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战了多久,鲜血蜿延如河,满地尸体堆积,被人流踩得稀扒烂。
这场大战,以万巢关押的修士倾巢涌出为结束。勾魂使、暝殿战败。同时,因为幽灵傀儡的出现,鬼军全军覆灭。
苍岳此战负荷太重,才战毕便缩回秦修身体静养,估计得有好久不会出来了。
秦修环顾四野,张开手掌,任由带血的风拂过手心然后转身向着暝殿深处走去,龙魂静静盘在他身后,犹如一尊保护神。
向他投来的无数目光,无论内含崇拜、羡慕、惊讶,还是不服、愤恨、嫉妒,都被他抛在身后。
穿过重重机关,秦修往那绿藤长势最好的地方望去,污黑的石壁上,空空如也。
龙魂还在他身边悠悠地荡着,“主人被救走了。”
秦修弯身拾起已经反射不出光芒来的锁链。
“主人说,他在这里经受的是洗礼。”龙魂用浑厚的声音慢慢道,“主人说他最喜欢的洗礼就是初一十五之夜的。”
秦修转头,夕阳血红的光自一尺方圆的天窗洒入,光束所及的绿藤泛着妖冶的光泽。
“主人说,洗礼之后是重生。”
冰冷的石壁,斑驳黝黑。
“主人的丹田不久前被毁了。”
“主人已经习惯了黑暗,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年,双目失明。”
“主人说你来了,让我去找你。现在一切结束了,我该回主人那了。”
“主人让我告诉你他等你报仇。”
“师哥。”
清润的声音自背后响起,回荡在这冰冷的囚牢中。秦修也不惊讶,侧首过去,眼中古井无波,“来了。”
然后是一阵诡异的沉默。林晨上前一步,带着些苦涩道“师哥这十多年来,修为愈发精进了。”
秦修淡淡应了声,拇指无意识地磨挲着已然泛不出光泽的锁链,“都是元婴五、六层,不错。”
“再如何努力也似乎永远超越不了师哥。”
“我我也不过元婴七层。”秦修知晓这帮小屁孩定是看到了苍岳和暝殿殿主的战斗,不过他也不打算解释。懒洋洋地扯起个笑容,“怎么,这就气馁了当初谁说,以后轮到他们决定我的去留”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怎么那么多年一点长进都没有”秦修转过身对着他们,直言不讳地打击,“我教过你们什么”
“不择手段。”有人朗朗接道,“师哥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一起上,群殴,一群殴他一个。”
带着笑意的声音引起了秦修的注意,循声看过去,是个黑发布衣青年,端的是玉树临风,却还带着几分痞气。十多年前的俊朗轮廓还依稀辨得出,没想到赵飞扬变化如此之大,当年他离开的时候还烂漫得很的人,如今竟是变成这模样他看着赵飞扬他们长大,又怎么看不出来掩藏在赵飞扬清朗外表下的浓烈杀戮之息。
心里略微有些复杂,不过谁也不可能天真一辈子不是么撇开这些感觉,他挑着眉道“没错。赵飞扬都明白的道理,你们怎么不懂”
“师哥你不损我是会死么。”赵飞扬皱着眉,一派苦哈哈的模样。
林晨闻言,挠了挠脑袋,苦笑道,“这可是师哥你说的,以后别反悔。”
“我说的,”秦修笑的分外张狂,“只要你们做得到,想关小黑屋玩儿囚禁我都无所谓,不过现在嘛,你们还差得太远,再加油吧。”
说罢望了望从天窗投进来的那束清光,月圆之月松开手中的锁链,抬步向外走去,“走了。”
赵飞扬一群人跟上。
清冷的月光静静地铺洒,暝殿外断壁残垣,尸横遍野,昔日森冷宏伟的建筑此时已变为一片废墟,修士零零星星的分布在废墟上,或是修整,或是寻找同门的尸体,夜风卷过,尘土和着血味一齐飘散,哭声隐隐绰绰。
“小决月呢”秦修带着后面一帮人,头也不回地跨过废墟,暝殿残破的地宫静静地伫立在那,注视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
“在来魔界之前他和我们联系过一次,他那时在凡间界。”赵飞扬皱着眉思索了一会,又道“释塔前段时间争夺少主位子很剧烈,这才刚刚稳下,新一代释塔少主是小决月。但小决月到现在都没消息,恐怕是失败了的那些人狗急跳墙,想拼个鱼死网破吧”
