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渊一句话正中要害,韩五乃是入了军籍的,若是私自离开,便会俺逃兵论处,一旦被抓,轻者刺配流放,重则直接打杀悬首辕门。
也就是说,即便韩五愿意跟陈珅走,若不能解决他的军籍问题,两人却是也走不利索。
当然想要解决这个问题也很简单,只需要搞定韩五的上司王渊王提辖,让他出具一份韩五的解甲身帖(类似于开除通知),韩五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离开,却不受军籍的限制。
当然,在大宋的军中这类身帖也并非是随意发放,一般只有因病残或者年老而失去作战能力的士卒,才有资格申请。
而且这类身帖对于真正符合申请要求的兵卒来说亦并非甚好事。
要知道,一个失去作战能力的军卒,基本上也就失去了正常的谋生能力,当他们被赶出军营时,军队并不会帮助他们解决未来的生计问题,最多也就给他们补一些暂时糊口的钱粮而已。
正常领了解甲身帖的老卒,运气好的话,或能回乡做个乡野教头,水浒传里【没遮拦】穆弘、【小温侯】吕方的本事就是学自这些解甲老卒,或者应该说,大部分好汉的武艺都是这么来的。
也有些运气不好乃至实力不足的解甲卒,却就只能被迫流落江湖,典型代表如【病大虫】薛勇,【打虎将】李忠等,竟然沦落到靠着街头打把势卖艺维生。
不过对于此时的韩五来说,军营或许是最适合他的地方。
他的出身,他的性格,他的勇武,让他在军队的下层几乎可以如鱼得水。
甚至在未来的二十年里,哪怕他在军营中遭受了无数打压和苛待,他也依然不曾离开,直到最终时来运转的时刻来临。
如果不是陈珅巧意设局赌斗赚他,怕是连一丝挖他的机会也无。
即便陈珅暂时拿捏了韩五,可若不能打通王渊这里的关节,最终却也只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毫无疑问,王渊的关节不好打通。
王渊性情高傲,为人轻财好义,乃是西军中的一员悍将,未来更是大宋平定方腊起义的先锋官(彼时韩五便是得他指点生擒了方腊),其时与另一位靖康名将王禀(金兵入侵时死守太原九个月,最后壮烈殉国)并称“西军双王”。
靖康事变后,王渊更率军拥立康王赵构登基,任御营司都统制,乃是赵构最信重的中枢镇将。
而且王渊也是一个脑回路颇为清奇的家伙。
有一年金人攻扬州,赵构仓皇渡江出逃,由王渊与内侍康履护驾至镇江。大将刘光世未赶上护驾,怕官家怪罪于他,便在驾前哭泣诬告王渊专管江上海船,不给他所部兵马渡江。王渊不想着与官家陈情,反而斩无辜部下皇甫佐(江北都巡检,负责管理船只)以自解。
自此,王渊失众将心,终而在苗、刘兵变中被杀害。
王渊性格上有些个缺陷,但是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他并不是一个嫉贤妒能的人,单看未来王渊特意指点韩世忠活捉方腊立头功就可见一斑,当然最后韩世忠的被辛氏兄弟篡夺了功劳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陈珅想要让王渊为韩五开具解甲身帖,靠威逼利诱是没有用的,须得另辟蹊径。
一般来说,只要陈珅能够证明,韩五跟着他走将会有更加光明的前途,那么王渊大概率是不会阻拦韩五离开。
当然,证明的过程也是有讲究的。
面对王渊的阻挠,陈珅却笑道:“吾尝闻贤达之士,不害英才。王提辖义气卓著,名闻四方,当知此理也。我观韩五兄弟鸷勇非常,颇有大将之才,故怜惜其人,不忍他在这处偏远之地蹉跎浪荡,欲延请其入府执戟,做得好大功业。”
王渊不似韩五,他可是读过书的,对淮阴侯的故事可不陌生,自是听出了陈珅话语中隐藏的深意。
他却是变了脸色,沉声问道:“汝乃何方神圣,却敢来此遴选爪牙?!”
陈珅笑了笑,道:“我乃相州一匹夫,何敢称神圣也!”
相州匹夫?
王渊心中冷笑,怕不是哪家将门的嫡派子弟吧!
