之路,更不能走。

    某些科举出身的学子、进士可以加入镇魔人,譬如宗泽;但是镇魔人的成员绝不会被允许再去参加甚科举考试,科举的功利性对已经成型的念祗的腐蚀和污染是常人难以想象的,这是镇魔人用几百年的时间所总结出来的血泪教训。

    故而二狗听得李格非之言后,却起身抱拳道“李公此言,恕小子无法苟同科举之道,于国可称选士;与斯人者却乃功名利禄之途也。我虽粗鄙,却不屑此蝇营狗苟,故举业虽好,与我却弗加焉”

    李格非与两个友人闻言,却俱都皱起了眉头。

    这个时代的科举制虽得早已深入士民之心,但是在科举之外却也同样存在着一批无意举业、甘愿不入仕途的隐士。

    很多人都认为这些特立独行者品行高洁,鄙夷王侯功利而高尚隐士清流,把求仕干禄之举视为蝇营狗苟。故而他们放弃功名利禄,归隐山水田园。

    相比之下明清时代的科举风气就有点过于走火入魔。

    莫说甚隐士了,白发老童生,寿星举人参加科考的比比皆是,甚至为了科考发疯的也不在少数。

    之所以造成这种差异的缘由,就是宋时的科考举子相比于明清时代的童生、秀才、举人等缺少的很多特权和利益,只有在进士层面上才稍稍有所拉平。

    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宋朝的文人在中进士之前,只有一个地方上的发解试作为关卡,考生通过了发解试,只有一个可以自由通行天下的权利,而明清时代童生有粟米奖励,秀才可以免役和免田赋,举人的特权就更多了。

    正是这些特权和利益,把那些潜在的“隐士”通通变成了科举路上的狂热者。

    确切的来说,宋朝的文人隐士之所以选择咸鱼之路,不是他们真的咸鱼,纯粹就是大宋朝的科举吸引力不够强大,利益不够丰厚。

    实际上李格非就是一个拥有隐士情节的人物,若不是时势所迫,他亦宁愿归隐田园,享受些自由的气息。

    李格非笑问道“你你这小子当真狂妄难道你宁愿辜负我家阿宝,也不肯参加科举吗”

    旁边晁补之亦道“陈家小哥儿此言才过偏激,纵你发解入贡,金榜题名之后,却也可以拒绝官禄,独善其身啊”

    二狗高声道“昔日韩稚圭曾放言,东华门外唱名者,方为好男儿。此论吾深鄙视之,其言其行,必遗祸无穷矣。吾虽不才,却亦知其患,恕我不能如公等所愿,行科举之道也”

    只二狗此话一出,三人却俱都生出一个念头此真狂悖之徒也

    李格非到底对二狗更有些维护之念,却作色道“韩忠献公何等人耶岂是你一介小儿能够置谪的休得多言,某家只问你,这科举你到底是考还是不考”

    二狗淡然道“不考”

    李格非生气的喝道“如此说来我家阿宝你是不想聘娶了”

    二狗却理直气壮的说道“清照小娘子我自不会放弃,必然不惜一切代价娶她入吾门楣”

    李格非却给这小子的无耻气笑了,道“你这厮当真是无赖既不想走科举正途,却还想聘我家阿宝,天下间哪有这般好事莫非你这厮是担心自己才学不够,成不得科举之业,故意在这里胡搅蛮缠”

    “哈哈哈”二狗却大笑道“李公当真是小瞧人也若我有心科举,只潜心攻读少则三年,多则五载,必能高中金榜”

    旁边董武子却笑着挑衅道“空口说大话,谁个不会你这厮若真有本事,何不放手一试,于科场上见个分晓”

    二狗却摇头道“激将之法,与我无用我便直说了吧李公,非是我不肯应你,实乃我身份特殊,行不得科举,见不得功利”

    三人闻言,却俱都有些不信。

    李格非冷然道“你这厮总是满嘴借口我倒想听一下,你到底是甚样身份,竟行不得科举莫非是出身贱籍,又或是身家有私指身份有问题”

    二狗坦然道“我之身份来历颇有玄奇,却是不可告之俗人也公等切莫打听,李公若有疑惑,直可询问尊夫人王娘子,她知我来历,晓我苦衷说与不说但在她念也。”

