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清晨,天气微凉,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陆遥拎着筐正在朝镇上走去,这条路以前原身走过许多次,所以他不用打听就知道怎么走。
从湾沟村到秋水镇有十里的路程,步行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大概今日是镇上的大集,一路上碰见不少赶集的人。他们大多都背着筐或是扛着麻袋,里面装着自家种的瓜果蔬菜,拿去镇上卖掉,顺便买点生活用品。
陆遥还碰上个熟人,就是那天吵架的宋寡夫。
因为两人有过矛盾,所以陆遥没搭理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人一直跟在自己身后,还时不时的偷瞄他。
陆遥加快步伐想把这人甩开,结果他走的越快,后面那个宋寡夫跟的就跟的越快。
走了一柱香的时间,宋寡夫跟不上了,他手里还拎着二十多斤的李子。
累得他坐在路边,扇着脸上的热气,心里把陆遥从头到脚骂了一遍。这瘟生走这么快赶着去投胎啊一看就是心里有鬼,指不定去镇上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半个时辰后陆遥终于来到了秋水镇上。虽然他有这副身体的记忆,但亲眼看见和记忆中的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行走在嘈杂的街道上,听着古人的叫卖声,摇着铃铛打着拍子,或远或近,或高或低,
“磨刀嘞,呛剪子哟”
“黄酒喂,黄酒三文钱一碗黄酒”
“猪肉肉嘞肉嘞,小郎可要买肉”
还有卖饮子的老伯,挑着胭脂水粉的货郎,墙角乞食的小乞儿。
各种画面交织在一起,那一瞬间,书上写的,纸上画的,电视里演的仿佛全都活过来了,陆遥呆愣在原地,第一次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是真的穿越到了古代。
“哎,前头的小郎快让开”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叫喊,陆遥回过神连忙躲到路边。
一辆骡子拉的平板车从身边驶过,赶车的车夫摇着鞭子驱赶着牲口。
说起来他在村子里还没见过牛马,听闻一头牛的价格差不多要十两银子,寻常百姓根本养不起。就算能养起轻易也不敢养,古代的兽医业不发达,万一病死这银子就打水漂了。
秋水镇很小,只有一条主干道,陆遥沿着路边慢慢走着,打量着两旁的商铺。
原身是不识字的,但陆遥识字,这个朝代虽然在历史课本上没见过,但文字都大差不差。
每家商铺门口都挂着招晃,类似小旗子似的,上面写着油坊、粮铺、布庄、驿站等等,颜色鲜艳随风摆动。
商铺附近是不允许百姓私自摆摊的,被巡逻的小吏看见会罚钱。
想要卖东西要一直往前走,穿过整条街就来到一处宽阔地儿,这里被称为下三里,在这摆摊不要钱。
因为男丁都服徭役去了,路上的行人大多都是老弱妇孺,有花钱买东西的,也有以物换物的,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陆遥转了一圈没找到卖小鸡的,倒是看见卖小鸭子的。
鸭子也行,虽然鸭蛋腥不如鸡蛋好吃,但是可以腌成咸鸭蛋或者松花蛋。
上前打听了一下价格,“大叔,这小鸭苗怎么卖”
“公的七文钱,母的十文钱。”
价格比鸡仔贵了不少,“多买几只能便宜点吗”
“你要是买十只,我可以送你一只。”
买十只手里的钱就剩不下多少了,陆遥觉得不太划算,摇摇头继续向前逛。
往北走卖牲畜的多了,气味也难闻起来。有还在吃奶的小羊羔,小猪仔,偶尔还能看见卖小牛犊子的,旁边围着一群上了年纪的老头,对其品头论足。
终于在最后一个摊位遇上一个卖鸡仔的,摊主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妇人,头上围着布巾,腰好像有毛病,一直佝偻着没办法站直。
“大娘,你这鸡仔怎么卖”
大概陆遥是今天第一个过来打听鸡苗的,老妇显得十分激动,“小郎要买鸡吗公鸡五文一只,母鸡六文一只。”
价格跟赵婆婆说的差不多,陆遥蹲下开始挑选。
这种小鸡不是后世那种纯黄色的,棕色的羽毛上面带着两道花纹,毛茸茸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给我来八只母的,两只公的。”
老妇人一听掰着手指算起来,“两只公的十文,八只母的八只”
“八只母鸡四十八文,加起来一共五十八文钱。”
妇人惊讶的看着陆遥,不放心的捡了石头在地上涂涂画画,最终还是按他给的数收了钱。
