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
禅院真昼讷讷重复他的话,都忘了自己还在哭。
鬼舞辻无惨心情很好。
梅红色竖瞳牢牢攫获她的视线,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又重复一遍“嗯,杀了她。既然她让你感到痛苦,那就亲手杀了她,用她的血清洗她加诸在你身上的不幸,如此,你才能重新开心起来。”
禅院真昼愣在原地。
“杀了她,真昼。”
鬼舞辻无惨愉悦诱哄。
他是真的很喜欢她这副模样,毫不吝啬奖励她,亲吻她。
既然对他一见钟情,不顾一切也要做他的人,那就该为他毫无保留地献出真心,不管是妹妹也好,父母也罢,早就该把他们舍弃,任何人都不该再占据她的心神。
然而
“您怎么这样啊”
她吸了吸鼻子。
侧过脸,避开他陡然冷凝下来的目光,边擦眼泪边小声嘟囔,“我只是有点想不开,随便恨恨罢了,您怎么都不劝劝我,反而还当真了啊那可是我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是我在这个世上血缘最近的人我把你杀了都不会动她一根手指头。”
大概觉得自己话有一点点难听了,她想了想,弱弱补充
“当然了,我也不会杀您。”
“虽然你对我挺不好的,对我的中意一直停留在嘴皮子上,但喜欢你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我不应该强求你如我喜欢你一般喜欢我,我喜欢你就够了。本来就是我自己想要为你做事,也是我自己想要永远陪在你身边的,只要您愿意跟我一起去往未来就好,爱不爱我都无所谓。”
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无惨“”
还不如不解释
他还有什么不懂的
堂堂一介鬼王,竟被当做了情绪垃圾桶
鬼舞辻无惨非常失礼地推她摔个屁股蹲。
他倏然站起身,前所未有的怒气遍袭全身,梅红色竖瞳恶狠狠瞪她,后槽牙咬得咯咯响“怎么、怎么就没淹死你”
“差点就淹死了。”
禅院真昼就势抓起一旁的浴衣遮住身体。
耳尖滚烫,冲一见钟情的对象发泄内心压抑已久的情绪,还挺不好意思,强忍脚趾扣地的羞耻,强迫自己跟他对视,真挚感恩,“我明明记得自己泡完回房的,谁知道那竟然是在做梦,我果然是生病病糊涂了幸亏有您啊,如果不是您陪在我在身边,我肯定就要憋屈地淹死在这里了。无惨大人,这已经是您第二次救我了,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才好了”
“那你就赶紧去死啊”
鬼舞辻无惨气疯了。
愤怒打断她的话,口不择言发泄着自己被愚弄的怒火,“你这么混账的家伙,究竟是为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啊快点去死吧你”
之后,再也不愿意看她一眼,愤怒回到房间,狠狠摔上障子门,门框相撞,在静寂的月夜里发出震天响动。
禅院真昼穿好浴衣追过来,湿漉漉头发拖在身后,很快就把后背沾湿,在外面拍门“无惨大人,无惨大人您生气了你真的生气了吗您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滚”
“无惨大人,我并不是故意违背您命令的。只是我认真想了想,我果然还是不能死,我死了的话,还怎么帮您做事除了我之外,又还有谁会全心全意帮助您实现得到蓝色彼岸花的愿望呢”
“不想听见你的声音,滚”
愤怒的咆哮伴随着瓷器骤然破碎的响声,狠狠扎入禅院真昼耳中,让她切实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真生气了。
禅院真昼叹息。
其实挺能理解的。
鬼舞辻无惨多么高傲的一只鬼啊,愿意聆听她内心的想法,本来就够纡尊降贵,听完了,他竟然还好心给出了解决问题的办法,足见得他是多么把她的事当做自己的事嗯,感觉自己更喜欢了他一点。
可她呢却在这个时候说出了那么扫兴的话,让他的一片好心付诸东流,是个人都会生气,也怪不得他。
是我错了。
我得哄哄他。
禅院真昼继续叩击障子门,发出笃笃的声音,耐心向他道歉“无惨大人,是我不好,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不要生气了”
“我让你滚听不见吗”
暴怒的骂声打断她的道歉。
禅院真昼实在没办法了,只好拿出杀手锏“无惨大人,有人知道蓝色彼岸花在哪里。”
“唰”
紧闭的障子门瞬间打开,禅院真昼还没来得及摆出真挚道歉的嘴脸,就被鬼舞辻无惨一把揪进去。
“是谁”
“有个叫千里耳的家伙,他的耳朵能听见这世间所有事物的声音。只要找到他,就一定能知道蓝色彼岸花的下落。”
鬼舞辻无惨皱眉。
这世上有这样一个人吗
不信任的情绪在心中发酵,梅红色竖瞳微微眯起,带着锋利如刀的锋芒,落在她满是笃定的脸上的“你确定”
“确定。”禅院真昼坦然迎接着他审视的目光。
鬼舞辻无惨没有立刻表态。
瞧着她一脸笃定的样子,也不像是说假话。
转念想起她在怨恨自己妹妹的时候也不像是假的,刚刚熄灭的怒意瞬间重燃