人界分为修真界和凡间界,与修真界十大门派相对的,还有七大势力,可总结为四门三宫两塔一谷。两塔,释塔、道塔,决月如今能坐到释塔少主的位子是秦修从来没想到的,而且原著中释塔少主的位子也不是他的。
“嗯。”
赵飞扬见秦修没什么反应,踌躇道“师哥”
秦修知道他要说什么,抬手止住他的话,“等我先解决一点恩怨,”唇角略略有一点笑意,“很快的。”
“咦师哥,你这是去哪”
“去剑霄门门众那,找一个人。”
莫道一众从万巢赶来,秦修向他们那边赶去,两众人很快就碰见了。莫道一开始还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等看真切后不由欣喜道“修师侄”这一声倒是让不少人都注意到了秦修,剑霄门长老们看见这个“叛徒”,滋味陈杂,后辈们则用一种久仰大名的目光看着这个门里的传奇人物。
“这就是那个叛徒”后辈们在底下窃窃私语,不住地往秦修身上瞟,“长得到不像叛徒。”
“我以为大师兄够好看了,没想到这个二师兄更好看。”
“肤浅他的修为才是最值得谈的,当年可是一年晋级筑基,至今无人打破他的记录。青丘之境更是以结丹巅峰之力一敌百,一人战数名元婴不落下风大师兄哪有他厉害。可惜了,跟妖魔有染。”
“诶,说起修为,似乎还有个叫翁白术的师兄,听说他结丹的时候就杀过一名元婴期的,后来被三名元婴追杀,最后还反杀那三人”
有人捅了捅他,“别说了,那家伙杀了禅山寺的师父,修为再厉害也是邪魔外道,我们可不能学他。”
“这么看来,大师兄”
“喂”旁边的人连忙捂住同伴的嘴,用眼神示意身后,干笑道“大大师兄。你在啊”
沐子云面上如常冷淡,点了点头,似乎并不在意他们方才说的话。
那人拔开同伴的手,嘟囔着“你看嘛,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小心眼,大师兄他从来不介意这些的。”
沐子云看着前方的人,微微阖眼,拢在袖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他不在意这些,他不想争,从来、没想过。再睁眼,已是如常。
秦修朝莫道几人拱手行了一礼,“诸位前辈好。在下此番来,只想找一个人。”抬眸遥遥锁定那个在人群中不染尘埃的人,“剑霄门大师兄,沐子云。”
“修师你找子云有何事”莫道并不知道自个捧在手心的师侄被沐子云两次偷袭,并且两次都危及性命的事。
秦修也不欲让莫道插手此事,便道“关于翁白术的。沐子云,你跟不跟我来”沐子云对翁白术好是因为翁白术是主角,但多少也有其他的情愫,这点他旁观得再清楚不过。
沐子云一怔,上前问“白术师弟怎么了”
“你跟我走就知道了。”秦修笑笑,飞身离开。果然未走半里,沐子云就跟了上来,他吟着意味深长的浅笑摇了摇头,这沐大师兄真是天真得可以
“师哥,你把大师兄找来干什么”林晨不解地问。
“玩。”秦修回了个字,正欲再说什么,却突然停下飞掠的身形,向左边看去黑袍人站在树端,赤焰般的发丝挣脱黑袍在空中拂动着。
秦修静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他呢”
“一凉救走了,谷中医术治好他的伤也不成什么问题,”黑袍人耸耸肩膀,“他长的好看,一凉自然会护他周全。怎么,你要找他”
“听说他丹田被废了。”秦修闲闲问道。
“好像是的,勾魂使家洛九干的。”不知想起了什么,黑袍人突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一凉可是说过,谁敢动他一根寒毛,必让那人生不如死。啧啧,真期待他会对那个洛九做什么。”
赵飞扬几人自然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只能给秦修递目光,秦修直接无视,抱手烦恼道“本来想趁这个机会直接把人做了的,有一凉在,看来是没戏了。”
黑袍人又笑了,“我挺中意你小子的,要不要进谷”
这谷里的人都那么直接秦修愣了一会才道,“等我考虑考虑。”入谷,啧啧,天上掉馅饼