    二狗说得此处,却顿了一下,然后又道“清照小娘子乃是某家认定的良人,纵李公乃尊长者,亦不能阻我之意也。在下言尽于此,公等且自专便是。

    对了今日能得李公款待,小子感激不尽此兴尽之至,却该归矣小子告辞了”

    然后二狗就在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高唱着“知我心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哈哈哈哈”却于大笑声中飘然而去

    噫装完逼,拍拍屁股飒然离开,当真是爽的很

    看着飞也似的跑走的二狗,李格非气得直哆嗦,他大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如此狂妄之徒安敢狺狺与我哼”

    这老李貌似愤怒的一拂袖,径直离开厅堂,却自往后宅而去,只留下晁补之和董武子两个在那里面面相觑。

    却说李格非离开了厅堂后,却立刻收了怒容,急急来到后宅找到妻子王氏,直接把刚才发生的事情与她说了一遍。

    李王氏听得丈夫所言,却是大怒,道“好胆陈家小狗崽子欺人太甚竟敢来咱家撒泼不行妾身这就去找那庞家女理论定要治她个家教不严之罪”

    李格非听得,却是连忙拦住妻子,说道“娘子且慢动怒为夫甚为好奇,刚才阿宝便说得甚庞阿姑,娘子又说得庞家女,却不知到底是哪个人物”

    李王氏看了看自家丈夫,却叹了口气道“相公你却不知,那陈家小子是个有来历的。妾身所言庞家女,正是这陈家子的开蒙之师,其人乃是庄敏公庞籍之长孙女,王荆公之次儿媳也。”

    李格非听得庞师娘的身份,却是脑瓜子嗡嗡的。

    没别的缘由,只因这庞氏的两个身份来历实在是太震撼人了,尤其是第二个。

    当年庞氏被王荆公亲自主持改嫁,在大宋文人圈里却是引发了巨大的轰动,不过改嫁后的庞氏却立刻销声匿迹,却让许多有八卦之心的文人们少了很多乐趣。

    便是李格非这般的清正之人,一听得庞氏的身份,却也对她改嫁后的过往颇为好奇。

    不过李格非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向妻子打听那庞氏是有些不合适的,他却换了个方式问道“那陈家小儿自言身份特殊,参与不得科考,还说娘子你知晓其中缘由。娘子你说好不好笑娘子你怎会知晓他”

    李王氏却叹了口气道“这事儿妾身却还真的知道缘由,那狗崽子所言不虚,他确实不能参与科考”

    李格非的眼神一凝,却问道“哦这是为甚么他可是有什么苦衷不成”

    李王氏有些烦躁的说道“其中因由妾身不知道该不该说与相公知晓”

    李格非笑道“娘子你我夫妻之间,有何样话不能说得若真的不方便,为夫不问便是。”

    李王氏只心中大骂二狗那厮给自己找麻烦,此时此刻,她又如何能不给自家相公一个说法。

    她却道“相公,其中因由倒也非不能说,只我担心相公你守不住秘密,却给咱家引来祸端。”

    李格非笑道“娘子当知我也,此中但有不可言之隐秘,只出得你口,入得我耳,我绝不会泄与第三人听”

    李王氏颔首道“如此却好相公你却不知,自古以来,这片大地上就存在着一群人,他们以维护世间安定为己任,一直与各种邪恶和诡秘作斗争,他们被称作镇魔人前朝后周时期,周世宗柴荣与镇魔人订约合作,意欲扫荡天下,一统寰宇。

    不想周世宗天不假年,骤然暴毙,本朝太祖于陈桥驿发动兵变,继统后周,建立大宋。镇魔人因顾忌天下时局,不曾出手干涉,但对宋太祖及大宋朝廷颇有看法,却从此与大宋朝廷形同陌路

    镇魔人不会以任何方式参加科举,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一百多年,以后也必将延续下去。”

    李格非听得惊奇不已,却道“难道那陈家小子就是所谓的镇魔人娘子你又是如何知晓这些隐秘的”