自真宗朝以来,将门世家便常常在军中收罗有潜力的敢战之士,或予以富贵,或下嫁族女联姻等手段进行笼络,(在子弟不成器的情况下)以维持自家于军中的影响力。
甚至王渊自己都是这种风气下的受益者之一。
当然,你要是问王渊是不是真的心甘情愿的接受这种“馈赠”,他肯定是不甘心的。
毕竟对于有本事的人来说,能站着把饭吃了,谁愿意跪着呀。
只可惜大宋的的大环境如此,个人的意志无法违逆大势。况且在过去的近百年里,大宋将门做得还是比较有人情味的,至少对这些收拢来的人才还是比较优容的,由是大多数下层军将还是比较乐意被将门世家那啥的。
便是王渊有些心理洁癖,他也无法拒绝这种被强行喂饭的人生,他更不想替韩五断绝这种人生捷径。毕竟大宋百年来只出了一个狄武襄。
狄青初从军时,拒绝了将门的招揽,但却得到了一干文臣大佬的垂青。
当然,王渊虽然不介意韩五被高门贵第看重,他却有心替韩五考较一下主家的底蕴,以免其所托非人。
故王渊道:“古语有云,神龙不潜混浊之水,凤凰不落无宝之地,福女不嫁晦霉之家。汝只乡野匹夫,如何能纳得俺家韩五兄弟?”
陈珅笑了,王渊终于入了套。
他却笑道:“提辖所言极是。正所谓,良驹宜金鞍,英雄携宝剑。若不露些华彩,只恐尔等小觑了我家底蕴。陈某不才,愿以三副全钢覆甲换取韩五之解甲身帖!”
这个时代,一副精制的铁甲便是放在将门世家(也只有将门世家有资格收容宝甲)中也绝对称得上是传家宝,君不见未来的【金枪手】徐宁就因为祖传的雁翎圈金甲(鱼鳞锁甲的变种)被赚上了梁山。
更别说陈珅自言要拿出三副全钢覆甲换韩五,换个人怕是早把韩五打包卖了与陈珅。
只王渊却忍受住了诱惑,因为他很清楚既然陈珅敢拿盔甲换韩五,就证明这厮绝对出身将门世家。
而且王渊看陈珅入城时的轻便装扮,只怕所谓的钢甲只是空头许诺,谁知道这厮是不是在说大话。
故而王渊却冷笑道:“陈大官人好生大方!只韩五这般厮才,大官人却要用三副钢甲来换,只怕做得亏了买卖!”
陈珅佯怒笑道:“提辖可是怕我空口许诺,到最后不肯认账吧!哈哈哈!汝觑我何人也!我陈珅虽不名一文,却也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
王渊冷笑道:“大官人既然这般说,可是要当场交割钢甲?!只恐你手中无有片甲也!”
陈珅真的很想当众给王渊表演一下什么叫做徒手搓钢甲,不过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只道:“我此番出行匆匆,确实不曾携带甲胄。不过提辖且宽心,待我书信一封传回家中,三副钢甲必能及时送来!”
王渊得意的大笑道:“那就等大官人的宝甲送来,俺再放韩五出营!大官人且写书信去罢!!”
陈珅却躬身抱拳,赔笑道:“提辖且莫这般不近人情,且行个方便才好!”
王渊冷笑道:“俺如何与汝行得方便?”
陈珅笑道:“提辖须知,在下不日便要去得熙河,正须韩五随行,如何能拖延的!还请提辖提前给颁了身帖,放韩五出营。”
王渊冷哼一声,断然道:“俺信汝不过,无有宝甲来,放韩五不得!”
说着王渊转身就要离开。
陈珅却上前扯住王渊臂膀,王渊先是挣一下,竟脱不得。他当即大惊,奋力较劲,浑身劲力却如泥牛入海,竟撼不得陈珅手腕分毫。
王渊这才惊骇失色,怒道:“大官人这是何意?!”
陈珅佯作无知的笑道:“提辖忒得心急!我虽暂时拿不出钢甲,却愿典押一物作质,以换取提辖方便。”
王渊冷然道:“大官人欲以何物作典押?”
陈珅松开王渊,退后两步,笑道:“提辖可知,春秋时期有藏剑大家孔周者,收有殷天子三剑,曰承影,曰含光,曰宵炼。此三剑者,皆有神鬼莫测之能也!在下侥幸,于无意中偶得其一,愿以此为质,典押于提辖处,待得钢甲送来,且再换回。”
王渊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出现了幻听,亦或者陈珅这厮没睡醒说胡话。
他怒道:“大官人休得胡言!俺王几道虽然鄙薄,却也非是任人蒙骗的蠢物!汝若随便拿出一把破铜烂铁,便言是上古宝剑,俺如何能平白认下!高门子弟行事,岂能这般无耻!”
王渊自认猜透了陈珅的心思,这厮怕不是要拿身后的家世以势压人,逼他王某人认下所谓的“上古神剑”。
陈珅却笑嘻嘻的摇了摇头,便将自己腰间佩戴的宝剑取下,并徐徐的抽出了剑刃。
但见那剑刃,三指来宽,晶莹若晶玉,剔透似蝉翼,在日头下一照,光灿灿的散出七彩,却不见影儿。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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