“好啊,下次见面给我你的答案。”黑袍人抱手点头,骤然消失在原地,“哦,还有,那个使毒的让我转告你,他去鬼界了。”
日光透过雕花窗格投射到屋内,红木檀木梨木雕花刻鸟,鎏金裹边。琉璃盏端放在上,反射着柔和绚光,掐丝金炉中熏香袅袅。
赤红的火舌舔弄着壶底,滚水汩汩,旁边放置一副茶具,釉质良好,清润而光滑。
梁中央却吊了一个女人,双臂被朝后绑住吊在梁上,阳光透过窗格投入的斑驳光点尽数洒在女人赤裸光洁的身躯上。
站在赤裸的女人面前的男人唇角挂着极为温雅的笑,一身淡色长衫,繁复的浅色图纹刺于其上,精致又奢华,一头鸦发用一根碧玉簪束起,额侧还垂着几缕散落下的发丝,衬着略薄的唇和高挺的鼻梁,一切都那么美好,可惜一条白色的纱布缠到脑后蒙了眼,叫人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
青年笑着,声音都特别好听“既然你违反了规矩,我也只能这样了。”伸出的五指修长,在阳光沐浴下泛着如玉一般的光泽,指骨均称,尤为完美。一条青色的蛇顺着手攀上赤身女子的肌肤,然后一路向上,滑腻渗人的触感让她恐惧不已。
女子浑身颤抖,眼里泪光晶莹,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迸出来,啜泣声细若蝇蚊,“不、不要”
受罚的时候,可是不能出声的。”另一条指头粗的黑蛇顺着食指滑到少女身上,吐着猩红的信子,一路攀上她的脖颈。
“这房里点着熏香,配上你身上的香味,可是墨蛇最喜欢的味道。”青年优雅地笑道,转身到火炉前,完全不像一个失明的人,提起壶,往茶杯里灌入水,不偏不倚,碧绿的茶尖冒出头儿,又注了两道水,青年才端起茶杯,慢慢抿起来。
是夜,雨水疯狂地打在青石板上,飞檐下挑着几盏竹骨制的灯笼,水汽略浓,浅淡的光晕成一团。两团毛茸茸的东西在门前扭打成一团,一黑一金,黑色的那团体型较大,正利用身体优势将金色小毛团挤到墙角,金色小毛被挤得脸都皱了,突然往下那么一蹿,挣脱黑毛团束缚。有人自远处走来,只举一柄白纸伞,但在这狂风骤雨中,偏生走出了优雅闲适的姿态。
随着步行,浅色衣摆的纹路在光晕下明暗不定,握住伞柄的手泛着温暖莹润的光泽,行到屋檐下正欲下伞,似乎未想到此处有小东西,怔了那么一瞬。
金色小毛团抽空瞅了一眼来人,也不管他,亮出爪子往黑毛球身上挠去,仗着身形灵活,爬到黑毛球身上开始反攻,硬将大它好几倍的黑毛球挠得上蹿下跳。来人就举着伞站在屋檐下,也不打扰这番争斗。
两个毛球战了半日,胜负终分,黑毛团蜷缩在地,奄奄的,金色毛团则蹲在一旁,舔了舔爪子,又一爪子拍过去,黑毛球也不反抗了。金色毛团则乐此不彼,拍了几爪不过瘾,直接爬上黑毛团的身体,左挠挠右踩踩开始蹦跶,泛着金色的琥珀瞳中似是透着愉悦,那得瑟嚣张样跟人类没什么两样。
来人下了伞,抖落雨珠,俯身将手伸到金色小毛团前,小毛团滴溜溜地转了转眼睛,一爪子拍过去,忒高傲地蹲在黑毛球上。
男人却不在意,唇角的笑可以说是温和,翻手过去揉了揉小毛球的脑袋,然后提起它的后颈肉,挂到衣服上。小毛团这下不反抗了,三下两下爬到男人肩膀上,打了个呵欠裹成一团。有一搭没一搭地向上瞟着自己的新“主人”,轮廓线条优美,薄唇轻抿,鼻梁高挺,一切都近乎完美,可惜白纱缠眼,是个瞎子。
男人推门进去,有人迎上来,“公子,月娘的刑还差四个时辰,可墨蛇在雨天较为躁动,不知是否”
“无妨。”将伞交予旁边的人,抚了抚肩上的小毛团,“弄点它能吃的来。”
屋内熏香绕绕,软毯子上小金团在慢慢吃鱼,男人坐在软榻上,食指轻轻敲着床沿,“最近晋国那边怎么样了”
“晋国六皇子安置在宫里,情况尚好。只是最近卫国在骚扰晋国边境,还屯粮草,看兆头是要打。”
“卫国不是才闹的秋荒,哪来的粮食打仗”男人揉了揉小毛球,任它一爪子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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