交完钱老妇人开始往他筐里捡小鸡,只见她随手抓起一只就往里装,一连装了五六只。
“哎,等一下,我要的可是八只母鸡,你别给我装错了。”
“错不了,错不了,装错了你给我退回来。”说着又抓了几只放进去。
陆遥眉头一皱,伸手挡住她的手,“这几只是公的吧。”来之前他特意跟赵婆婆学了怎么辨别公母。
小鸡仔的翅膀有两层羽毛,齐羽的是公鸡,参差不齐的是母鸡。公鸡便宜不好卖,那老妇人以为陆遥看不懂,打算糊弄过去,没想到被他发现了。撇了撇嘴又把公鸡挑出来,数了八只母鸡仔扔进去。
本来见这老人身体不好,都没跟她讨价还价,结果反倒坑起自己。陆遥可不是能吃亏的主,把筐里蔫头耷脑的小鸡挑拣出来,又换了几个欢实的这才起身离开。
包里还剩四十多文钱,陆遥打算再去转转。
街上卖吃食的很少,想买两块豆腐,结果转了一大圈也没见有卖的。
往回溜达的时候又撞见那个宋寡夫了,他蹲在一个角落卖李子,陆遥想起上次污蔑小年小豆偷吃李子的事,便朝他走了过去。
“买李子吗,新鲜的脆李子”宋寡夫见有人过来刚开口叫卖,一抬头发现是陆遥,声音一顿扭过头假装没看见。
陆遥也不恼,蹲在他旁边的摊位挑起李子来。
旁边是一个圆脸小姑娘,热情的招呼道“阿兄,要买李子吗一文钱五个。”
“这李子酸不酸”
小姑娘笑着挑了个大的,在身上蹭了蹭递给他,“你尝尝,酸酸甜甜水份足嘞。”
陆遥咬了一口,味道确实不赖,“给我来五文钱的李子。”
“好嘞”小姑娘高兴的数出李子放进陆遥的筐里,李子和小鸡共处一筐,中间用一片薄木板隔挡住,省的被小鸡偷吃。
买完李子天色还早,陆遥又去来时路过的铺子逛了逛。
古代生产力落后物价贵的令人发指,一尺最普通的棉布要三十文钱,做一件衣服至少五尺布也就是一百五十文。
一斗黍米一钱,一斗灰面一钱半,这里的一斗差不多后世十二斤左右。
油盐就更贵了,一小坛菜籽油八十文,一斤盐七十文钱。盐还是粗制的盐块,味道苦涩,吃的时候需要自己提前碾碎了。
转完铺子已经到了晌午,前面有一家做面食的铺子,陆遥摸着咕咕叫的肚子忍不住走了过去。
“小郎,吃汤饼吗”
“多少钱一碗”
“加肉卤七文,不加肉卤五文。”
陆遥被肉香味勾的口水直流,天知道一斤猪肉八十多文钱,他兜里这点钱可买不起。
“给我来一碗带肉卤的”
汤饼是这里人的叫法,其实就是后世的宽面条,加上一点肉沫卤子,味道中规中矩。但对半年多没沾多荤腥的原身来说,简直是人间美味。
陆遥夹着面大口大口的吃起来,这边正吃着呢,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阿遥”
“噗咳咳咳”陆遥被面汤呛了一下,惊恐的回过头。
只见一个头戴儒帽,身穿靛青色儒袍的男子正伸着脖子看他。
“果真是你,你来镇上怎么没去书坊寻我”男人自顾自的坐在陆遥旁边,朝店家也要了一碗肉卤汤饼。
此人正是那个姓许的秀才,也是原身的老相好。
陆遥蹭的站起来,“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许登科愣了一下,咧着大嘴笑起来,“你这是还生我的气呢上次是我不对,不该说那些话,小生对你赔不是了。”说着轻浮的拱了拱手,想要拉陆遥坐下来。
陆遥侧身躲开,“我已经嫁人了,还请你自重”
“嫁人你何时嫁的人阿遥你不是说非我不嫁的吗”许秀才的声音不低,惹得旁边不少吃饭的人看过来。
陆遥心里暗骂他一句傻波,原身什么眼光,看上的人丑就算了人品还这么次。
两人本来也没什么,在一起的时候至多拉拉小手,被他一说好像已经私定终身了似的,这要是传出去还怎么做人
“我不记得何时说过这种话,倒是你既有心娶我为何不早去我家提亲非的等我嫁了人才说这些话让我难堪”
“没,没有,阿遥你误会了。”
“别叫我阿遥,我夫家姓赵,你以后我赵陆郎。”陆遥不耐烦的拎起筐往外走,今个出门没看黄历,遇上这种晦气事。
许秀才想拦他,可惜对方脚底抹油跑的够快,郁闷的他抓了抓头发。
突然想起兜里还剩五文钱了,赶紧跟面食铺的老板说,“汤饼就别加肉卤了,最近肠胃不好,吃油腻了不舒服。”
还以为陆遥能帮付面钱呢
出了面馆陆遥也没了继续逛街的心情,拎着筐脚步匆匆的往村子里走。
临近家门口,人还没进院就先喊了一嗓子,“赵小年,赵小豆,快出来拿东西,累死我了”
等了半天不见人出来,陆遥疑惑的推开大门,见屋檐下坐着一个打着赤膊的男人,他正搓着草绳编草鞋。
赵北川闻声抬起头,两人视线相触,一瞬间犹如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扑通”一声,泛起涟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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