“最好是真的”鬼舞辻无惨冷沉着脸,睇来的眼神阴郁刻薄,“再敢有一句假话,我就会把你们都杀了就连你那个连恨一下都舍不得的妹妹,我也会找出来,亲自捏死在你坟头上”
禅院真昼敛容肃声“请放心,我对您的真心日月可鉴。”
鬼舞辻无惨消气了。
看了眼天色,声音缓和下来“明天,明天你就带我去找他。”
禅院真昼“哦,这个办不到呢。”
鬼舞辻无惨“”
禅院真昼神情真挚而歉疚“我只是知道这世上有这样一个妖怪存在,也知道他生活在丛林深处的沼泽里,但对于他的具体的位置,目前仍然毫无头绪呢。”
鬼舞辻无惨“”
禅院真昼偷瞄着他气得直抽抽,仿佛下一刻就要承受不住发疯的惨淡脸色,小声辩解“我本来是想找到他后再告诉您的,可我不小心惹您生气了,怕您气坏身体,就想先向您报个喜,让您开心开心现在看来,是我又弄巧成拙了吗”
鬼舞辻无惨真是要被她气死。
这还用问吗
他最讨厌不确定的消息了
而她,竟敢拿着这种该死的消息跟他嬉皮笑脸好气啊,几百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想把人撕成一缕一缕的
鬼舞辻无惨愤而躺回榻上,不想再看她一眼,也不想再跟她说一句话,任凭她怎么小声道歉也闭着眼不搭理人。
临近天明,他被一阵无意识的呻、吟声吵醒。
扭头望去,就见禅院真昼已经从榻榻米上滚下去,被子胡乱缠绕在身上,露在外面的身体泛着异样的潮红,她佝偻着腰,身体缩成一团,压抑而痛苦地喘息。
他原本是不想管的,想着烧死她算了,但还是面无表情走过去,把她从被子里解救出来,摸到她不知是被冷汗打湿,还是没晾干的潮涩发根,想到一种可能,他不由皱起眉头“你该不会没擦头发就睡了吧”
“嗯。”
鬼舞辻无惨整只鬼都无语了。
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实在没忍住,恶狠狠骂她“昨晚怎么就没淹死你”
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跟这么一个蠢东西有过约定
他们本来准备翌日黄昏启程,现在计划彻底被打乱,鬼舞辻无惨非常不痛快,她病了几天,他就搁那儿甩了几天脸子真的超没风度
禅院真昼有心劝他想开点。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越是关键时刻越应该放平心态,不然就会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但语言的力量是贫瘠的,有的时候还会弄巧成拙,干脆就由他去了。
反正她对他是真爱,真爱就是要包容对象的一切没风度。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一直生气下去,他的怒火中止于十月末的一个夜晚。
有只鬼带来了关于千里耳的消息。
“好厉害啊,您是怎么跟他们传达消息的”禅院真昼震惊于鬼的办事效率。
鬼舞辻无惨哼了声“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用吗”
禅院真昼纠正“我很有用的,这个消息就是我给您的。”
鬼舞辻无惨“闭嘴”
他们马不停蹄赶往目的地。
终于在冬日第一场雪降临之前,见到了那个生活在丛林深处沼泽地的妖怪。
千里耳早早就在那里等着了。
那是个长相怪异的小老头,看起来有点像路边供奉的地藏,只是耳朵格外大,跟身体不成比例的,几乎拖地,硕大的眼珠也被耷拉下来的上眼皮紧紧包裹住,只留下一条黑色的缝隙,昭示着那里存在着一双眼睛。
此刻,他手里杵着石制的拐杖,全身重量都压在上面,身体半没在绿色的沼泽里,习惯用耳朵对着人。
“鬼族的始祖,鬼舞辻无惨。”他直接叫破鬼舞辻无惨的身份,“我从四里之外就听见你来了。”
“哦,你果然很神奇。”鬼舞辻无惨挑了挑眉,“那你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吧。”
“知道的。”
说着,他身体动了动,耳朵对准了鬼舞辻无惨身后的禅院真昼,“你曾经路过过蓝色彼岸花的所在。”
话音未落。
鬼舞辻无惨倏得转过头,怒目而视。
禅院真昼脸上没什么表情。
从来都是她大喘气气死别人,还是第一次被别人大喘气殃及无辜。
当即一把推开要爆炸的小辣椒精,抓起岸边的石头砸那狗东西的脑袋“你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认真程度吗赶紧把话给讲清楚”
“你的确路过过。”千里耳继续大喘气,停了好一会儿,才吐出未尽之言,“只不过那时的蓝色彼岸花已经衰败枯萎,你没有注意到”
禅院真昼“这种信口开河的话谁不会讲”
千里耳摇摇头“你忘了吗就在你看到那个被封印在树上的半妖,意识到这世上存在能听见世间万物声音的我的时候,那株蓝色彼岸花就生长在高大御神木背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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