    李王氏笑道“相公忒多疑那庞家阿姊所改嫁之人便是一个老资格的镇魔人,当初我尚且年少,正与庞阿姊友善,却从她那处知晓了不少隐秘。那陈家小子不能参加科举,便是相公你强逼也无用”

    李格非有点气咻咻的说道“娘子你却不知,便他不能走科举之途,我是不在意的。只这厮却狂妄非常,直言说相中咱家阿宝,道谁个也阻拦不得自来婚姻大事,当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那厮何敢如此狂悖耶”

    李王氏暗骂二狗与他师父一个臭德行,端的是不讲理,却也知那小子所言非虚。

    传统镇魔人可是出了名的不守规矩,只要那厮真与阿宝两情相悦,便是他等来个强抢民女或者“红拂夜奔”,自家也是无可奈何。

    但是她却又不得不给那些个混蛋玩意儿收拾首尾擦屁股。

    于是李王氏却道“相公,此事只要阿宝不反对,你我便皆阻拦不得莫说是你,便是当年的王荆公那般势大,却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栽,乖乖的把自家儿媳改嫁了。”

    有八卦

    李格非却奇道“娘子此话何解”

    李王氏却编排道“相公却不知,那王家次子因着生就癔症,却与庞家阿姊多有不合,更是铸成了一桩惨事。庞家阿姊在经受了一番打击之后,却与一个镇魔人有了私情。那镇魔人寻得机会,竟将庞阿姊直接掳走。王荆公知晓此事之后,虽得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大事化小,以改嫁之名将此番波折了了”

    李格非听得此处,却是怒道“简直岂有此理,那王临川怕他等,我却不惧他等敢来抢阿宝,我定不与他等干休”

    李王氏苦笑道“相公啊,一切因由皆在阿宝身上只要阿宝自己不愿意,他等便是有心也不敢来抢夺;可若是阿宝动了心,那却就一切皆休也所以呀,相公你得劝服阿宝才好”

    李格非这才息了些怒气,只笑道“我家阿宝绝非那等无有分寸之人,只我说与她些,她定然不与那厮多作纠葛”

    只可惜,这话便是李格非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李格非与妻子说得些话,却便去寻李清照说项,虽得希望渺茫,他这个作父亲的怎的也得试试不是。

    只可惜,李清照若是个可以轻易以言辞所动的人,那她就不是李清照了。

    李格非三劝两劝的,李清照就是不曾理会。

    李格非一时激愤,却把从妻子那里听来的八卦说与了李清照,可谓是食言而肥。

    李清照多聪明的人,在听得这些所谓的“八卦隐秘”后,却立刻就从中提取出了真正的隐秘。

    她也终于理解了婶娘与那些个妇人的聚会,到底是个甚么样的来头。

    镇魔人啊

    嘿嘿有点意思啊

    而李王氏在李格非走后,却丝毫不顾及天色已晚,竟自换了一身利落的紧身衣,带着一口短剑径直出得门去。

    谁也不曾想到,堂堂的李家夫人,竟也有的一身好武艺。

    只她却过得几个街坊,就来到了庞师娘的宅院前。

    李王氏却不走前门,直来到后园处的后门处,依照特殊的手法敲响了门户,一个剑姬从内里打开了门,让李王氏进来,然后关了门问道“不知前辈来此何为”

    李王氏低声喝道“却与汝等无关联,我要见庞敏儿”

    那剑姬一边带路,却一边笑问道“前辈如此怒气冲冲,却不知发生了甚事”

    李王氏却不多言,入得庞师娘居住的绣楼,见她正与陈老汉闲说,却上前喝道“庞敏儿你教的好弟子,却来我家耍横简直岂有此理”

    庞师娘与陈老汉听得,却俱都大吃一惊,连忙相问缘由。

    李王氏便把二狗在李家的行径说得一番。

    庞师娘听得却笑道“王阿妹,你等却不是强人所难,明知我家二狗考不得科举,却来与他作难他自作耍又有何不对”

    李王氏道“哼你等自偏心你家弟子我且不与你争论但是我却须得与你等定个约定,我家阿宝年纪尚幼,心性不定,容不得别个作戏。你家狗子若得真有意,须得先暂时远离她,或三年,或五载,待得阿宝成年,且再来与她相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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